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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一)
早苗緩緩地走在沿著河邊興建的休閑步道。對於才剛出院不久的早苗而言,放學之後的散步已經成為她鍛煉體力的例行公事。
現在是夕陽西下的時刻,許多人都跟早苗一樣,利用休閑步道返迴家中。早苗打量著擦肩而過的路人所散發出來的白霧,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到底代表了什麽……?
令早苗陷入沉思的原因,正是別人身上的白霧。
早苗可以看見自他人體內散發而出的霧狀物體。白霧會隨著主人的意識而改變,透過白霧的變化,早苗得以直接或是間接地讀取他人的情緒。這種神奇的能力也讓早苗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班上的部分同學對早苗所抱持的特殊情感。
二年a班的同學對早苗十分友善。當然不是每一個同學都是如此,不過大多數的同學確實都打從心底歡迎早苗。然而在那些同學之中,卻有少數幾名同學似乎對早苗抱持著某種特殊的好意。
第一個讓早苗有所察覺的人,就是孝太郎。孝太郎的白霧所顯示的情感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剛開始早苗還以為這隻是他對女孩子的一貫作風。然而經過更深入地觀察之後,早苗才發現同樣的情感並不是隻存在於孝太郎的身上。
成熟穩重的倉野桐葉、像個鄰家大姊姊的笠置靜香、宛如蒲公英一般柔和可親的虹野由莉佳,以及自稱是留學生的提亞和露絲。包括孝太郎在內,班上一共有六名男女都對早苗抱持著這種特殊的情感。
——為什麽呢……?
繼續觀察之後,早苗發現這六名男女也對彼此抱持著同樣的情感,看來這種情感應該是出於他們的同僚意識。不過這麽一來,就無法解釋為什麽他們也對早苗抱持著這種情感了。早苗才剛來到二年a班,認識的人並不多,他們實在是沒道理將早苗當成自己人。
而且這種感情本身就是一個謎團。走在街上的早苗觀察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居民,還真的沒發現抱持著同樣情感的組合。男女朋友、夫妻、親子或者是運動球隊的球員雖然會呈現出類似的情感,嚴格說來卻還是有些不同。孝太郎他們身上的情感,幾乎是前述情感的綜合體。總而言之,那是早苗從未見過的情感。
——不過……那種感覺其實也滿不錯的……
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種情感,然而早苗還是對這種情感有著相當程度的好感。尤其是凝視著孝太郎的後背時,早苗的感覺更是強烈。然而她卻始終並未發現,當時自己內心所產生的情感,其實就跟那六個人的情感一模一樣。因此她隻能繼續觀察周遭的行人,努力地尋找答案。
「……咦?」
這時早苗的視線捕捉到一個畫麵。休閑步道在前方的不遠處從鐵道的鐵橋下方鑽過。就在鐵橋下方的陰暗處,出現了漩渦狀的霧氣。
「那是什麽?」
早苗隻看見霧氣,並沒有看見人影。過去的早苗也曾經見過無法解釋的霧氣,類似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這次好像特別明顯……」
不過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太一樣。過去的霧氣大概都是若有似無的存在,眼前的霧氣卻是格外清晰。透過漩渦狀的霧氣,早苗清楚地感受到夾雜其中的情感。
憎惡、嫉妒、憤怒、悲歎、渴望。
漩渦之中聚集了各式各樣的負麵情感,早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黑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就在早苗在內心驚叫一聲的時候,邪惡的霧狀物體已經發現早苗了。霧狀物體雖然沒有眼睛,早苗卻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盯上了。
『總算等到你了!』
伴隨著黑色的欲望,邪惡的歡唿聲傳遍四周。聲音傳入耳中的瞬間,莫名的恐懼讓早苗下意識地縮起身子。然而早苗身邊的其他人似乎並未察覺異狀,隻有早苗聽見了疑似怒吼的歡唿。
——快點離開這裏!那一定是不好的東西!
早苗很快便做出決定。
然而大病初愈的身體卻跟不上做出決定的速度。早苗隻能焦急地移動緩慢的腳步,試圖逃離現場。
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孝太郎走出校門,火紅的夕陽已經沉入大半。目送晴海搭乘的公車離去後,孝太郎獨自走在迴家的路上。吉祥春風高校位於小山丘之上,一出校門就是漫長的下坡路。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黑影,孝太郎快步走下斜坡。
放學之後的這段時間,是孝太郎一天之中難得可以獨處的時刻。
早上跟靜香或是賢治一起離開可樂娜莊,半路上與提亞或是奇莉華會合。由莉佳多半都會遲到,所以孝太郎直接在教室中與她碰麵,大家就這樣一起度過白天的上學時間。放學之後,有些人得參加社團,有些人另有要事,大家暫時分頭行動,直到晚餐之前的飲茶時間,才會再度聚集在一〇六號房。晚餐之後直到就寢之前的這段時間,孝太郎還是得跟其他的少女一起度過。
因此返家之前的這段時間,才是真正屬於孝太郎自己的。不過孝太郎也不會因為侵略者少女不在身邊,就趁機溜到別的地方,而且孝太郎也不覺得窩在一〇六號房的侵略者少女是一種累贅。勉強比較出這段時間與其他時間到底有什麽不同的話,頂多隻是心情比較輕鬆而已吧。
「……肩頸酸痛的毛病還真的不藥而愈……」
孝太郎喃喃自語之後,開始扭動自己的肩膀。前陣子孝太郎的肩頸格外酸痛,早苗的附身當然是主要的原因。如今早苗已經迴到自己的本體,孝太郎自然不再感到肩頸酸痛。除非刻意扭動肩膀,否則幾乎是毫無感覺。
「這固然是好現象,不過每天請早苗幫忙按摩也挺舒服的,實在很難取舍……慢著,早苗已經見到自己的父母了,我實在不該有這種想法。」
酸痛特別嚴重的時候,早苗每天都會幫孝太郎按摩。可是自從早苗離去之後,孝太郎的肩頸不再酸痛,當然也沒有每天的按摩服務。孝太郎心裏麵雖然有些落寞,卻也隻能坦然接受,甚至是應該替早苗感到高興。畢竟早苗已經迴到父母親的身邊,多年來的心願終於得以實現。
而且早苗又是個幽靈。按照一般的情況,幽靈最後的命運不外乎是往生成佛,如果早苗隻是一個普通的幽靈,理論上早在跟父母重逢之前就應該成佛了,根本等不到現在。相較之下,早苗的運氣還算不錯,不但得以跟睽違許久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而且就孝太郎所知,她的身體也很健康。
因此孝太郎一行人隻要信守承諾,靜待早苗恢複記憶即可。不過對於孝太郎而言,他倒是不奢望早苗真的能夠恢複記憶。
變成幽靈的少女迴到自己的身體,而且還幸運地活了過來。基本上這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孝太郎並不認為還會出現另一個奇跡。
「隻要早苗過得好,這樣就足夠了。」
孝太郎在無意間透露出真正的想法。平常他也隻會在獨自一人的時候說出心裏的話,畢竟在一心一意期盼早苗盡快歸來的其他少女麵前,有些話實在是不好開口。
孝太郎內心真正的想法,就跟侵略者少女的推測一模一樣。他並不奢求早苗能夠恢複記憶,迴到大家的身邊。不過這種心態主要是源自於母親的意外死亡,才造成孝太郎對人際關係的經營所采取的保留態度;不敢奢求第二個奇跡的出現,隻是用來掩飾這種心態的借口罷了。
「時間久了,自然就習慣了……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
孝太郎害怕再度失去自己所重視的人,因此他從不主動向其他人要求什麽,以避免再度受到傷害。不過他也不願重蹈過去的覆轍,讓身邊的人遭遇不幸。
母親的死徹底改變了孝太郎的心態,這也是人格上的一大缺點。不過換個角度來看,這種心態也武裝了孝太郎的意誌力——甚至如同侵略者少女所言,將意誌力提升到完全沒有必要的強度。簡而言之,這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嗯?」
就在孝太郎即將抵達山腳的時候,一名少女從孝太郎眼前的十字路口飛奔而過,剛好與孝太郎的行進方向互相垂直。
「那不是……早苗嗎?」
比孝太郎印象中的早苗略微成熟,身形和容貌卻依然稚嫩的少女。當時孝太郎的心裏麵剛好想到早苗,即使相隔一段距離,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去哪裏啊?」
早苗的行進方向剛好跟自宅相反。而且她的體力尚未完全恢複,照理說不應該奔跑。最重要的是,行進中的早苗不時迴過頭來看著身後。三種不尋常的跡象擺在眼前,就算孝太郎再怎麽遲鈍,也知道早苗一定遇上了什麽麻煩。
「好!」
孝太郎立刻邁開腳步追了上去。早苗的身影雖然消失在前方的轉角,不過以孝太郎的腳程來計算,追上早苗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早苗的唿吸急促、心跳加速。休閑步道和目前所在的位置雖然相隔不遠,對於長期臥病在床的早苗來說,依然是不容小覷的距離。早苗好幾次試著調勻唿吸,卻仍舊上氣不接下氣,心髒更是高速鼓動,將氧氣運送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前額滲出豆大的汗珠,嘴巴張得大大的,隻為了吸取更多的空氣。早苗心裏麵十分明白,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基本上隻要停下腳步,自然可以讓逼近臨界點的身體獲得解放,偏偏早苗不能這麽做。
「一直、一直跟在後麵!」
早苗迴頭看著身後,表情更加扭曲。這種扭曲的表情顯然不是長時間奔跑的痛苦所造成的,而是源自對身後某種事物的恐懼。
『站住,不要跑!我隻是想跟你交朋友!』
早苗的身後、夕陽所形成的黑暗之中,存在著某種不明的物體。不明物體似乎不能暴露在陽光之下,隨著夜色的腳步緊緊地跟在早苗的身後。早苗不願被那個不明物體追上,隻能拚了命地往前衝。
「太陽、就快、下山了!一定要、甩掉那個東西!」
緊跟在身後的不明物體不能接觸陽光,目前倒是不必擔心被不明物體追上。不過火紅的夕陽就快沉入地平線下了,到時候黑暗的夜色將會籠罩四周,自然難逃不明物體的掌握。早苗不知道不明物體到底想做什麽,本能卻嗅出危險的氣息,因此早苗無論如何一定要在太陽下山之前擺脫對方。
『大病初愈的人,怎麽可以虐待自己的身體呢?你的身體就是我的身體耶!』
「越來越近了!我該怎麽辦?」
早苗難掩內心的焦慮。
不明物體之前隻能在陰影中移動,行動受到限製,康複不久的早苗才得以逃過一劫。如今夕陽低沉,萬物的影子都被拉得又大又長,不明物體的行動力自然也跟著大幅增加。眼看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隻剩下十幾公尺的差距。早苗本來打算在太陽下山之前擺脫對方,不過照這個情況看來,恐怕是相當困難。
「而且好像越來越大!」
除了距離越來越近之外,不明物體的氣息越來越龐大,也是讓早苗感到焦慮的原因之一。一開始早苗以為是距離拉近的關係,然而氣息膨脹的速度卻遠超過距離縮短的速度,感覺上似乎膨脹了數倍之多。
『嗬嗬嗬!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快、快被追上了!怎、怎麽辦?」
束手無策,幾乎隻能坐以待斃。神秘物體突然發瘋似地追了上來,明知不能被追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遠離危險。畢竟對於早苗而言,這是她第一次接觸超自然現象的經驗。
「不、行!咳、咳咳咳!」
早苗在日暮西山的住宅區中拚了命地逃跑,嚴重透支的體力卻已經逼近了極限。唿吸困難、眼冒金星,雙腿仿佛灌鉛似地抬不起來。隻見早苗一個踉蹌,再也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就這樣狼狽地撲倒在柏油路上。
沙——!
「呀啊啊啊啊!」
硬生生地撞上柏油路麵,陣陣劇痛襲上腦門。在劇痛的刺激之下,早苗的意識雖然恢複了清醒,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
『小貓咪,這樣就不行了嗎?』
黑色的氣息迅速逼近,體積已經膨脹了好幾倍,看來先前的行動力確實是受到陽光的限製。然而太陽幾乎已經隱沒在地平線的彼端,不明物體大剌剌地站在早苗的麵前,完全沒有任何的顧忌。
『長久的等待,就是為了這一刻!小貓咪,就讓我們合為一體吧!』
黑色的氣息逐漸擴散,早苗的麵前赫然出現一個長相滑稽的巨人。
巨人的身軀十分怪異,仿佛是一副隨意填補黏土的人型骨架,毫無設計感可言。然而頭部卻跟人類一樣,反而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息。而且臉部的表情更是駭人,凹陷的雙眸閃爍著兇惡的光彩,微微上揚的雙唇雖然是固定不動的,卻也流露出濃濃的惡意。
別說是早苗了,任何人看到這副模樣,腦中一定會閃過同樣的念頭。
「怪、怪物!」
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更適合形容巨人的辭匯了。
『沒禮貌!如果我是怪物,擁有怪物級靈力的你又是什麽?』
怪物朝著早苗伸出數公尺長的手臂,軟癱在地的早苗根本無法閃避。事實上就算早苗能夠起身,以手臂的體積和速度來判斷,或許也是在劫難逃吧。因此早苗隻能閉上雙眼,靜待最後一刻的降臨。
就在這個時候——
「那還用說嗎?」
怪物的手臂還來不及接觸早苗,就被從旁竄出的人物一拳命中。
「當然是溫柔體貼、知書達禮的守護靈!」
轟!
被擊中的部分發生爆炸。
『呀啊啊啊啊!』
爆炸的規模雖然不大,卻還是讓怪物痛得停止行動。
「咦?」
爆炸的聲響促使早苗睜開雙眼,造成爆炸的人物也同時出現在早苗的麵前。
「準備好了嗎?早苗!」
「啊……」
對方毫無預警地抱起早苗。
強健的身軀、壯碩的臂膀。從製服內側隱隱透出的體溫,以及由不得早苗拒絕的堅定眼神。
早苗想也不想,下意識地環抱對方的頸子。
「好孩子,抓緊了!」
「……裏見……孝太郎、同學……?」
直到現在,早苗才知道前來搭救自己的人物到底是誰。
從巨大怪物手中救出早苗之後,孝太郎將她背在背上,沒命地拔腿狂奔。孝太郎隻是救出早苗而已,並未打倒怪物,如今那個巨大的怪物就緊緊地跟在兩人身後,勢必得找機會做個了結才行。可是孝太郎不願在人口密集的市街開戰。由莉佳懂得淨空四周的驅逐魔法,就算真的要開戰,也必須先選個人煙稀少的地點跟由莉佳會合才行。
「我想到了!郊區的建築工地如何?」
『嗯,由莉佳的魔法應該能籠罩整個建築工地!而且建築工地外圍也有鐵製的圍牆,是最好的戰場!』
提亞的聲音從孝太郎的手環傳出。孝太郎利用可藍的手環與提亞取得聯係。提亞目前正位於三坪房間,其他侵略者少女也全員到齊,因此當孝太郎針對目前的狀況進行詳細的說明之後,奇莉華立刻擬定作戰計畫,露絲馬上就找到充當戰場的空地。三坪房間的少女們準備前往空地與孝太郎和早苗會合,等到由莉佳施展驅逐魔法之後,再傾全力殲滅巨大的怪物。這就是奇莉華所擬定的作戰計畫。
「提亞,替我轉告奇莉華!敵人是那個時候的女幽靈!」
『知道了,會替你轉達的!對了,愚民!』
「幹嘛?」
『早苗就交給你了,千萬別出差錯!』
「遵命,公主殿下!」
孝太郎結束了通訊。
「好!」
接著孝太郎依照手環所投射的指示箭頭,改變行進方向。露絲已經將空地的座標輸入手環,在手環的指示之下,孝太郎正經由最短距離的路徑前往會合地點。
『可惡的臭小子,給我站住啊!』
改變行進方向之後,兩人與怪物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許多。眼見情況不妙,孝太郎連忙提升了速度。
「抓緊了,早苗!」
「呀啊啊!」
孝太郎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早苗微微一驚,差點失去了平衡。隻見她死命地抱住孝太郎,說什麽都不肯放手。
——不會吧……!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之後,早苗這才對孝太郎的奔馳速度感到大為訝異。孝太郎輕輕鬆鬆地從後麵超越騎在路上的自行車,甚至與汽車並駕齊驅。市區道路的紅綠燈特別多,即使是汽車也未必甩得掉他。此時孝太郎的速度,少說也超過二十公裏以上。
如果隻有孝太郎一個人,這種速度並不誇張,畢竟短跑的學生選手也能跑出這種成績。可是孝太郎的身上還背著早苗,而且又是長時間維持同樣的速度,這可就令早苗嘖嘖稱奇了。不過就算再怎麽無法置信,事實還是擺在眼前,兩人與怪物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開。
其實孝太郎是利用靈能力提升自己的運動能力。
雖然已經出現衰退的現象,當初早苗植入孝太郎體內的靈力迴路依然健在。孝太郎利用這種迴路增加肌肉爆發力,提升氧氣的供給量,延緩疲勞的累積。否則孝太郎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獨力維持這種速度。
「裏見同學。」
「怎麽啦?受傷了嗎?」
「不,我不是指這個。呃……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早苗的內心充滿了疑惑。
孝太郎的奔馳速度顯然不怎麽正常,早苗也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麽救了自己的。除此之外,孝太郎似乎比早苗這個當事人更了解緊追不舍的怪物,這也是不合邏輯。
還有透過手環與孝太郎聯係的人物,竟然就是提亞和其他的同學。早苗這時才發現,原來孝太郎和提亞她們之間擁有如此深切的信賴關係。
從這些跡象來判斷,孝太郎和他的同伴們顯然是頗有來曆的人物,而且這種來曆還超乎了早苗的想象。
「我們?」
孝太郎頓時為之語塞,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跟其他人的關係。剛開始的時候或許可以視之為『侵略者與被害者』,不過這種形容顯然不適用於現在。孝太郎與其他人之間的關係,早就在不知不覺當中出現了變化。
「這個嘛……」
沉思片刻之後,孝太郎微微一笑。
「我們是東本願早苗最喜愛的夥伴喔。」
這是孝太郎唯一想得出來的表現方式。相處愉快的朋友。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應該是最貼近事實的說法。
「所以……你們才會對我特別友善?」
孝太郎等人的行為跟其他的同學沒什麽不同,然而隱藏在行為背後的感情卻存在著決定性的差異。因此,就算是受到相同的待遇,早苗卻也感到格外溫暖與欣慰。
「或許吧。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以後再說吧。」
「嗯……」
孝太郎不再開口,心無旁騖地快速前進。早苗緊緊攀附在孝太郎的背上,就怕一個不留神摔了下來,惹得孝太郎分心。於是早苗就這樣默默地趴在孝太郎的背上,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心中突然湧現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好熟悉……
在早苗的記憶之中,今天是第一次被孝太郎背在背上,然而這種倚靠在孝太郎身上的感覺卻讓早苗感到莫名熟悉。
寬闊的背部、體溫、鼓動。雙臂環繞的感覺,以及隨著步伐上下晃動時的安全感,在在都讓早苗確定一件事。
——錯不了……我曾經被這個人背在背上……
早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頻率與次數,不過她可以確定今天並不是第一次倚靠在孝太郎的背上。雖然不合常理,早苗卻忍不住這麽認為,內心深處甚至傳來這裏才是真正的歸屬的呐喊。
——東本願早苗最喜愛的夥伴……
倚靠在孝太郎的背上,早苗逐漸意識到那並不是單純的玩笑話。環繞頸部的雙臂清楚地感受到孝太郎的體溫,更令早苗感到無比安心。
孝太郎和早苗抵達建築工地的時候,現場看不到半個工作人員。夕陽已經西下,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各自返家休息。當初露絲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選擇建築工地當成戰場。
「她們還沒來嗎?」
衝進工地之後,孝太郎站在工地的中央打量四周,卻找不到同伴的身影。考慮到孝太郎拯救早苗的地點與可樂娜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移動速度的差距,孝太郎和早苗顯然會趕在其他人之前抵達目的地。
「裏見同學,那個怪物追上來了!」
『小鬼,看你往哪跑!』
更糟糕的是怪物竟然也趕在侵略者少女之前追了上來。隻見怪物穿越入口處的鐵門,直接衝進建築工地。身體又比先前膨脹了許多,高度少說也有好幾公尺。如果這個怪物擁有實體,入口處的鐵門恐怕早就被撞成廢鐵了吧。
「那家夥……一路上不知道又吸收了多少惡靈。」
孝太郎曾經跟這個怪物——嚴格說來應該是構成怪物核心的女幽靈——交過手,當時她也是跟其他惡靈合體,體積瞬間膨脹好幾倍。然而現在的體積又更勝於當時,看來她似乎耗費了自己僅存的靈力,大量召喚附近的惡靈。事實上她無法維持人型的原因,就在於靈力的過度消耗以及召喚過多的惡靈。也就是說,現在的她完全無法控製自己所擁有的力量。為了得到早苗的身體,她不惜以自己為祭品。
『嗬、嗬哈哈哈哈哈!小鬼啊小鬼,這次我可不會栽在你的手上了!』
孝太郎隻能從女性特有的用字遣詞聯想起過去的那個女惡靈。融合了無數的惡靈之後,女惡靈的外貌和聲音都出現了重大的變化,早已失去了人類的特征。
「早苗,你先下來。」
「嗯。」
早苗依言從孝太郎的背上滑落地麵。雖然有些不情願,現在卻不是耍賴的時候。
「可是……你有什麽打算?」
「設法拖延時間,祈禱援軍盡快出現。」
透過先前的聯係,提亞等人已經知道敵人是非常兇惡的幽靈,理論上奇莉華應該有對付幽靈的辦法。而且現在的情況與海邊事件的不同之處,在於奇莉華的武器庫就在手邊,隨時都可以派上用場。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設法拖延時間,好讓提亞等人盡快抵達現場。
「不可能的,太危險了!」
早苗拚了命地搖頭,略長的頭發也跟著左右搖晃。
她不認為孝太郎有什麽拖延時間的好辦法,甚至也不覺得援軍趕到之後能夠派上什麽用場。眼前的怪物擁有極為龐大的力量,足以讓早苗為之膽寒。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日本男人的作風。再說我們也無路可逃了,沒有其他的選擇。」
怪物擋在工地的出口。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想逃也逃不掉。明知希望不大,還是得硬著頭皮賭上一把。
「可是、可是!」
早苗還是忍不住想要阻止孝太郎,卻偏偏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早苗自己也很清楚,現在已經別無選擇,隻能放手一搏了。
「謝謝你的關心。」
孝太郎朝著早苗笑了笑。
「啊……」
臉上雖然帶著微笑,孝太郎的雙眸卻流露出堅定的意誌。直到現在,早苗才領悟到自己是無法阻止孝太郎的。
「對了,差點忘了。」
凝視著忐忑不安的早苗,孝太郎突然想起一件事。隻見他將手伸進製服口袋中摸索。
「拿去吧。」
孝太郎從製服口袋中拿出一個東西,塞進早苗的手中,希望藉此撫平早苗內心的不安。
「這是……」
從孝太郎手中接過那個東西之後,早苗內心一怔,腦海中浮現模糊而片段的記憶。
「護身符……?」
「可以保佑你喔。」
早苗手中的東西,正是小小的護身符。紫色的外袋以金色的絲線繡著『家內安全』四個字。在工地現場微弱的燈光照射之下,更是顯得閃閃發亮。
——奇怪……我到底是怎麽了……?
