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緋水在街上無所事事地閑逛。


    他沒有想去的地方,也沒什麽要做的事,隻是外出打發時間。


    露修拉還在的時候,基本上都會被她纏著做這做那,根本得不到清靜。


    他雖然才十六歲,似乎已經能夠體會沒日沒夜工作,休息日還要為家庭操勞的父親是怎樣心情。


    自從露修拉失蹤以後,緋水每個周六都會花時間出來找她。


    去她可能待的地方轉轉,偶爾芽依或艾露露也會相陪。


    畢竟露修拉容貌傾城、身材拔群,緋水也在網上收集過關於絕世美少女的信息。


    那麽——現在呢?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了。在街上走走也並不能讓心情好轉。


    露修拉也還是找不到。


    就算找到了她,又該怎麽做呢?


    叫她迴來?


    既然她十有八九都是以自己的意誌離開的,這種話可起不到作用。


    說不定她是恢複了記憶才出走的。


    也許她隻是迴歸了吸血鬼應有的樣子。


    「……莫非她已經把我給忘掉了。跟一般吸血鬼一樣會去吸別人的血,住在某個城堡裏吧」


    緋水不禁脫口而出,自己念念不忘的樣子真是惡心。


    太陽早已落山,四周一片昏暗。


    他已經吃過晚飯了,如果還在外邊逗留,恐怕真的會被人拉去輔導教育。


    緋水仰望著星空歎了口氣,折返迴家。


    家中沒有燈光,看來米拉露卡仍然沒有迴來。


    自從跟艾露露發生那次摩擦後,她就一直沒迴過家。


    緋水委婉地問過艾露露,似乎她也不知道。


    艾露露姑且表示“如果她做了什麽需要受到處分的事,我會告訴你”。這玩笑可不好笑,對此緋水不知該不該相信她。


    另外,緋水今天用閑聊家常的口氣給她發了郵件。


    以往艾露露會以不帶字符表情或圖案表情的樸實文風迴複。


    然而——今天沒有迴信。


    眼下緋水也不知如何是好,於是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給芽依和希璃華也發了郵件。結果一樣:平時這兩人肯定會迴複,今天卻不理他。


    「我是不是被她們排擠了啊?三個女孩子在幹嘛呢?」


    為數不多的朋友關係也變得更冷漠了,緋水歎著氣走向浴室。


    要給浴盆放滿熱水也挺麻煩的,他決定衝個澡就完事。


    先衝衝熱水,讓腦袋清醒一下吧。


    緋水脫掉衣服,打開浴室的燈。


    坐在浴室小凳上,先開始洗頭。


    他剛想擰開水龍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向他打招唿。


    「哎呀,歡迎迴來」


    ——什麽?


    緋水轉過身,隻見大浴缸裏盛著滿滿的熱水,白皙的裸體泡在裏麵。


    應該說,米拉露卡正在享受沐浴。


    「咦————!?」


    「別嚷嚷,吵死人」


    米拉露卡不悅地皺起眉,抓起一把熱水朝緋水臉上灑過去。


    迎麵吃了一捧熱水,緋水的思考迴路姑且迴歸了正軌。


    「咦……你、你怎麽在啊!?」


    「在自己家裏泡澡有什麽不對?」


    「我就是問你為什麽在家裏!?」


    「你沒發現玄關有我的鞋子嗎?我可是脫了鞋進門的啊」


    「額,可是家裏沒有開燈,浴室也是漆黑…………」


    這話說出口後,緋水才想起。


    眼前的女性是——


    「我可是吸血鬼。也不是說夜晚視線更好,可燈光不過是種嗜好,並不是必需品。我想思考事情,所以關掉了浴室的燈。在黑暗之中我的思維更靈敏,以前就是這樣,你不也知道嗎」


    「…………嘛」


    總算理解了事態,緋水也冷靜了下來。


    他已經抓起了臉盆,把下體捂得嚴嚴實實。


    「那個,怎麽說呢,打擾女性入浴也不好,我就此告辭……」


    「怎麽說得自己像是相親時打算離席的媒人一樣?不用客氣,借此機會偶爾給你擦擦背也不錯」


    米拉露卡邊說邊站了起來。


    裸體一覽無餘。


    緋水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米拉露卡的身體就先一步來到他的跟前。


    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在熱水中浸泡許久也沒有絲毫發紅,反而更加純白耀眼。


    她的美肌沒有半分斑點或黑痣,宛如無暇的白玉。隻有手心處受到艾露露銀質子彈槍傷的地方仍然沒有愈合。


    自那個晚上以來似乎已經恢複了大半,可皮膚外表上忍讓有些淒慘。


    可這點傷口卻瑕不掩瑜,她裸體的美感無人不為之歎為觀止。


    因為除此以外的地方實在太美,美得讓人忽視些許殘缺。


    她走出浴缸,豐滿的乳房也隨之上下晃動。


    水靈靈的果實無論從何種角度欣賞都能保持完美的造型,而出浴之時看上去比平時更加鮮嫩欲滴。


    露水從微微挺拔的可愛花蕾上滴下,趟過小腹,藏進草叢——最後流向腳底。


    就連水珠受重力而滴落的自然現象,在眼前也化作了誘人的美。


    她所蘊含的女人味,是緋水至今熟識的少女們沒有的。


    自從遇見露修拉之後,他曾多次因不可抗力而目睹了女性裸體。不過這一次的確是女性那邊的錯。


    其實自己也沒必要害羞。


    年幼時起,這個經曆歲月也分毫不變的胴體不知多少次印在他的眼底。


    細腰長腿還有濕潤的黑發——一切都宛如當年。


    迴過神來,米拉露卡已繞到緋水身後。


    「喂,等等!」


    「怎麽了?別動,能讓我來擦背的男人,曆史上還不曾有過呢」


    「不過答應下跪舔你腳的男人可比天上星星還多啊」


    「要我給你講講?」


    「不用了,我可不想自己腦中的世界史被顛覆」


    緋水放棄抵抗,將後背的控製權交給米拉露卡。


    米拉露卡把沐浴海綿擠出泡沫,以熟練的手法為緋水擦背。


    嘛……還是挺舒服的。


    還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在他年幼還不能獨立洗頭的時候,兩人就像這樣一起入浴洗澡。


