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故事,是這樣的。


    大家晚安,我是相川步。要問我的興趣嗎?這個嘛,最近我把心思放在爬山上麵。


    「今天我一定要直接叫他的名字!步……相川……友紀。」


    原因?你看,就是現在在那裏嘀嘀咕咕碎碎念的朋友向我推薦的啊。


    「相川友紀是誰啦!我到底在講什麽!」


    哈哈,就是這樣。我今天接下來也預定要和她一起去爬山。


    「啊~啊~嗯!步。boo。ayumu。」


    啊,看時間電車差不多快到了。


    「喂~友基!我要把你丟下來自己走羅!」


    「喂!等我啦,相川!……啊啊啊,我真是笨蛋啦!就是喊不出來!」


    問我為什麽要爬山?因為想看的就在山上啊。


    ——我指的是星空。


    十一月中旬——那是天氣已經完全涼了下來,開始變得會迷戀電暖桌的時期。


    十月有學園祭、十二月則有聖誕節的活動,不過這個叫十一月的月分卻沒什麽特別活動,容易讓人出現中途鬆懈的傾向。


    對於我這個喜歡每天悠閑度日的僵屍來說,十一月應該可以說是很棒的月分。


    在九月的放學時段,還曾因為準備文化祭之類而鬧哄哄的,到現在則完全蕭條下來。


    放眼望去,留在教室的大家好像都比平常更沒活力——


    「相川~!我過來玩了!」


    完全沒那迴事。


    有個露出傻氣臉色的少女站在那裏。大大的眼睛搭配短發,健康的苗條肢體穿著水手服。她個子不高,而且有點孩子氣。那女生的名字叫吉田友紀。友紀這兩個字的念法是——


    「嗨,友基。」我輕輕舉起手。


    「不……不要叫我友基啦!拜托你叫我友紀!一次就行了!」


    「哦,友基來啦?」


    這時候,教室又多了剛才去超商的同班同學織戶。他嘴裏叼著肉包,也把塑膠袋遞向我走了過來。


    刺蝟頭外加眼鏡。他是個除此之外不值特別一提的普通男生。


    由於我是僵屍,一曬到太陽就會昏倒。因此我都會像這樣,拜托同學去超商幫我買麵包迴來,自己則如同全天候跟監的刑警,留在教室啃麵包一直等到晚上。


    「嗚喔——喂!真是的!」


    連織戶都把友紀叫成「友基」,這點大概讓她相當不滿意。友紀舉起雙手,喊出根本不成句子的話。


    「這家夥怎麽搞的?」


    友紀為什麽會冒出這種舉動?對這點我同學有理解上的障礙,於是我開始向他說明。


    「她是說就算一次也好,希望我可以叫她『友紀』。」


    「嗯。」織戶用怎樣都無所謂的眼神瞄向友紀,然後坐到我前麵的座位。看著友紀氣嘟嘟的臉,織戶腦裏似乎閃過某種主意,以中指把眼鏡推上去。


    接著,他擺出有如寶塚歌劇團主角般光彩凜然的神色說道——


    「……友紀。」


    沙沙沙……這個時候,教室裏被滿地的雞皮疙瘩占領了。原來這家夥能說出惡心成這樣的帥哥聲音?真是惡斃了!


    「我愛你……友紀。」


    他還繼續補刀!盡管我設法撐過去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不要說了!」


    友紀排斥地甩著頭。她身為當事人應該根本受不了吧。


    「你到底是想還是不想被別人叫啦。」


    變迴平常那張笨臉的織戶,說著把剩下的肉包塞進嘴裏。


    「拜托你用正常的臉叫我!就算稍微裝熟或名字後麵加小姐都行啦!」


    「友紀。」織戶把肉包含在臉頰,同時擺出濃厚的世紀末霸者風格的臉,叫了友紀的名字。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你給我住口!」


    「要我順便做一件『愛你哦友紀』的t恤嗎?」


    「就叫你住嘴了啦!這樣對誰有好處啊!」


    「比如像『茱蒂與瑪莉』樂團(注:日本搖滾樂團,主唱的藝名yuki,與友紀的日文發音一樣)的粉絲。」


    「不要把『茱蒂與瑪莉』的粉絲扯進來啦!」


    「感覺像這樣,寫成英文就是『i love yui』。」


    「名字變成唯了啦!你現在立刻給我下跪道歉!」


    「我英文很弱,所以像『akiko』和『aiko』、『hyde』和『hide』也會常常搞混啊。」


    「那些全都是羅馬拚音嘛!你幹脆用下跪姿勢雲遊全國算了!」


    我一直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兩個搞笑,但再這樣下去實在沒完沒了,於是我低聲地念了一句:


    「你們還真high耶。難得的十一月,過得安靜一點也——」


    「十一月……對了,相川!你明天有沒有空?」


    友紀拍了一下手,像是想起了什麽。


    「明天?——呃,頂多隻有要上學吧。」


    「我想找你在晚上陪我出去一下!」


    大聲說道的友紀眼睛發亮,讓織戶的眼鏡也冒出光芒。


    「是要約會嗎!喂,友基!約會我就可以——」


    和女生一起出門。這對於好女色的織戶來說,是至高無上的喜悅。即使對象是幾乎每天碰麵,活潑到不輸男生的女生,他還是會感到開心?