稀鬆平常的護身符,沒什麽特別之處。大概是從哪一間神社買來的吧,頂多幾百圓而已。然而,握著這個護身符的瞬間,早苗的內心深處卻掀起了陣陣波瀾,幾乎快要想起什麽似的。隻可惜到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能想起,早苗的心中不禁湧現出些許的寂寥與惆悵。
「『搖籠』,我的長劍。」
『遵命,我的主人。』
「啊!」
就在早苗將全副精神都放在護身符的時候,孝太郎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擋在怪物的麵前。隻見怪物張開血盆大口,譏諷眼前的孝太郎。
『小子,你還有什麽本事?之前不小心栽在你的手上,不過我現在的力量可是增加了好幾倍之多,你根本就不是對手!』
女惡靈雖然是孝太郎的手下敗將,不過她這次可是秉持著必死的決心,硬是大幅提升了自己的力量。即使孝太郎以同樣的方式展開攻擊,女惡靈也有打倒孝太郎的自信。
「沒錯,『我』的能力確實有限,畢竟『我』隻是略懂街頭格鬥的高中生罷了。」
孝太郎同意怪物的說法,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甚至還以堅定的眼神睥睨著眼前的敵人。
「可是『我們』絕對不會輸的。別忘了我的同伴全都是一群優秀的戰友!」
『笑話,你的同伴有什麽了不起的?』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畢竟你也是聚集了無數的惡靈,才獲得現在的力量!」
如此斷言的同時,孝太郎舉起右手指向前方。
『哼,裝模作樣的家夥!』
眼見孝太郎伸出右手指著自己,怪物不禁有些退縮。感受到怪物的畏懼之後,孝太郎大聲開口。
「來吧,席格那汀!」
『座標確認、座標軸固定。席格那汀開始傳送。』
人工語音的聲音從孝太郎的手環傳出,孝太郎高舉的右手前方突然出現黑色圓盤狀的時空洞穴。
『小、小鬼,你想做什麽?』
孝太郎的自信、英姿、神秘的行動,以及黑色的圓盤。
懾於孝太郎的氣勢,一開始大占上風的怪物頓時亂了陣腳。眼見機不可失,孝太郎立刻握緊時空洞穴中的長劍。
嗡——!
劍刃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建築工地,令人宛如置身白晝。
『是、是那個時候的光芒!原來是這把長劍的力量!』
怪物——嚴格說來應該是位於核心的女幽靈——還記得這道光芒,當時她的同伴就是被這道光芒燒成灰燼,自己也失去了大半的靈力。而且先前孝太郎握著護身符展開攻擊的時候,也曾經出現同樣的光芒。
然而光芒雖然相同,強度卻大大不同。如今席格那汀所綻放出來的光芒,比女幽靈當時目擊的光芒還要強上好幾倍。
『青騎士閣下,本艦「搖籠」僅代表佛德賽全體國民,祝福您武運昌隆、旗開得勝。』
「……謝謝。」
敵人的力量非常強大,手邊沒有武器,援軍尚未抵達。即使情況大為不利,還是得設法保護早苗。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標。孝太郎左思右想之後,認為隻有席格那汀才能夠對付眼前的怪物。可藍和提亞的武器雖然強大,卻不適合用來對付沒有實體的敵人。
情況允許的話,孝太郎甚至還想召喚青騎士的盔甲。不過眼前的怪物顯然沒那麽好心,不會傻傻地等到孝太郎穿上盔甲再出手,因此孝太郎隻能仰賴手中的席格那汀打倒敵人了。
發現孝太郎召喚出席格那汀之後,躲在遠處觀戰的真希也握緊了手中的魔杖。為了探聽一〇六號房的情報,真希一直在暗中跟蹤孝太郎,結果反而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人。
——真是不可思議的魔力……不過這次的局勢恐怕沒那麽樂觀……
真希親身體驗過席格那汀的威力,因此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目前的狀況。
席格那汀是魔法劍的一種,可以對適用於物理攻擊的敵人造成莫大的傷害,尤其是麵對擁有魔法的敵人,更是無人能擋。然而一旦遭遇沒有實體的幽靈,強如席格那汀也不過跟普通的長劍沒什麽兩樣。在這種情況之下,必須以長劍本身的剩餘魔力賦予劍刃退魔的力量,然而操縱魔力本來就不是孝太郎擅長的項目,到時候勢必會消耗許多不必要的魔力,形成魔力的浪費,加諸於劍刃的退魔力自然也十分有限。
相較之下,怪物本身是由無數的惡靈集結而成,力量雖然與席格那汀相去甚遠,卻也不容小覷。理論上集結過多的惡靈本來就難以掌控,一旦失去控製,身為核心的惡靈恐怕也難逃毀滅的命運。不過這個弱點倒是可以藉由強大的執念加以克服。
一方麵是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無從發揮的孝太郎。
另一方麵是力量雖然處於劣勢,運用麵上卻是得心應手的怪物。
即使是對戰經驗豐富的真希,也難以判斷雙方的輸贏。
——情況不對的時候,我再介入戰局……不管怎樣,在虹野由莉佳趕赴現場之前,還是先將閑雜人等摒除在外……
於是真希開始詠唱魔法。
「sanctuary·modifier·effectibe area·colossal!」
詠唱魔法的同時,真希不禁在心中暗想。
——我怎麽會在這個地方支援裏見他們呢?真是搞不懂……
這一定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其實這座建築工地,正是孝太郎等人過去與真希決鬥的場所。隨著工程的進行,工地的景觀雖然改變了不少,真希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場決鬥結束之後,局勢出現了轉折,真希和孝太郎暫時達成了停火協議,如今甚至還協助孝太郎抵抗強敵。這種情勢發展,任誰都會感到奇妙吧。
隨著真希的嘀咕告一段落,魔法的詠唱也跟著結束,效果逐漸顯現。真希的魔力籠罩整個工地,附近的居民將看不見、也聽不到發生在工地之中的任何事。
「加油,裏見……我會一直在這裏陪伴著你……」
真希的雙眼凝視著未來的敵人,也就是孝太郎的背影。
說來奇怪。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真希打從心底想要這麽做,也認為自己應該要這麽做。
孝太郎與怪物之間的戰鬥,與真希先前的預測幾乎是如出一轍。席格那汀不適合對付沒有實體的敵人,孝太郎也無法巧妙地以魔法彌補席格那汀的弱點。
如果對方隻是早苗遭到綁架當時的幽靈,當然不是孝太郎和席格那汀的對手。而且由莉佳當時也提供了魔法支援,隻是孝太郎不知道而已。如今由莉佳不在現場,眼前的敵人也不能與那時的幽靈同日而語,不但更為強大,也更為狡獪。
『我還以為有什麽特殊功能呢,原來隻是一把普通的長劍!隻要保持距離,根本就不足為懼!』
怪物飄浮在半空中,刻意與孝太郎保持一段距離,同時以靈能力發動攻勢。隻見建築工地中的物品紛紛浮起,朝著孝太郎飛撲而來,這就是所謂的騷靈現象。
「哼!」
孝太郎揮動長劍,將半空中的物體一一擊落。包括鋼筋、沙袋、螺絲和鐵釘,全都是具有殺傷力的危險物品。幸好這些都是實體攻擊,孝太郎還可以防禦。大型物體就直接擊落,小型物體則是利用席格那汀的防禦魔法加以擋下。孝太郎的肉體能力已經藉由靈能力的作用大幅提升,無論是反應力或是肌肉的爆發力都足以應付怪物的攻勢。
然而敵人的攻擊手段可沒那麽單純。
『可別顧了這邊,就忘了那邊喔!』
咻!
「咕哇!」
光是抵擋騷靈現象的攻擊,就已經讓孝太郎忙得不可開交,想不到身體竟然又遭到強大的撞擊。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體力和體溫大幅流失。孝太郎眼前一黑,差點就失去了意識。
劇烈的撞擊來自怪物的另一種攻勢。怪物先以騷靈攻擊分散孝太郎的注意力,再從死角發動第二波攻擊,武器正是凝聚靈力之後所產生的靈力彈。命中對手之後,可以奪取對方的生命力,對幽靈來說可是獨門絕技。
「可、可惡!」
孝太郎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恢複清醒,這時騷靈攻擊又劈天蓋地地襲來。全身劇痛的孝太郎根本無力抵擋,身上頓時又多了好幾道傷痕。怪物的連續技顯然奏效,孝太郎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麵,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情況不妙,一定要想辦法逆轉劣勢!
孝太郎勉強重整態勢,再度抵禦怪物的騷靈攻擊。不過他心裏麵也很明白,這麽做隻是延後落敗的時間罷了,自己依然是毫無勝算。
敵人位於長劍的攻擊範圍之外,孝太郎卻置身於敵人的攻擊範圍之內。即使打算優先處理靈力所發動的攻擊,麵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多重攻勢,也難以做出區別。而且單純的防禦魔法無法抵禦靈力攻擊,孝太郎根本是束手無策。
結果就是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局勢越來越兇險。孝太郎原本打算支撐到提亞等人趕到現場,不過照眼前的情況看來,這個目標似乎是不太可能達成。
「裏見同學,夠了!你趕快逃走吧,不要管我了!」
早苗也看得出孝太郎身陷危機之中。孝太郎的身上傷痕累累,而且都不是普通的皮肉傷,眼看著就要慘死在怪物的手中。
早苗當然不希望孝太郎受到傷害,更無法忍受孝太郎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生命。而且早苗已經從孝太郎的背上感受到熟悉的溫暖,說什麽也不願失去這種感覺。
如果早苗的體力足夠,她一定會擋在孝太郎的麵前,替孝太郎承受所有的攻擊。然而耗盡體力的她完全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孝太郎受苦,怨恨自己什麽忙也幫不上。
「嘿嘿,那怎麽行?」
孝太郎一邊防禦,一邊做出迴應。然而他的雙眼卻直盯著眼前的怪物,無暇顧及身後的早苗。
「為什麽!」
「我也有我的堅持啊!」
與早苗的期望相悖,孝太郎並不打算逃避。
即使失去了記憶,早苗依然是早苗,依然是曾經跟孝太郎共同生活的少女。孝太郎怎麽可能對早苗見死不救?
——隻要提亞在早苗被那個怪物融合之前趕到,就算我死了也沒關係……即使是一秒鍾也不嫌短,我一定要盡可能地爭取更多的時間!
怪物暫時將早苗擱在一邊,反而正中孝太郎的下懷。隻要怪物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孝太郎身上,早苗平安獲救的機會就能大幅增加。
——各位,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
明知自己不是對手,孝太郎依然不願退縮,原因就是出自他對提亞等人的信任。孝太郎相信她們一定可以拯救早苗,這份堅定的意誌,也促成了孝太郎犧牲自己爭取時間的決心。
而且孝太郎早就有道別侵略者少女們的覺悟。即使眼前的局勢異常兇險,孝太郎依然做好了舍身取義的心理準備。
「嗚喔喔喔喔!」
孝太郎大喝一聲,舉起長劍往前衝刺。從截至目前為止的局勢來判斷,怪物應該不會攻擊早苗,因此孝太郎幹脆將早苗留在原地,一口氣縮短彼此的距離。在移動的狀態下反而不容易受到攻擊,而且還可以吸引怪物的注意力。為了替早苗爭取時間,孝太郎準備發動最後的攻擊。
「不、不可以!裏見同學,快點迴來!」
早苗可以讀取他人的感情,立刻明白孝太郎的用意。
「不要走!等一下!」
右手緊緊地握著護身符,早苗聲嘶力竭地唿喚孝太郎。然而孝太郎卻置若罔聞,頭也不迴地繼續往前衝刺。
——不行,裏見同學真的會死的!
早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孝太郎,凝視著讓她感到無比溫暖的背影。一想到自己即將失去那種感覺,早苗心中一慌,想也不想地就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地上爬行,試圖將孝太郎追迴來。
「拜托你不要消失!不要丟下我!」
孝太郎就要為了自己去送死了。照理說過去應該沒有類似的經驗,早苗也不明白心中為什麽會閃過這個念頭。不過現在的她也無暇細想,一心一意隻想把孝太郎追迴來。然而孝太郎的背影卻越來越遠,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不是答應過我了嗎?就跟以前一樣!要永遠過著快樂的生活啊!」
澎湃的情感在內心激蕩,早苗聲嘶力竭地大叫。激動之餘,早苗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早苗隻想將漸行漸遠的孝太郎追迴來,想要永遠待在他身邊。於是早苗拚命地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唿喚孝太郎的名字。
「所以你不能一個人先死!你已經答應我了,不可以食言啊!」
可是——
咚!