    也許……偶爾這樣也不錯。


    隻是擦個背嘛。


    「……咦?」


    後背傳來柔軟而誘惑的感覺。


    那不僅保持了同露修拉和芽依平級的彈性,在體積上還更上一層樓。


    正因為如此,此時的感觸才讓人飄飄欲仙。


    還沒有衝掉的肥皂泡也讓疊在緋水背後的雙峰更加潤滑。


    「米、米拉露卡小姐,您做什麽?」


    「什麽?在給你洗身體啊。你要轉過來麵向我也行啊?」


    「不不……這不行!」


    「那我就隻能這麽做了嘛。要不我用胸部來吧?雖然我沒試過,可聽說男人喜歡這樣」


    米拉露卡說著從下麵捧起胸部,故意強調著體積。


    她將翹起的花蕾頂住緋水後背,催促著他的迴答。


    有那麽一瞬間,緋水差點就想拜托她了。可他憑借堅韌的毅力勉強克製住了嘴。


    冷靜。


    這種事以前也遇到過。


    在浴室遭到過芽依的襲擊,除此以外也經曆過數次危機。


    自己度過了重重苦難。


    眼前不過就是她們那種身體,但眼前的人卻並非那些少女。


    沒錯,這是家人的身體。這樣想就好。


    因此不會想入非非。


    自己原本就沒有母親、姐姐或妹妹。


    不過是剛好有這麽唯一的家人。


    美少女們的胴體在腦海中迴放著,緋水連忙誦經定神。


    「這是家人的身體……這是家人的身體……這是家人的身體…………」


    「你到底在嘀咕什麽?嘛算了,如果不喜歡胸部,我就正常地幫你洗」


    米拉露卡無視掉亂作一團的緋水,繼續細心地為他擦洗著後背。


    她姑且有認真擦背,不過胸部卻總是碰到——還一直碰來碰去。


    可如果逃跑的話一定會被她打個半死,實在是進退兩難。


    「你身子骨還是這麽纖細,應該長壯點」


    「吵死了,我覺得要是一身肌肉才是輸了」


    「在說什麽呢?」


    米拉露卡嘴上搭著腔,手卻從側腹滑向大腿,然後兩腿之間——


    「……停。這裏我自己來」


    「別介意,我從你這麽小的時候起就看慣了」


    「吵死了閉嘴,別用手指比大小啊。不用了,換你站在我的立場,你也不願意吧!?」


    「我不會。啊對了,隻讓我來伺候你也太那個了,今天我已經給你洗幹淨了,下次你就…………」


    「我有言在先,絕對不行!」


    緋水用毛巾死守住聖域,斷言道。


    她一定不會像自己這樣感到難為情,而是大方地麵對麵而坐讓緋水替她擦洗吧。


    這是什麽浴室y啊。


    「你這家夥什麽都說不。怎麽,我幫你洗澡不滿意?不喜歡我用海綿的話,那我就隻用手來好好幫你洗吧?要不還是用胸部……像這樣」


    說著米拉露卡擠著豐滿的乳房,在緋水眼前上下揉搓。


    她居然還把沐浴露的瓶子夾在中間,演出真是細致入微。


    「嗯,你這麽做搞不好會演變成最糟糕的事態,請務必放過我!!」


    緋水哀嚎了起來,米拉露卡隻好停止了侵略聖域。


    這是聖域建國以來未曾有過的危機,緋水正為度過此劫鬆了口氣時,耳垂突然被嘴唇夾住了。


    「那,我就這樣」


    米拉露卡直接把舌頭伸進耳道,肆意地玩弄起緋水。


    緋水背脊猶如遭受電擊,渾身一個激靈。


    米拉露卡毫不給他休息的機會,以纖細的手指劃過緋水的胸口——侵犯著他的乳頭。


    摩擦摩擦——


    「呀——!」


    緋水發出女孩子一樣的尖叫,身體向前傾倒。


    他因未知的快感全身痙攣,米拉露卡愉快地俯視著他,用臉盆從浴缸中舀出熱水,澆到自己和緋水身上。


    衝掉肥皂泡,身體算是洗完了。


    「可別小看了我。就算不露出裸體,我隻要動動這根手指,也能讓無數英雄競折腰」


    「高、高人…………」


    緋水吐出遺言,趴倒在地。


    他眼中最後的光景乃是米拉露卡的裸體。


    而且因為從地上仰望,她整個下半身,包括美腿根部的花園也盡收眼底。


    也許這樣的死法也是種幸福。


    「那我就出去了。你就好好泡澡吧。對了,洗完後到我房間來」


    米拉露卡輕輕揮手,悠然地離開了浴室。


    而緋水花了不少時間,才重新站了起來。


    「……然後,為什麽讓我拿著吹風機給你吹頭啊?」


    「沒辦法,我頭發長嘛。這一點無論人類還是吸血鬼都一樣。我等你洗完澡過來,到現在還全是濕的」


