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數學課早已經上完換下一堂課了。啊,不對,連下一堂課也上完了。


    無意間望向左手邊,窗簾隨風搖曳,連窗戶都打開來消暑透氣。雖然不知道是哪位善心人士,但這窗簾真是拉得好啊。就在我恍神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下課鈴響了。


    下一堂課是——喔,已經是午餐時間啦,吃便當吃便當。


    我拿出預先準備好的便當。這便當呢,可是那位謎樣少女春奈做的喔。對啦,就是那位天才美少女惡魔男爵。


    “我對煎蛋卷很有自信的!”


    春奈這麽說著,得意洋洋地準備料理。一想到這裏,我的嘴角不由得揚起幸福的角度。我帶著最燦爛的僵屍笑容打開便當盒。但很快地,我的僵屍笑容馬上布滿三條線。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事情沒這麽單純。


    “別鬧了啦。”


    我抱頭呻吟。跟這種便當比起來,隻有白飯和佐料的便當還好一點。


    放眼望去,我的便當盒是一片金黃。


    “我對煎蛋卷很有自信的!”


    我深刻體會到了。但你也未免太有自信了吧,隻有煎蛋卷?


    還有,這綠色鋸齒狀的塑膠片是拿來幹什麽的?再怎麽說,那也不是用來把煎蛋卷圍成像牧場圍欄的東西吧。


    “喲,相川。你會吃普通的便當還真是稀……”


    這時,一個叫織戶的男子出現在我麵前。咖啡色的刺蝟頭加上一副眼鏡,是那種隨處可見又煩死人的同班同學。


    他的身高、體重、相貌都很普通,是個沒有任何特征的高中男生。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總會特別用心整理那一頭注冊商標的刺蝟頭。這個煩人的家夥從幼稚園開始,就一直陰魂不散地纏著我。


    “天啊……”


    織戶看了我的便當似乎嚇了一跳。


    拜托,別露出那種活像看到瀕死動物的哀傷眼神。


    “你也玩得太誇張了吧?誇張到很難笑耶。”


    織戶邊搖頭邊拉開旁邊的椅子,在我桌上打開他的普通便當盒。


    “我最愛煎蛋卷了。”


    我試著催眠自己、準備開動——但這時我才發現,沒附筷子。


    喂喂,惡魔男爵小姐,你怎麽會犯這麽簡單的失誤?還好我這便利商店狂還有一堆庫存免洗筷。


    “喂,相川。”我正要起身去拿筷子,織戶輕喚了我一聲。


    “嗯?幹嘛?”


    “你幾時開始不會叫我迴自己座位吃飯啦?”


    我都講幾百次了,你還是跑來跟我吃,我早就放棄了。


    “那你迴自己座位吃。我想獨處,別過來。”


    “唉呀,別這麽說嘛。”


    織戶莫名地露出滿足的笑容。唉,這家夥真的有夠煩人。


    我從教室後麵無法上鎖的個人置物櫃裏拿出免洗筷,迴到座位上,準備和眼前的黃色惡魔格鬥。


    好可怕。自從我成為僵屍以來,和各種生物進行過殊死戰,但跟那些東西比起來,眼前的煎蛋卷讓我更害怕。裏麵一定有什麽玄機。我把筷子插入便當盒,幾次深唿吸以後,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然後一口氣吞下去。


    “唿唔!”


    我的嘴裏不小心發出奇怪的聲音。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到嘴裏活像會噴出宇宙。難不成那家夥是特級廚師?區區的煎蛋卷,從來沒有讓我這麽感動過。


    隻不過——


    隻不過塞滿整個便當實在敬謝不敏。不,應該說如此美味的煎蛋卷,沒白飯搭配實在太銷魂了。各種難以言喻的理由,讓我這個僵屍忍不住淚光閃閃了——等等,我有個主意。


    “喂,織戶。我的煎蛋卷多得要命,跟我交換一些日本人飲食的靈魂好嗎?拜托。”


    “啊?那你一開始就放白飯不就行了。幹嘛搞些有的沒的——”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跟我換了。


    仿佛銀河在口中擴散的美味煎蛋卷,讓織戶完全傻眼。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隨即從椅子上站起來。


    “喂!相川的煎蛋卷超好吃的!現在可以拿白飯來跟他換喔!”