    真不知道他剛才那張歌劇團員般的臉甩上哪兒去了。織戶抓著刺蝟頭,滿臉興奮地和友紀推銷起自己。


    我直接不理會織戶,把臉轉向友紀說:


    「你說晚上……是要去哪裏?」


    「雖然會有點遠啦,不過有個地方的夜空超漂亮哦!光是想像到整片星空,就會讓人興奮起來了,對吧?」


    聽見是要去觀星,我感覺到織戶的背景頓時被染成黑白。


    「相川……看來我隻能撐到這裏了——拜托你照顧友基吧。」


    哎,反正夜景或星空八成和織戶不搭,再說他也沒興趣。如果來約的不是友紀,我應該會很樂意去——


    「態度轉變得還真徹底啊。織戶你不喜歡看夜景?」


    「為什麽我非得哀怨地陪友基去看星星啦!」


    「我一次都沒說過要約織戶啦!相川,拜托!我都在懇求你了!這是我一生中最重大的請求!」


    友紀將雙掌合並,聲音響得像是要使出鏈金術。在用力閉上眼皮後,她微微睜眼偷看了我的臉色。


    「好啦,我知道了。偶爾去觀星也不錯。」


    「噢!謝謝!謝謝你啦!相川!」


    這時的友基,現出了十分惹人憐愛的少女麵孔。


    沒錯,簡直像戀愛中少女鼓起勇氣向單戀的學長告白,並且得到了滿意的答覆,盡管高興卻又顯得難為情。


    ——就是那種少女的表情。


    原本有副少女表情的友紀,現在卻像灌完了一升醬油似地,整張臉皺成一團。


    約好要去看星星,我在下午五點左右到車站前麵等她,然而友紀抵達時連半句話都還沒說,就先露出這種表情。


    「為什麽——為什麽不是隻有相川來啦!」


    「啊?你對我有意見嗎?」


    在快要叫著哭出來的友紀麵前,有個矮個子少女。她長著貓一般醒目的大眼睛,還有根漂亮得不輸燈籠魚的呆毛,平時總是囂張地擺著一副自信十足的臉——這名笨瓜平胸少女,就是春奈。我一說到自己要「跟友基去看星星」,她就立刻擅自跟來了。


    「果然不太方便?」


    「呃——算了,是沒關係啦。不過你們至少穿得像樣點嘛。」


    友紀泄氣地垂下肩。被她這麽一說,我明明記得友紀是說「要去玩」,結果她帶著簡直像是去登山的重裝備——咦?難道……難道要爬山?原來今天是這麽正式的觀星活動?


    我瞥了旁邊一眼。春奈在這種已經有寒意的季節還穿著短褲。盡管黑色高筒襪可以蓋得到大腿,這樣還是會冷吧?


    像我也隻在襯衫上麵加了套頭衫,打扮得像是要去鬧街。


    「總之!友紀基有想去的地方對吧?帶路帶路啦!」


    春奈的專長是記錯別人的名字,所以她把友紀給叫成友紀基。而麵對春奈,友紀則是稱她為「師父」。


    她們兩人的關係——乃是教授料理技術的師父和徒弟。


    春奈高高在上地抬頭挺胸。你是哪個將軍家的重臣啊?


    「師父……你還是換個衣服比較——」


    春奈對友紀的提醒完全不理,就走進了車站。我把手輕輕擺到一臉不悅的友紀頭上。


    「對不起。我說要跟你去看星星,結果那家夥就說她也想看。」


    「相川……相川你呢?」


    「嗯?」


    「相川你——想不想看星星?」


    「想啊……星星很漂亮對吧?」


    「嗯!超漂亮的喔!」


    露出潔白牙齒的友紀,心情像夏天天空似地放晴了。


    搭電車花了一小時出頭,再走路約兩小時多,我們來到了神奈川的郊外。


    現在我們正爬著坡度大概超過十五度的傾斜山路。單隻從電車窗戶看到的來講,這座山的標高給人印象並不算多高,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斜坡。


    圍繞在狹窄山路的樹木,種類實在很多樣;褪色的落葉闊葉樹,以及即使在秋天也是一片蒼翠的針葉樹,像碎花拚布似地全湊在一塊。這是在原有森林中逐步植林的結果?


    別說是街燈,昏暗的夜路上就連自動販賣機也看不到。


    說不定這裏是最適合用來試膽的地方。


    然而——我是僵屍,友紀的身分則是被稱作吸血忍者的黑暗居民,然後春奈又是被稱之為魔裝少女的降妖專家。所有人都很適應夜晚,不拿手電筒也能輕鬆地到處走,所以也沒什麽好怕。


    盡管如此,我們在來的途中發現了「小心有熊」的看板。


    ——看來要試膽似乎可以。


    「啊!會冷耶!什麽時候才會到啊!」


    春奈是第幾次冒出這種台詞了?她嘴裏一直念念有詞地跟在我後麵。


    唉,我頂多隻是披了一件套頭衫,穿得並不算多厚,而且我知道山區氣溫比想像中更冷,不過呢——


    「好冷好冷好冷!」


    坦白講,很煩。冷又不是講出來就有辦法改善的。


    不知道走在前麵的友紀是不是跟我有相同意見,她表情氣唿唿地轉過身,舉起雙手抗議:


    「真是的!既然這樣你就迴去啦!」


    ——真難得。友紀居然會嫌別人煩。


    正因為這樣,春奈好像也很意外,她眼睛睜得老大,停止發牢騷了。


    這種氣氛,讓臉色像是覺得自己講錯話的友紀低頭陪罪。


    「啊,沒有啦……這——再走一下就會到了——抱歉。」


    當尷尬的氣氛彌漫開來時,春奈突然變得忸忸怩怩。


    「我……我想去上個廁所。」


    「這裏根本沒廁所耶?」


    接在友紀困擾的迴答後麵,我也說道:


    「去那邊的樹叢就行了吧?」


    我們現在走的這條山路,被高大的樹木包圍著。從左右伸來的眾多枝葉,形成一條天然的隧道。鋪滿地麵的枯葉則是大片絨毯,絨毯前有好幾個猶如巨大球藻般的茂密樹叢——要是在那邊方便,應該不用擔心會被別人看見。


    「我去那裏一下——步很變態我知道,但是你絕對不能偷看哦!絕對不行哦!」


    我不可能去看啦。受不了——


    留下來的我就跟友紀一起仰望著天空等候,然而視野卻受到雜亂生長的柳杉阻礙,不太能看見星星。在貌似隨時會枯萎掉落的杉葉圍繞下,即使下雨大概也不太可能會淋濕;要是春天來了,這些樹肯定會讓我得花粉症。想著這些,時間過了約五分鍾,可是春奈還沒迴來。


    「好慢啊。」


    「——她該不會走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吧?」


    在幽暗的森林中,若是有路倒還好,沒路的地方就可能分不出自己在哪裏,或者搞不清楚該往哪邊走而迷路。我偷瞄了友紀擔心似的表情,搔了搔頭——還是進去找人吧。


    「那個白癡——友基,我去找一下春奈。」


    「噢……噢!我也去!」


    如此這般,現在我們變成要走進昏暗的森林裏。


    我跨過倒下的大樹,往深處走。


    看似相同的景色接連出現。我們朝構造複雜得像迷宮般的森林裏越走越深。


    喂喂喂,那家夥到底是跑到多裏麵啦——我們雙方該不會已經錯過了吧?這麽想的我開始不安起來。


    「我……我說相川。」


    「嗯?怎麽了?」


    雖然黑壓壓的看不太清楚,但我總覺得友紀那張臉好像在害羞。


    「我是在想——終於可以兩個人獨處了耶。」


    「怎麽突然提這個?你講的事還真奇怪。」


    「不可以這樣想喔?我明明就是你的妻子。」


    妻子。這個字眼讓我停下了腳步。由於什麽吸血忍者的戒律,我和友紀的關係變成了夫妻。但老實講——我很希望她不要這樣。因為僵屍並沒有爭氣到可以扛得起這麽重的責任。


    「這算什麽理由?還有通常妻子會隻叫丈夫的姓嗎?」


    你是用姓氏稱唿我。表示說,你自己也不想承認這樣的夫妻關係吧?盡管我迴話時蘊含這樣的用意——


    「咦?……啊……是這樣沒錯啦。」


    友紀將眼睛睜得大大的,表情高興得仿佛碰上了天賜良機。


    「你怪怪的耶。」


    「我可以叫你嗎?」


    「嗯?」


    「原來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喔!」


    「可以啊。」


    「相……相……!」友紀左右甩了甩頭,耳垂變得通紅,打算把話繼續說下去:


    「步『哇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聲劃過耳膜——和這種形容頗有落差,響徹森林的是春奈的尖叫聲。


    胡亂撥開草叢的聲音正逐漸接近。


    隨後——被大群蜜蜂追趕的春奈,飛奔似地朝我們撲來。


    「喂喂喂——真的假的?」


    「唔哇啊啊啊啊!」


    我和友紀一臉拚命地折迴剛才走來的路。


    如果是熊能想辦法,蜜蜂處理起來就頭大了。


    「站住啦!步!別給我逃走!」


    滿嘴胡言亂語的春奈追了過來。


    春奈大人會開尊口,要我「不可以逃」的理由——


    「必殺!步防護罩!」


    就是為了拿我當肉盾。


    春奈揪住我穿的衣服,硬把我的身體轉去擋蜜蜂。嗚哇啊啊啊啊啊!蜜蜂!蜜蜂!拿我當誘餌的春奈得逞以後,便自行匆匆逃走,我則顧著拍掉糾纏到身上的蜜蜂。


    「相川!你沒事吧!」


    「嗯,不要緊。」


    我才迴頭,就看到友紀在旁邊。這裏比剛才的山路要窄,所以能看得出她在我身邊,但我沒想到會離得這麽近,不自覺地就撞到她的頭。這陣衝擊讓友紀滑了一跤,而我也跟著跌倒。


    「好痛——」友紀痛得歪了臉。大概是為了不讓我擔心,她立刻又露出笑容。可是,她的表情逐漸僵硬了。


    唉,從旁人眼中看來,簡直像是我推倒了友紀,正打算對她做出不軌舉動。她會害怕或許也是難免的。


    「相……相川——」


    她聲音在發抖。我維持著把友紀壓在底下的狀態,迴頭看了後麵。於是——


    我們遇見熊先生了。


    伸出長長樹枝的大樹,讓人無法想像它的樹齡會是幾百歲。那隻手掌將樹枝往上扳開時,情境仿佛上班族在居酒屋的打烊前夕才掀起門廉、穿過門口,並且一臉過意不去地問道:「還有在營業嗎?」—體型超過兩公尺的大熊就這樣出現了。


    真……真的出現啦!超壯碩的!毛茸茸的!


    要裝死嗎?這種時候是要裝死嗎?可是我早就死了!


