一分鍾過去了,夢天辰沒有複蘇,他死了,真的死了,永遠永遠不會迴來了。


    他的身體也已經化的差不多了,僅剩下一縷發絲,被繪兮強行拘束在手裏,不讓它消散如煙。


    玄黃仙液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夢天辰沒能被救下。


    他是輪轉血脈的擁有者,是天地的化身,得萬千恩寵,可是越是這樣的人物,若是離去,便越難以挽迴。


    生命遠離永恆,便會開始繁衍,而生命越接近永恆,便越難以繁衍。


    這兩者是相近的道理,越是特殊,他的事情,就越難更改。


    這是世界不變的規則。


    縱使繪兮凝練千年萬年的玄黃仙液,也不可能對他起到什麽效果,何況是這百年仙液呢!


    夢天辰太特殊了,擁有轉輪血脈這一主宰般的血脈。


    享受著它帶來的福利,自然也要承受它所帶來的負擔。


    淚水從繪兮精致的臉頰滑落,她沒有哭出聲,隻是無言的流下了淚。


    她失去了自己的外公,沒能救下來,修道百餘年,實力滔天,可在麵對生死時,依舊是那麽的無能。


    我們總是認定自己所愛之人永恆不滅,忘卻了他們也不過是血肉之軀,而血肉之軀終有消亡的一天。


    無論是何許人也,都不可避免的會迎來死亡的那天。


    這,是更迭!


    天地的輪迴,一代人出就需要有一代人落,所以不會永遠存在的東西。


    所謂死亡,就是這麽一迴事。


    “兮兒,快迴來!”


    夢星倪傳音,父親已經死了,她不想再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在眼前。


    大帝們哪會放過這個機會,讓繪兮安然離去,紛紛出手,祭出命器攻殺。


    天鏡、萬獸攆、丈魂尺、鎮世碑、道初雲……等等,齊殺向繪兮。


    修道,一條永無止境,殺機無窮的路。


    逆水行舟,沒有後退可言,要麽斬掉別人,要麽被別人斬掉。


    繪兮握著夢天辰的發絲,放在眼前,她有些呆愣,不言不語。


    但,一條看似縹緲的路,在背後浮現出來,殺機畢露!


    無窮神異展現,鳥語花香、日月輪轉、萬靈誕生、生死枯榮……


    一尊如夢似幻的身影出現,在沒有盡頭的路上行走著,她時而駐足,或歎息,或撫琴……


    她會迴頭觀望來時的路,可無人能夠看清她的容貌,但卻仍執著的認為,這便是世間最美的人兒。


    讓人生不起任何的褻瀆心理,覺得隻要能看著她,就已經是人生無憾了。


    沉淪著,妄想著……


    一聲輕歎,動人而又淒婉,充滿了無奈。


    她不再觀望來時的路,捧著一朵花兒,一步步走向前方,沒有盡頭,沒有駐足,隻是走著。


    花開落,海做塵,生老病死,愛恨別離……等世間之景一一走過。


    不理會是否美麗,是否肮髒,也不在乎是否快樂,是否悲傷……


    人世過客,歲月未曾沾染她,以及那朵花半分。


    這便是繪兮的命器,不朽之路!


    強者會敗亡,勢力會覆滅,天地亦有窮盡之時,但我不死,我當不朽,我應不滅!


    凡我所願者,亦伴我永恆。


    這就是她的道,這就是她要走的路!


    大帝殺招已至,繪兮做出了迴應,她珍重的收好夢天辰僅留存下來的一縷發絲,施展出了自己的法。


    一隻鳥兒從她身後的路中飛出,化作了天空霸主,撲殺而去。


    一隻蟲子也爬了出來,化作了大地霸主,搏殺而去。


    繪兮沒有閑著,她手中光影蠕動,眸子化作曦花狀,逐漸與那路上的身影重合。


    咚的一聲鼓響,天空霸主與大地霸主被打的泯滅了,化作兩道印記,飛迴路中。


    咚咚咚……


    高昂的鼓聲繼續,隨天地韻動,響徹天地間。


    那凡靈的哭喊,修士的嘶吼,山崩海嘯,熔岩翻湧……等等聲音都消弭了,它將一切喧雜的聲音壓了下去。


    諸多大帝命器也被一同定格,但卻轉瞬恢複,繼續襲殺向繪兮,打的她身後的那條路,明滅不定,隱約間有崩滅的趨勢。


    繪兮噴出一大口鮮血,中斷了與那道身影重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隻是古祖境而已,加上兮園裏發生的事,不在全盛狀態。


    又同時麵對諸多大帝攻殺,以及那一尊底蘊底蘊的突襲,沒有死已經是大幸了!


    處於觀戰的散修強者,以及一些未曾參戰的星空高級勢力裏的強者們皆大吃一驚,目光迴轉,心中一顫。


    “居然是這件器物,氓域出大手筆了啊!雖可能底蘊未盡出,但也肯定是有半數了,又是韻山,又是這個……”


    “嘖嘖,氓域伴生仙器道鼓,平日裏沒少聽聞這件器物的傳說,卻始終未見,今日一觀確實不凡。”


    “道鼓鳴響前路崩,一生心血盡東流,嘖嘖,不知這次道鼓又將造下多少殺孽。”


    “之前每一次道鼓出世,必將掀起無邊血罪,令人駭然,但這一次它所能造下的罪孽,估計在這場偌大的戰爭中也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那還用說,這場戰爭大帝雲聚,除非道鼓自主複蘇,否則僅憑韻山的那些古祖們催動,哪能與大帝們爭輝!”