    正如米拉露卡所說,緋水剛從浴室出來就來到她房間。


    之前緋水也隱約猜到了這個結果。他剛進房間米拉露卡就把吹風機扔給他,要求他幫自己吹頭發。


    右手拿梳子,左手拿吹風機,他像個專屬美容師似地為米拉露卡梳頭吹發。


    迴想起來,緋水還很年幼的時候就擔當起了這個工作。


    在他還不會洗碗洗衣的時候,米拉露卡就叫他拿起吹風機和梳子,幫她打理頭發。


    兩人總是在米拉露卡臥室裏,在這張大號床上。


    也許一般來講坐在梳妝台的鏡子前比較合適,很不巧,鏡子是照不出吸血鬼的。


    因此米拉露卡總是愜意地坐在床頭,召喚緋水過來。


    「手藝沒有生疏呢,也不枉我親自栽培」


    「別說得那麽奇怪。你不在的時候我的手也沒閑過」


    沒錯——緋水一直在做這件事。


    暑假時,弗格斯和透子的那次事件之後,不知為何露修拉出浴之後便要求緋水為她梳頭吹發。


    “麻煩死了”“懶得做”緋水毫無幹勁地一口迴絕,然後露修拉生氣地揍了他一頓。結果就變成每天的必修課了。


    「這什麽世道,難道說整個種族的女性吸血鬼都跟我過不去?」


    「我不知道別人的事情,我也沒興趣知道。不過你可記住,在女性麵前談論其他女性,無論什麽種族都是禁忌」


    看到米拉露卡刺人的視線,緋水連忙移開目光。


    他也知道自己不對。


    這種事在露修拉那邊也發生過無數次。


    跟露修拉提及米拉露卡的事情,她就會大發雷霆。所以反過來也是一樣——這點不難料到。


    「……吹完啦」


    頭發吹幹以後,緋水從米拉露卡身旁退開。


    光澤的秀發熠熠生輝,緋水的成果可見一斑。


    他的手藝無可挑剔。


    緋水把梳子和吹風機迴歸原位,準備離開房間。這時米拉露卡抓住了他的手腕。


    「喂,偶爾也伺候下我。幫我揉揉肩、捶捶背又不會遭報應」


    「剛才我已經稍微幫你揉了一下吧」


    「那就追加要求,全身按摩」


    米拉露卡趴在床上,拽著緋水的手不鬆。


    可緋水沒有答應。


    「不要,今天沒心情」


    「那換我來為你做吧?」


    米拉露卡惡作劇似地說道,扯了一下緋水的手。


    無論怎麽看那都是輕輕的動作,可因為夜晚吸血鬼的——「真祖」的力量,緋水如同羽毛一般被拉到空中,然後落在床上。


    兩人身體互換位置,緋水仰麵躺下,米拉露卡爬到他的上方。


    「……喂」


    「怎麽?」


    米拉露卡在緋水胸口手肘撐著側臉,似乎在問“有什麽問題”。


    她這可愛的動作非常性感。


    兩人都穿著平時的睡衣。


    緋水隨便穿了件襯衣和短褲——米拉露卡則身著黑色蕾絲睡袍。


    因為布料單薄,內衣的輪廓清晰可見,體溫也觸手可及。


    不過吸血鬼的體溫比人類要低上不少。


    有時會有人用寒冷徹骨來形容吸血鬼,可米拉露卡算是比較溫暖的一類。


    兩人的心跳合著節拍越來越快,體溫想通,慢慢變得一致。


    「……讓開」


    「為什麽?怎麽我迴來你就悶悶不樂的。有煩心事就說來聽聽」


    「沒。硬要說有煩心事,那就是現在這狀況。還有你剛才在浴室搞的名堂!!」


    「我跟你之間還有什麽好害羞的?」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吧」


    緋水背過臉,迴憶起往事。


    確實,兩人曾經常常一起入浴。


    不過到了小學高年級的時候,緋水就堅持獨自洗澡了。


    米拉露卡則毫不介意,在緋水洗澡時她還會一臉無所謂地闖進來。可等緋水上了初中後她還是收斂了下來。


    然而隻裹一條浴巾便大搖大擺地在客廳轉悠,這對米拉露卡來說是家常便飯。因此她所謂的收斂大概也沒什麽意義。


    「我不明白,什麽事這麽煩惱?」


    「不老不死的吸血鬼大人自然不懂年輕男子的心思啦。好了快讓開」


    「我越來越不明白。你為什麽煩惱?男人好美色是人之常情。可我跟你這關係,還需要害羞嗎?你的年齡隨時間增長乃是自然規律。既然你到了這個年紀,那追求我也無可厚非」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啊?」