    為了立刻逃走,從地上蹦起的我扶起友紀,眼睛則緊盯著熊不放。


    別慌張。對啊,我是僵屍,僵屍應該比熊更像怪物!


    我要冷靜——行了,心跳穩定下來了。這隻熊不知道是否想確認我的心跳,就把長著肉球的手伸到我的胸口。


    唰。銳利的熊爪撕破了我的襯衫!這家夥——還是晃個兩招讓它躺下吧。


    當我用力邁出一步時,有人從後麵纏住我。


    「是……是是是是……是熊——!相川!是熊!熊——!」


    「冷……冷靜點,友基!你比熊還強吧!」


    友紀用全身體重撲了上來,把我摟得牢牢的,牢到讓人覺得她這輩子的夢想就是當一個雙肩背包。她的兩腕遮住了我的臉,而我的後腦勺正被某種超柔軟的東西頂著……感覺稍微有占到便宜。因為友紀在學校被評為深藏不露的波霸。


    「——喂!我看不到前麵!」


    鏗。接著冒出的聲音聽起來很稀奇。我牛仔褲的扣子彈開了。恐怕是熊爪揮下來的時候扯掉的。


    「熊!俗在有夠熊,有夠熊的啦——!」


    「我看你還挺有心情搞笑嘛!給我下來啦!」


    熊剛才站的位置傳來了「咕啊——」的不祥吼聲,因而咂舌的我,隻好背著友紀開始狂奔。


    我心裏明白應該往哪裏跑。


    「唔哇啊啊啊啊啊!」


    看吧,現在還是聽得到春奈的叫聲。總之隻要把這聲音當指標,就能跟那家夥會合啦。眼前無論如何,隻能設法先逃去可以歇口氣的地方。


    劈哩,劈哩劈哩——這並不是電擊聲。我的衣服老是被樹枝勾破,次數多到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詛咒,幾乎全身衣服都被刮得慘不忍睹。


    原來如此——是這麽迴事啊!


    這座山在覬覦我的衣服!


    要是看得見前麵,我也不會被樹枝勾到。想甩開友紀也行——不過,胸部貼在後腦勺的柔軟觸感實在很舒服,削弱了我這樣做的意願。


    靠僵屍威能一溜煙逃走,似乎有收到效果,我覺得那隻熊的動靜好像消失了。熊應該不會自己隱藏住動靜吧——我們順利逃掉了。


    「唔哇啊啊啊啊!有熊!熊熊熊~!我對貓會過敏啦!」


    「已經沒事了!冷靜點,友基!還有對貓過不過敏根本沒關係!」


    「咦?是……是喔。」


    才在想她終於肯放手了,我的姿勢卻一個不穩,為了站定而踏出的腳步又踩到樹枝,絆到了倒在地上的樹幹,讓我不小心就此跌倒。


    雖然我立刻無意識地揪住眼前的東西,想避免摔大跤,但是一路跑過來的衝力似乎有影響到,我還是當場摔倒。碰到土和草感覺挺惡心的。


    唰啦——那麽,這個狀聲詞代表了什麽?想確認的我稍微抬起頭,結果看到眼前有個美女,她身上穿的爬山用寬鬆長褲已經被脫下半截。


    是個將長發束成馬尾的女性。這位美乳大姐有副宛如看著髒東西的冷漠眼神、柔軟苗條得讓人戚歎「要是她能當模特兒多好」的胴體,表情則像厭倦了沒用學生的壞壞女老師。


    在那張標致臉孔的背後,活脫是個厲鬼。


    翡翠色的美麗雙瞳染成了深紅。因為褲子被我扯掉的關係,馬尾美女把展露出尊容的水藍色內褲遮迴去,並且歎了口氣:


    「步——對這種出於意外的狀況,你鐵定有相當的理由可以解釋吧?」


    「是啊,當然有——瑟拉,這裏頭有相~當深遠的原因。」


    「要是聽起來太淺薄——我會宰了你哦?」


    站起來的我拍掉髒汙,對眼前的瑟拉做了簡單易懂的說明:


    「我被熊攻擊,結果就跌倒了。這是不可抗力因素。」


    「換句話說,你是在跌倒瞬間抓到我的褲子,並且非故意地差點全部脫下來了。難道你想說這種漫畫般的劇情發展,剛剛就發生在此時此地?」


    「就是這麽迴事,完全如你所說。」


    我兩隻眼睛被她用手指頭戳了,真不知道這段理由有什麽好奇怪。要不是我是僵屍,老早就失明羅。


    「瑟拉芬……你怎麽會來?」


    恢複冷靜的友紀,狼狽得像是見到了幽靈。


    「我是跟海爾賽茲大人來看星星的。在這前麵,有個不錯的地方。」


    原來如此。瑟拉和友紀同樣是吸血忍者。說不定她們知道的是同一個觀星景點。


    「怎麽這樣——」


    友紀泄氣地垂下肩膀。總覺得友紀的樣子似乎從剛才就不太對勁。


    「我們在這裏,會造成什麽不便嗎?」


    瑟拉的旁邊,還有一名少女。少女的個子和春奈差不多矮。那是個可愛的少女,有一頭銀色秀發和白雪般的肌膚,以及藍色的碧眼。她叫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


    由於某種因素,她無法發出聲音,才會麵無表情地遞了便條紙給我。


    「對不起」


    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便條上寫的是這麽一句話。


    「唉。」友紀深深歎了一口氣。


    「假如你有什麽不滿——我是可以砍了這裏個頭最高的家夥,幫你排解鬱悶。」


    「個頭最高的不就是我嗎!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要砍我!」


    「不講這些了,步,我才想問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我和友紀是來看星——啊,瑟拉,你有沒有看見春奈?」


    「沒有,春奈也有來嗎?」


    「嗯,剛才她被蜜蜂追,應該是跑到這一帶。」


    瑟拉朝友紀的臉色瞥了一瞬,然後閉上她那刀刃般的眼睛,又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我們也去幫忙找人吧。」


    這句話使得友紀的表情開朗起來。


    「嗯?所有人一起找不就好了?」


    我的話讓友紀的表情變得陰沉。


    她到底是怎麽搞的啊,到底想不想救春奈?