巨大的鋼梁不偏不倚地命中孝太郎。強烈的撞擊力道將孝太郎的身體拋上了數公尺高的半空中,再重重地跌在地上,一連滾了好幾圈。好不容易停止滾動時,孝太郎已經動也不動地軟癱在地上。
等同於世界末日、絕對不能發生的悲劇,還是在早苗的麵前發生了。
「孝太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自早苗的口中宣泄而出,轉化為孝太郎的名字,傳遍建築工地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情緒之外,另一種力量也隨之宣泄而出。
『什麽!這、這種異常的靈力,難道就是小貓咪真正的力量?』
早苗大叫一聲之後,全身上下便散發出強大的靈力,中心源正是被早苗緊緊握在右手的『家內安全』護身符。
護身符的靈力綻放出耀眼的光輝,即使是一般人也清晰可見。如今除了右手掌之外,早苗全身上下都籠罩在清澈冷冽的光芒之中。光芒逐漸往外擴散,早苗呆呆地站在自己所製造出來的光柱之中,親眼目睹眼前的奇跡。
「咦……?我怎麽會……?」
然而早苗的意識恢複正常之後,光芒立刻瞬間萎縮,消失在早苗的體內。早苗所放射的靈力,也恢複成原先的強度。
「對了,孝太郎!孝太郎呢?」
突然出現又消失的光芒固然令早苗驚疑未定,不過她立刻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孝太郎!」
於是早苗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拋到腦後,飛快地奔向孝太郎。
幾分鍾之前,耗盡體力的早苗幾乎無法動彈,如今卻完全沒有疲倦的感覺。然而全副精神放在孝太郎身上的早苗顯然並未察覺自身的變化。
這時怪物睜著肥大的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早苗。怪物的眼睛本來就不小了,如今睜著更大,流露出驚疑的眼神。
『這怎麽可能……竟然比夏天的時候更加強大……就連土地神也沒有這種力量……至少也有從屬神等級的水準……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那個孩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早苗所放射的靈力實在是過於強大,完全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幾乎是能躋升神話等級的神之領域。
『啊哈、啊哈哈哈哈!很好,我一定要得到她的身體!』
親眼目睹潛在的強大靈力之後,怪物非但並未退縮,反而還更加興奮。相較於內心對早苗的恐懼,占據早苗的肉體之後可能產生的結果顯然更具有吸引力。或許瀕臨失控邊緣的惡靈,自然會出現這種反應吧。
『有了那副肉體之後,我一定可以成為女神!』
怪物異常興奮的視線落在早苗身上。孝太郎已經被打倒了,隨時都可以占據早苗的身體。眼看光明的未來即將納入掌中,更是讓她興奮得難以自已。
來到孝太郎的身邊之後,早苗立刻抱起孝太郎的上半身。
「孝太郎、孝太郎!拜托你醒醒啊!」
早苗最害怕、也最不願見到的結果,就是孝太郎真正的死亡。因此早苗忍不住用力搖晃孝太郎,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早、早苗……?」
孝太郎勉強睜開雙眼,望著將自己抱在懷中的早苗。
孝太郎還活著。雖然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卻還是挺住了之前的致命一擊。
「孝太郎!」
早苗緊緊地抱著孝太郎的身體。
事實上孝太郎之所以撿迴一命,真希的適時支援絕對是功不可沒。不過這對早苗而言並不是重點,隻要孝太郎活著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太好了,你還活著……」
透過自己的雙手,早苗清楚地感受到孝太郎的體溫。這就是早苗尋覓已久的溫暖,過去如此,現在依然如此。淚水自早苗的雙頰滑落,孝太郎的溫暖令早苗感受到無比的喜悅,不斷滿溢而出的淚水怎麽樣也無法止息。沿著雙頰滑落的淚滴聚集在早苗的下顎,最後滴在孝太郎的臉上。
「我真的擔心死了……」
「……慚愧。」
孝太郎伸手拭去早苗的淚水。喜極而泣的淚水也好,悲傷的淚水也罷,都不應該出現在早苗的臉上。
「不準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否則我就用毒蠍固定技懲罰你!」
「你的毒蠍固定技根本不痛不癢……慢著,你怎麽會知道毒蠍固定技?」
察覺早苗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話語所代表的涵義,孝太郎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驚訝之餘,甚至連身上的疼痛也被拋到腦後。
「為什麽不知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練習多時的摔角技居然換來不痛不癢的評價,早苗的語氣十分不悅,顯然並未察覺孝太郎的訝異。
「還是要我當場示範一次?」
「這不是重點!早苗,你恢複記憶了嗎?」
幽靈早苗知道毒蠍固定技,醫院中的早苗可不知道。
如今早苗卻親口說出毒蠍固定技的名字,代表她擁有幽靈時期的記憶。
「呃……記憶……?」
早苗眨了眨眼。之前她將全副精神都放在孝太郎身上,倒是沒注意到自身的變化。經孝太郎這麽一提,早苗這才恍然大悟。
「嗯……好像是……」
察覺自身的變化之後,早苗也驚訝地點點頭。
早苗已經恢複了跟孝太郎以及侵略者少女有關的記憶。幽靈早苗的記憶與另一個早苗的記憶同時存在,兩者互不幹涉。這種感覺雖然讓早苗感到有些怪異,卻比不上恢複記憶之後的喜悅。
「我知道,什麽都知道……孝太郎,你是孝太郎!終於又見到你了……」
早苗的雙眸泛起淚光,眼淚再度沿著臉頰潸然而下。
「早苗……」
驚訝之餘,孝太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時此刻的驚訝程度,更勝於得知奇莉華就是奇依的時候,畢竟孝太郎滿心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熟悉的早苗了。
『對不起,容我在這個感動的時刻打個岔……這場戰鬥也差不多該做個了結了吧?』
孝太郎跟早苗之間的對話被迫中斷。戰鬥尚未結束,敵人不可能耐心地等待兩人傾訴感情。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打倒敵人,而不是閑話家常。
『小貓咪,乖乖地交出你的身體吧!』
「早苗,退後一點!」
孝太郎擋在早苗的前麵,再度舉起長劍。
「不要!」
然而現在的早苗已經不是隻能受人保護的少女了。現在的早苗擁有跟孝太郎等人共同生活之後所得到的愛與勇氣,以及長期住院的生活所培養出來的耐力,儼然成為進化之後的第三種早苗。平時懶洋洋地趴在孝太郎背上,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則是勇敢地站在孝太郎的身旁,以保護孝太郎為最大的願望。
「我可是溫柔體貼、堅忍不拔的日本女性!」
基於對自己的期許與心願,早苗與孝太郎並肩而立,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絲孱弱。靈力的餘波恢複了消耗殆盡的體力,雙手擦腰的姿態更是充滿了勝券在握的自信。
「早苗?不要亂來,你不是——」
「我已經說過了!不準再丟下我,否則就用毒蠍固定技懲罰你!」
早苗再也不想嚐到被孝太郎丟下的感覺。
孝太郎寬廣的背部應該留給早苗依靠,不應該成為逐漸遠去的背影。
如果孝太郎還是堅持己見,早苗也隻好利用現學現賣的關節技讓他了解自己的決心。
『小貓咪,就算擁有龐大的靈力,你的力量還是十分有限。勸你還是放棄抵抗,乖乖地成為我的一部分吧!』
怪物嘲笑早苗的決心。體內的靈力雖然龐大,早苗卻未必控製得了。而且早苗才剛迴到自己的身體,靈能力還不是很穩定,至少也要半年的時間才能操縱自如。現階段的早苗是無法改變戰局的,這就是怪物的想法。
「我什麽都做得到!甚至還可以創造奇跡!」
麵對怪物的冷嘲熱諷,早苗依然是毫無懼色。隻見她挺起了胸膛,睥睨著眼前的怪物,斬釘截鐵地開口:
「因為有人對我說過love is all!」
早苗已經記不得這句話出自於何人,如今卻深刻地體認其中的涵義。熊熊燃燒的情感是不可能被打敗的。即使沒有確實的證據,早苗依然是深信不疑。
「早苗,你太亂來了。」
這時孝太郎已經沒有勸退早苗的打算了。
怪物的目的在於占據早苗的身體,自然不會輕易傷害早苗。而且早苗控製靈能力的技巧遠勝於孝太郎,到時候也不至於成為孝太郎的累贅。
「過分,你不相信我嗎?」
即使麵對前所未有的強敵,早苗依然噘起了雙唇,露出過去在一〇六號房生活時的撒嬌神情。接著又貼近孝太郎,以自己的腰部碰撞孝太郎的身體,表達內心的不滿。
「不,我覺得現在的早苗好搖滾啊。」
「這還差不多!」
早苗的右手突然綻放出白色的光芒。體內的靈力朝著手中的護身符迅速匯集,剛開始隨著早苗脈搏的鼓動,靈力持續呈現忽強忽弱的狀態。最後在早苗高昂的情緒影響之下,刻劃出獨自的節奏。
「少女的樂章,永遠都是8beat!」
曲名是『love is all』,節拍是8beat。
樂團的成員雖然隻有自己跟孝太郎,早苗卻擁有征服世界的自信。
三坪房間的世界。
雖然隻是小小的世界,卻堆滿了早苗的願望與渴望。
戰鬥再度展開,早苗卻對孝太郎提出意外的要求。
「孝太郎,那把劍不行!換成另外一把!」
「你說什麽?」
孝太郎手中的長劍正是席格那汀,是所有武器當中威力最強的一種。在席格那汀的掩護之下,孝太郎才得以跟眼前的怪物對峙到現在,如今早苗卻提出更換武器的要求,這下子孝太郎可迷糊了。
「那把劍的力量過於強大,我的力量會被阻絕在外!平常使用的另一把劍沾染了你的靈力,代表它也能接受我的靈力!」
「原來是這麽迴事!」
明白早苗的用意之後,原本以雙手握緊席格那汀的孝太郎突然放開右手,筆直地伸向前方。
「『青騎士』,我的長劍!」
『遵命,我的主人。』
孝太郎手上戴著的雖然是可藍的手環,不過可藍和露絲這陣子經常互通有無,因此孝太郎也可以利用可藍的手環向提亞的宇宙戰艦『青騎士』做出指示。如今孝太郎下達的命令,正是要求『青騎士』將另一把長劍傳送過來。
「來吧,薩格拉丁!」
『座標確認,座標軸固定。薩格拉丁開始傳送。』
『青騎士』的傳送過程與『搖籠』相同。孝太郎的右手前端出現形似黑色圓盤的時空洞穴,之後薩格拉丁就會從洞穴中現身。
『將軍大人,本艦「青騎士」僅代表佛德賽全體國民,祝福您武運昌隆、旗開得勝。提亞蜜思林皇女殿下以及守護騎士露絲卡妮亞,也衷心盼望您的平安歸來。』
唯一的相異之處,大概在於傳送過程中的訊息吧。『搖籠』采用人工智慧的機械語音,『青騎士』則是露絲的聲音。露絲生性拘謹而保守,這種安排顯然是出自她的堅持。
「露絲說得沒錯,一定要活著迴來!」
「嗯!」
孝太郎點點頭,從時空洞穴之中取出薩格拉丁。相較於最近才剛開始使用的席格那汀,孝太郎才剛握住薩格拉丁的劍柄,熟悉的感覺就全都迴來了。
「來吧,孝太郎!」
早苗的右手也在同一時刻釋放靈力,化成白色的光芒注入薩格拉丁。
「太好了,這把劍一定可以打倒敵人!」
孝太郎和早苗的靈力係出同源,薩格拉丁沾染了孝太郎的靈力,自然也會接受早苗的靈力。而且薩格拉丁並沒有特殊的力量,不會排斥外來的靈力,早苗的靈力才得以注入薩格拉丁的劍身。
「可以了,孝太郎!」
最後早苗在薩格拉丁注入了超乎想象的龐大靈力,甚至遠超過本身已經具備強大魔力的席格那汀。
「謝了!」
除了左手的席格那汀之外,孝太郎的右手又多了一把薩格拉丁。
薩格拉丁注滿了早苗的靈力,孝太郎得以輕而易舉地對抗怪物的騷靈攻勢。不必直接命中目標,隻要薩格拉丁的劍身劃過天際,就會將騷靈現象所控製的物體自動彈開,甚至讓孝太郎產生劍刃仿佛往外延伸、寬達一公尺以上的錯覺。即使將衝擊波的魔法依附在席格那汀的劍刃,也無法產生這種大範圍的效果。早苗加持過的薩格拉丁,確實是相當優異的武器。
「早苗,這把劍果然好用!」
重新燃起自信的孝太郎朝著早苗微微一笑。
「嗬嗬,厲害的還在後頭!」
得意洋洋的早苗朝著孝太郎伸出雙手。隻見孝太郎的右手突然動了起來,舉起薩格拉丁從右至左水平橫掃。
咻啪!
薩格拉丁的劍身在半空中畫出半月形的軌跡,形成靈力的劍刃。無形的劍刃將行進軌道上的障礙物一一擊落之後,朝著怪物直撲而去。
沙!
『呀啊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怪物受到靈力劍刃的直擊。劍刃命中怪物的腰部,構成腰部的許多惡靈紛紛化作許多碎片,直接往生成佛。
『咕啊啊啊啊啊!那、那是什麽?怎麽會有那種犯規的東西?』
召喚新的惡靈修補腰部的傷口之後,怪物睥睨著眼前的早苗。
早苗的力量超乎怪物的想象。當初怪物沒把早苗放在眼裏,結果現在立刻嚐到了苦頭,而且也失去了遠距離攻擊的優勢。
「孝太郎,『最愛早苗劍』就應該要這麽用才對。」
「……早苗,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誇張?」
孝太郎不禁呆立原地。
「不過『閃亮亮早苗劈斬』可不能過度使用喔。使用劈斬的時候,多少會對你造成負擔。」
「……一定要取這種名字嗎?」
幽靈早苗的靈能力已經很強大了,現在的早苗所擁有的靈能力卻更是驚人。不管是不是兩者合而為一的關係,早苗的進化著實讓孝太郎大為驚奇。
「……看樣子不需要兩把武器。『搖籠』,迴收席格那汀。」
『遵命,我的主人。』
將席格那汀送迴『搖籠』之後,孝太郎雙手握住薩格拉丁的劍柄。
「咦?一把就夠了嗎?」
「沒錯。打架的時候,還是選擇上手的武器比較好。」
孝太郎並未接受過二刀流的訓練,靈力的控製又比魔法更需要意識上的專注,設法讓自己集中注意力顯然是明智之舉。
「真可惜,挺帥的說。」
「有機會再慢慢練習吧。現在……」
孝太郎舉起薩格拉丁,直指著眼前的怪物。
「輪到我反擊了吧?」
精神層麵的局勢已經翻盤。孝太郎和早苗占了上風,怪物開始畏懼早苗的力量,現在正是扭轉局勢的大好時機。
『你想都別想!』
構成怪物核心的女幽靈已經為了這場戰鬥賭上一切,耗盡僅存的靈力聚集了附近的惡靈,準備跟孝太郎等人一決勝負。這是一場隻許成功、不準失敗的決戰。就算選擇了投降,靈力幾乎消耗殆盡的女幽靈也難逃往生成佛的結局,所以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把你們的力量全都交給我吧!』
女幽靈強行自構成怪物軀體的惡靈身上榨取更多的靈力,攻擊眼前的孝太郎和早苗。攻擊模式還是跟之前一樣,不過數量卻一口氣增加了好幾倍。隻見騷靈現象所帶起的物體飛舞在半空中,其中還夾雜著許多吸取體力的靈氣彈。
「準備一決勝負了嗎?早苗,小心了!」
「孝太郎,我來掩護你的背後!你隻要專心對付眼前的那個怪物!」
「拜托了!」
孝太郎與早苗之間的關係,恰好跟互相利用、彼此壓榨的惡靈相反。他們總是替對方著想,相扶相持,守護著彼此。如果有人在一旁觀戰,任誰都會斷定勝利一定是屬於孝太郎和早苗的。唯有互相信任的心,才能獲得超越期限的力量,贏得最後的勝利。
「早苗必殺!wonderful arrow!」
早苗左手握著『家內安全』的護身符,集結全身的靈力。隻見靈力以護身符為中心逐漸延伸,形成光彩奪目的和弓。伸出右手拉開和弓後,弓弦便自動出現一把閃閃發光的箭矢。早苗打算以靈力所形成的弓箭支援孝太郎。
事實上早苗的本體跟母親一樣,中學時期都是弓道社的社員。雖然因為身體衰弱的關係,沒參加過幾次活動,不過弓箭依然是早苗最熟悉、最容易想象的武器。
『死吧——!』
早苗還來不及瞄準目標,怪物就展開了攻擊。無數的物體如雨點般襲向孝太郎,怪物甚至還打算從死角發射靈力彈。
「我才有資格說那句話!」
早苗大喝一聲,隨意射出手中的箭矢。如果那隻是一般的弓箭,當然不可能命中目標;然而早苗所使用的和弓和箭矢是由靈能力構成的,純粹隻是為了方便早苗想象攻擊的手段,才賦予明確的形象。隻見早苗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分成十八支小箭,朝著各自的目標分頭挺進。
「接招吧——!」
早苗瞄準的目標,正是從孝太郎的身後快速逼近的十八波攻擊,這些攻擊全都在早苗的掌握之中。怪物的攻擊全都是由靈能力組成的,自然是逃不過早苗的眼睛。
啪啪啪啪啪!
十八支小箭就像是雷達導引的飛彈,在半空中畫出美麗的弧線,一一命中目標。小箭完美地貫穿十八個目標,一路往前衝的孝太郎完全沒受到傷害。
「很好-」
早苗對自己的成績大為滿意,朝著孝太郎的背影大叫一聲。
「衝啊!全壘打!」
「收到!」
在早苗的激勵之下,孝太郎高高舉起手中的薩格拉丁。
「擊中讚助商的廣告看板,就可以獲得啤酒一年份!」
咚!
孝太郎奮力一揮,姿勢相當豪邁,確實頗有全壘打王的架式。如果這裏真的是棒球場,這一棒說不定真的會擊中外野牆邊的廣告看板。
咻啪!
豪邁地揮劍所形成的軌跡,產生了巨大的靈力劍刃。無論是寬度、厚度抑或是速度,都更勝於先前早苗控製孝太郎的身體所產生的劍刃。巨大的靈力劍刃擋下了無數從天而降的物體,替孝太郎清出了一條路。
『可惡的小鬼!』
怪物當然也位於孝太郎的行進方向。靈力劍刃最後的攻擊目標,自然就是龐大的怪物。
『哼!』
然而怪物早已預作準備,並未受到傷害。隻見怪物發射攻擊用的靈力彈,擋下了孝太郎的靈力劍刃。
轟!
靈力彈和靈力劍刃在半空中互相撞擊,釋放彼此的能量,結果引起了一場大爆炸。
『換別招吧,這招對我沒用!』
「可惡,太可惜了!不過我可不想要一年份的那個家夥。」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啪!
孝太郎穿越爆炸的火焰,突然出現在怪物的麵前。穿越火焰之前,孝太郎早已做好了多少會受點小傷的心理準備。
「不會吧?孝太郎,你喜歡老女人嗎?」
『糟、糟了!』
怪物完全沒料到孝太郎居然還有這一手,現在閃避顯然是來不及了。
「接招吧——!」
孝太郎毫不猶豫地將高舉的薩格拉丁直劈而下,呆若木雞的怪物根本無法閃避。
沙!
薩格拉丁劍影一閃,怪物的右下臂頓時與身體分家。被砍斷的手臂在掉落地麵之前消失無蹤,構成手臂的惡靈瞬間成佛。
「可惡,太淺了!」
孝太郎顯然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事實上孝太郎瞄準的是怪物的頭部。頭部是怪物的中心,也是召喚惡靈的女幽靈的藏身之處。隻要攻擊頭部的要害,便能順利地打倒怪物。
孝太郎的失手,顯然跟先前穿越爆炸中心的行動有關。爆炸所產生的風壓拖延了孝太郎的速度,火焰和黑煙阻擋了孝太郎的視線,雖然隻是差之毫厘,結果卻是失之千裏。
『呀啊啊啊!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失去右臂之後,氣勢受挫的怪物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這個女幽靈非常狡獪,她可不會傻傻地呆在原地,等待孝太郎發動第二波攻勢。
『情、情況不妙!可惡,既然如此……!』
不斷後退的怪物突然提升了高度。
「怎麽?遠距離決戰嗎?還是準備逃之夭夭?」
如果是遠距離決戰,現在的孝太郎也未必吃虧。就算真的讓她逃走了,以女幽靈的狀況來判斷,應該也撐不了多久。怪物的行動顯然不合常理,提升高度並沒有任何的好處。
鏘!
不明就裏的孝太郎隻好舉起長劍對準怪物,看看那個女幽靈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啊!」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脫離了彼此的攻擊範圍之後,早苗突然驚叫一聲。麵色鐵青的早苗終於明白怪物的用意。
「怎麽啦?」
「孝太郎!那個家夥打算吃掉外麵的人,補充自己的力量!」
早苗的第六感比孝太郎敏銳多了,即使相隔那麽遠的距離,依然感受到怪物打算對工地外麵的居民下手的意圖。這麽做的用意隻有一個,那就是吞噬外麵的居民,增加自己的力量,再度向孝太郎和早苗挑戰。主動拉開距離的動機,在於重新補充能量。
「那個家夥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選擇逃走又會耗盡僅存的靈力。反正結局都是死,幹脆先吃幾個人類增加力量,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
「開什麽玩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孝太郎立刻追了上去。怪物已經脫離攻擊範圍,眼看著就要離開建築工地,孝太郎和早苗卻怎麽也想不出阻止怪物的方法。
——可惡,居然還有這一招……!
當初沒能識破怪物的伎倆,如今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到時將有多少人受害?十人?二十人?還是更多?