    喂喂,織戶。拜托你別這麽誇張,我可是個淡泊名利,隻想安靜過日子的膽小僵屍。


    聽了織戶的話,好幾個人跑來我身旁。沒辦法,反正煎蛋卷多得很,就分給他們吧。


    剛開始我還能這麽想,結果“相川家的究極煎蛋卷”傳聞迅速延燒,還廣受好評,沒一會兒功夫,原先黃色的便當立刻化為塞滿白飯的便當,而且白飯上的佐料還都不一樣,混合了不同的家庭風味。


    我的確是說過“隻有白飯和佐料的便當還好一點”,但變成這樣其實還挺難過的。


    想不到,本世紀最大的煎蛋卷,會統統變成白飯。


    盡管如此,我還是無法責備他們。


    “好好吃喔。”看到女孩子們笑逐顏開的模樣,我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遊戲或電影裏,偶爾也會有懂得察言觀色的僵屍對吧?


    ——我就是這樣。


    下午的課也安然結束了……雖然我都在睡覺。


    午後的烈日實在太犯規了,我還以為自己會被曬死。再來就是等太陽下山之後迴家。


    夕陽餘暉下的操場上,田徑社的隊員像在公園裏嬉戲的孩子,在橘色的運動場上來迴奔跑。大家好像很開心似地,臉上都充滿笑容。看著運動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材,我可以理解發明運動短褲的人,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了。


    現在教室裏幾乎已經沒有其他學生,像平常一樣,隻剩我和織戶留到最後。盡情享受青春生活的學生們,都在談笑聲中離開教室。


    織戶似乎也要迴去了,看他背起背包從座位上站起來,打了個大嗬欠。


    “相川,你最近都很晚走。都留在學校幹嘛?”


    “睡覺。”


    “都睡這麽多了你還睡?”


    織戶大笑了幾聲拍著我的背。說實話,與其說我在睡覺,不如說我是被太陽打倒還比較貼切……算了,說了也沒人懂。


    “反正你家很近,倒也沒關係。不過最近不是常發生殺人事件?你自己當心點。”


    這家夥竟然會關心我,還真不像他會說的話,讓我覺得有點好笑。不過他說得沒錯,最近分屍殺人事件頻傳,兇手應該都是同一個人。


    當初殺了我的應該也是那家夥吧。但再讓我碰上,就得換我獵殺他了。


    “哼,我倒想會會那個殺人犯。”


    “對了,說到會麵我想起來了。相川,我妹妹的朋友好像是那起連環殺人事件的幸存者喔。她叫京子,你有印象嗎?”


    咦——?幸存者?喂喂,我記得那起連環殺人事件應該沒有幸存者吧?我算是比較另類的幸存者啦。


    “這名字我沒聽過。什麽樣的女孩啊?”


    “年紀和我妹一樣都是十四歲。以中學生來說身高算是比較高的,而且還是童顏巨乳,比我妹可愛好幾倍喔。”


    “還是沒印象。那位京子小妹找我有何貴幹?”


    “嗯,你不認識她啊。不過京子認識你喔。簡單的說就是一見鍾情啦!”


    織戶的笑容實在蠢到家了,在那副眼鏡底下的眼神根本就是變態。


    “這樣就說人家一見鍾情,好像哪裏怪怪的。”


    “你不知道她問了多少有關你的事……她絕對是煞到你了啦!想讓失去雙親的可憐女孩見到心儀對象的高貴情操,你就不能體會嗎?拜托,和她見個麵就好,求求你。”


    這家夥怎麽這麽煩啊。看他雙手合十,一臉歉然的笑臉,真想把他揍飛二十公尺遠。也罷,這種事怎麽樣都好,總之是一條線索。殺人案的線索就在那女孩身上。


    “ok啊,我也對她很有興趣。”


    “……相川……你果然是個蘿莉控。”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不是對她有‘性’趣。倒是你沒對人家出手吧?”


    “喂,相川,別把我跟你一概而論。我喜歡的可是成熟女性。”


    “真要說起來我隻是喜歡貧乳,不是蘿莉控。”


    “不要惱羞成怒嘛,蘿莉控。”


    “你這好樣的。現在就告訴我你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看我怎麽盡情羞辱你。”


    “總之,人家在整天吵著想早點見到你啦。”


    “知道了。方便的話明天下午帶我去見她吧。”


    “對了,最近我好像很少去你家喔?明明以前常去的。”


    我可不記得有叫你來過我家……喂喂,別給我想起這些奇怪的事情。


    “很久沒拜訪了,去一下行吧?”