    米拉露卡沒有迴答,而是解開了睡裙的肩帶。


    遮住胸口的布料滑落,露出文胸下的豐滿乳房。


    文胸和睡裙一樣是黑色——可布料卻少得可憐。


    這件煽情的內衣連花蕾也是勉強遮住,隻為誘惑男性而存在。


    米拉露卡原本就是酷愛高露出度內衣的女人,可緋水還從沒見過她穿得如此誘人。


    「呃…………」


    「我以前經常會這樣敞開胸部,扮演母親的角色呢」


    「……別提那些討厭的迴憶」


    「我說了,沒什麽好害羞的。應該說……奪走你親生母親的人正是我」


    「…………」


    沒錯。


    眼前和自己肌膚相親的這個女人,是她殺害了雙親。


    在雙親逼著自己自殺時,是她將自己救下撫養長大。


    「我有無盡的壽命,卻未曾當過母親。別人的母親看得多了,自己似乎也會了。看你哭著喊媽媽,於是我當了你的媽媽……不滿嗎?」


    「……誰知道呢。我本來對生母也沒什麽好印象,就算有我也不記得了。我沒有因為你殺了父母還覺得更好這樣人性喪失……也沒有因此而不分青紅皂白地記恨你」


    「第一次呢,聽你說這事」


    米拉露卡笑了。


    沒錯,緋水第一次對她提起此事。


    他一直沒能說出口。


    這麽簡單的事,直到她死了一次,也沒有說出口。


    「我已經不是整天黏著母親的小孩子了……用不著第二個母親。你最多也就算是年長的姐姐吧……?嘛,雖然年長太多了」


    「原來如此,你說得對。可是我不在的期間你也能夠獨自生活,連姐姐也不需要了呢」


    「也不是這樣……我不想總依賴你,獨立生活能力是有了,可經濟能力還沒有」


    緋水的確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


    且不論他內心的想法,就算這個又當母親又當姐姐的家人不在身邊,他也能勉強生活下去。


    「那你不需要我了?」


    「不,不是這個意思…………」


    「也是。當不了家人,我還有別的用途」


    米拉露卡說著,抓起緋水的右手移向自己胸部。


    「喂…………」


    「你以為我沒發現嗎?你上了初中以後,就刻意不看我這裏。為什麽?」


    「這、這個…………!」


    「既然是母親或姐姐,那看到也不會在意吧,這不會成問題。可是,我就不行」


    米拉露卡將胸部壓在緋水身上,伸手握住他的手。


    然後她拉著緋水的手——解下了自己的文胸。


    原本就幾乎沒有起到內衣作用的布料滑落,乳房敞露在空氣中。


    仿佛沉甸甸的果實在枝頭顫動一般,壓倒性體積的柔肉滾落出來。


    明明剛才還在近處看過,可現在眼前白色的乳肉似乎散發著別樣的色彩。


    從胸部與手上傳來的體溫,與人類相比別無二致。


    乳房末梢上的果實已經成熟,它的硬度緋水能夠切身體會。


    米拉露卡已經鬆開了緋水的手。


    現在,緋水隻憑自己的手觸碰著她的身體。


    「不用客氣,隨你喜歡」


    「…………」


    「還有這邊」


    米拉露卡在緋水耳邊輕聲說道,將他空著的左手拉向自己臀部。


    緋水的五指陷入她美如雪原似的潔白肌膚中。


    指尖處是內褲的繩結——那裏的布料跟文胸一樣極端稀少。


    米拉露卡在叫緋水來她房間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決定心意了吧。


    「米拉露…………」


    還沒有叫出口,緋水的唇就被堵住了。


    她本來就有接吻魔的前科,並不是第一次做出今天這種行為。


    然而,今天的吻卻與之前的都不一樣。


    這一吻不同於表達友好,並非來自母親或姐姐——不同於家人。


    大概,是男女之間的接吻。


    本已吸過無數鮮血的嘴唇,卻沒有半點血腥味。


    反而帶著濃厚的甘甜。


    這是緋水熟悉的香味。


    這種香味已經充滿了整個房間,就連床上也散發著迷人的味道。


    這裏已經沒有了露修拉的氣味。


    那種香皂下充滿了華貴之色,卻有暗含淳樸之感的氣味已經消失了。


    長長的一吻之後,米拉露卡鬆開了唇。


    她讓緋水的手繼續貼在自己胸部和臀部,然後伸出雙手摟著他的頭。


    「你想怎麽做呢?隨你喜歡都可以喔?」


    「…………」


    「還是說……你喜歡我展現出年長的一麵,由我來引導你嗎?」


    米拉露卡露出溫柔的微笑,暫且從緋水身上退開。


    她脫去睡裙,連僅剩的內褲也挑逗似地慢慢脫下。


    米拉露卡再次壓到緋水身上,悄悄撩起緋水襯衣的下擺。


    她將自己的乳房貼在緋水纖細的胸口,兩人的體溫再度融合。


    唇與唇再次靠近。


    鮮紅的舌頭從同樣顏色的嘴唇間伸出。


    這一吻與之前不同,更加濃厚,更加甜蜜,吻下去便無法迴頭。


    唿吸吐在彼此的臉上,唇與唇輕輕相碰。


    米拉露卡閉上眼睛。


    可是,緋水卻睜開了眼。


    「停下……!!」


    緋水將靠過來的米拉露卡推開。


    當然,麵對夜晚的吸血鬼,憑緋水的力氣毫無作用。


    可米拉露卡沉默著下了床,保持赤身裸體的狀態,麵無表情地問道。


    「……對我不滿嗎?」


    「…………」


    「結果……我終究隻能算家人嗎。還是說區區一隻吸血鬼能和你親密到這個地步,我就應該知足了?」


    她臉上還是那副表情,可話中卻透著淒涼。


    能讓身為「真祖」的她發出這種聲音的男人,除此之外還會有第二個嗎?