拔腿狂奔的孝太郎一想到可能發生的慘劇,心中頓時蒙上一層陰霾。
「不必擔心。」
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傳遍工地的每一個角落。
「辛苦了,我的騎士!」
聲音的主人正是孝太郎和早苗也十分熟悉的少女——提亞。隻見她挺起胸膛睥睨著半空中的怪物,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自信。
「提亞?」
發現提亞的身影之後,早苗高興地大聲歡唿。提亞身邊還有許多熟悉的麵孔,露絲、由莉佳、靜香、奇莉華、以及兩具土偶。一〇六號房的援軍總算是及時趕到。
「提亞,你打算怎麽做?」
發現提亞之後,孝太郎立刻詢問她的意思。
「孝太郎、早苗,繼續追蹤敵人!」
然而提亞並未迴答,反而向兩人下達命令。
「好!早苗,我們走!」
「嗯!」
現在的提亞已經不是頤指氣使、不把他人看在眼裏的任性少女了,孝太郎知道她隻是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所以才直接下達命令。因此孝太郎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追趕半空中的怪物。
「由莉佳,癱瘓敵人的行動力!」
『遵命!quick cast·bind undead·modifer·spell pration!」
由莉佳詠唱的魔法足以讓幽靈或是僵屍失去行動能力。一般的魔法對於高等的幽靈或是僵屍無效,因此由莉佳凝聚了相當程度的魔力之後,才啟動醞釀已久的魔法。
『我、我的身體!』
由莉佳的魔法果然奏效,怪物在半空中停止了移動。由莉佳的魔法就像是一張捕捉怪物的大網,徹底地剝奪了怪物的行動力。
『難、難道又是——』
身處怪物中心的女幽靈對這種無法動彈的情況並不陌生。過去敗於孝太郎手下的時候,她也嚐過同樣的滋味。而且這隻是開胃小菜,真正的主菜還在後頭。
「露絲、奇莉華、靜香!準備攻擊!」
『大、大事不妙!』
怪物勉強轉動雙眼打量著身後的情況,赫然發現一名金發少女正以充滿敵意的眼神凝視著自己,旁邊還有四名少女正在忙進忙出。怪物十分清楚,她們並不是到這裏來遊山玩水的。
『靈子力感應器啟動嗬!露絲,收到資料了嗎嗬?』
「確認完畢,卡瑪拉!已經將資料輸入轉換器和『青騎士』的武器管製裝置了!殿下,準備好了!」
「奇莉華,狀況迴報!」
「光子、靈子轉換器運作正常!可瑪拉,進行微調!」
『靜香,拜托你嗬!』
「唔……應該是這樣吧?嘿!」
『大姊頭!出力波長與靜香的鬥氣同化完畢嗬!』
「提亞!」
「很好!大家聽好,可別失誤了!」
提亞的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嗚!』
看見提亞的笑容之後,怪物不禁渾身顫抖。提亞凝視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凝視著不可饒恕的敵人,更像是古代皇族決定殲滅敵人時那種既冷酷又兇惡的表情。隻見提亞舉起右手,朝著手環下達指令。
「『青騎士』!對物雷射加農炮!」
『遵命,公主殿下。』
提亞的身邊出現黑色的圓盤,就跟孝太郎召喚武器的圓盤一模一樣。不過自圓盤中現身的並不是長劍,而是炮管長達數公尺的大型雷射炮。這是個人武器當中口徑最大的加農炮。由於體積過大,使用者無法自行瞄準,必須仰賴加農炮本身的鎖定功能來瞄準目標,算是半自動武器的一種。
雷射炮自圓盤現身之後,兩具土偶將金屬製的環狀物體套在炮口上。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提亞立刻下達一連串的指令。
「功率最大!射擊模式單發設定、瞄準範圍高度集中!讓敵人瞧瞧我們的厲害!」
『射擊模式變更,射程範圍調整,重新變更瞄準設定。能源充填完畢,炮擊準備完成。』
「發射!」
透過手環得知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提亞毫不猶豫地下達射擊命令。
『遵命,公主殿下。』
嗡——!
雷射炮將儲存槽中的電力轉換成雷射光,從炮口激射而出。為了區分待命中與炮擊中的狀態,佛德賽標準規格的攻擊型雷射會刻意區分成不同的顏色。這門雷射炮的雷射光本來是紅色的,自炮口激射而出的卻是白色的光芒。
雷射光的顏色之所以出現變化,顯然是現場的幾個少女同心協力的成果。
卡瑪拉的感應器負責捕捉目標,露絲將目標的情報傳送至『青騎士』。『青騎士』再以這些情報為參考,展開雷射炮的炮擊。不過雷射炮的雷射光被土偶套在炮管的金屬圓環轉化成靈力,再以靜香攻擊敵人的波長為基準進行調整,一旦命中目標,就算是靈體也會受到莫大的傷害。
這就是少女們同心協力所開發出來的對幽靈雷射炮。
『呀啊啊啊啊啊!』
半空中的怪物厲聲慘叫。
光芒轉換成其他能源,已經不是一般的雷射了,然而發射速度依然是出奇地高。當怪物意識到炮口發出閃光的時候,身體已經中彈了。這一炮凝聚了少女們打倒敵人的強大鬥誌,怪物的下半身頓時四分五裂,消失在半空中。
受到重創的怪物再也無法滯留於半空中,朝著地麵直墜而下。
「孝太郎,你看!」
「嗯!」
怪物墜落的地點,剛好就在孝太郎和早苗的麵前。當初提亞命令兩人繼續追趕,就是為了炮擊失敗的情況預作準備。這一招果然奏效,孝太郎和早苗反而扮演了最後的捕刀角色。
『嗚嗚……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不幸……活著沒好事……死了之後一樣沒好事……』
怪物尚未斷氣。雖然失去了下半身,僅存的上半身卻依然在地麵爬行。
「孝太郎,她已經……」
「嗯,我知道。」
怪物雖然還能動彈,先前的一擊已經對充當核心的女幽靈造成莫大的傷害,即使放她一條生路,遲早也會往生成佛。對方雖然是邪惡的敵人,孝太郎和早苗還是不忍心下手。
『沒有人……在乎我……隻有我一個人……這下子一切都結束了……嗬……嗬嗬嗬……』
一段時間之後,怪物終於不動了。女幽靈僅存的靈力,已經無法繼續命令構成怪物的惡靈。
「不,死亡並不是結束。」
早苗往前走了幾步,蹲在女幽靈的身旁,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小、貓咪……?』
「而且你不會永遠孤獨,一定有人願意陪伴著你。這一點我非常明白唷。」
「早苗……」
孝太郎凝視著與即將成佛的女幽靈展開對話的早苗,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感慨。在孝太郎的心目中,早苗隻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如今她卻盡心盡力地開導無惡不作的女幽靈,言語之間更是充滿了慈悲,實在不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應有的表現。
『我不明白……或許就是因為不明白……才會落得這種下場……』
女幽靈的身體微微發光,輪廓逐漸淡薄,身體慢慢地失去了原形。成佛的時刻終於降臨了。
「下次稍微注意一下吧。」
早苗微微一笑,再度替女幽靈拭去淚水。然而女幽靈的存在逐漸稀薄,早苗的手指已經碰不到她的臉頰了。即使女幽靈曾經是自己的敵人,眼前的景象還是讓早苗為之黯然。
『下次……我還有下次嗎……?』
「當然,怎麽會沒有呢?」
女幽靈的輪廓越來越模糊,幾乎快要看不見了。隻有對靈力極端敏感的早苗還看得到她的身影、聽得見她的聲音。
『真的嗎?』
「嗯。這個世界的神,應該不會那麽嚴格。」
早苗十分篤定。若非如此,早苗也不會再度見到孝太郎了。早苗與孝太郎的重逢是建立在許多奇跡之上,因此她相信神一定是個溫柔體貼的人。
『嗬嗬……希望如此……』
輕輕一笑之後,女幽靈消失在虛空中。早苗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得到救贖,不過最後的笑聲聽起來並不空虛,因此早苗大膽地斷定女幽靈邪惡的心靈已經獲得救贖了。
「再見了,幽靈大姊姊……」
長久以來迷失在人世間的女幽靈,最後在早苗的目送之下往生成佛。
——love is all……
早苗超乎想象的成熟表現,頓時讓孝太郎興起莫名的感動。
送別女幽靈之後,早苗拭去了臉上的淚水,轉身麵對孝太郎。與孝太郎四目相對之後,這才露出一抹微笑。戰鬥終於結束的解放感,更是讓早苗鬆了口氣。
——這是怎麽迴事?
然而孝太郎卻絲毫不能鬆懈。女幽靈雖然成佛了,邪惡的氣息卻並未消失,甚至還逐漸增強。
「孝太郎,怎麽啦?」
「早苗,情況不太對勁。你沒感受到奇怪的氣息嗎?」
「……經你這麽一提……」
在孝太郎的提醒之下,早苗這才察覺周圍彌漫著一股異樣的氣息。試著尋找邪惡氣息的來源時,赫然發現就在自己的腳邊。
「孝太郎,不對呀!幽靈大姊姊已經消失了,怪物的身體居然還在這裏!」
邪惡氣息的來源,正是女幽靈所創造出來的怪物。下半身被提亞轟成碎片、頭部的女幽靈已經往生成佛,然而上半身卻並未消失,依然留在現場。而且邪惡的氣息還有越來越強大的趨勢。
「早苗,快點迴來!別待在那裏!」
「嗯!」
早苗立刻轉過身來,朝著孝太郎的方向移動。
沙!
就在這個時候,怪物的拳頭擊中早苗先前所在的位置。如果早苗還待在原地,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這是怎麽迴事?」
控製者已經不在了,怪物卻還是可以行動,眼前的畫麵可說是難以言喻的詭異。就在孝太郎低頭思索的時候,早苗迴到孝太郎的身邊,於是孝太郎一把將早苗拉到背後,舉起長劍對準了兀自蠢動的上半身。然而怪物的上半身並沒有攻擊孝太郎和早苗的意思,隻是在地麵爬行,乍看之下就像是不斷地翻身。從這個情況來判斷,先前攻擊早苗的行動應該隻是出於偶然。
——到底是怎麽迴事……?
早苗從孝太郎背後探出頭來,凝視著怪物的上半身,藉以觀察靈力的流向。目擊靈力流向的瞬間,早苗忍不住驚叫一聲。
「不會吧!」
靈力的流動亂無章法,毫無秩序可言。一般人的靈力都會隨著身體的血管不斷循環,怪物的上半身卻完成無視於循環的法則,體內的靈力朝著四麵八方任意流竄。在靈力的牽引之下,怪物的上半身才會不斷地在地麵上翻來翻去。
「怎麽啦?」
「孝太郎!怪物的上半身聚集過多的惡靈,就快要失控了!」
「失控?」
這無疑是女幽靈在無意間創造出來的惡夢。
為了打倒孝太郎,女幽靈不惜犧牲自己,聚集了無數的惡靈。控製這些惡靈的力量,就是女幽靈超乎常人的意誌與怨念。在女幽靈的控製之下,才得以集中那些四散的惡靈,形成莫大的力量。
如今女幽靈消失了,為數眾多的惡靈卻未獲得解放,隻留下以無法想象的密度被迫集結在一起的惡靈團塊。如今這些惡靈不斷地掙紮,隻為了擺脫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束縛。
「上半身的惡靈希望獲得解放!可是他們的行動受到限製,無法掙脫束縛,所以才會開始暴動!」
「會有什麽結果?」
「我也不知道,不過後果應該會很嚴重吧?」
早苗不知道怪物的上半身將會如何變化,不過被嚴重擠壓的眾多惡靈如果持續暴動,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三坪房間隻不過是突然擠進幾個侵略者,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更何況是密度更高的惡靈團塊。
孝太郎提出的疑問,最後是由悄悄來到身邊的兩具土偶負責迴答的。
『會爆炸嗬——!』
『就像把密閉的空罐扔進火堆一樣嗬——!』
從探測器的探測結果來判斷,土偶大膽地做出結論。
「爆炸?真的嗎?」
「慢著,說仔細一點!」
一聽到爆炸二字,孝太郎和早苗頓時緊張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探出上半身,向兩具土偶要求更詳細的說明。
『假設怪物的上半身擁有跟高位精神體同一規格的強度,我們已經以此為條件,計算出靈力急速上升一直到發生爆炸所需的時間與威力嗬!』
『幾乎沒有物理性的影響嗬!爆炸之後頂多隻會在地麵留下燒焦的痕跡嗬!』
「是哦,那沒什麽嘛。」
「嚇死我了……」
一聽到隻會留下燒焦的痕跡,早苗和孝太郎不禁鬆了口氣。
『沒那麽簡單嗬!靈體爆炸之後,方圓三百公尺以內擁有精神體的生物都會全數滅亡嗬!而且在靈力的衝擊波影響之下,就算不死也會發瘋嗬!』
距離爆炸中心三百公尺以內的生物死亡率高達百分之百,然後隨著距離的增加逐漸遞減。完全不受影響的安全圈,至少也要在一公裏以外。
「怎麽不早說呢!」
「慢著慢著!卡瑪拉,距離爆炸還剩多少時間?」
『還剩二分二十三秒嗬!』
「呀——!不會吧!」
時間接近深夜,附近的居民幾乎都已經迴到家中。在兩分半之內疏散全體居民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看來附近的居民應該是難逃一死了。吉祥春風市有史以來最大的惡夢即將降臨。
「孝太郎!」
提亞等人也趕到了。她們已經接獲情報,每個人都陷入了恐慌。
「安全地帶不是在幾百公尺之外嗎?就算現在逃離現場,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跑不動!這下子死定了!」
「我倒是有幾分自信……」
「奇莉華,有沒有什麽好辦法?我可不想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方法是有啦,隻是很難辦到。」
唯一保持冷靜的人,就是奇莉華。不過她的表情十分嚴肅,似乎也沒什麽把握。
「快說!」
「在爆炸之前讓所有組成怪物身軀的惡靈往生成佛。大量壓縮的靈力會在成佛的過程中四處擴散,自然就不會發生爆炸了。」
「真的辦得到嗎?」
「我沒辦法,早苗才有這種能耐。」
「我才剛返迴本體,現在還不想死啊——慢著,你剛剛說什麽?」
發現話鋒轉到自己身上之後,早苗突然冷靜了下來。
「沒錯,就是你。卡瑪拉和可瑪拉的靈子力兵器無法同時超渡那麽多惡靈,不過你的靈力深不可測,說不定真的有辦法。」
『早苗,剛才灌注在孝太郎長劍上的那種靈力,你可以再釋放出三倍嗬?』
『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幫你擴大強度嗬!』
「三倍?這個嘛……得試試看才知道。」
早苗皺起眉頭。三倍的數字剛好介於有信心跟沒把握之間,定位可說是相當微妙。
「不過我好像也別無選擇了。」
「沒錯。」
奇莉華點點頭。早苗見狀,也跟著點點頭。
「好,那就試試看吧!別忘了我可是創造奇跡的女人!」
好不容易才獲得通往未來的車票,說什麽都不能輕易放手。
為了自己的幸福,早苗的力量甚至可以無限發揮。
孝太郎雙手才剛舉起薩格拉丁,早苗就悄悄地來到他的背後。
「對不起,孝太郎。」
「為什麽道歉?」
「等一下我會做傻事,所以先跟你說聲抱歉。」
「你什麽時候不做傻事了?」
「嘿嘿,說得也是。」
早苗微微一笑,伸出雙手輕輕地抵著孝太郎的背部。隻見她閉上雙眼,開始集中精神。
『走吧,孝太郎。』
孝太郎並不是直接聽見早苗的聲音。事實上聲音是透過靈波傳入孝太郎的腦海,就跟過去一樣。
「早苗?」
『好久不見了,孝太郎。』
靈波的聲音持續傳來,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孝太郎的麵前。仔細一看,竟然是幽靈時期的早苗。
「好久不見?你到底做了什麽?你不是站在我的身後嗎?」
孝太郎大吃一驚。他的前麵和後麵各有一個早苗,兩者的差異就隻有年齡和發型,其他的部分全都一模一樣,令人難以分辨。
『嘿嘿,這是所謂的靈魂出竅啦。』
正麵的早苗微微一笑,她是早苗靈魂出竅之後的靈魂。外表之所以接近過去的模樣,主要是因為過去的外貌所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
「靈魂出竅?」
『嗯。提升靈能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模仿那個幽靈大姊姊的做法。』
「什麽意思?」
『就是跟你融為一體呀。到時候所能發揮的力量,可能會比單純的疊加還要更龐大唷。』
前方的早苗伸手碰觸孝太郎的胸口,身體逐漸融入孝太郎的體內。一段時間之後,早苗完全消失在孝太郎的身體之中。
「這就是所謂的傻事?」
『嗯。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就再也無法分離了。到時候可得原諒我喔。』
早苗以前常常睡在孝太郎的體內,不過她現在做的事情顯然更進一步,直接與孝太郎合為一體。這是早苗的首度嚐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應該跟以前的感覺差不多吧。」
『哈哈,也是啦。』
自從兩人相識之後,早苗總是跟孝太郎在一起。有時雖然分別行動,兩人還是一同度過了大半的時間。即使到最後真的無法分離,孝太郎也不認為兩者之間有何差別。
『孝太郎,那就開始囉。』
「嗯。」
因此孝太郎的語氣十分輕鬆,與早苗的合體並未替孝太郎帶來任何的恐懼。
『嘿!』
早苗吆喝一聲的同時,孝太郎頓時產生內心遭到入侵的感覺。孝太郎試著唿喚入侵者,不是以實際的言語,而是藉由赤裸裸的意念。
——早苗,是你嗎?
——嗯,感覺得出來嗎?
——可以。不過從身體裏麵發出聲音,感覺還是有點奇怪。
——動作快一點吧,否則我真的會完全融入你的體內。
——那可不行。
——你討厭我嗎?
——你明明知道答案是什麽。
——嘿嘿……假裝不知道也是一種情趣嘛。
潛入孝太郎心中的早苗更改孝太郎的內部結構,讓兩人的靈體得以聯係在一起。雙方的靈力互相交流,強度也隨之提升。
「哦,就是這個嗎?」
孝太郎明顯感受到強大的靈力流入手中的薩格拉丁,總量恰好是之前的三倍左右。
——孝太郎,攻擊的部分就交給你了。我對這個部分不是很了解,還是你來吧。
「好,我試試看。」
孝太郎緊握薩格拉丁,劍尖瞄準了仍舊在地上蠢動的怪物殘骸。
「卡瑪拉、可瑪拉,準備開始吧!」
『收到嗬!』
『擴大裝置正常運作嗬!隨時都可以開始嗬!』
跟早苗合為一體之後,孝太郎的各項能力都獲得顯著的提升,甚至連卡瑪拉和可瑪拉兩具土偶體內的靈力流動都看得一清二楚。這種力量一定可以超渡為數眾多的惡靈。帶著滿滿的自信,孝太郎高舉手中的長劍。
——孝太郎,我跟你說喔。
就在孝太郎準備揮動長劍的時候,早苗突然輕聲開口。孝太郎立刻停下動作,長劍硬生生地停留在半空中。
——說什麽?
——有件事想早點告訴你。
——不能以後再說嗎?
——不行,到時候可能會引起誤會,而且不會被別人聽見的,別擔心。
——那你就說吧。時間有限,請盡量長話短說。
距離爆炸的時間隻剩下三十秒不到,可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好,那我就說了。咳咳。
早苗輕咳了幾聲,旋即閉口不語,沉默了好幾秒鍾。不過當早苗決定開口的時候,卻是比任何人都更加認真。
——我喜歡你。好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早苗想告訴孝太郎的事情,其實就隻有兩個字。
然而突然增強的靈力,卻證明了這兩個字的真實性。這時流入薩格拉丁的靈力,甚至比先前對抗怪物的時候高出五倍之多。
——love is all是嗎?真是服了你……
——啊?
孝太郎的喃喃自語傳入耳中,早苗的告白頓時為之中斷。不過中斷的隻有言語而已,靈力的強度還是不斷增加,隻是早苗沒發現而已。
——沒什麽,準備辦正事了。
——你笑什麽?孝太郎,說啊!