    看吧,果然不請自來了——真麻煩,現在他要是過來我可頭痛了。不對,不隻現在,不管他什麽時候來我都很頭痛。


    “不行啦。你也知道……很多事不太方便。一個人住雖然輕鬆,但我也有很多事要忙。”


    要是他問我哪裏不方便,我也準備好答案迴答他。


    “那就沒辦法啦……”


    織戶哀怨地看著窗外,窗外傳來參加社團活動的高中生揮灑汗水的歡笑聲。


    “不好意思啦。對了,改天一起去打保齡球吧。現在你大概沒辦法贏我。”


    因為我可是僵屍啊。這是我內心的os。


    “好啊!很久沒有賭漫畫了!那就後天去吧!”


    織戶開心地旋轉手臂,嘴角愉悅地上揚。這家夥從以前就很喜歡保齡球。


    就這樣開懷閑聊了一會兒之後,織戶先行離開教室。我聽著織戶的腳步聲遠去,了望窗外的方向。


    夕陽西下的天空……偶爾想學人家附庸風雅,可是接下來的句子怎麽也想不起來,大家應該都有這種經驗吧。


    不過今天天氣還真好,好到我都想飆髒話了。太陽快點下山啦。


    “嗯?那是什麽?”


    一道閃光伴隨尖銳的玻璃碎裂聲衝進教室裏。衝進教室裏的東西,不用細看也看得出是隻螯蝦。穿著立領學生服的螯蝦,體型比普通人還大一點——喂,這隻螯蝦也太大了吧!


    “魔裝少女的魔力應該在這裏……”


    螯蝦用它的巨螯拍拍身上的玻璃碎片,環顧著教室,然後用圓滾滾的可愛雙眼看著我。


    “魔裝——少女……?”


    螯蝦歪著腦袋似乎不能理解眼前的情況,真是充滿人味的模樣。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男人當魔裝少女還真少見,而且魔力也很微弱。你這小子真的是魔裝少女?”


    “我是很想否認,但姑且算是魔裝少女。”


    “……沒差,反正這附近有好幾個反應,應該可以期待一下。”


    這些家夥的總稱…到底叫什麽啊?


    “嗯?有一個往這裏前進……來得好,想不到可以同時痛宰兩個魔裝少女。”


    對了對了,這些家夥叫美迦洛啦,真虧我還記得。


    這時,隨風搖擺的窗簾旁,出現了一道身影。


    身穿t恤外加一件條紋內褲,手上還拿著電鋸的春奈從窗外登場了。


    隨風飄動的t恤和呆毛,還有背後夕陽餘暉下的運動場,那景象夢幻到非常滑稽。


    “步!你在幹嘛!快把那隻美迦洛打得落花流水啊!”


    是要打到什麽地步才算“落花流水”?而且為什麽你會穿成這樣跑來這裏?


    “嗬嗬!這敢情好,看樣子我的期待又落空了!剩下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殺了你們!”


    那隻混蛋螯蝦夾著巨螯,露出輕快的笑容。你是巴爾坦星人啊!啊,不對,巨螯的形狀不一樣。


    “步,快解決它!喂,你在看哪裏啊!不要往我這裏看啦!”


    我遵照春奈氣急敗壞的指示,從座位上站起來和螯蝦對峙。春奈大概是內褲被看光光所以才臉紅的,既然如此,你幹嘛要穿成這副德行登場?


    “一旦開戰,教室會變成什麽樣子?”


    “哼,你是魔裝少女,修理東西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啦。”


    “那我就放心了,反正隻要打倒那隻螯蝦就行了吧?”


    “沒錯,那家夥是雙a級美迦洛,魔法師螯蝦。”


    那家夥是魔法師?看起來不像。


    “弄錯了。應該是窮兇極惡螯蝦吧?”


    也差太多了吧,要怎樣才可以錯成這麽離譜?


    “唿唿唿!廢話少說,開戰吧!”


    螯蝦身上突然冒出一陣暖風。


    就算放屁也不至於放這麽多才對,它到底放出了什麽東西?仿佛覆蓋全身,令人厭惡的紫色暖風。這時春奈摟緊身體,發出了痛苦的低吟。大概是受了暖風的影響,產生了和我一樣的厭惡感。


    “這……怎麽可能?”