    凝重的沉默之後,緋水下定決心似的開口。


    「你到底……是誰?」


    米拉露卡不悅地皺起眉。


    這個問題在重逢的時候就被問過。


    而她也以完美的答案做出了迴應。


    這個答案現在也不會改變。


    「我是米拉露卡,除此以外還會是誰。我的身體你也認得吧」


    米拉露卡張開雙臂,讓裸體一覽無餘地展現在緋水眼前。


    他知道的。


    亙古不變的不朽之美正刻在他的眼中。


    毫厘不差的玉體絕非捏造仿製。


    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


    這是身為母親,身為姐姐,身為自己愛過的女人的身體。


    然而……


    「為什麽?」


    「你在問什麽?」


    「你的手……為什麽治不好?」


    緋水坐在床上,嚴肅地盯著米拉露卡的右手。


    那是被燒傷的手。


    雖然再生能力稍微發揮著一點作用,可擋住銀製子彈的那隻手上還留著濃濃的燒傷痕跡。


    「……我不明白你問的什麽。那好歹也是銀製子彈啊,痊愈需要時間」


    「你隻是擋住了子彈而已吧,子彈又沒有射入身體,不會有多大傷害。而且以你的力量,這點程度的傷根本不可能治不好」


    「我是吸血鬼,你忘了嗎?如果隻是普通子彈,立刻就能痊愈。可是被聖屬性造成的傷口,最壞的情況傷痕始終不會消失」


    「就跟你們的「吻」一樣,就算連同傷口把皮肉一起挖掉,隻要那裏再生恢複的話傷痕也會重新出現……是這樣吧?」


    這是米拉露卡以前告訴他的。


    貫穿吸血鬼犧牲者的「吻痕」——這是詛咒,隻要不消滅吸血鬼,傷痕就決不會消失。


    就算進行外科手術取掉傷口部位的皮肉,「吻痕」也會重生。


    這也正好能夠說明,吸血鬼的「吻」並非造成單純的創傷或是感染,而是魔術上的一種詛咒。


    吸血鬼自身也會遇到同樣的現象。


    帶有聖屬性武器的攻擊,會對不老不死的吸血鬼造成不會消失的傷痕。


    這種現象由吸血鬼的位階、傷口的深度、武器的威力、使用者的力量等各種條件相互作用產生,不能一概而論,不過也的確是存在的。


    「……真誇張啊。首先,永遠不消失的傷口,誰都沒辦法驗證。假如那種傷口會一直留著,過上百年也許就會變淺,千年之後說不定就會消失。對我們吸血鬼來說,要等那麽久也不是難事。反正我這也不是什麽大傷,過上一周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許是,你說的應該沒錯。所以我才奇怪」


    「為什麽?畢竟是克製我的武器造成的傷,我也沒辦法」


    「不對吧。也許對其他吸血鬼來講是這樣,可你不同」


    「…………」


    米拉露卡沉默了。


    緋水沒說出口的潛台詞,她也猜到了。


    「當然,這跟你是「真祖」也有關。這點小傷沒有立刻痊愈讓人覺得不正常的。不過在此之前,你恐怕擁有所有吸血鬼中最高的再生能力。所以被陽光燒成灰你也活了下來。這種不得了的家夥隻是擋住一顆銀製子彈就被燒傷?就會留下傷痕?」


    米拉露卡想要說什麽,緋水不容辯解地繼續追擊。


    「另外……你有充足的藥品和營養補給,血更是多得用不完。你在地下儲藏了大量的血對吧?雖然輸血用的血味道不好,可有那麽多的話恢複如初根本不成問題。可是呢,你的手卻沒有恢複」


    「…………」


    「至少我所認識的米拉露卡,受這種小傷很快就能治好,這才像她。所以…………」


    「所以我是冒充的?這還算不上決定性的證據。其實說到底,最關鍵的隻是你是否相信我」


    米拉露卡輕輕搖了搖頭。


    臉上帶著幾分悲傷。


    「既然懷疑我,那更應該用身體來確認吧?這邊我可騙不了你吧」


    米拉露卡重新上了床。


    可在她爬上床的同時,緋水跳了下來。


    然後他就這樣奪門而去,米拉露卡尖銳的聲音在他身後製止道。


    那是一如往昔的,他唯一家人的聲音。


    「我沒有變,從頭到腳都沒有。變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吧?」


    「這話什麽意思」


    緋水故作平靜,可聲音卻在顫抖。


    「我為了證明自身的存在而活著,僅此而已。可你似乎不是這樣」


    「…………」


    「想要我就隨時迴來」


    緋水沒有迴答,連頭也不迴。


    因為他什麽也做不到,隻能這樣選擇逃避。


    那一天早上,他逃離了這個家。


    「……所以你就這麽跑到我家裏來了是嗎?羞不羞人」


    星期天一大早,艾露露在自己公寓的客廳裏不開心地嘲笑道。


    艾露露坐在沙發上,緋水則一臉尷尬地正坐在地板上,跟她形成鮮明的對比。


    「話說,你在自己家裏待得不自在,怎麽就跑我家來了?去巢道或羽乃她們那的話,人家會開心地迎接你吧」


    「去巢道家……感覺她肯定會提各種要求讓我報答她。學姐那邊……我又不想打擾她的家人」


    「我是獨居,所以你就來我家了?我就直說了,你很煩」


    「……我錯了」


    完全沒辦法反駁。


    他害怕跟米拉露卡共處一室——隻好逃了出來。


    自己連上學時要穿的製服也周到地帶了過來,真是沒出息。


    不過緋水有來此的借口。


    「米拉露卡的事……你們那邊有什麽動向?」


    「…………」


    「昨天你們幾個都不迴我的郵件,我擔心……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緋水選詞謹慎地追問道。