孝太郎笑而不語,直接揮動手中的薩格拉丁。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四月十二日(一)
早苗緩緩地走在沿著河邊興建的休閑步道。對於才剛出院不久的早苗而言,放學之後的散步已經成為她鍛煉體力的例行公事。
現在是夕陽西下的時刻,許多人都跟早苗一樣,利用休閑步道返迴家中。早苗打量著擦肩而過的路人所散發出來的白霧,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到底代表了什麽……?
令早苗陷入沉思的原因,正是別人身上的白霧。
早苗可以看見自他人體內散發而出的霧狀物體。白霧會隨著主人的意識而改變,透過白霧的變化,早苗得以直接或是間接地讀取他人的情緒。這種神奇的能力也讓早苗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班上的部分同學對早苗所抱持的特殊情感。
二年a班的同學對早苗十分友善。當然不是每一個同學都是如此,不過大多數的同學確實都打從心底歡迎早苗。然而在那些同學之中,卻有少數幾名同學似乎對早苗抱持著某種特殊的好意。
第一個讓早苗有所察覺的人,就是孝太郎。孝太郎的白霧所顯示的情感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剛開始早苗還以為這隻是他對女孩子的一貫作風。然而經過更深入地觀察之後,早苗才發現同樣的情感並不是隻存在於孝太郎的身上。
成熟穩重的倉野桐葉、像個鄰家大姊姊的笠置靜香、宛如蒲公英一般柔和可親的虹野由莉佳,以及自稱是留學生的提亞和露絲。包括孝太郎在內,班上一共有六名男女都對早苗抱持著這種特殊的情感。
——為什麽呢……?
繼續觀察之後,早苗發現這六名男女也對彼此抱持著同樣的情感,看來這種情感應該是出於他們的同僚意識。不過這麽一來,就無法解釋為什麽他們也對早苗抱持著這種情感了。早苗才剛來到二年a班,認識的人並不多,他們實在是沒道理將早苗當成自己人。
而且這種感情本身就是一個謎團。走在街上的早苗觀察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居民,還真的沒發現抱持著同樣情感的組合。男女朋友、夫妻、親子或者是運動球隊的球員雖然會呈現出類似的情感,嚴格說來卻還是有些不同。孝太郎他們身上的情感,幾乎是前述情感的綜合體。總而言之,那是早苗從未見過的情感。
——不過……那種感覺其實也滿不錯的……
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種情感,然而早苗還是對這種情感有著相當程度的好感。尤其是凝視著孝太郎的後背時,早苗的感覺更是強烈。然而她卻始終並未發現,當時自己內心所產生的情感,其實就跟那六個人的情感一模一樣。因此她隻能繼續觀察周遭的行人,努力地尋找答案。
「……咦?」
這時早苗的視線捕捉到一個畫麵。休閑步道在前方的不遠處從鐵道的鐵橋下方鑽過。就在鐵橋下方的陰暗處,出現了漩渦狀的霧氣。
「那是什麽?」
早苗隻看見霧氣,並沒有看見人影。過去的早苗也曾經見過無法解釋的霧氣,類似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這次好像特別明顯……」
不過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太一樣。過去的霧氣大概都是若有似無的存在,眼前的霧氣卻是格外清晰。透過漩渦狀的霧氣,早苗清楚地感受到夾雜其中的情感。
憎惡、嫉妒、憤怒、悲歎、渴望。
漩渦之中聚集了各式各樣的負麵情感,早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黑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就在早苗在內心驚叫一聲的時候,邪惡的霧狀物體已經發現早苗了。霧狀物體雖然沒有眼睛,早苗卻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盯上了。
『總算等到你了!』
伴隨著黑色的欲望,邪惡的歡唿聲傳遍四周。聲音傳入耳中的瞬間,莫名的恐懼讓早苗下意識地縮起身子。然而早苗身邊的其他人似乎並未察覺異狀,隻有早苗聽見了疑似怒吼的歡唿。
——快點離開這裏!那一定是不好的東西!
早苗很快便做出決定。
然而大病初愈的身體卻跟不上做出決定的速度。早苗隻能焦急地移動緩慢的腳步,試圖逃離現場。
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孝太郎走出校門,火紅的夕陽已經沉入大半。目送晴海搭乘的公車離去後,孝太郎獨自走在迴家的路上。吉祥春風高校位於小山丘之上,一出校門就是漫長的下坡路。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黑影,孝太郎快步走下斜坡。
放學之後的這段時間,是孝太郎一天之中難得可以獨處的時刻。
早上跟靜香或是賢治一起離開可樂娜莊,半路上與提亞或是奇莉華會合。由莉佳多半都會遲到,所以孝太郎直接在教室中與她碰麵,大家就這樣一起度過白天的上學時間。放學之後,有些人得參加社團,有些人另有要事,大家暫時分頭行動,直到晚餐之前的飲茶時間,才會再度聚集在一〇六號房。晚餐之後直到就寢之前的這段時間,孝太郎還是得跟其他的少女一起度過。
因此返家之前的這段時間,才是真正屬於孝太郎自己的。不過孝太郎也不會因為侵略者少女不在身邊,就趁機溜到別的地方,而且孝太郎也不覺得窩在一〇六號房的侵略者少女是一種累贅。勉強比較出這段時間與其他時間到底有什麽不同的話,頂多隻是心情比較輕鬆而已吧。
「……肩頸酸痛的毛病還真的不藥而愈……」
孝太郎喃喃自語之後,開始扭動自己的肩膀。前陣子孝太郎的肩頸格外酸痛,早苗的附身當然是主要的原因。如今早苗已經迴到自己的本體,孝太郎自然不再感到肩頸酸痛。除非刻意扭動肩膀,否則幾乎是毫無感覺。
「這固然是好現象,不過每天請早苗幫忙按摩也挺舒服的,實在很難取舍……慢著,早苗已經見到自己的父母了,我實在不該有這種想法。」
酸痛特別嚴重的時候,早苗每天都會幫孝太郎按摩。可是自從早苗離去之後,孝太郎的肩頸不再酸痛,當然也沒有每天的按摩服務。孝太郎心裏麵雖然有些落寞,卻也隻能坦然接受,甚至是應該替早苗感到高興。畢竟早苗已經迴到父母親的身邊,多年來的心願終於得以實現。
而且早苗又是個幽靈。按照一般的情況,幽靈最後的命運不外乎是往生成佛,如果早苗隻是一個普通的幽靈,理論上早在跟父母重逢之前就應該成佛了,根本等不到現在。相較之下,早苗的運氣還算不錯,不但得以跟睽違許久的父母生活在一起,而且就孝太郎所知,她的身體也很健康。
因此孝太郎一行人隻要信守承諾,靜待早苗恢複記憶即可。不過對於孝太郎而言,他倒是不奢望早苗真的能夠恢複記憶。
變成幽靈的少女迴到自己的身體,而且還幸運地活了過來。基本上這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孝太郎並不認為還會出現另一個奇跡。
「隻要早苗過得好,這樣就足夠了。」
孝太郎在無意間透露出真正的想法。平常他也隻會在獨自一人的時候說出心裏的話,畢竟在一心一意期盼早苗盡快歸來的其他少女麵前,有些話實在是不好開口。
孝太郎內心真正的想法,就跟侵略者少女的推測一模一樣。他並不奢求早苗能夠恢複記憶,迴到大家的身邊。不過這種心態主要是源自於母親的意外死亡,才造成孝太郎對人際關係的經營所采取的保留態度;不敢奢求第二個奇跡的出現,隻是用來掩飾這種心態的借口罷了。
「時間久了,自然就習慣了……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
孝太郎害怕再度失去自己所重視的人,因此他從不主動向其他人要求什麽,以避免再度受到傷害。不過他也不願重蹈過去的覆轍,讓身邊的人遭遇不幸。
母親的死徹底改變了孝太郎的心態,這也是人格上的一大缺點。不過換個角度來看,這種心態也武裝了孝太郎的意誌力——甚至如同侵略者少女所言,將意誌力提升到完全沒有必要的強度。簡而言之,這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嗯?」
就在孝太郎即將抵達山腳的時候,一名少女從孝太郎眼前的十字路口飛奔而過,剛好與孝太郎的行進方向互相垂直。
「那不是……早苗嗎?」
比孝太郎印象中的早苗略微成熟,身形和容貌卻依然稚嫩的少女。當時孝太郎的心裏麵剛好想到早苗,即使相隔一段距離,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去哪裏啊?」
早苗的行進方向剛好跟自宅相反。而且她的體力尚未完全恢複,照理說不應該奔跑。最重要的是,行進中的早苗不時迴過頭來看著身後。三種不尋常的跡象擺在眼前,就算孝太郎再怎麽遲鈍,也知道早苗一定遇上了什麽麻煩。
「好!」
孝太郎立刻邁開腳步追了上去。早苗的身影雖然消失在前方的轉角,不過以孝太郎的腳程來計算,追上早苗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早苗的唿吸急促、心跳加速。休閑步道和目前所在的位置雖然相隔不遠,對於長期臥病在床的早苗來說,依然是不容小覷的距離。早苗好幾次試著調勻唿吸,卻仍舊上氣不接下氣,心髒更是高速鼓動,將氧氣運送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前額滲出豆大的汗珠,嘴巴張得大大的,隻為了吸取更多的空氣。早苗心裏麵十分明白,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基本上隻要停下腳步,自然可以讓逼近臨界點的身體獲得解放,偏偏早苗不能這麽做。
「一直、一直跟在後麵!」
早苗迴頭看著身後,表情更加扭曲。這種扭曲的表情顯然不是長時間奔跑的痛苦所造成的,而是源自對身後某種事物的恐懼。
『站住,不要跑!我隻是想跟你交朋友!』
早苗的身後、夕陽所形成的黑暗之中,存在著某種不明的物體。不明物體似乎不能暴露在陽光之下,隨著夜色的腳步緊緊地跟在早苗的身後。早苗不願被那個不明物體追上,隻能拚了命地往前衝。
「太陽、就快、下山了!一定要、甩掉那個東西!」
緊跟在身後的不明物體不能接觸陽光,目前倒是不必擔心被不明物體追上。不過火紅的夕陽就快沉入地平線下了,到時候黑暗的夜色將會籠罩四周,自然難逃不明物體的掌握。早苗不知道不明物體到底想做什麽,本能卻嗅出危險的氣息,因此早苗無論如何一定要在太陽下山之前擺脫對方。
『大病初愈的人,怎麽可以虐待自己的身體呢?你的身體就是我的身體耶!』
「越來越近了!我該怎麽辦?」
早苗難掩內心的焦慮。
不明物體之前隻能在陰影中移動,行動受到限製,康複不久的早苗才得以逃過一劫。如今夕陽低沉,萬物的影子都被拉得又大又長,不明物體的行動力自然也跟著大幅增加。眼看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隻剩下十幾公尺的差距。早苗本來打算在太陽下山之前擺脫對方,不過照這個情況看來,恐怕是相當困難。
「而且好像越來越大!」
除了距離越來越近之外,不明物體的氣息越來越龐大,也是讓早苗感到焦慮的原因之一。一開始早苗以為是距離拉近的關係,然而氣息膨脹的速度卻遠超過距離縮短的速度,感覺上似乎膨脹了數倍之多。
『嗬嗬嗬!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快、快被追上了!怎、怎麽辦?」
束手無策,幾乎隻能坐以待斃。神秘物體突然發瘋似地追了上來,明知不能被追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遠離危險。畢竟對於早苗而言,這是她第一次接觸超自然現象的經驗。
「不、行!咳、咳咳咳!」
早苗在日暮西山的住宅區中拚了命地逃跑,嚴重透支的體力卻已經逼近了極限。唿吸困難、眼冒金星,雙腿仿佛灌鉛似地抬不起來。隻見早苗一個踉蹌,再也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就這樣狼狽地撲倒在柏油路上。
沙——!
「呀啊啊啊啊!」
硬生生地撞上柏油路麵,陣陣劇痛襲上腦門。在劇痛的刺激之下,早苗的意識雖然恢複了清醒,身體卻完全無法動彈。
『小貓咪,這樣就不行了嗎?』
黑色的氣息迅速逼近,體積已經膨脹了好幾倍,看來先前的行動力確實是受到陽光的限製。然而太陽幾乎已經隱沒在地平線的彼端,不明物體大剌剌地站在早苗的麵前,完全沒有任何的顧忌。
『長久的等待,就是為了這一刻!小貓咪,就讓我們合為一體吧!』
黑色的氣息逐漸擴散,早苗的麵前赫然出現一個長相滑稽的巨人。
巨人的身軀十分怪異,仿佛是一副隨意填補黏土的人型骨架,毫無設計感可言。然而頭部卻跟人類一樣,反而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息。而且臉部的表情更是駭人,凹陷的雙眸閃爍著兇惡的光彩,微微上揚的雙唇雖然是固定不動的,卻也流露出濃濃的惡意。
別說是早苗了,任何人看到這副模樣,腦中一定會閃過同樣的念頭。
「怪、怪物!」
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更適合形容巨人的辭匯了。
『沒禮貌!如果我是怪物,擁有怪物級靈力的你又是什麽?』
怪物朝著早苗伸出數公尺長的手臂,軟癱在地的早苗根本無法閃避。事實上就算早苗能夠起身,以手臂的體積和速度來判斷,或許也是在劫難逃吧。因此早苗隻能閉上雙眼,靜待最後一刻的降臨。
就在這個時候——
「那還用說嗎?」
怪物的手臂還來不及接觸早苗,就被從旁竄出的人物一拳命中。
「當然是溫柔體貼、知書達禮的守護靈!」
轟!
被擊中的部分發生爆炸。
『呀啊啊啊啊!』
爆炸的規模雖然不大,卻還是讓怪物痛得停止行動。
「咦?」
爆炸的聲響促使早苗睜開雙眼,造成爆炸的人物也同時出現在早苗的麵前。
「準備好了嗎?早苗!」
「啊……」
對方毫無預警地抱起早苗。
強健的身軀、壯碩的臂膀。從製服內側隱隱透出的體溫,以及由不得早苗拒絕的堅定眼神。
早苗想也不想,下意識地環抱對方的頸子。
「好孩子,抓緊了!」
「……裏見……孝太郎、同學……?」
直到現在,早苗才知道前來搭救自己的人物到底是誰。
從巨大怪物手中救出早苗之後,孝太郎將她背在背上,沒命地拔腿狂奔。孝太郎隻是救出早苗而已,並未打倒怪物,如今那個巨大的怪物就緊緊地跟在兩人身後,勢必得找機會做個了結才行。可是孝太郎不願在人口密集的市街開戰。由莉佳懂得淨空四周的驅逐魔法,就算真的要開戰,也必須先選個人煙稀少的地點跟由莉佳會合才行。
「我想到了!郊區的建築工地如何?」
『嗯,由莉佳的魔法應該能籠罩整個建築工地!而且建築工地外圍也有鐵製的圍牆,是最好的戰場!』
提亞的聲音從孝太郎的手環傳出。孝太郎利用可藍的手環與提亞取得聯係。提亞目前正位於三坪房間,其他侵略者少女也全員到齊,因此當孝太郎針對目前的狀況進行詳細的說明之後,奇莉華立刻擬定作戰計畫,露絲馬上就找到充當戰場的空地。三坪房間的少女們準備前往空地與孝太郎和早苗會合,等到由莉佳施展驅逐魔法之後,再傾全力殲滅巨大的怪物。這就是奇莉華所擬定的作戰計畫。
「提亞,替我轉告奇莉華!敵人是那個時候的女幽靈!」
『知道了,會替你轉達的!對了,愚民!』
「幹嘛?」
『早苗就交給你了,千萬別出差錯!』
「遵命,公主殿下!」
孝太郎結束了通訊。
「好!」
接著孝太郎依照手環所投射的指示箭頭,改變行進方向。露絲已經將空地的座標輸入手環,在手環的指示之下,孝太郎正經由最短距離的路徑前往會合地點。
『可惡的臭小子,給我站住啊!』
改變行進方向之後,兩人與怪物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許多。眼見情況不妙,孝太郎連忙提升了速度。
「抓緊了,早苗!」
「呀啊啊!」
孝太郎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早苗微微一驚,差點失去了平衡。隻見她死命地抱住孝太郎,說什麽都不肯放手。
——不會吧……!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之後,早苗這才對孝太郎的奔馳速度感到大為訝異。孝太郎輕輕鬆鬆地從後麵超越騎在路上的自行車,甚至與汽車並駕齊驅。市區道路的紅綠燈特別多,即使是汽車也未必甩得掉他。此時孝太郎的速度,少說也超過二十公裏以上。
如果隻有孝太郎一個人,這種速度並不誇張,畢竟短跑的學生選手也能跑出這種成績。可是孝太郎的身上還背著早苗,而且又是長時間維持同樣的速度,這可就令早苗嘖嘖稱奇了。不過就算再怎麽無法置信,事實還是擺在眼前,兩人與怪物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開。
其實孝太郎是利用靈能力提升自己的運動能力。
雖然已經出現衰退的現象,當初早苗植入孝太郎體內的靈力迴路依然健在。孝太郎利用這種迴路增加肌肉爆發力,提升氧氣的供給量,延緩疲勞的累積。否則孝太郎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獨力維持這種速度。
「裏見同學。」
「怎麽啦?受傷了嗎?」
「不,我不是指這個。呃……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早苗的內心充滿了疑惑。
孝太郎的奔馳速度顯然不怎麽正常,早苗也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麽救了自己的。除此之外,孝太郎似乎比早苗這個當事人更了解緊追不舍的怪物,這也是不合邏輯。
還有透過手環與孝太郎聯係的人物,竟然就是提亞和其他的同學。早苗這時才發現,原來孝太郎和提亞她們之間擁有如此深切的信賴關係。
從這些跡象來判斷,孝太郎和他的同伴們顯然是頗有來曆的人物,而且這種來曆還超乎了早苗的想象。
「我們?」
孝太郎頓時為之語塞,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跟其他人的關係。剛開始的時候或許可以視之為『侵略者與被害者』,不過這種形容顯然不適用於現在。孝太郎與其他人之間的關係,早就在不知不覺當中出現了變化。
「這個嘛……」
沉思片刻之後,孝太郎微微一笑。
「我們是東本願早苗最喜愛的夥伴喔。」
這是孝太郎唯一想得出來的表現方式。相處愉快的朋友。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應該是最貼近事實的說法。
「所以……你們才會對我特別友善?」
孝太郎等人的行為跟其他的同學沒什麽不同,然而隱藏在行為背後的感情卻存在著決定性的差異。因此,就算是受到相同的待遇,早苗卻也感到格外溫暖與欣慰。
「或許吧。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以後再說吧。」
「嗯……」
孝太郎不再開口,心無旁騖地快速前進。早苗緊緊攀附在孝太郎的背上,就怕一個不留神摔了下來,惹得孝太郎分心。於是早苗就這樣默默地趴在孝太郎的背上,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心中突然湧現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好熟悉……
在早苗的記憶之中,今天是第一次被孝太郎背在背上,然而這種倚靠在孝太郎身上的感覺卻讓早苗感到莫名熟悉。
寬闊的背部、體溫、鼓動。雙臂環繞的感覺,以及隨著步伐上下晃動時的安全感,在在都讓早苗確定一件事。
——錯不了……我曾經被這個人背在背上……
早苗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頻率與次數,不過她可以確定今天並不是第一次倚靠在孝太郎的背上。雖然不合常理,早苗卻忍不住這麽認為,內心深處甚至傳來這裏才是真正的歸屬的呐喊。
——東本願早苗最喜愛的夥伴……
倚靠在孝太郎的背上,早苗逐漸意識到那並不是單純的玩笑話。環繞頸部的雙臂清楚地感受到孝太郎的體溫,更令早苗感到無比安心。
孝太郎和早苗抵達建築工地的時候,現場看不到半個工作人員。夕陽已經西下,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各自返家休息。當初露絲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選擇建築工地當成戰場。
「她們還沒來嗎?」
衝進工地之後,孝太郎站在工地的中央打量四周,卻找不到同伴的身影。考慮到孝太郎拯救早苗的地點與可樂娜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移動速度的差距,孝太郎和早苗顯然會趕在其他人之前抵達目的地。
「裏見同學,那個怪物追上來了!」
『小鬼,看你往哪跑!』
更糟糕的是怪物竟然也趕在侵略者少女之前追了上來。隻見怪物穿越入口處的鐵門,直接衝進建築工地。身體又比先前膨脹了許多,高度少說也有好幾公尺。如果這個怪物擁有實體,入口處的鐵門恐怕早就被撞成廢鐵了吧。
「那家夥……一路上不知道又吸收了多少惡靈。」
孝太郎曾經跟這個怪物——嚴格說來應該是構成怪物核心的女幽靈——交過手,當時她也是跟其他惡靈合體,體積瞬間膨脹好幾倍。然而現在的體積又更勝於當時,看來她似乎耗費了自己僅存的靈力,大量召喚附近的惡靈。事實上她無法維持人型的原因,就在於靈力的過度消耗以及召喚過多的惡靈。也就是說,現在的她完全無法控製自己所擁有的力量。為了得到早苗的身體,她不惜以自己為祭品。
『嗬、嗬哈哈哈哈哈!小鬼啊小鬼,這次我可不會栽在你的手上了!』
孝太郎隻能從女性特有的用字遣詞聯想起過去的那個女惡靈。融合了無數的惡靈之後,女惡靈的外貌和聲音都出現了重大的變化,早已失去了人類的特征。
「早苗,你先下來。」
「嗯。」
早苗依言從孝太郎的背上滑落地麵。雖然有些不情願,現在卻不是耍賴的時候。
「可是……你有什麽打算?」
「設法拖延時間,祈禱援軍盡快出現。」
透過先前的聯係,提亞等人已經知道敵人是非常兇惡的幽靈,理論上奇莉華應該有對付幽靈的辦法。而且現在的情況與海邊事件的不同之處,在於奇莉華的武器庫就在手邊,隨時都可以派上用場。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設法拖延時間,好讓提亞等人盡快抵達現場。
「不可能的,太危險了!」
早苗拚了命地搖頭,略長的頭發也跟著左右搖晃。
她不認為孝太郎有什麽拖延時間的好辦法,甚至也不覺得援軍趕到之後能夠派上什麽用場。眼前的怪物擁有極為龐大的力量,足以讓早苗為之膽寒。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才是日本男人的作風。再說我們也無路可逃了,沒有其他的選擇。」
怪物擋在工地的出口。太陽已經沉入地平線,想逃也逃不掉。明知希望不大,還是得硬著頭皮賭上一把。
「可是、可是!」
早苗還是忍不住想要阻止孝太郎,卻偏偏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早苗自己也很清楚,現在已經別無選擇,隻能放手一搏了。
「謝謝你的關心。」
孝太郎朝著早苗笑了笑。
「啊……」
臉上雖然帶著微笑,孝太郎的雙眸卻流露出堅定的意誌。直到現在,早苗才領悟到自己是無法阻止孝太郎的。
「對了,差點忘了。」
凝視著忐忑不安的早苗,孝太郎突然想起一件事。隻見他將手伸進製服口袋中摸索。
「拿去吧。」
孝太郎從製服口袋中拿出一個東西,塞進早苗的手中,希望藉此撫平早苗內心的不安。
「這是……」
從孝太郎手中接過那個東西之後,早苗內心一怔,腦海中浮現模糊而片段的記憶。
「護身符……?」
「可以保佑你喔。」
早苗手中的東西,正是小小的護身符。紫色的外袋以金色的絲線繡著『家內安全』四個字。在工地現場微弱的燈光照射之下,更是顯得閃閃發亮。
——奇怪……我到底是怎麽了……?