    “怎麽了?你沒事吧?”


    “步,步……這陣惡寒是怎麽迴事……”


    螯蝦向前趨近一步。春奈閉起眼睛,肩頭顫抖。


    “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吧?”


    “別…別亂講!我會怕美迦洛?……這怎麽可能——”


    說到一半,春奈突然靜默不語,全身無力癱坐在地。看她眉頭深鎖咬緊牙根,似乎想抑製身上的寒顫。


    我趕緊欺近對手,像對付黑熊時一樣,瞄準螯蝦的頭部攻擊。


    但我的手腕還沒抓到螯蝦腦袋,就已經掉落地麵、鮮血淋漓。


    “唿唿?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幹得不錯嘛……男魔裝少女!”


    螯蝦用巨螯壓住單眼,唿唿唿地笑了起來。


    “步!”


    教室裏響起了可愛的尖叫聲。春奈會擔心也不無道理,因為我的血液不斷從斷腕處滴落地麵。嘖,真受不了。這隻螯蝦的動作還真快,居然這麽輕易就把我的手腕夾斷。不過我也毀了它一隻眼睛。


    “少了右手真是麻煩……要是左手還好一點。”


    不能使用慣用手真的很不利。隨著鮮血滴落的聲音,我和螯蝦慢慢地調整距離。看來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找不到破綻,誰先出手就輸了。這可怎麽辦?


    “步!快變身魔裝少女!”


    春奈忽然把電鋸丟給我。喂喂,我要是伸手拿那把電鋸,馬上就會被巨螯剪成兩半——拜托你也看一下情況好嗎?


    我向後躍開,以左手接住電鋸。螯蝦果然看準了時機縮短距離,朝我的腹部攻擊。巨螯貫穿了腹部,鮮血從我嘴裏湧出。


    就在我彎下腰同時,螯蝦立刻補上一記頭錘,撞得我鼻孔噴血,背部用力撞上黑板。我使盡全力用膝撞反擊,誰知一擊不中,身體再度慘遭螯蝦肘擊。


    可惡,這隻螯蝦速度也快過頭了吧?


    “快誦唱咒語啊!”


    春奈的命令在我耳邊響起。不可能啦,別強人所難,這會兒我可沒那種美國時間。那段又臭又長的咒語,我當初可是熬了整晚才背起來的。


    受到巨螯揮擊倒地,教室的桌椅被我撞得東倒西歪。


    “打死我都不想變身魔裝少女啊。”


    但也隻剩這個辦法。這隻螯蝦,強到我都想飆粗口,不變魔裝少女根本贏不了。


    我打定主意,開始誦唱咒語。螯蝦,麻煩你等我一下。


    “人知、王死萊召、乃我旦、璽討右、艾可燃綏!” (注:請將此行字倒著念,即為:“雖然可愛又討喜,但我乃招來死亡之人”。)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首先我的製服瞬間爆裂,全身聚集光點。這一刻還真是讓我羞愧到想死。


    然後所有光束集中起來,在我的身上調和成材質不明的扮裝服。和第一眼見到春奈的裝扮一模一樣,下半身也是涼颼颼的裙子。要是讓春奈來穿,可愛的小褲褲自然可以一覽無遺——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啊。


    我感覺全身力量充盈,而且強到讓我起雞皮疙瘩。不,應該是這身模樣讓我起雞皮疙瘩。


    唉,真受不了。不過這樣一來應該有得拚了。能夠讓心態有這麽大的轉變,魔裝少女的力量真不是蓋的。


    打從我變身魔裝少女之後,螯蝦全神戒備,兩隻巨螯擺出拳擊手的架勢,窺探我的動靜。


    “步!快點……快點行動啊!”


    春奈指著螯蝦大叫,頭上的呆毛搖呀搖的。是是,小的馬上動手。


    我高舉起左手的電鋸,就在螯蝦看準空隙準備出手的一刹那,我用失去手腕的右手擊出右直拳,一擊得手後再補一腳,將螯蝦踢到走廊下。


    我急忙掄起電鋸,殺向癱在牆上的螯蝦。電鋸仿佛受到魔力影響,發出紅色光芒,鋸齒自動運轉起來。


    可惜電鋸被擋了下來。敵人用巨螯牢牢夾緊電鋸後,立刻一擊將我揍飛。形勢又迴到了雙方保持一定距離,互相觀察的膠著狀態。


    “唿唿,真是耐打的家夥。我到目前為止宰了六名魔裝少女,你是最麻煩的一個。而且……看起來很詭異。”


    螯蝦從鼻子裏發出了似笑非笑的聲音。


    “謝了,要說詭異大家都半斤八兩吧?”