    艾露露板著臉告訴他實情。


    「沒什麽問題。現在要發現犯罪可能性也很困難。不過我覺得她算是接近黑色的深灰色類型」


    「是嗎…………」


    「而且,昨天大家都在忙其他事,沒空管這事」


    「什麽,出什麽事了?」


    「遇到露修拉了」


    緋水臉色一驚,然後沉了下來。


    艾露露毫不留情地繼續道。


    「詳細經過我就從簡了,她為了探明自己的出身,跑到搜魔科來。可她沒找到線索,然後走了」


    「是嗎……那她現在在哪裏!?」


    緋水抬起頭,激動地問道。


    可看到艾露露冰冷的視線,他又閉上了嘴。


    「你知道了又怎麽樣?」


    「什麽怎樣…………」


    「她從你身邊離開,恐怕完全是以自己的意誌。從昨天的情況來看,沒有其他人威脅逼迫,也沒有同伴跟她一起。既然她一心要走,你又能做什麽?」


    「這個…………」


    「我再多問一句,她對你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嗎?」


    這是個殘酷的問題。


    為什麽要找露修拉?這個問題緋水一直在自問自答。


    如果是不久之前,緋水一定會半開玩笑地迴答說“別明知故問,這事不需要理由”。


    可是,現在卻……


    「她覺得你不需要自己了,所以才離開。你肯定已經得出這個答案了吧」


    這個問題讓緋水心如刀絞,艾露露是明白的。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帶感情地說這件事。


    「對你們彼此而言……不,對露修拉而言,你不覺得是件痛苦不堪的事嗎?」


    艾露露字裏行間都毫不留情。


    她身處人類與吸血鬼兩者的中間地帶,因此深知要兩者共存是何等的困難。


    更不用說緋水身邊還有米拉露卡。


    緋水沒有迴答,他一直低著頭。


    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沉默一直持續,緋水始終沒有迴答。


    「她現在很危險,她似乎一直都沒有吸血吧。我覺得她並非是很能忍耐的體質,情況相當糟糕,如果一直不吸血的話,恐怕遲早會發狂」


    艾露露站起身說道。


    「如果變成那樣……搜魔科會處理嗎?」


    「我不否定。不過如你所知,要殲滅暴走的吸血鬼相當棘手。老實說,還不如在那之前找到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先讓她飲血。嘛,如果她不願意喝下去,吐了出來那就沒意義了,因此要問我的意見,那還是有個她喜歡的血源在她身邊比較好」


    「你…………」


    緋水聽出了艾露露的話中真意,他茫然地看著她。


    「她的行蹤還沒有完全掌握,不過大概已經鎖定了範圍。既然她來過一次搜魔科,那以警視廳為起點順藤摸瓜就好。如果她乘坐了交通工具,那就會留下記錄。如果是徒步逃走,那也會有人目擊。畢竟她外貌那麽惹人注目,要詢問出線索也不難。總之,她可能躲藏的地方基本上已經有眉目了」