    「你還是一樣遲鈍啊——」


    瑟拉吐出似有深意的台詞。算我遲鈍沒關係,告訴我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啦。


    「對了,你身上有股甜甜的奇怪香味。」


    「幹嘛看我?」


    我聞了聞變得破破爛爛的套頭衫袖子,發現確實有股香味——啊!是春奈擦了什麽東西在我身上」!


    那家夥——總之,不把春奈找出來也沒辦法對她說教。


    因此,春奈搜索團成行了。


    我們幾個排成一列,喊著春奈的名字走在狹窄的山路。我穿的衣服有一半以上已經破了,寒意迎麵湧上,而我拜托瑟拉借我衣服,結果就被戳了眼睛(第二次),因此我目前隻能祈禱盡早把春奈找到。


    套頭衫的袖子被人輕輕拉了一下。那股力道讓衣服變成了單邊無袖。


    ——啊,原來我這件衣服已經破損到這麽不耐拉了?


    揪著那條破袖子的,是優。


    「在前麵」


    她拿了這張便條給我看。


    黑暗中,要是凝神看去,可以看見一處較寬廣的地方。我立刻快步趕去。


    在我後頭跟上的是優,然後瑟拉與友紀也趕了上來。


    那裏有一塊雜草伏倒後空出來的圓型廣場,宛如一片神秘麥田圈。


    推測是人工種植的針葉樹都躲起了蹤影,這塊廣場被點綴秋天的橘色落葉包圍著。葉子要換上紅裝,選在這裏實在不錯。大口吸氣會聞到一股芬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在這種似乎能容納整座網球場的空間中央,有熊的身影。


    「前麵有熊」


    追上來的優,把如此寫著的便條抵到我眼前。或許也因為陰暗的關係,剛才我似乎沒有把內容讀完。盡管我煩惱著是不是要逃,突然間我卻注意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那隻熊,好像抱著什麽。


    那是個少女,身高一四五公分左右,還有根稱頭的呆毛——是春奈。


    那女生在幹嘛啊?


    「春奈——」


    區區一隻熊也沒什麽可怕,所以我直接從正麵接近他們。在熊掌懷抱中的春奈,嗲嗲地這麽說了句:


    「好溫暖哦。」


    你覺得暖和真是太好啦。


    「拿熊來代替沙發啊——很像春奈會做的事。」


    來到廣場中央的瑟拉,雙臂叉在胸前露出了微笑。


    「我也想感受毛茸茸一下」


    同樣來到廣場中央的優雖然沒有表情,還是顯得很羨慕。


    大家靠到熊旁邊圍在一起,笑成一團。


    「——為什麽啦!」


    仿佛要將枝葉窺率聲響掩蓋過去的吼叫般聲音傳出,隻有友紀還留在廣場入口。


    「為什麽——老是會有人來攪局啦!」


    聽到那快要哭出來的聲音,沒人開得了口。


    「我不過是,想和相川兩個人——我明明隻是想和他一起看星星!為什麽瑟拉芬你們老是要跟相川在一起啦!」


    這樣啊——這家夥原本是希望就我們兩個單獨來,所以她的態度才會一直怪怪的。


    難得的一次約會。我卻不懂得看場合,還帶了春奈一起來……換成是平常,我現在就會發揮出得意的詭辯工夫,然而我連一句好聽話都想不到,隻能望著握緊拳頭的友紀。


    我必須——說點什麽才行。我腦袋裏唯有這個念頭在轉來轉去。


    「你少誤會啦!」


    從那隻熊的肚子一帶發出了聲音,隨後春奈撥開大大的熊掌,蹦出熊的懷裏。


    「咦?」


    「聽你剛才的說法,簡直像我們幾個都喜歡步嘛!」


    春奈用細細的手指,使勁地指向眼中泛著淚光的友紀。


    「是啊,這實在讓人很火大。」


    瑟拉也轉身麵對友紀,眯起了眼睛。


    「誰叫你們——都要跟他一起來!你們是想妨礙我和相川對吧!」


    「友紀基,你討厭我嗎?」


    大大的眼睛是如此地正直,而且充滿著自信。看了春奈這樣的眼睛,友紀大幅度搖頭說:


    「——才不是那樣。我——」


    而春奈高高挺起往後肯定也不會發育的小小胸部——


    「我也一樣!我是想和友紀基一起看星星,所以才來這裏的!」


    「……師父。」


    「我也隻是和海爾賽茲大人來觀星,我們可不是來觀賞變態哦。」


    「隻要能大家一起欣賞就是最好的」


    「——我是笨蛋。自己擅自把事情想成那樣……也不懂大家的心情——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說得對啊,好不容易有機會來看星空——和大家一起看比較好!」


    傷腦筋耶。風頭全部被春奈搶走了。我笑了一下,看準時機朝瑟拉和春奈開口:


    「我可以問一下嗎?」


    「嗯?」


    「怎樣?」


    「也就是說,我是被你們討厭羅?」


    「討厭到跟用手刮黑板的聲音差不多。」


    春奈咬緊牙關,同時還做出抱住自己身體的動作。


    「討厭到有時候會弄錯,把蟑螂叫成步呢。」


    瑟拉頻頻點頭,並且閉著眼睛迴顧。


    「變態度再低一點就好了」……連優都這樣說!我有點受到打擊!