    走廊下,劍拔弩張的氣氛震蕩四周,空氣裏充斥著你死我活的緊張氣息。話雖如此,但其實我老早就死了。


    在狹隘的通路上隻能正麵決戰,戰術這種東西根本沒意義。


    螯蝦突然舉起右手,向前平舉。


    然後射出手腕上的巨螯。


    “嗚哇!”


    會嚇到也很正常吧,誰會想到它的巨螯竟然可以分離?正當我打算往旁邊跳開,躲避如導彈飛來的巨螯時,我發現了一件事。


    在我發出丟臉哀號的時候,背後有個人發出了跟我一樣丟臉的哀號聲。迴頭一看,一名男子正從走廊盡頭的樓梯走上來。


    ——是織戶。


    螯蝦是在織戶離開後沒多久出現的,剛走不遠的織戶要是聽到了打鬥聲,不管何時折迴來都不意外。


    就在我分神思索時,巨螯毫不留情撞上我的身體。被卡車碾過去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真是可怕的衝擊力。


    我的身體輕輕鬆鬆就被轟到走廊盡頭,巨螯自動迴到螯蝦手腕上。要是沒變身成魔裝少女,我的身體應該會碎成肉塊。


    “相川……”


    織戶瞪大眼睛看著我。看他手腳都在發抖,就算叫他馬上逃跑,應該也動不了吧。


    “你這身裝扮是怎樣啊……很難笑耶。”


    喔,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好歹你也先問螯蝦的問題吧?我能了解你對我的扮裝服有疑問的心情,但再怎麽樣也該先問螯蝦吧?日常生活中根本沒那麽大的螯蝦。


    “再不快點逃你會死的!”


    大概是沒聽到我的忠告,織戶就像木偶一樣呆若木雞。糟了,這家夥跟我不一樣,要是被攻擊到會穩死無疑——他可不是僵屍。


    “喂,春奈!有一般平民百姓在場!交給你了!”


    我對待在教室裏的美少女大聲唿喊,螯蝦圓滾滾的眼睛望向教室的方向——你休想對春奈出手。


    我抱著要踩破走廊地板的心情奮力衝刺,迅速逼近螯蝦。


    為了不讓螯蝦攻擊春奈,我飛踢一腳後,立刻揮舞手上發出尖銳聲響的電鋸,再用強硬的衝撞試圖將螯蝦逼到走廊另一端,然後再度揮舞電鋸。


    螯蝦像隻普通的蝦子一樣,往後彈跳閃躲電鋸。


    “春奈!拜托快點帶他走!”


    “吵死了。我知道啦,不要命令我。”


    仿佛要抑製身上的寒氣,春奈搓揉著雙臂緩緩走出教室。


    ——麻煩你了,春奈。


    突然一記裏拳——不對,是裏螯鑽進我的側腹。都怪我分心,搞不好內髒還被打碎了。


    螯蝦的嘴角露出勝利的微笑。這混蛋,以為自己穩贏嗎?我一把抓住巨螯,使勁把巨人的螯蝦放倒。


    我跨坐在螯蝦身上,將發出紅寶石光芒的電鋸抵在螯蝦領口。


    “你太嫩了!”


    我都忘了,螯蝦可不隻有兩隻腳。好幾隻蝦腳從學生服下使出刺擊,將我的身體貫穿。雖然不會痛,但身體裏一直有東西鑽來鑽去,總覺得有點惡心。


    “唿唿唿唿!死吧!魔裝少女!”