    「那她……在哪!?」


    「似乎是在臨鎮,沒想到這麽近」


    艾露露口氣沉重,表情似乎沒有釋然。


    「嗯,嘛……好吧,怎麽選這麽個地方。既不算燈下黑,又不算意想不到……這點距離要追過去根本不用費什麽力嘛」


    「盡量不想走遠,可又不想被你找到……我覺得她是這麽想的」


    「……我能說真實感想嗎?」


    「請說」


    「真麻煩」


    「我想也是」


    兩人點了點頭。


    緋水似乎重新振作起來。


    「那麽……我就出門加入搜查了。你如果無事可做,那就請盡管在這裏休息吧」


    「……我也去。你明知故問吧?」


    「我可不知」


    然後兩人一起外出。


    而緋水臉上似乎還有洗不去的陰霾。


    兩人與等候在車站前的芽依和希璃華合流,隊伍迴歸了以往的成員構成。


    「話說,你們幾個是不是背著我在做什麽?巢道似乎受了什麽傷呢。既然是找露修拉,把我排除在外是不是太過分了?」


    「誰知道呢,學姐你呢?」


    「我隻是陪著狩夜,對吧狩夜?」


    「那種隻會悶頭煩惱又不中用的人我可沒空管。別把他算進來,我們三個努力吧」


    「什麽對待呀…………」


    艾露露今天像是吃了火藥。


    緋水感到憤憤不平,隨大部隊來到車站前人來人往的大路上。


    「那個……要從這裏開始找嗎?可是要去哪裏找就是問題了耶,具體地方有線索了嗎?」


    「她昨天確實經過了這個車站。可後麵的線索就斷了。如果她還沒有離開此地的話,那應該是在徒步可行的距離」


    艾露露自己似乎也沒有確定性的線索,陷入了思考。


    四人分發著尋人啟事,在地下道裏到處詢問。可這些努力收效甚微。


    假如露修拉在遠處發現了他們,她一定會立刻隱去行蹤。


    「暗中搜查的話又處處受限呢…………」


    芽依思考了起來。


    希璃華也幫忙想辦法。


    這時,緋水發現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參加者。


    「啊」


    「怎麽了?」


    艾露露聽到他的聲音,隨他望去。


    然後她也看見了。


    那人兩手叉腰神氣地站在路中,看上去洋洋得意——是蘭月。


    「哼哼,看起來你們幾個遇到困難了呢?」


    「「「不,一點兒沒有」」」


    四人異口同聲地否定,然後起步離開。


    「總之先定好集合時間,分頭行動收集情報吧。我去網絡咖啡廳找找」


    「我去廢屋或者空店鋪好啦」


    「那我就去餐飲店、便利店看看吧。也許她去買過幾次東西」


    「那麽我就去其他她可能出現過的公共場所。說不定她會去免費開放的社區中心呢…………」


    四人商量起具體對策。


    彼此確認好分工準備解散,蘭月一把抓住每個人的衣領。


    「喂,幹嘛無視我!?虧我跑來幫忙……!!」


    「又沒拜托你」


    「話說你怎麽在?」


    「你是代表搜魔科行動的嗎?是間諜嗎?」


    「那個,我們這是私下行動」


    四個人都將她拒之門外。


    大家身上都散發著送客迴家的氣場。


    「你們什麽意思呀!!而且你們打算要怎麽找!?你們就這麽幾個人,雖然搜魔科因為昨天的事情也抽不出人手,可無法動用人海戰術的話,你們這麽找還不找到天黑嗎!?」


    「不,我們已經下過結論了。我們知道困難,可不行動那就永遠找不到」


    緋水以理反駁。


    蘭月的如意算盤泡湯了,她顯得很不爽。


    「那個,就算要開始找,人手也是越多越好……吧?」


    蘭月不安地扭捏起來,抬眼望著靠了過來。


    說白了,這種屬性跟她的形象根本不兼容,一點不可愛。


    緋水動作誇張地跟她拉開距離,其餘三人也隨著後退。


    「喂,幹嘛躲開!?」


    「額,你太招搖了,嗓門又大」


    「我們一群學生,你往中間一站算個啥」


    「……請問你是想我們組你入隊嗎?」


    「別擺架子啦」


    最後希璃華同情地嘀咕道。


    被一群年輕人鄙視,蘭月紅著臉咆哮起來。


    「走、走著瞧!!既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那我就自己去找,等我把人找出來給你們看看!!給我記住!!」


    「那你去找吧,彼此都盡力好了」


    「隻要別來妨礙我們就好啦」


    「祝你好運」


    緋水和希璃華板著臉送她離開。


    希璃華在後麵揮手。


    下不了台的蘭月向他們小聲詢問:


    「……不挽留我嗎?」


    「嗯?不是自己說要走嗎」


    「有競爭才有動力」


    「我們本來就沒叫你來」


    三人都不客氣地迴絕。


    他們一副要趕走她的眼神。


    蘭月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愣在原地,這時艾露露出手相助。


    「嘛,大家先等等。很遺憾,她有我們所沒有的長處,眼下我們應該也請她幫幫忙。怎麽樣大神,能發揮下你的本領嗎?」


    艾露露突然態度大轉變,口氣變得客氣起來。


    蘭月似乎也多雲轉晴,她挺起胸點點頭。


    「行吧行吧,我看你們也挺為難的。那要我做什麽?我的特長是什麽來著?」


    艾露露沒有迴答,而是從手提包裏拿出一件用塑料袋裝著的衣服。


    那不管怎麽看都是緋水學校的製服——而且是女生穿的。


    「這是什麽……?」


    「如你所見,製服」


    「不,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你要我做什麽,而且這是誰的啊?」


    「露修拉留下來的。她似乎是穿私服離開的,這個跟體操服都沒帶走,大概她覺得沒有用了吧」


    艾露露淡淡地說。


    蘭月以及緋水他們漸漸明白了艾露露的目的。


    「然後……拿這個做什麽呢?」


    「你拿去聞聞,然後請根據氣味找到露修拉的行蹤」


    「什麽!你把我當警犬使喚!」


    蘭月抓起製服扔到地上。


    她的尊嚴被人否定了,各種意義上。


    「啊,你幹嘛啊,別染上其他氣味了啊,那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緋水連忙把製服撿起來。


    所幸有塑料袋隔著,沒有直接接觸地麵。


    「閉嘴!雖然我的嗅覺確實跟狗一樣靈敏,要找一個人……不,找一個吸血鬼易如反掌,可我憑什麽要做這種狗做的工作啊!?」


    「嗯?我覺得是適材適所啊」


    「對對。而且你剛才不是答應幫忙了嗎」


    「警官也要出爾反爾的嗎?」


    三人盯著她。


    艾露露則冷眼旁觀,裝出事不關己的樣子。


    都怪自己不假思索的發言,這是自食其果,蘭月都快哭了。


    可她畢竟也是警官。這種情況下最有效並且可行的手段,她當然心知肚明。


    隻見蘭月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扯開塑料袋,把臉埋進製服裏。


    她使勁吸了一口氣,然後一臉不悅地環顧四周。


    蘭月嗅了嗅,最後視線鎖定在一點上。


    「……這邊,應該沒錯!快走吧!!」


    她像泄憤似地全力開跑。


    緋水他們知道趕不上她的速度,隻能快步走著追趕。


    人群為蘭月讓出的通道就像路標似的,不會跟丟。


    一遍追趕,緋水一邊無奈地問艾露露。


    「……你從一開始就計算好的吧?中途你就閉著嘴沒參加吐槽,你這是軟硬兼施,恩威並舉之策嗎」


    「先派兇狠的審訊官恐嚇嫌疑人,再派善良的同事上前製止,那樣嫌犯就會老實地招供。這是警匪片裏常見的古董手段啦。可我沒想到現役警官居然會上當上得這麽徹底」


    「在露修拉消失之後,你把她沒帶走的東西收起來,就是為了這個嗎?」


    「畢竟她是吸血鬼,我可不想用普通的警犬。除此之外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鎖定她的位置,遇到機會的話能發揮犬類的嗅覺,比犬類更強而且遇到意外生死也無所謂,那家夥是最佳人選吧」


    「你真是惡魔啊」


    絕對不想跟眼前這人為敵。


    他們就這樣一邊聊著,一邊追著蘭月的足跡。


    她依然保持著高速奔跑,不久後到達了人煙稀少的區域。


    這裏鮮有行人,處於大樓之間的縫隙陰影中。


    看到這幅景象,很容易讓人先入為主地認為這裏就是吸血鬼棲息的底盤。


    片刻彷徨之後,蘭月在一處廢墟前停下腳步。


    雖然廢墟本身已經麵目全非,可從建築的裝飾上大概還是能猜出他的本來風貌。


    這裏……恐怕是教會遺跡。


    「……這附近氣味混亂。至少她最近肯定在這附近長時間逗留過。不過應該不會在教會裏吧,還是先去周圍的網絡咖啡廳…………」


    「不,就從這裏開始吧。日本沒幾家教會能讓吸血鬼敬而遠之的」


    「從那孩子的性格來看,大概會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把最危險的地方當作最安全的地方吧」