稀鬆平常的護身符,沒什麽特別之處。大概是從哪一間神社買來的吧,頂多幾百圓而已。然而,握著這個護身符的瞬間,早苗的內心深處卻掀起了陣陣波瀾,幾乎快要想起什麽似的。隻可惜到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能想起,早苗的心中不禁湧現出些許的寂寥與惆悵。
「『搖籠』,我的長劍。」
『遵命,我的主人。』
「啊!」
就在早苗將全副精神都放在護身符的時候,孝太郎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擋在怪物的麵前。隻見怪物張開血盆大口,譏諷眼前的孝太郎。
『小子,你還有什麽本事?之前不小心栽在你的手上,不過我現在的力量可是增加了好幾倍之多,你根本就不是對手!』
女惡靈雖然是孝太郎的手下敗將,不過她這次可是秉持著必死的決心,硬是大幅提升了自己的力量。即使孝太郎以同樣的方式展開攻擊,女惡靈也有打倒孝太郎的自信。
「沒錯,『我』的能力確實有限,畢竟『我』隻是略懂街頭格鬥的高中生罷了。」
孝太郎同意怪物的說法,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甚至還以堅定的眼神睥睨著眼前的敵人。
「可是『我們』絕對不會輸的。別忘了我的同伴全都是一群優秀的戰友!」
『笑話,你的同伴有什麽了不起的?』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畢竟你也是聚集了無數的惡靈,才獲得現在的力量!」
如此斷言的同時,孝太郎舉起右手指向前方。
『哼,裝模作樣的家夥!』
眼見孝太郎伸出右手指著自己,怪物不禁有些退縮。感受到怪物的畏懼之後,孝太郎大聲開口。
「來吧,席格那汀!」
『座標確認、座標軸固定。席格那汀開始傳送。』
人工語音的聲音從孝太郎的手環傳出,孝太郎高舉的右手前方突然出現黑色圓盤狀的時空洞穴。
『小、小鬼,你想做什麽?』
孝太郎的自信、英姿、神秘的行動,以及黑色的圓盤。
懾於孝太郎的氣勢,一開始大占上風的怪物頓時亂了陣腳。眼見機不可失,孝太郎立刻握緊時空洞穴中的長劍。
嗡——!
劍刃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建築工地,令人宛如置身白晝。
『是、是那個時候的光芒!原來是這把長劍的力量!』
怪物——嚴格說來應該是位於核心的女幽靈——還記得這道光芒,當時她的同伴就是被這道光芒燒成灰燼,自己也失去了大半的靈力。而且先前孝太郎握著護身符展開攻擊的時候,也曾經出現同樣的光芒。
然而光芒雖然相同,強度卻大大不同。如今席格那汀所綻放出來的光芒,比女幽靈當時目擊的光芒還要強上好幾倍。
『青騎士閣下,本艦「搖籠」僅代表佛德賽全體國民,祝福您武運昌隆、旗開得勝。』
「……謝謝。」
敵人的力量非常強大,手邊沒有武器,援軍尚未抵達。即使情況大為不利,還是得設法保護早苗。
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標。孝太郎左思右想之後,認為隻有席格那汀才能夠對付眼前的怪物。可藍和提亞的武器雖然強大,卻不適合用來對付沒有實體的敵人。
情況允許的話,孝太郎甚至還想召喚青騎士的盔甲。不過眼前的怪物顯然沒那麽好心,不會傻傻地等到孝太郎穿上盔甲再出手,因此孝太郎隻能仰賴手中的席格那汀打倒敵人了。
發現孝太郎召喚出席格那汀之後,躲在遠處觀戰的真希也握緊了手中的魔杖。為了探聽一〇六號房的情報,真希一直在暗中跟蹤孝太郎,結果反而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人。
——真是不可思議的魔力……不過這次的局勢恐怕沒那麽樂觀……
真希親身體驗過席格那汀的威力,因此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目前的狀況。
席格那汀是魔法劍的一種,可以對適用於物理攻擊的敵人造成莫大的傷害,尤其是麵對擁有魔法的敵人,更是無人能擋。然而一旦遭遇沒有實體的幽靈,強如席格那汀也不過跟普通的長劍沒什麽兩樣。在這種情況之下,必須以長劍本身的剩餘魔力賦予劍刃退魔的力量,然而操縱魔力本來就不是孝太郎擅長的項目,到時候勢必會消耗許多不必要的魔力,形成魔力的浪費,加諸於劍刃的退魔力自然也十分有限。
相較之下,怪物本身是由無數的惡靈集結而成,力量雖然與席格那汀相去甚遠,卻也不容小覷。理論上集結過多的惡靈本來就難以掌控,一旦失去控製,身為核心的惡靈恐怕也難逃毀滅的命運。不過這個弱點倒是可以藉由強大的執念加以克服。
一方麵是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無從發揮的孝太郎。
另一方麵是力量雖然處於劣勢,運用麵上卻是得心應手的怪物。
即使是對戰經驗豐富的真希,也難以判斷雙方的輸贏。
——情況不對的時候,我再介入戰局……不管怎樣,在虹野由莉佳趕赴現場之前,還是先將閑雜人等摒除在外……
於是真希開始詠唱魔法。
「sanctuary·modifier·effectibe area·colossal!」
詠唱魔法的同時,真希不禁在心中暗想。
——我怎麽會在這個地方支援裏見他們呢?真是搞不懂……
這一定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其實這座建築工地,正是孝太郎等人過去與真希決鬥的場所。隨著工程的進行,工地的景觀雖然改變了不少,真希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場決鬥結束之後,局勢出現了轉折,真希和孝太郎暫時達成了停火協議,如今甚至還協助孝太郎抵抗強敵。這種情勢發展,任誰都會感到奇妙吧。
隨著真希的嘀咕告一段落,魔法的詠唱也跟著結束,效果逐漸顯現。真希的魔力籠罩整個工地,附近的居民將看不見、也聽不到發生在工地之中的任何事。
「加油,裏見……我會一直在這裏陪伴著你……」
真希的雙眼凝視著未來的敵人,也就是孝太郎的背影。
說來奇怪。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真希打從心底想要這麽做,也認為自己應該要這麽做。
孝太郎與怪物之間的戰鬥,與真希先前的預測幾乎是如出一轍。席格那汀不適合對付沒有實體的敵人,孝太郎也無法巧妙地以魔法彌補席格那汀的弱點。
如果對方隻是早苗遭到綁架當時的幽靈,當然不是孝太郎和席格那汀的對手。而且由莉佳當時也提供了魔法支援,隻是孝太郎不知道而已。如今由莉佳不在現場,眼前的敵人也不能與那時的幽靈同日而語,不但更為強大,也更為狡獪。
『我還以為有什麽特殊功能呢,原來隻是一把普通的長劍!隻要保持距離,根本就不足為懼!』
怪物飄浮在半空中,刻意與孝太郎保持一段距離,同時以靈能力發動攻勢。隻見建築工地中的物品紛紛浮起,朝著孝太郎飛撲而來,這就是所謂的騷靈現象。
「哼!」
孝太郎揮動長劍,將半空中的物體一一擊落。包括鋼筋、沙袋、螺絲和鐵釘,全都是具有殺傷力的危險物品。幸好這些都是實體攻擊,孝太郎還可以防禦。大型物體就直接擊落,小型物體則是利用席格那汀的防禦魔法加以擋下。孝太郎的肉體能力已經藉由靈能力的作用大幅提升,無論是反應力或是肌肉的爆發力都足以應付怪物的攻勢。
然而敵人的攻擊手段可沒那麽單純。
『可別顧了這邊,就忘了那邊喔!』
咻!
「咕哇!」
光是抵擋騷靈現象的攻擊,就已經讓孝太郎忙得不可開交,想不到身體竟然又遭到強大的撞擊。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體力和體溫大幅流失。孝太郎眼前一黑,差點就失去了意識。
劇烈的撞擊來自怪物的另一種攻勢。怪物先以騷靈攻擊分散孝太郎的注意力,再從死角發動第二波攻擊,武器正是凝聚靈力之後所產生的靈力彈。命中對手之後,可以奪取對方的生命力,對幽靈來說可是獨門絕技。
「可、可惡!」
孝太郎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恢複清醒,這時騷靈攻擊又劈天蓋地地襲來。全身劇痛的孝太郎根本無力抵擋,身上頓時又多了好幾道傷痕。怪物的連續技顯然奏效,孝太郎一直處於挨打的局麵,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情況不妙,一定要想辦法逆轉劣勢!
孝太郎勉強重整態勢,再度抵禦怪物的騷靈攻擊。不過他心裏麵也很明白,這麽做隻是延後落敗的時間罷了,自己依然是毫無勝算。
敵人位於長劍的攻擊範圍之外,孝太郎卻置身於敵人的攻擊範圍之內。即使打算優先處理靈力所發動的攻擊,麵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多重攻勢,也難以做出區別。而且單純的防禦魔法無法抵禦靈力攻擊,孝太郎根本是束手無策。
結果就是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局勢越來越兇險。孝太郎原本打算支撐到提亞等人趕到現場,不過照眼前的情況看來,這個目標似乎是不太可能達成。
「裏見同學,夠了!你趕快逃走吧,不要管我了!」
早苗也看得出孝太郎身陷危機之中。孝太郎的身上傷痕累累,而且都不是普通的皮肉傷,眼看著就要慘死在怪物的手中。
早苗當然不希望孝太郎受到傷害,更無法忍受孝太郎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生命。而且早苗已經從孝太郎的背上感受到熟悉的溫暖,說什麽也不願失去這種感覺。
如果早苗的體力足夠,她一定會擋在孝太郎的麵前,替孝太郎承受所有的攻擊。然而耗盡體力的她完全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孝太郎受苦,怨恨自己什麽忙也幫不上。
「嘿嘿,那怎麽行?」
孝太郎一邊防禦,一邊做出迴應。然而他的雙眼卻直盯著眼前的怪物,無暇顧及身後的早苗。
「為什麽!」
「我也有我的堅持啊!」
與早苗的期望相悖,孝太郎並不打算逃避。
即使失去了記憶,早苗依然是早苗,依然是曾經跟孝太郎共同生活的少女。孝太郎怎麽可能對早苗見死不救?
——隻要提亞在早苗被那個怪物融合之前趕到,就算我死了也沒關係……即使是一秒鍾也不嫌短,我一定要盡可能地爭取更多的時間!
怪物暫時將早苗擱在一邊,反而正中孝太郎的下懷。隻要怪物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孝太郎身上,早苗平安獲救的機會就能大幅增加。
——各位,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
明知自己不是對手,孝太郎依然不願退縮,原因就是出自他對提亞等人的信任。孝太郎相信她們一定可以拯救早苗,這份堅定的意誌,也促成了孝太郎犧牲自己爭取時間的決心。
而且孝太郎早就有道別侵略者少女們的覺悟。即使眼前的局勢異常兇險,孝太郎依然做好了舍身取義的心理準備。
「嗚喔喔喔喔!」
孝太郎大喝一聲,舉起長劍往前衝刺。從截至目前為止的局勢來判斷,怪物應該不會攻擊早苗,因此孝太郎幹脆將早苗留在原地,一口氣縮短彼此的距離。在移動的狀態下反而不容易受到攻擊,而且還可以吸引怪物的注意力。為了替早苗爭取時間,孝太郎準備發動最後的攻擊。
「不、不可以!裏見同學,快點迴來!」
早苗可以讀取他人的感情,立刻明白孝太郎的用意。
「不要走!等一下!」
右手緊緊地握著護身符,早苗聲嘶力竭地唿喚孝太郎。然而孝太郎卻置若罔聞,頭也不迴地繼續往前衝刺。
——不行,裏見同學真的會死的!
早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孝太郎,凝視著讓她感到無比溫暖的背影。一想到自己即將失去那種感覺,早苗心中一慌,想也不想地就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地上爬行,試圖將孝太郎追迴來。
「拜托你不要消失!不要丟下我!」
孝太郎就要為了自己去送死了。照理說過去應該沒有類似的經驗,早苗也不明白心中為什麽會閃過這個念頭。不過現在的她也無暇細想,一心一意隻想把孝太郎追迴來。然而孝太郎的背影卻越來越遠,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不是答應過我了嗎?就跟以前一樣!要永遠過著快樂的生活啊!」
澎湃的情感在內心激蕩,早苗聲嘶力竭地大叫。激動之餘,早苗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早苗隻想將漸行漸遠的孝太郎追迴來,想要永遠待在他身邊。於是早苗拚命地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唿喚孝太郎的名字。
「所以你不能一個人先死!你已經答應我了,不可以食言啊!」
可是——
咚!