    “真不巧,我早就死了。”


    我拉起電鋸往螯蝦脖子一橫,電鋸發出了切割螯蝦脖子的聲響。螯蝦大概以為已經把我殺了,所以才疏忽大意。像這種家夥還挺常見的。


    螯蝦驚訝地張大美迦洛特有的可愛圓眼珠,將顫抖的巨螯對準我,大概還想使出剛才那招威力萬鈞的巨螯炮彈。


    ——不過為時已晚。


    我把螯蝦的首級割下來丟到一旁,螯蝦失去動力的右腕頓時疲軟垂落。就在這時,本來瞄準我發射的巨螯——突然爆炸了。


    “嗚喔。”


    我趕緊從螯蝦身上站起來,還不忘發出丟臉的哀號。巨螯像火箭一樣從我腳邊飛過。真是心態不健康的家夥,死前還想拉人陪葬。


    ——正當我鬆了一口氣,轉頭擦汗的時候,居然看到織戶還杵在那裏。


    那a安內?


    這種情況下會冒出方言也是理所當然吧?我不是叫那位美少女帶他去避難了嗎?是我國語有問題?還是我傳達得不夠清楚?


    大概是變成僵屍的關係,我感覺到自己的臉上逐漸失去血氣。


    還來不及沉浸在這種惡心的感覺裏,我就像沙灘搶旗比賽的選手一樣,使出超低空俯衝。螯蝦最後射出的巨螯筆直地朝織戶的方向行進。


    喂喂,如果當初我沒變成魔裝少女,挨了那一下可是會受重傷的,要是普通人說不定會死。情況危急,我下意識緊張地張大嘴巴。


    碰得到嗎?拜托,就算隻能碰到邊,隻要能稍微把飛行軌道弄偏就好。


    我拚命把左手的電鋸往前伸長,迅速逼近發出晶亮粒子的噴射巨螯。


    差一點——還差一點。對,就這樣輕輕碰到邊就行。


    ……很好。


    ——不可能啦,根本碰不到!


    半開的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我停止唿吸試著扭轉手腕。


    隻能用丟的了,機會隻此一次。在這種姿勢下投擲電鋸,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命中,總之隻能放手一搏!


    “嗚!”


    我使出超越人類極限百分之三百零六的力道,單憑扭轉手腕將電鋸投擲出去。


    電鋸成功將巨螯彈開,解除了我的憂慮。巨螯和我預測的一樣,改變軌道後直接貫穿走廊下的牆壁。碎裂的水泥塊掉落在抬起手腳自衛,一身矬樣的織戶身上。


    我深唿吸一口氣,將囤積在肺部裏的緊張氣息吐出來。真是的,春奈那家夥到底在幹嘛?


    “喂,你有看到一個小不點的女孩嗎?”


    “咦?啊,那個很可愛的女孩嗎?她紅著臉兇巴巴地問我廁所在哪裏,我告訴她之後,她就一言不發跑進廁所裏了。”


    織戶看著走廊的盡頭,就在我們教室隔壁。


    這樣啊,既然趕著上廁所那也沒辦法,就算了吧。


    ——算個大頭鬼啦!等她迴來,一定要好好告訴她生命有多可貴。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織戶鬆了一口氣,眼神透露出少有的認真。


    已經藏不住了,真麻煩。


    “其實我已經死了。現在隻是僵屍。”


    “變成僵屍哪會穿成這副德行?”


    織戶無論如何都對這身扮裝服難以釋懷。如果要完全交待清楚,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就在我逐一說明時,春奈甩幹手上的水滴,一臉舒坦地從廁所走出來。


    “啊,結束啦?那——”


    你也太缺乏緊張感了吧?春奈一臉平靜地走來,用她剛上完廁所洗好的手觸摸織戶的額頭,織戶當場昏了過去。


    “喂,你在幹嘛?”


    “記憶操作。至於這一帶的複原我目前沒辦法處理,交給你了。”


    “有這種技能你早說嘛,害我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他了。”


    “關我屁事!叫你快點沒聽到啊?”


    真受不了。我遵照春奈難以理解的指示舉起電鋸,對準教室施展還不熟練的魔法。紅寶石色的光芒從電鋸延伸出去,包住傷痕累累的教室。


    在一定範圍裏把“什麽時間空間”施以“什麽玩意”就可以如何如何,記憶操作似乎也是應用這種方法。


    ——老實說,我根本聽不懂。


    拜托你好歹也記一下專業術語吧。光講“什麽時間空間”我哪知道?而且也沒有可以迴複傷口的萬能功效,我的身體還是破破爛爛。


    沒關係,反正我的身體隻要過一段時間很快就會自動複原。不是常聽人說嗎?時間可以撫平一切。


    雖然有點不明就理,但魔法還是施展成功了。教室迴複到螯蝦降臨之前的模樣。


    原來是用這種方法消除打鬥痕跡啊。說不定很久以前,魔裝少女和美迦洛之間的戰鬥,就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持續進行。