    「你們喔——那你們幹嘛要住到我家?」


    「因為方便。」


    「是啊,我可以讚同這項意見。」


    「膽量不錯嘛——明天家裏沒你們的飯啦!」


    「啊?」哎呀,瑟拉美麗的粉紅色嘴唇,冒出了黑道大哥般的氣息!


    「步,你說了什麽?好冷耶。」


    啊——春奈話裏的意思,簡直像是我的言行本身就很冷!


    「…………沒有,小的什麽都不敢想。」


    感到落寞的我學起剛才的春奈,想把那隻熊當沙發來坐,可是熊用它強韌的爪子——撕破了我的襯衫。


    唔!這座山果然在覬覦我的衣服!


    心裏的疙瘩消除以後,友紀取迴了平時少年般的活潑與直率。我們幾個走在路況變得更艱險的山路。望著天上,可以發現沒有雲也沒有月亮,夜空完美無比。


    「會冷耶。」


    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抱著身體給我看的春奈說出這種話還瞪著我。看看我是什麽模樣吧!牛仔褲沒扣子、套頭衫沒袖子、連內衣也是破的!看了我這德行,你還講得出冷這種字眼?你這沒人性的家夥!


    「春奈,就算一直喊冷,狀況也不會改變喔。」


    「你胸前有脂肪成分所以還好啦——」


    我這麽說著打了一個冷顫。理由除了冷以外,起因還要加上瑟拉冰柱般紮人的視線,和我的眼睛相對。


    「你要效法優啦。她一句抱怨也沒有喔。」


    「因為我習慣了」=「人家不要緊哦!很厲害吧?哥哥!」


    我已經冷到要是沒在腦海裏把便條內容轉化成可愛版本來取暖,就會凍死的地步啦,阿忠(注:動畫《龍龍與忠狗》中的忠狗)!


    「喂,給我迴話,友紀基!你是想去哪裏?」


    因為寒冷的關係,春奈講話的語氣變成了拉普達之王(注:指動畫《天空之城》的反派角色穆斯卡上校)。


    「再一下就到了!加油啦!」


    友紀的步調始終沒變,興奮得像是要蹦來蹦去的她,一直在前麵帶路。


    「要是再三分鍾還沒——唿喵!」


    「剛才那是啥啊?」


    「羅唆!打噴嚏你也會吧!不要特地挑毛——哈唿喵!」


    「你的噴嚏聲很牽強耶。這樣反而不好發音吧!雖然是很冷啦!」


    我吐槽的內容,使得春奈從呆毛散發出了不高興的念波。


    「戈巴契夫。」


    聽到奇怪的字眼讓我迴過頭來。眼前看到的,是一名臉頰微微變紅的無表情少女。優沒辦法說話。然而剛才那意味不明的詞在發音時,聽起來確實很像優會有的可愛聲調——不會吧。


    當我又轉迴春奈她那邊的時候——這次我確實聽見了。


    「戈巴契夫。」


    轉頭一看,優裹著手甲的手正遮在嘴邊。


    難道——果然是我所想的那樣?原來優打噴嚏的聲音是「戈巴契夫」。


    我繼續默默地偷看優的臉,不過她一次都沒有露出想打噴嚏的動靜。


    「我曾經聽說過,每接近天空兩百公尺,氣溫就會下降約一度左右。像你們穿成那樣,或許會感冒。」


    「意思是說——」


    迴頭看去,之前爬的山路延續了幾百公尺。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


    「戈巴契夫總書記。」


    糟糕!我又錯過了!而且這次還附了職稱!


    「啊~會冷耶。」


    春奈又講出了像是迴到原點的話,就在這時候。


    「我們來玩一下遊戲吧。」


    瑟拉如此提議。


    「怎樣的遊戲?」我這麽一問——


    「接下來講到『冷』這個字的人,就要被所有人揍。」


    「雖然恐怖,但要是沒有罰得這麽狠,大概很容易就講出來吧。」


    「正合我意!」


    「我當裁判」=「感覺好好玩!人家發不出聲音比較占優勢,所以就一直觀察哥哥還有其他人吧。」


    「咦?怎樣怎樣?你們要做什麽嗎?」


    走得稍微前麵點的友紀,將興致勃勃的眼睛轉到我這邊。


    「是啊,我們在玩遊戲。因為大家太常抱怨冷了——」


    「出局」=「啊哈!哥哥你馬上就講出來了。」


    春奈的水平手刀劈到了我的喉結,那股力道讓我噎了氣。之後,又有瑟拉的霸王肘精準地搗進我的心窩。


    「啊~原來如此!一說冷就會被揍——」


    友紀帶著開心的表情點頭。傻瓜,這女生真是傻瓜。


    「出局」=「啊!不可以把字講出來哦!」


    砰!磅!砰!磅!——雖然簡樸,不過還有別的敘述會這麽好懂嗎?