巨大的鋼梁不偏不倚地命中孝太郎。強烈的撞擊力道將孝太郎的身體拋上了數公尺高的半空中,再重重地跌在地上,一連滾了好幾圈。好不容易停止滾動時,孝太郎已經動也不動地軟癱在地上。
等同於世界末日、絕對不能發生的悲劇,還是在早苗的麵前發生了。
「孝太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自早苗的口中宣泄而出,轉化為孝太郎的名字,傳遍建築工地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情緒之外,另一種力量也隨之宣泄而出。
『什麽!這、這種異常的靈力,難道就是小貓咪真正的力量?』
早苗大叫一聲之後,全身上下便散發出強大的靈力,中心源正是被早苗緊緊握在右手的『家內安全』護身符。
護身符的靈力綻放出耀眼的光輝,即使是一般人也清晰可見。如今除了右手掌之外,早苗全身上下都籠罩在清澈冷冽的光芒之中。光芒逐漸往外擴散,早苗呆呆地站在自己所製造出來的光柱之中,親眼目睹眼前的奇跡。
「咦……?我怎麽會……?」
然而早苗的意識恢複正常之後,光芒立刻瞬間萎縮,消失在早苗的體內。早苗所放射的靈力,也恢複成原先的強度。
「對了,孝太郎!孝太郎呢?」
突然出現又消失的光芒固然令早苗驚疑未定,不過她立刻就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孝太郎!」
於是早苗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拋到腦後,飛快地奔向孝太郎。
幾分鍾之前,耗盡體力的早苗幾乎無法動彈,如今卻完全沒有疲倦的感覺。然而全副精神放在孝太郎身上的早苗顯然並未察覺自身的變化。
這時怪物睜著肥大的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早苗。怪物的眼睛本來就不小了,如今睜著更大,流露出驚疑的眼神。
『這怎麽可能……竟然比夏天的時候更加強大……就連土地神也沒有這種力量……至少也有從屬神等級的水準……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那個孩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早苗所放射的靈力實在是過於強大,完全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幾乎是能躋升神話等級的神之領域。
『啊哈、啊哈哈哈哈!很好,我一定要得到她的身體!』
親眼目睹潛在的強大靈力之後,怪物非但並未退縮,反而還更加興奮。相較於內心對早苗的恐懼,占據早苗的肉體之後可能產生的結果顯然更具有吸引力。或許瀕臨失控邊緣的惡靈,自然會出現這種反應吧。
『有了那副肉體之後,我一定可以成為女神!』
怪物異常興奮的視線落在早苗身上。孝太郎已經被打倒了,隨時都可以占據早苗的身體。眼看光明的未來即將納入掌中,更是讓她興奮得難以自已。
來到孝太郎的身邊之後,早苗立刻抱起孝太郎的上半身。
「孝太郎、孝太郎!拜托你醒醒啊!」
早苗最害怕、也最不願見到的結果,就是孝太郎真正的死亡。因此早苗忍不住用力搖晃孝太郎,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早、早苗……?」
孝太郎勉強睜開雙眼,望著將自己抱在懷中的早苗。
孝太郎還活著。雖然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卻還是挺住了之前的致命一擊。
「孝太郎!」
早苗緊緊地抱著孝太郎的身體。
事實上孝太郎之所以撿迴一命,真希的適時支援絕對是功不可沒。不過這對早苗而言並不是重點,隻要孝太郎活著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太好了,你還活著……」
透過自己的雙手,早苗清楚地感受到孝太郎的體溫。這就是早苗尋覓已久的溫暖,過去如此,現在依然如此。淚水自早苗的雙頰滑落,孝太郎的溫暖令早苗感受到無比的喜悅,不斷滿溢而出的淚水怎麽樣也無法止息。沿著雙頰滑落的淚滴聚集在早苗的下顎,最後滴在孝太郎的臉上。
「我真的擔心死了……」
「……慚愧。」
孝太郎伸手拭去早苗的淚水。喜極而泣的淚水也好,悲傷的淚水也罷,都不應該出現在早苗的臉上。
「不準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否則我就用毒蠍固定技懲罰你!」
「你的毒蠍固定技根本不痛不癢……慢著,你怎麽會知道毒蠍固定技?」
察覺早苗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話語所代表的涵義,孝太郎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驚訝之餘,甚至連身上的疼痛也被拋到腦後。
「為什麽不知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練習多時的摔角技居然換來不痛不癢的評價,早苗的語氣十分不悅,顯然並未察覺孝太郎的訝異。
「還是要我當場示範一次?」
「這不是重點!早苗,你恢複記憶了嗎?」
幽靈早苗知道毒蠍固定技,醫院中的早苗可不知道。
如今早苗卻親口說出毒蠍固定技的名字,代表她擁有幽靈時期的記憶。
「呃……記憶……?」
早苗眨了眨眼。之前她將全副精神都放在孝太郎身上,倒是沒注意到自身的變化。經孝太郎這麽一提,早苗這才恍然大悟。
「嗯……好像是……」
察覺自身的變化之後,早苗也驚訝地點點頭。
早苗已經恢複了跟孝太郎以及侵略者少女有關的記憶。幽靈早苗的記憶與另一個早苗的記憶同時存在,兩者互不幹涉。這種感覺雖然讓早苗感到有些怪異,卻比不上恢複記憶之後的喜悅。
「我知道,什麽都知道……孝太郎,你是孝太郎!終於又見到你了……」
早苗的雙眸泛起淚光,眼淚再度沿著臉頰潸然而下。
「早苗……」
驚訝之餘,孝太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時此刻的驚訝程度,更勝於得知奇莉華就是奇依的時候,畢竟孝太郎滿心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熟悉的早苗了。
『對不起,容我在這個感動的時刻打個岔……這場戰鬥也差不多該做個了結了吧?』
孝太郎跟早苗之間的對話被迫中斷。戰鬥尚未結束,敵人不可能耐心地等待兩人傾訴感情。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打倒敵人,而不是閑話家常。
『小貓咪,乖乖地交出你的身體吧!』
「早苗,退後一點!」
孝太郎擋在早苗的前麵,再度舉起長劍。
「不要!」
然而現在的早苗已經不是隻能受人保護的少女了。現在的早苗擁有跟孝太郎等人共同生活之後所得到的愛與勇氣,以及長期住院的生活所培養出來的耐力,儼然成為進化之後的第三種早苗。平時懶洋洋地趴在孝太郎背上,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則是勇敢地站在孝太郎的身旁,以保護孝太郎為最大的願望。
「我可是溫柔體貼、堅忍不拔的日本女性!」
基於對自己的期許與心願,早苗與孝太郎並肩而立,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絲孱弱。靈力的餘波恢複了消耗殆盡的體力,雙手擦腰的姿態更是充滿了勝券在握的自信。
「早苗?不要亂來,你不是——」
「我已經說過了!不準再丟下我,否則就用毒蠍固定技懲罰你!」
早苗再也不想嚐到被孝太郎丟下的感覺。
孝太郎寬廣的背部應該留給早苗依靠,不應該成為逐漸遠去的背影。
如果孝太郎還是堅持己見,早苗也隻好利用現學現賣的關節技讓他了解自己的決心。
『小貓咪,就算擁有龐大的靈力,你的力量還是十分有限。勸你還是放棄抵抗,乖乖地成為我的一部分吧!』
怪物嘲笑早苗的決心。體內的靈力雖然龐大,早苗卻未必控製得了。而且早苗才剛迴到自己的身體,靈能力還不是很穩定,至少也要半年的時間才能操縱自如。現階段的早苗是無法改變戰局的,這就是怪物的想法。
「我什麽都做得到!甚至還可以創造奇跡!」
麵對怪物的冷嘲熱諷,早苗依然是毫無懼色。隻見她挺起了胸膛,睥睨著眼前的怪物,斬釘截鐵地開口:
「因為有人對我說過love is all!」
早苗已經記不得這句話出自於何人,如今卻深刻地體認其中的涵義。熊熊燃燒的情感是不可能被打敗的。即使沒有確實的證據,早苗依然是深信不疑。
「早苗,你太亂來了。」
這時孝太郎已經沒有勸退早苗的打算了。
怪物的目的在於占據早苗的身體,自然不會輕易傷害早苗。而且早苗控製靈能力的技巧遠勝於孝太郎,到時候也不至於成為孝太郎的累贅。
「過分,你不相信我嗎?」
即使麵對前所未有的強敵,早苗依然噘起了雙唇,露出過去在一〇六號房生活時的撒嬌神情。接著又貼近孝太郎,以自己的腰部碰撞孝太郎的身體,表達內心的不滿。
「不,我覺得現在的早苗好搖滾啊。」
「這還差不多!」
早苗的右手突然綻放出白色的光芒。體內的靈力朝著手中的護身符迅速匯集,剛開始隨著早苗脈搏的鼓動,靈力持續呈現忽強忽弱的狀態。最後在早苗高昂的情緒影響之下,刻劃出獨自的節奏。
「少女的樂章,永遠都是8beat!」
曲名是『love is all』,節拍是8beat。
樂團的成員雖然隻有自己跟孝太郎,早苗卻擁有征服世界的自信。
三坪房間的世界。
雖然隻是小小的世界,卻堆滿了早苗的願望與渴望。
戰鬥再度展開,早苗卻對孝太郎提出意外的要求。
「孝太郎,那把劍不行!換成另外一把!」
「你說什麽?」
孝太郎手中的長劍正是席格那汀,是所有武器當中威力最強的一種。在席格那汀的掩護之下,孝太郎才得以跟眼前的怪物對峙到現在,如今早苗卻提出更換武器的要求,這下子孝太郎可迷糊了。
「那把劍的力量過於強大,我的力量會被阻絕在外!平常使用的另一把劍沾染了你的靈力,代表它也能接受我的靈力!」
「原來是這麽迴事!」
明白早苗的用意之後,原本以雙手握緊席格那汀的孝太郎突然放開右手,筆直地伸向前方。
「『青騎士』,我的長劍!」
『遵命,我的主人。』
孝太郎手上戴著的雖然是可藍的手環,不過可藍和露絲這陣子經常互通有無,因此孝太郎也可以利用可藍的手環向提亞的宇宙戰艦『青騎士』做出指示。如今孝太郎下達的命令,正是要求『青騎士』將另一把長劍傳送過來。
「來吧,薩格拉丁!」
『座標確認,座標軸固定。薩格拉丁開始傳送。』
『青騎士』的傳送過程與『搖籠』相同。孝太郎的右手前端出現形似黑色圓盤的時空洞穴,之後薩格拉丁就會從洞穴中現身。
『將軍大人,本艦「青騎士」僅代表佛德賽全體國民,祝福您武運昌隆、旗開得勝。提亞蜜思林皇女殿下以及守護騎士露絲卡妮亞,也衷心盼望您的平安歸來。』
唯一的相異之處,大概在於傳送過程中的訊息吧。『搖籠』采用人工智慧的機械語音,『青騎士』則是露絲的聲音。露絲生性拘謹而保守,這種安排顯然是出自她的堅持。
「露絲說得沒錯,一定要活著迴來!」
「嗯!」
孝太郎點點頭,從時空洞穴之中取出薩格拉丁。相較於最近才剛開始使用的席格那汀,孝太郎才剛握住薩格拉丁的劍柄,熟悉的感覺就全都迴來了。
「來吧,孝太郎!」
早苗的右手也在同一時刻釋放靈力,化成白色的光芒注入薩格拉丁。
「太好了,這把劍一定可以打倒敵人!」
孝太郎和早苗的靈力係出同源,薩格拉丁沾染了孝太郎的靈力,自然也會接受早苗的靈力。而且薩格拉丁並沒有特殊的力量,不會排斥外來的靈力,早苗的靈力才得以注入薩格拉丁的劍身。
「可以了,孝太郎!」
最後早苗在薩格拉丁注入了超乎想象的龐大靈力,甚至遠超過本身已經具備強大魔力的席格那汀。
「謝了!」
除了左手的席格那汀之外,孝太郎的右手又多了一把薩格拉丁。
薩格拉丁注滿了早苗的靈力,孝太郎得以輕而易舉地對抗怪物的騷靈攻勢。不必直接命中目標,隻要薩格拉丁的劍身劃過天際,就會將騷靈現象所控製的物體自動彈開,甚至讓孝太郎產生劍刃仿佛往外延伸、寬達一公尺以上的錯覺。即使將衝擊波的魔法依附在席格那汀的劍刃,也無法產生這種大範圍的效果。早苗加持過的薩格拉丁,確實是相當優異的武器。
「早苗,這把劍果然好用!」
重新燃起自信的孝太郎朝著早苗微微一笑。
「嗬嗬,厲害的還在後頭!」
得意洋洋的早苗朝著孝太郎伸出雙手。隻見孝太郎的右手突然動了起來,舉起薩格拉丁從右至左水平橫掃。
咻啪!
薩格拉丁的劍身在半空中畫出半月形的軌跡,形成靈力的劍刃。無形的劍刃將行進軌道上的障礙物一一擊落之後,朝著怪物直撲而去。
沙!
『呀啊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怪物受到靈力劍刃的直擊。劍刃命中怪物的腰部,構成腰部的許多惡靈紛紛化作許多碎片,直接往生成佛。
『咕啊啊啊啊啊!那、那是什麽?怎麽會有那種犯規的東西?』
召喚新的惡靈修補腰部的傷口之後,怪物睥睨著眼前的早苗。
早苗的力量超乎怪物的想象。當初怪物沒把早苗放在眼裏,結果現在立刻嚐到了苦頭,而且也失去了遠距離攻擊的優勢。
「孝太郎,『最愛早苗劍』就應該要這麽用才對。」
「……早苗,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誇張?」
孝太郎不禁呆立原地。
「不過『閃亮亮早苗劈斬』可不能過度使用喔。使用劈斬的時候,多少會對你造成負擔。」
「……一定要取這種名字嗎?」
幽靈早苗的靈能力已經很強大了,現在的早苗所擁有的靈能力卻更是驚人。不管是不是兩者合而為一的關係,早苗的進化著實讓孝太郎大為驚奇。
「……看樣子不需要兩把武器。『搖籠』,迴收席格那汀。」
『遵命,我的主人。』
將席格那汀送迴『搖籠』之後,孝太郎雙手握住薩格拉丁的劍柄。
「咦?一把就夠了嗎?」
「沒錯。打架的時候,還是選擇上手的武器比較好。」
孝太郎並未接受過二刀流的訓練,靈力的控製又比魔法更需要意識上的專注,設法讓自己集中注意力顯然是明智之舉。
「真可惜,挺帥的說。」
「有機會再慢慢練習吧。現在……」
孝太郎舉起薩格拉丁,直指著眼前的怪物。
「輪到我反擊了吧?」
精神層麵的局勢已經翻盤。孝太郎和早苗占了上風,怪物開始畏懼早苗的力量,現在正是扭轉局勢的大好時機。
『你想都別想!』
構成怪物核心的女幽靈已經為了這場戰鬥賭上一切,耗盡僅存的靈力聚集了附近的惡靈,準備跟孝太郎等人一決勝負。這是一場隻許成功、不準失敗的決戰。就算選擇了投降,靈力幾乎消耗殆盡的女幽靈也難逃往生成佛的結局,所以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把你們的力量全都交給我吧!』
女幽靈強行自構成怪物軀體的惡靈身上榨取更多的靈力,攻擊眼前的孝太郎和早苗。攻擊模式還是跟之前一樣,不過數量卻一口氣增加了好幾倍。隻見騷靈現象所帶起的物體飛舞在半空中,其中還夾雜著許多吸取體力的靈氣彈。
「準備一決勝負了嗎?早苗,小心了!」
「孝太郎,我來掩護你的背後!你隻要專心對付眼前的那個怪物!」
「拜托了!」
孝太郎與早苗之間的關係,恰好跟互相利用、彼此壓榨的惡靈相反。他們總是替對方著想,相扶相持,守護著彼此。如果有人在一旁觀戰,任誰都會斷定勝利一定是屬於孝太郎和早苗的。唯有互相信任的心,才能獲得超越期限的力量,贏得最後的勝利。
「早苗必殺!wonderful arrow!」
早苗左手握著『家內安全』的護身符,集結全身的靈力。隻見靈力以護身符為中心逐漸延伸,形成光彩奪目的和弓。伸出右手拉開和弓後,弓弦便自動出現一把閃閃發光的箭矢。早苗打算以靈力所形成的弓箭支援孝太郎。
事實上早苗的本體跟母親一樣,中學時期都是弓道社的社員。雖然因為身體衰弱的關係,沒參加過幾次活動,不過弓箭依然是早苗最熟悉、最容易想象的武器。
『死吧——!』
早苗還來不及瞄準目標,怪物就展開了攻擊。無數的物體如雨點般襲向孝太郎,怪物甚至還打算從死角發射靈力彈。
「我才有資格說那句話!」
早苗大喝一聲,隨意射出手中的箭矢。如果那隻是一般的弓箭,當然不可能命中目標;然而早苗所使用的和弓和箭矢是由靈能力構成的,純粹隻是為了方便早苗想象攻擊的手段,才賦予明確的形象。隻見早苗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分成十八支小箭,朝著各自的目標分頭挺進。
「接招吧——!」
早苗瞄準的目標,正是從孝太郎的身後快速逼近的十八波攻擊,這些攻擊全都在早苗的掌握之中。怪物的攻擊全都是由靈能力組成的,自然是逃不過早苗的眼睛。
啪啪啪啪啪!
十八支小箭就像是雷達導引的飛彈,在半空中畫出美麗的弧線,一一命中目標。小箭完美地貫穿十八個目標,一路往前衝的孝太郎完全沒受到傷害。
「很好-」
早苗對自己的成績大為滿意,朝著孝太郎的背影大叫一聲。
「衝啊!全壘打!」
「收到!」
在早苗的激勵之下,孝太郎高高舉起手中的薩格拉丁。
「擊中讚助商的廣告看板,就可以獲得啤酒一年份!」
咚!
孝太郎奮力一揮,姿勢相當豪邁,確實頗有全壘打王的架式。如果這裏真的是棒球場,這一棒說不定真的會擊中外野牆邊的廣告看板。
咻啪!
豪邁地揮劍所形成的軌跡,產生了巨大的靈力劍刃。無論是寬度、厚度抑或是速度,都更勝於先前早苗控製孝太郎的身體所產生的劍刃。巨大的靈力劍刃擋下了無數從天而降的物體,替孝太郎清出了一條路。
『可惡的小鬼!』
怪物當然也位於孝太郎的行進方向。靈力劍刃最後的攻擊目標,自然就是龐大的怪物。
『哼!』
然而怪物早已預作準備,並未受到傷害。隻見怪物發射攻擊用的靈力彈,擋下了孝太郎的靈力劍刃。
轟!
靈力彈和靈力劍刃在半空中互相撞擊,釋放彼此的能量,結果引起了一場大爆炸。
『換別招吧,這招對我沒用!』
「可惡,太可惜了!不過我可不想要一年份的那個家夥。」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啪!
孝太郎穿越爆炸的火焰,突然出現在怪物的麵前。穿越火焰之前,孝太郎早已做好了多少會受點小傷的心理準備。
「不會吧?孝太郎,你喜歡老女人嗎?」
『糟、糟了!』
怪物完全沒料到孝太郎居然還有這一手,現在閃避顯然是來不及了。
「接招吧——!」
孝太郎毫不猶豫地將高舉的薩格拉丁直劈而下,呆若木雞的怪物根本無法閃避。
沙!
薩格拉丁劍影一閃,怪物的右下臂頓時與身體分家。被砍斷的手臂在掉落地麵之前消失無蹤,構成手臂的惡靈瞬間成佛。
「可惡,太淺了!」
孝太郎顯然對這個結果不甚滿意。事實上孝太郎瞄準的是怪物的頭部。頭部是怪物的中心,也是召喚惡靈的女幽靈的藏身之處。隻要攻擊頭部的要害,便能順利地打倒怪物。
孝太郎的失手,顯然跟先前穿越爆炸中心的行動有關。爆炸所產生的風壓拖延了孝太郎的速度,火焰和黑煙阻擋了孝太郎的視線,雖然隻是差之毫厘,結果卻是失之千裏。
『呀啊啊啊!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失去右臂之後,氣勢受挫的怪物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這個女幽靈非常狡獪,她可不會傻傻地呆在原地,等待孝太郎發動第二波攻勢。
『情、情況不妙!可惡,既然如此……!』
不斷後退的怪物突然提升了高度。
「怎麽?遠距離決戰嗎?還是準備逃之夭夭?」
如果是遠距離決戰,現在的孝太郎也未必吃虧。就算真的讓她逃走了,以女幽靈的狀況來判斷,應該也撐不了多久。怪物的行動顯然不合常理,提升高度並沒有任何的好處。
鏘!
不明就裏的孝太郎隻好舉起長劍對準怪物,看看那個女幽靈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啊!」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脫離了彼此的攻擊範圍之後,早苗突然驚叫一聲。麵色鐵青的早苗終於明白怪物的用意。
「怎麽啦?」
「孝太郎!那個家夥打算吃掉外麵的人,補充自己的力量!」
早苗的第六感比孝太郎敏銳多了,即使相隔那麽遠的距離,依然感受到怪物打算對工地外麵的居民下手的意圖。這麽做的用意隻有一個,那就是吞噬外麵的居民,增加自己的力量,再度向孝太郎和早苗挑戰。主動拉開距離的動機,在於重新補充能量。
「那個家夥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選擇逃走又會耗盡僅存的靈力。反正結局都是死,幹脆先吃幾個人類增加力量,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
「開什麽玩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孝太郎立刻追了上去。怪物已經脫離攻擊範圍,眼看著就要離開建築工地,孝太郎和早苗卻怎麽也想不出阻止怪物的方法。
——可惡,居然還有這一招……!
當初沒能識破怪物的伎倆,如今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到時將有多少人受害?十人?二十人?還是更多?