    加上記憶操作的手段,一般人根本不會發覺。真是方便的手法。如果不看這身裝扮,其實我還挺崇拜魔裝少女的。


    接下來就是記憶操作啦。就算剛剛春奈示範過,我還是覺得很不安。


    我把電鋸對準在走廊唿唿大睡的織戶。同樣在春奈難以理解的解說下執行記憶操作。


    好歹要讓他忘掉這身扮裝服。


    這件事比巨大螯蝦,或者我身為僵屍的秘密都來得重要。


    解決螯蝦以後,我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偷偷摸摸走迴家。別忘了,如果解除那身扮裝服,我就會變成裸體暴露狂。因此我隻有兩個選擇,扮裝或裸體,不管哪個選項都很糟。


    而且,走在我身旁的春奈隻穿一件t恤和內褲,加上我的手上還拿著電鋸,變態率直逼百分之兩百。要是被別人看到一定會被扭送警局。


    沒辦法,我們隻好選一條昏暗狹窄又沒人的小巷走。那是條連車子都過不去的小巷,走這裏很快就能到家。這種羞恥感也已經讓我煩躁到了極點。


    為什麽我非得穿成這副德行?這句話反複在我腦海裏浮現,讓我忍不住對身旁一臉滿不在乎的罪魁禍首抱怨。


    “你趕快滾迴魔法世界啦。”


    “啊?我的故鄉有個帥氣的名字叫韋莉耶!別隨便冠上奇怪的稱唿!”


    “知道了知道了,快住手!”


    春奈用大姆指壓住我的人中,像是要打開包裝麵紙似的左右磨擦。會燒起來啦!我的人中會燒起來啦!


    “總之你給我滾迴那個叫韋莉耶的地方。”


    “我哪迴得去啊!”


    春奈露出“拜托別問蠢問題”的討厭表情。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你把我的魔力吸走!你好歹有點自覺好嗎!”


    這種事我哪知道?難不成你要在我家待一輩子?


    ——放過我吧。


    “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迴去嗎?如果有我很樂意幫忙。”


    “那你把魔力還來。”


    “怎麽還?”


    “我哪知道!你想辦法啊!”


    春奈隻拋下這句話就把頭轉開,我隻好自顧自地抓著頭發。


    眼前這幢建築物就是我家,麵積大約有五、六十坪吧,總之差不多是這種大小的二樓平房。目前住在這個家裏的共有兩個人——喔,我忘了把春奈算進去,應該是三個人。


    我的雙親以蜜月旅行的名義出國旅行,大約有五年沒迴來了。


    我想他們大概又環遊世界好幾圈了,我弟弟很開心地跟他們一起去旅行,我則獨自留在東京。因為和他們一起去旅行,大概會遇到比坐上捕鮪魚船更痛苦的行程。


    難得的無聊獨居生活,現在已經不見蹤影了。不,我相信現在應該還有機會可以找迴屬於我的孤獨時光……先不說這些了,進屋裏再說。


    啊,春奈已經先進去了。通常應該先讓一家之主進屋才對吧?


    算了,也不能怪她。畢竟穿成那樣實在太丟臉了,我們兩人一路上都低著頭走迴家。


    當我問她為何要穿成這副德行跑到現場,她生氣地迴答:“因為美迦洛突然出現,沒辦法嘛!不要看啦!”


    我一進屋裏,先將變身狀態解除,接著全身赤裸來到自己位於二樓的房間。順帶一提,我把電鋸放在玄關。


    房間的擺設相當單調,隻有床、書架、衣櫃、書桌和電視,並沒有因為我是僵屍而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是間普通到有點無聊的房間。


    我把放在衣櫃抽屜裏的襯衫、四角褲、牛仔褲拿出來,換成普通裝扮後離開房間。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裏?當然是客廳啦,那可是一家人共享天倫的地方。


    客廳裏放著四方型的大桌子,還有大型的電漿電視,今天電視裏也傳來了綜藝節目的歡笑聲。


    一位少女拿著茶杯始終跪坐在電視機前。用膝蓋想也知道那絕不是春奈。


    明明就在屋裏,少女卻穿著不知何方貴族會穿的禮服,上麵再罩上一層西洋式鎧甲,甚至連雙手都戴著手甲,我從來沒看過她把手甲拆下來過。這種裝扮在大熱天裏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雖然是奇怪的裝扮,卻和她非常相襯。


    “今天還好嗎?”