    等友紀被擔任裁判的優之外的人打過,我彈了她額頭,之後大家又走了約五分鍾,於是來到一處平坦的地方。


    那裏比剛才熊在的廣場更寬闊,是一塊草木經過人為砍伐的空間。周圍幾乎沒有樹,大概都被采伐掉了吧?整塊地方仿佛將山頭鏟平之後的產物。除了我們剛才走來的山路後麵,簡直清淨得什麽也沒有。


    「哇~」發出聲音的是春奈。


    「哦?」如此感歎的是瑟拉。


    啊,好棒。感覺有如待在宇宙。


    放眼望去,隨處都是星空。沒有其他光源。


    隻顧強調著本身光采耀眼的星空,就在我們眼前。


    那跟我們在爬山時一路看到的星空根本不同。四麵八方全都能看見星星,有股如同飄浮在天空的高昂感。我感動得幾乎想當場躺下。


    「很酷吧!」


    友紀張開兩手打起轉來。


    「簡直像把宇宙刑事在進行戰鬥服著裝時的光,都鑲到天上了!」


    「雖然難懂得要命,不過春奈你也很感動吧。」


    原來星光可以這麽閃亮?還能在這種伸手可及般的地方直接威受到?要是有這麽明亮的光照在眼前,會想用線把那些光點連起來也是當然的。發明星座的人,肯定也仰望過這片美麗無比的星空吧。


    「好棒」=「哇~好羅曼蒂克哦。」


    「費了這麽多勁,欣賞起來別有一番感動。」


    「就是啊。特地來這裏算是值得了。」


    優移開目光,像是發現了什麽。我們幾個也跟著把臉轉到旁邊——總不會又是大群蜜蜂或什麽來著吧?


    在那裏,有一縷光芒。


    「是流行」=「哥哥你看你看!是流星耶!」


    不隻一顆。夜空中連續有光芒劃過。


    隨後,友紀頓時興奮起來。她高興得仿佛要朝流星追上去。


    「我就是想讓你看這個——雖然在市區看不太清楚,來這裏就可以看到超多流星喔!」


    「好酷耶——」


    「是獅子座流星群」


    這就是——獅子座流星群?去年在電視上,曾經有節目大肆介紹過有多好看多漂亮。所以我就在自己房間守候著獅子座流星群出現,結果什麽也看不到,讓我很失望。


    正因如此——我的心情雀躍起來了。


    想看星星,最好選在沒有其他光源的地方。想看星星,就連月亮也會變得礙事。


    然而,今天月亮沒出來。另外在深山中應該也有關係,這裏根本找不到光源。


    即使如此,我們之所以沒被漆黑的幽暗籠罩,都是因為有星光照耀。換成是在東京,八成不會有這種想法吧。


    「在流星群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獅子座流星群喔。所以啊,到了極大日——流星看起來最多的那一天,我每年都會來這裏仰望天空!」


    這樣啊。原來十一月還有這樣的節目——之前我都不知道。


    就在我感觸良多地望著光芒陸續通過的時候。


    「那道光超大的!真有一套!」


    春奈用手指向一等星。看來這家夥喜歡大的玩意——畢竟她自己個頭小不隆咚的。


    「嗯嗯!超讚的!不過從那顆星星上看到的地球,肯定也差不多亮——不對!肯定還比那更亮啦!」


    心情一直很high的友紀講出這些話,讓我稍微佩服了一下。


    「從那顆星星看這裏嗎——這種事我都沒想像過呢。」


    「我猜,在那顆星星上的人,肯定也有把地球和其他星星用線連成三角形,或者當作是神話中的生物——換作這樣想,你們不覺得很振奮嗎?」


    「稍微——啦。」


    「我也喜歡俗世」=「人家也喜歡從這裏鳥瞰的夜景唷~」


    「俗世?」


    我被優牽著走去廣場的邊緣。在那裏,有一道貌似人工削出來的陡坡,從那裏拋出視線的話——便能看見璀璨耀眼的街區。


    我一直望著天空所以沒特別戚受到,但是鳥瞰的街景十分漂亮。


    「天空的星星有種不變的美麗可是地上那些不斷改變的星星也很美麗」


    「不斷改變的星星啊——」


    在那裏的是生命的光輝,人們活著的證據。市街的光芒確實如星星般閃亮。


    「看到他們展現的光芒,會讓使命戚湧現啊。」


    「——就是啊!因為那是我們吸血忍者一直在守護的光芒嘛!」


    「這裏真的是被群星環繞耶。」


    不隻是天空,就連地麵也滿布星辰。光是這樣想,我的胸口就有一股情緒在蠢動。我想永遠望著這幕光景。


    「我還想再來這裏」


    「好啊,等到明年,我們這些人再來——」


    「咦?下下禮拜就有雙子座流星群喔!」


    「……」


    「咦?相川?怎麽了?」


    「下下禮拜又來……未免——」


    「嗯……我不想那麽常來。」


    春奈幫忙把不方便講的話直接講出來了。


    「喂喂喂!你們看嘛!這不是很酷嗎!很酷吧?你們剛才的感動都跑到哪裏去了!相川!」


    「不好意思,下下禮拜來會有點——」


    「要我每天來也可以」


    「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是神!」


    友紀哭著牽起了優那裹著手甲的手,還用兩隻手嗬護般地和她握手。


    「不過,謝謝你啦——友紀。我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星空喔。」


    眼睛睜圓的友紀看著我的臉,然後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


    「我們絕對還要再來——步!」


    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從我們剛才爬上來的那條路冒出了熊。但是,並不隻有它一隻。


    連狸貓和猴子之類的動物也聚集了。它們都是是來看星星的?