拔腿狂奔的孝太郎一想到可能發生的慘劇,心中頓時蒙上一層陰霾。
「不必擔心。」
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聲音傳遍工地的每一個角落。
「辛苦了,我的騎士!」
聲音的主人正是孝太郎和早苗也十分熟悉的少女——提亞。隻見她挺起胸膛睥睨著半空中的怪物,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自信。
「提亞?」
發現提亞的身影之後,早苗高興地大聲歡唿。提亞身邊還有許多熟悉的麵孔,露絲、由莉佳、靜香、奇莉華、以及兩具土偶。一〇六號房的援軍總算是及時趕到。
「提亞,你打算怎麽做?」
發現提亞之後,孝太郎立刻詢問她的意思。
「孝太郎、早苗,繼續追蹤敵人!」
然而提亞並未迴答,反而向兩人下達命令。
「好!早苗,我們走!」
「嗯!」
現在的提亞已經不是頤指氣使、不把他人看在眼裏的任性少女了,孝太郎知道她隻是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所以才直接下達命令。因此孝太郎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追趕半空中的怪物。
「由莉佳,癱瘓敵人的行動力!」
『遵命!quick cast·bind undead·modifer·spell pration!」
由莉佳詠唱的魔法足以讓幽靈或是僵屍失去行動能力。一般的魔法對於高等的幽靈或是僵屍無效,因此由莉佳凝聚了相當程度的魔力之後,才啟動醞釀已久的魔法。
『我、我的身體!』
由莉佳的魔法果然奏效,怪物在半空中停止了移動。由莉佳的魔法就像是一張捕捉怪物的大網,徹底地剝奪了怪物的行動力。
『難、難道又是——』
身處怪物中心的女幽靈對這種無法動彈的情況並不陌生。過去敗於孝太郎手下的時候,她也嚐過同樣的滋味。而且這隻是開胃小菜,真正的主菜還在後頭。
「露絲、奇莉華、靜香!準備攻擊!」
『大、大事不妙!』
怪物勉強轉動雙眼打量著身後的情況,赫然發現一名金發少女正以充滿敵意的眼神凝視著自己,旁邊還有四名少女正在忙進忙出。怪物十分清楚,她們並不是到這裏來遊山玩水的。
『靈子力感應器啟動嗬!露絲,收到資料了嗎嗬?』
「確認完畢,卡瑪拉!已經將資料輸入轉換器和『青騎士』的武器管製裝置了!殿下,準備好了!」
「奇莉華,狀況迴報!」
「光子、靈子轉換器運作正常!可瑪拉,進行微調!」
『靜香,拜托你嗬!』
「唔……應該是這樣吧?嘿!」
『大姊頭!出力波長與靜香的鬥氣同化完畢嗬!』
「提亞!」
「很好!大家聽好,可別失誤了!」
提亞的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嗚!』
看見提亞的笑容之後,怪物不禁渾身顫抖。提亞凝視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凝視著不可饒恕的敵人,更像是古代皇族決定殲滅敵人時那種既冷酷又兇惡的表情。隻見提亞舉起右手,朝著手環下達指令。
「『青騎士』!對物雷射加農炮!」
『遵命,公主殿下。』
提亞的身邊出現黑色的圓盤,就跟孝太郎召喚武器的圓盤一模一樣。不過自圓盤中現身的並不是長劍,而是炮管長達數公尺的大型雷射炮。這是個人武器當中口徑最大的加農炮。由於體積過大,使用者無法自行瞄準,必須仰賴加農炮本身的鎖定功能來瞄準目標,算是半自動武器的一種。
雷射炮自圓盤現身之後,兩具土偶將金屬製的環狀物體套在炮口上。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提亞立刻下達一連串的指令。
「功率最大!射擊模式單發設定、瞄準範圍高度集中!讓敵人瞧瞧我們的厲害!」
『射擊模式變更,射程範圍調整,重新變更瞄準設定。能源充填完畢,炮擊準備完成。』
「發射!」
透過手環得知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提亞毫不猶豫地下達射擊命令。
『遵命,公主殿下。』
嗡——!
雷射炮將儲存槽中的電力轉換成雷射光,從炮口激射而出。為了區分待命中與炮擊中的狀態,佛德賽標準規格的攻擊型雷射會刻意區分成不同的顏色。這門雷射炮的雷射光本來是紅色的,自炮口激射而出的卻是白色的光芒。
雷射光的顏色之所以出現變化,顯然是現場的幾個少女同心協力的成果。
卡瑪拉的感應器負責捕捉目標,露絲將目標的情報傳送至『青騎士』。『青騎士』再以這些情報為參考,展開雷射炮的炮擊。不過雷射炮的雷射光被土偶套在炮管的金屬圓環轉化成靈力,再以靜香攻擊敵人的波長為基準進行調整,一旦命中目標,就算是靈體也會受到莫大的傷害。
這就是少女們同心協力所開發出來的對幽靈雷射炮。
『呀啊啊啊啊啊!』
半空中的怪物厲聲慘叫。
光芒轉換成其他能源,已經不是一般的雷射了,然而發射速度依然是出奇地高。當怪物意識到炮口發出閃光的時候,身體已經中彈了。這一炮凝聚了少女們打倒敵人的強大鬥誌,怪物的下半身頓時四分五裂,消失在半空中。
受到重創的怪物再也無法滯留於半空中,朝著地麵直墜而下。
「孝太郎,你看!」
「嗯!」
怪物墜落的地點,剛好就在孝太郎和早苗的麵前。當初提亞命令兩人繼續追趕,就是為了炮擊失敗的情況預作準備。這一招果然奏效,孝太郎和早苗反而扮演了最後的捕刀角色。
『嗚嗚……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不幸……活著沒好事……死了之後一樣沒好事……』
怪物尚未斷氣。雖然失去了下半身,僅存的上半身卻依然在地麵爬行。
「孝太郎,她已經……」
「嗯,我知道。」
怪物雖然還能動彈,先前的一擊已經對充當核心的女幽靈造成莫大的傷害,即使放她一條生路,遲早也會往生成佛。對方雖然是邪惡的敵人,孝太郎和早苗還是不忍心下手。
『沒有人……在乎我……隻有我一個人……這下子一切都結束了……嗬……嗬嗬嗬……』
一段時間之後,怪物終於不動了。女幽靈僅存的靈力,已經無法繼續命令構成怪物的惡靈。
「不,死亡並不是結束。」
早苗往前走了幾步,蹲在女幽靈的身旁,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小、貓咪……?』
「而且你不會永遠孤獨,一定有人願意陪伴著你。這一點我非常明白唷。」
「早苗……」
孝太郎凝視著與即將成佛的女幽靈展開對話的早苗,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感慨。在孝太郎的心目中,早苗隻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如今她卻盡心盡力地開導無惡不作的女幽靈,言語之間更是充滿了慈悲,實在不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應有的表現。
『我不明白……或許就是因為不明白……才會落得這種下場……』
女幽靈的身體微微發光,輪廓逐漸淡薄,身體慢慢地失去了原形。成佛的時刻終於降臨了。
「下次稍微注意一下吧。」
早苗微微一笑,再度替女幽靈拭去淚水。然而女幽靈的存在逐漸稀薄,早苗的手指已經碰不到她的臉頰了。即使女幽靈曾經是自己的敵人,眼前的景象還是讓早苗為之黯然。
『下次……我還有下次嗎……?』
「當然,怎麽會沒有呢?」
女幽靈的輪廓越來越模糊,幾乎快要看不見了。隻有對靈力極端敏感的早苗還看得到她的身影、聽得見她的聲音。
『真的嗎?』
「嗯。這個世界的神,應該不會那麽嚴格。」
早苗十分篤定。若非如此,早苗也不會再度見到孝太郎了。早苗與孝太郎的重逢是建立在許多奇跡之上,因此她相信神一定是個溫柔體貼的人。
『嗬嗬……希望如此……』
輕輕一笑之後,女幽靈消失在虛空中。早苗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得到救贖,不過最後的笑聲聽起來並不空虛,因此早苗大膽地斷定女幽靈邪惡的心靈已經獲得救贖了。
「再見了,幽靈大姊姊……」
長久以來迷失在人世間的女幽靈,最後在早苗的目送之下往生成佛。
——love is all……
早苗超乎想象的成熟表現,頓時讓孝太郎興起莫名的感動。
送別女幽靈之後,早苗拭去了臉上的淚水,轉身麵對孝太郎。與孝太郎四目相對之後,這才露出一抹微笑。戰鬥終於結束的解放感,更是讓早苗鬆了口氣。
——這是怎麽迴事?
然而孝太郎卻絲毫不能鬆懈。女幽靈雖然成佛了,邪惡的氣息卻並未消失,甚至還逐漸增強。
「孝太郎,怎麽啦?」
「早苗,情況不太對勁。你沒感受到奇怪的氣息嗎?」
「……經你這麽一提……」
在孝太郎的提醒之下,早苗這才察覺周圍彌漫著一股異樣的氣息。試著尋找邪惡氣息的來源時,赫然發現就在自己的腳邊。
「孝太郎,不對呀!幽靈大姊姊已經消失了,怪物的身體居然還在這裏!」
邪惡氣息的來源,正是女幽靈所創造出來的怪物。下半身被提亞轟成碎片、頭部的女幽靈已經往生成佛,然而上半身卻並未消失,依然留在現場。而且邪惡的氣息還有越來越強大的趨勢。
「早苗,快點迴來!別待在那裏!」
「嗯!」
早苗立刻轉過身來,朝著孝太郎的方向移動。
沙!
就在這個時候,怪物的拳頭擊中早苗先前所在的位置。如果早苗還待在原地,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這是怎麽迴事?」
控製者已經不在了,怪物卻還是可以行動,眼前的畫麵可說是難以言喻的詭異。就在孝太郎低頭思索的時候,早苗迴到孝太郎的身邊,於是孝太郎一把將早苗拉到背後,舉起長劍對準了兀自蠢動的上半身。然而怪物的上半身並沒有攻擊孝太郎和早苗的意思,隻是在地麵爬行,乍看之下就像是不斷地翻身。從這個情況來判斷,先前攻擊早苗的行動應該隻是出於偶然。
——到底是怎麽迴事……?
早苗從孝太郎背後探出頭來,凝視著怪物的上半身,藉以觀察靈力的流向。目擊靈力流向的瞬間,早苗忍不住驚叫一聲。
「不會吧!」
靈力的流動亂無章法,毫無秩序可言。一般人的靈力都會隨著身體的血管不斷循環,怪物的上半身卻完成無視於循環的法則,體內的靈力朝著四麵八方任意流竄。在靈力的牽引之下,怪物的上半身才會不斷地在地麵上翻來翻去。
「怎麽啦?」
「孝太郎!怪物的上半身聚集過多的惡靈,就快要失控了!」
「失控?」
這無疑是女幽靈在無意間創造出來的惡夢。
為了打倒孝太郎,女幽靈不惜犧牲自己,聚集了無數的惡靈。控製這些惡靈的力量,就是女幽靈超乎常人的意誌與怨念。在女幽靈的控製之下,才得以集中那些四散的惡靈,形成莫大的力量。
如今女幽靈消失了,為數眾多的惡靈卻未獲得解放,隻留下以無法想象的密度被迫集結在一起的惡靈團塊。如今這些惡靈不斷地掙紮,隻為了擺脫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束縛。
「上半身的惡靈希望獲得解放!可是他們的行動受到限製,無法掙脫束縛,所以才會開始暴動!」
「會有什麽結果?」
「我也不知道,不過後果應該會很嚴重吧?」
早苗不知道怪物的上半身將會如何變化,不過被嚴重擠壓的眾多惡靈如果持續暴動,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三坪房間隻不過是突然擠進幾個侵略者,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更何況是密度更高的惡靈團塊。
孝太郎提出的疑問,最後是由悄悄來到身邊的兩具土偶負責迴答的。
『會爆炸嗬——!』
『就像把密閉的空罐扔進火堆一樣嗬——!』
從探測器的探測結果來判斷,土偶大膽地做出結論。
「爆炸?真的嗎?」
「慢著,說仔細一點!」
一聽到爆炸二字,孝太郎和早苗頓時緊張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探出上半身,向兩具土偶要求更詳細的說明。
『假設怪物的上半身擁有跟高位精神體同一規格的強度,我們已經以此為條件,計算出靈力急速上升一直到發生爆炸所需的時間與威力嗬!』
『幾乎沒有物理性的影響嗬!爆炸之後頂多隻會在地麵留下燒焦的痕跡嗬!』
「是哦,那沒什麽嘛。」
「嚇死我了……」
一聽到隻會留下燒焦的痕跡,早苗和孝太郎不禁鬆了口氣。
『沒那麽簡單嗬!靈體爆炸之後,方圓三百公尺以內擁有精神體的生物都會全數滅亡嗬!而且在靈力的衝擊波影響之下,就算不死也會發瘋嗬!』
距離爆炸中心三百公尺以內的生物死亡率高達百分之百,然後隨著距離的增加逐漸遞減。完全不受影響的安全圈,至少也要在一公裏以外。
「怎麽不早說呢!」
「慢著慢著!卡瑪拉,距離爆炸還剩多少時間?」
『還剩二分二十三秒嗬!』
「呀——!不會吧!」
時間接近深夜,附近的居民幾乎都已經迴到家中。在兩分半之內疏散全體居民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看來附近的居民應該是難逃一死了。吉祥春風市有史以來最大的惡夢即將降臨。
「孝太郎!」
提亞等人也趕到了。她們已經接獲情報,每個人都陷入了恐慌。
「安全地帶不是在幾百公尺之外嗎?就算現在逃離現場,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跑不動!這下子死定了!」
「我倒是有幾分自信……」
「奇莉華,有沒有什麽好辦法?我可不想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方法是有啦,隻是很難辦到。」
唯一保持冷靜的人,就是奇莉華。不過她的表情十分嚴肅,似乎也沒什麽把握。
「快說!」
「在爆炸之前讓所有組成怪物身軀的惡靈往生成佛。大量壓縮的靈力會在成佛的過程中四處擴散,自然就不會發生爆炸了。」
「真的辦得到嗎?」
「我沒辦法,早苗才有這種能耐。」
「我才剛返迴本體,現在還不想死啊——慢著,你剛剛說什麽?」
發現話鋒轉到自己身上之後,早苗突然冷靜了下來。
「沒錯,就是你。卡瑪拉和可瑪拉的靈子力兵器無法同時超渡那麽多惡靈,不過你的靈力深不可測,說不定真的有辦法。」
『早苗,剛才灌注在孝太郎長劍上的那種靈力,你可以再釋放出三倍嗬?』
『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幫你擴大強度嗬!』
「三倍?這個嘛……得試試看才知道。」
早苗皺起眉頭。三倍的數字剛好介於有信心跟沒把握之間,定位可說是相當微妙。
「不過我好像也別無選擇了。」
「沒錯。」
奇莉華點點頭。早苗見狀,也跟著點點頭。
「好,那就試試看吧!別忘了我可是創造奇跡的女人!」
好不容易才獲得通往未來的車票,說什麽都不能輕易放手。
為了自己的幸福,早苗的力量甚至可以無限發揮。
孝太郎雙手才剛舉起薩格拉丁,早苗就悄悄地來到他的背後。
「對不起,孝太郎。」
「為什麽道歉?」
「等一下我會做傻事,所以先跟你說聲抱歉。」
「你什麽時候不做傻事了?」
「嘿嘿,說得也是。」
早苗微微一笑,伸出雙手輕輕地抵著孝太郎的背部。隻見她閉上雙眼,開始集中精神。
『走吧,孝太郎。』
孝太郎並不是直接聽見早苗的聲音。事實上聲音是透過靈波傳入孝太郎的腦海,就跟過去一樣。
「早苗?」
『好久不見了,孝太郎。』
靈波的聲音持續傳來,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孝太郎的麵前。仔細一看,竟然是幽靈時期的早苗。
「好久不見?你到底做了什麽?你不是站在我的身後嗎?」
孝太郎大吃一驚。他的前麵和後麵各有一個早苗,兩者的差異就隻有年齡和發型,其他的部分全都一模一樣,令人難以分辨。
『嘿嘿,這是所謂的靈魂出竅啦。』
正麵的早苗微微一笑,她是早苗靈魂出竅之後的靈魂。外表之所以接近過去的模樣,主要是因為過去的外貌所留下的印象比較深刻。
「靈魂出竅?」
『嗯。提升靈能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模仿那個幽靈大姊姊的做法。』
「什麽意思?」
『就是跟你融為一體呀。到時候所能發揮的力量,可能會比單純的疊加還要更龐大唷。』
前方的早苗伸手碰觸孝太郎的胸口,身體逐漸融入孝太郎的體內。一段時間之後,早苗完全消失在孝太郎的身體之中。
「這就是所謂的傻事?」
『嗯。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就再也無法分離了。到時候可得原諒我喔。』
早苗以前常常睡在孝太郎的體內,不過她現在做的事情顯然更進一步,直接與孝太郎合為一體。這是早苗的首度嚐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應該跟以前的感覺差不多吧。」
『哈哈,也是啦。』
自從兩人相識之後,早苗總是跟孝太郎在一起。有時雖然分別行動,兩人還是一同度過了大半的時間。即使到最後真的無法分離,孝太郎也不認為兩者之間有何差別。
『孝太郎,那就開始囉。』
「嗯。」
因此孝太郎的語氣十分輕鬆,與早苗的合體並未替孝太郎帶來任何的恐懼。
『嘿!』
早苗吆喝一聲的同時,孝太郎頓時產生內心遭到入侵的感覺。孝太郎試著唿喚入侵者,不是以實際的言語,而是藉由赤裸裸的意念。
——早苗,是你嗎?
——嗯,感覺得出來嗎?
——可以。不過從身體裏麵發出聲音,感覺還是有點奇怪。
——動作快一點吧,否則我真的會完全融入你的體內。
——那可不行。
——你討厭我嗎?
——你明明知道答案是什麽。
——嘿嘿……假裝不知道也是一種情趣嘛。
潛入孝太郎心中的早苗更改孝太郎的內部結構,讓兩人的靈體得以聯係在一起。雙方的靈力互相交流,強度也隨之提升。
「哦,就是這個嗎?」
孝太郎明顯感受到強大的靈力流入手中的薩格拉丁,總量恰好是之前的三倍左右。
——孝太郎,攻擊的部分就交給你了。我對這個部分不是很了解,還是你來吧。
「好,我試試看。」
孝太郎緊握薩格拉丁,劍尖瞄準了仍舊在地上蠢動的怪物殘骸。
「卡瑪拉、可瑪拉,準備開始吧!」
『收到嗬!』
『擴大裝置正常運作嗬!隨時都可以開始嗬!』
跟早苗合為一體之後,孝太郎的各項能力都獲得顯著的提升,甚至連卡瑪拉和可瑪拉兩具土偶體內的靈力流動都看得一清二楚。這種力量一定可以超渡為數眾多的惡靈。帶著滿滿的自信,孝太郎高舉手中的長劍。
——孝太郎,我跟你說喔。
就在孝太郎準備揮動長劍的時候,早苗突然輕聲開口。孝太郎立刻停下動作,長劍硬生生地停留在半空中。
——說什麽?
——有件事想早點告訴你。
——不能以後再說嗎?
——不行,到時候可能會引起誤會,而且不會被別人聽見的,別擔心。
——那你就說吧。時間有限,請盡量長話短說。
距離爆炸的時間隻剩下三十秒不到,可不能再繼續拖延下去了。
——好,那我就說了。咳咳。
早苗輕咳了幾聲,旋即閉口不語,沉默了好幾秒鍾。不過當早苗決定開口的時候,卻是比任何人都更加認真。
——我喜歡你。好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早苗想告訴孝太郎的事情,其實就隻有兩個字。
然而突然增強的靈力,卻證明了這兩個字的真實性。這時流入薩格拉丁的靈力,甚至比先前對抗怪物的時候高出五倍之多。
——love is all是嗎?真是服了你……
——啊?
孝太郎的喃喃自語傳入耳中,早苗的告白頓時為之中斷。不過中斷的隻有言語而已,靈力的強度還是不斷增加,隻是早苗沒發現而已。
——沒什麽,準備辦正事了。
——你笑什麽?孝太郎,說啊!
孝太郎笑而不語,直接揮動手中的薩格拉丁。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