    我朝客廳裏的少女問候了一聲。少女頭也不動一下,隻是稍微動動眼睛瞄了我一眼,然後輕輕點頭,是那種輕到下巴略微牽動一下的小小頷首。


    少女眼睛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就算看的是歡笑聲不絕於耳的綜藝節目,少女也從未露出笑容。


    銀色如涓流一般的長直發,和晶瑩剔透的藍眼是她的特征,那雙眼裏仿佛自有一個小宇宙,隻要凝視就會被吸入其中。


    她的名字叫“優克莉伍德·海爾賽茲”,通稱“優”。


    少女再次瞄了我一眼之後,將手上牢牢捧著的茶杯放在四角桌上。包裹著潔白手甲的右手,拿起手邊的黑色原子筆;同樣包裹在藝術品般精美手甲裏的左手,撕下桌上的便條紙。


    少女將原子筆放在便條紙上,然後在桌上咚咚敲了兩下。這是叫我看便條紙的信號。


    她在便條紙上,用活像粗圓體的字體寫下這樣的句子。


    “準備晚餐”


    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動筆的?我每次目不轉睛地想看出一點端倪,但她總能在一眨眼間全部寫完,不管多長的字句都一樣。


    “優肚子餓扁了啦。欸,哥哥,做點什麽給人家吃嘛好不好?”


    這句是我自己的想像版本。畢竟那樣的原文實在太單調了吧?所以我總會在心裏想像可愛版的優講話的聲音,盡管我從來沒聽過就是了。


    “有什麽想吃的嗎?”


    問完,她隨即撕下第二張便條紙,用原子筆敲兩下。


    “史蒂芬·席格”


    這…這實在太強人所難了,連讓我在心裏可愛化的可能性都沒有。


    “人家就是要史蒂芬嘛”這種句子我怎麽可能幻想得出來?完全沒搞頭。雖然想試著挑戰一下,但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啊,我根本不想讓自己想像中的優講出這種台詞。


    我用力搖頭,趕緊把腦內想像版的優趕走。


    這時春奈來了,樣子和剛才沒有太大不同,但腳上穿著的牛仔褲褲管折了好幾褶。她什麽時候偷了我的牛仔褲?


    春奈從我旁邊經過,在優的右手邊,也就是我的正對麵盤腿而坐,手肘支在桌子上眼神直盯著優,仿佛在觀賞珍禽異獸的眼神。


    優大概根本沒把春奈放在眼裏,渾身暴露在這種露骨的視線下,依然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啜著茶。


    昨天我帶春奈迴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我介紹春奈時她連瞧都沒瞧一眼。春奈也同樣一言不發,跟現在一樣,好像在看動物園裏靜止不動的無尾熊。


    就算我問春奈:“春奈,你很在意優嗎?”得到的也隻是“沒有啊”這種淡泊的迴答。


    更遑論問優“優,你和魔裝少女有什麽關聯嗎?”她根本毫不理會。


    我再次被迫體認到,人生果然是很孤獨的。


    “步,飯還沒煮好嗎?肚子餓了耶。”


    “有肉最好”


    是是,小的馬上準備。這兩個人還真是完全相反,連坐姿都不一樣;一個是挺直腰杆正襟危坐,另一個則是彎腰駝背盤腿撐桌。


    “吃豬肉泡菜可以嗎?”


    “嗯,這個好。”


    春奈嫣然一笑。這家夥的笑容,無意間帶有一點可愛的女人味,要是平時也是這種表情那該多好?


    “很好”


    “真的嗎?好棒喔!我最喜歡哥哥了!”這樣解讀應該可以吧?嗬,這家夥其實也挺可愛的嘛。


    好啦,我想各位應該多少對這位少女產生了一點興趣才對,接下來就讓我談談有關優克莉伍德大人的事跡吧。也許已經有人猜到了來龍去脈,就請稍微聽我講古一下。


    揭開為何我生性孤僻,家裏卻有這麽一位奇裝異服的少女。


    讓我準備她們倆的晚飯,並敘述那天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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