    「看星星要大家一起看才好」


    優,是你叫它們來的?原來我們家這位死靈法師,連這種事也辦得到?


    「有…有有有有……有熊——有猴子!有山豬!」


    友紀嚇得躲到我背後。


    「鎮定點,沒事啦。」


    「可是我——我對貓過敏耶!」


    友紀閉著眼睛猛發抖的樣子還挺鮮的,我不小心笑了一下。


    「這些動物不會有害吧?」我這麽問優,當下得到了迴覆:


    「它們不會咬人」


    「你看,優也說沒事啦。鎮定點。」


    我笑著輕敲友紀的頭。友紀揉了揉自己被敲的地方,嘀咕著說:「可是——」


    為了讓友紀放心,我走到熊旁邊摸它的頭。


    熊擺著一副溫柔的眼神——撕破了我的衣服。


    山豬、猴子正打算扒掉我的牛仔褲。


    「慢著!不會吧!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為什麽這些動物要來搶我的衣服啊!


    「它們討厭步」


    「我不隻被春奈和瑟拉討厭,連這種初次見麵的動物也要討厭我嗎!為什麽!」


    「因為它們喜歡她」


    待在優望著的方向的,是友紀——原來如此,友紀跑來這座山看星星應該已經有好幾次了,而這些動物就跟她產生同儕意識了?


    「它們說步是敵人因為步會欺負她」


    「咦——!」我發出聲音抗議。熊出現那時,我做的事情看起來確實是很像把友紀推倒在地,還有剛才我也敲過友紀的頭就是了——這幾隻動物還真渾蛋。盡管我想著要對它們反擊——


    友紀望著被扒光的我,露出了笑臉。


    突然覺得事情很蠢的我也跟著笑了。


    「真受不了,來觀星反而變成觀賞變態的活動——真惡心。」


    瑟拉冷靜而冷酷地——用看到髒東西般的眼神凝視著我。


    「你的眼神還有話都好冷漠!我的身心都好冷!」


    我抱住自己的身體,


    「出局」=「好,我們又從哥哥這邊聽到『冷』羅。」


    「咦?」


    原來那遊戲還沒玩完喔!


    我受到了在場所有人(包含動物)的處罰。


    *


    友紀說完這段去觀星的事情後,便悠然走到法庭中央為我作證。


    「我說友紀,光聽你這樣講,我覺得相川看起來隻是個變態耶。」


    妝化得無懈可擊的陪審員三原,用一副奸笑的臉開了話鋒。


    「佳奈美和平鬆明明都不肯陪我去,可是相川卻陪我一起去看星星耶?他根本是個好心到不行的家夥嘛!老實說我真的很感動!」


    辯護律師在我身旁閉著眼,感觸深刻地表示力挺。


    「嗯?可是我也有說想跟友紀基一起去耶。」


    法官春奈顯得有些不滿,讓呆毛跟著沮喪地萎縮。


    「啊,那也有讓我受到感動啦!」


    「就剛才所提的事情,你想表達的意見隻有這些?」


    話語中蘊含不耐的檢察官瞪向友紀。


    「咦?呃——我是想證明,相川是在不可抗什麽的情況下才那樣做的,他沒有故意對別人性騷擾啦。」


    「你並沒有證明成功吧?我被他扯掉褲子,最後還被迫在整片星空下目睹根本不想看的醜陋裸體喔?法官,我要求判被告在地獄受無期徒刑。」


    砰砰。


    「判處在置物櫃關三年!」


    刑……刑責居然比我想像的還重。友紀站在顏麵抽搐的我旁邊,拚命搖著頭,並且慌張地猛揮手。


    「不對啦。相川隻是遇到熊攻擊,他保護了我。應該怎麽說呢……他沒穿衣服的原因就那樣而已啦,我不覺得他有惡意。還有我總覺得好像卡著什麽盲點,到底是什麽啊?」


    「實在不像話啊。」


    瑟拉似乎瞧不起口拙的友紀,對她的辯詞付之一笑。


    「可以打斷一下嗎?」


    英國紳士般的美形陪審員——安德森,輕輕舉手說道:


    「相川這樣,其實已經受到懲罰了吧?他一下被打扮成尼斯、一下牛仔褲被炸成中古貨,遭到熊攻擊之後還落得被圍毆的地步。」


    「就……就是嘛!就是這個!讓我覺得卡住的盲點就是這個!相川確實有做變態行為,但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可以原諒。可是織戶做的事我就完——全不能原諒……這都是因為,相川在之後的下場一定很慘!正的一百加負的一百,結果還是會變成正的一百啦!」


    友紀大力強調。平鬆對於在意的事似乎無法刻意略過,就問了旁邊的織戶:


    「為什麽……會變成正的?」


    「因為那家夥是呆瓜。」


    織戶立即迴答。雖然要是他沒講出口,我也會講。


    「我反而要主張瑟拉芬防衛過度!」


    唰。友紀奮力指向瑟拉。


    哇,狀況急轉直下啦。沒想到友紀會來這一手。這樣說不定官司可以打蠃——就抱著這種期待進入下一個短篇吧,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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