    “你們太小看道鼓了,若真是催動者不行,它便不行的話,你猜那些大帝們為何不去占據氓域呢?”


    “確實值得深思,不過自古以來,催動者不行,器物威力會降低是合乎邏輯的事情 。”


    “隻能說道鼓很強,哪怕催動者隻是古祖,也足以令大帝忌憚。”


    “想太多了吧!道鼓強是的確的事,但真正讓它們矗立在氓域的不隻是因為道鼓,還有其他兩件頂尖底蘊,這三者相加,才讓他們雖暫時無帝,也矗立於氓域。”


    “說的是極,韻山、道鼓、破槍,欸,那些家夥真是好運,竟有三個這樣強大的頂尖底蘊。”


    “……”


    這些看好戲的散修強者們議論紛紛,對他們而言,這場由百帝統帥的偌大戰爭,隻是一場戲曲罷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以他們能很平靜且還交流著自己的看法,從百帝為何要攻擊武府的緣由,扯到天下誰人戰力最強。


    還有些實在無聊開始在心裏分析起這場戰爭,什麽夢天辰對戰百帝時,哪些法不應該用,哪些法應該早用。


    在思索死去的大帝們哪一個環節出現錯誤,導致了死亡,這是大帝級的戰鬥,是何等珍貴的場景,可謂是少之又少,付費都沒得看。


    所以這種彌足珍貴的戰鬥經驗,沒誰願意錯過。


    除此之外,他們就不再好學,而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漠視著一切。


    凡靈的哭泣,武府那些為了守護家園,前赴後繼死去修士們,還有一曲悲歌的夢天辰,被他們視作了談資。


    至於共情,想都不要想。


    不過這已經很好了,比起凡人在不了解一件事情時,就可以大談闊論,共情這個,共情那個,然後去指責這個,指責那個,要好的多。


    因為他們是不在乎,是冷漠,隻是當做一場戲劇罷了,雖然顯得無情,但卻是一種清醒。


    而那些凡人,卻是宛如一個個小醜,待事情終止後,真相浮出水麵,他們就顯得很可笑。


    但這還沒有結束,因為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他們那令人作嘔的言論就會再現,並又一次成為笑話。


    夢天辰說的沒錯,時間是筆直的前行,可荒誕的劇目卻反複上演,這句話用來說凡人這一可笑行為,其實也不錯。


    所謂共情,本就不存在,一旦有誰覺得自己共情了,那就是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


    不過,凡,不就是如此嗎?


    渺小的蟲子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可笑行為。


    ……


    各種大帝命器的攻伐已至,轟隆隆的巨響,光華流轉不休,法則縈亂。


    一切感知皆被淹沒其中,誰也無法觀其全貌,隻看到了血霧升騰,恐是兇多吉少!


    “兮兒!”


    夢星倪心頭燃起滔天怒火,恨不能一把火將那些大帝們燃成灰燼。


    她是古祖,見慣了弱小無助的生靈死去,曆經了太多生死離別,可是見得多了,曆經的多了,心就不會痛了嗎?


    會吧!


    夢天辰死時,她就痛了。


    一條條法則虛鏈在她背後浮現,隨時準備衝上韻山,與那些大帝們一決生死。


    或許她很弱,但也要去,這是出於一個女兒,也是一個母親的憤怒。


    但下一秒,她呆住了,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一生長,若在意的東西與人太多,隻會徒然傷悲,所以夢星倪在乎的人不多,加上漫長歲月流過,本就不多的人便更少了。


    而這一戰,卻讓她所在乎的父親死了,女兒不知生死,師尊也死了!


    所有武府修士呆住了,臉上是愁雲慘淡。


    韻山上的大帝們卻都笑了,這一戰他們的生還幾率更高了。


    天邊一片血紅,烏雲被強行褪去,整個中域上方的空間坍塌,似是天崩。


    無盡黑紅之氣彌漫而出,異象展開。


    一輪血月從高天之上緩緩墜落,沒入一片漆黑的海洋中,光芒漸漸淡去……


    萬點光芒乍現,一顆顆遠古星辰虛影浮現,它們轉動著,最後也落下,埋沒在了蒼茫大地。


    異象消失,天邊留下二字,分別塵與墟,它們與秦仙死後的仙字並排。


    三字如血般赤紅,似在訴訟著什麽遺憾。


    大帝死去,本應該是平淡的,是法則之輪消散,名字被宣告才對,除此之外不應該有什麽異象才對。


    但這一次不尋常,竟出現了異象。


    “血月沉黑海,群星湮於地,我等手段已經奏效,歸墟,塵命這兩心頭大患已去!諸位可以少些顧慮了。”


    “武府,必亡矣!”


    “讓你們的新府主出來吧!別在讓你們這些渺小的蟲子來送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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