    「這裏的房子,我這個半吸血鬼也感覺不到任何問題,幾乎可以說是無害的」


    「那就走吧」


    一行人無視掉尷尬的蘭月,走進建築內部。


    室內沒有任何聖性,標誌著教會的物品已經全被搬走了。


    這裏光線昏暗,就連大白天陽光也照不到裏麵。


    就算有魔性之物盤踞在此也不奇怪。


    從建築物的外觀來看,反而像是魔物的藏匿巢穴。


    然而這裏空空如也,沒有別人的氣息。


    不過五人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他們環顧四周,向不同方向探尋著。


    特別是正在仔細觀察地板的艾露露眯起了眼睛。


    「塵埃之中有清晰可辨的腳印,既然還沒有被新的灰塵掩蓋……」


    「說明最近有人來過嗎…………」


    負責探查正前方的緋水提高了警覺。


    這時,正麵傳來了地板被拉開的聲音。


    以及走下樓梯的腳步聲。


    有人——從地下走上來。


    前方數米的空間裏有什麽動靜。


    被陰影深深籠罩的前方肯定有什麽東西。


    五人分配好站位,做出禁聲的動作,伺機而動。


    然後,艾露露拿出帶在身上的小型手電筒,照亮前方。


    與此同時,前麵傳來衣服的摩擦聲。


    一看地上,有件熟悉的衣服——尤其是對緋水來說。


    那是學校規定的製服的一部分——襯衣兼露修拉的睡衣。


    緋水迴想起,露修拉消失的時候確實把這個也帶走了。


    害的緋水又得重新破費——唉,這種事怎麽都好啦。


    既然脫掉睡衣,那也就是說有人正在換衣服。


    實際上,她身邊正好放著疊好的禮服和內衣。


    也就是說……她現在是全裸。


    在手電筒耀眼的燈光照耀之下,露修拉白皙的裸體在全員麵前暴露無遺。


    打頭陣的是緋水。


    這樣的重逢未免太不成體統。


    豐滿的乳房,水蛇般的蠻腰,富有彈性的臀部,修長的美腿——全部都在緋水眼中一覽無餘。


    正當全員都石化的時候,緋水戰戰兢兢地……朗聲說道。


    「好久不見…………」


    「別看啊————!!」


    尖叫聲在室內迴響,露修拉撿起地上的襯衣朝他們扔過來。


    不僅緋水,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被擋住了。


    露修拉趁這個瞬間,飛快地穿上了衣服。


    她也不管散亂的儀容,一溜煙地跑向外麵。


    「啊,等等啊!!」


    緋水追了過去。


    神速的蘭月和芽依也隨後,可被艾露露攔了下來。


    「別去了,這裏就交給他好了,我們要追也繞道斷夾擊攔截她。恐怕她的靈柩還留在這裏,估計她會折返,留一個人待命好了。羽乃學姐,能拜托你嗎?」


    「啊,嗯好吧……」


    希璃華收到指示,把靠在牆上的折疊椅搬過來,坐在原地。


    「那我們也出發吧,開始捉迷藏了」


    「……你嘴上這麽說,其實是希望緋君抓住她吧?就算我追不上,以大神的速度肯定能追上她的吧」


    「你想多了,快走吧」


    艾露露把芽依的吐槽當耳旁風,走出建築物。


    兩人朝著露修拉逃走的不同方向進發,這時有個不明事理的家夥忍不住了。


    「喂喂,怎麽迴事?為什麽不讓我這個狼人去追?白天的吸血鬼,以我的速度根本不放在眼裏…………」


    「……你這人真煩」


    「喂什麽意思!?能找到這裏來可是都歸功於我…………」


    「是是,幸苦你了。大神真是不懂男人心呢~」


    「你說什麽!?」


    聽到芽依挑撥,蘭月把矛頭轉向她。


    「我說你們,把我這個能幹的大人堵在這裏到底要——」


    「大神」


    芽依突然以認真的眼神盯著她。


    蘭月詫異地歪著頭,然後芽依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你是處女吧?」


    「哈——!?」


    「……應該說根本就沒怎麽跟男人打過交道吧?」


    芽依潑了盆冷水。


    她完全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前輩。


    雖然彼此在實際經驗上處於同一水準,可知識儲備跟技藝磨練方麵芽依卻有壓倒性的優勢。


    「胡、胡說什麽呢,想當年……」


    「當年?」


    「……當年在狼人的隱居地時,我可是萬人迷呢……應該」


    「能問問男女比例嗎。我聽說一般狼人一族男性占據絕大部分呢?」


    艾露露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她這種時候真是冷血。


    「想尋找另一半於是離開故鄉,最後來到警視廳嗎。那你找到另一邊了嗎?」


    芽依補上最後一擊。


    「…………沒有」


    蘭月悲傷地望著天空。


    今天的天空真是碧藍如洗。


    可天上偏偏有幾片雲擋著視線。


    這些礙眼的烏雲也許正是她此刻心情的寫照。


    芽依和艾露露撇下垂頭喪氣的蘭月,快步離開。


    「好可憐……先不管她是不是魔物,看那樣子多半是沒戲了,大齡剩女嘛。小艾露也要當心點喔-」


    「別把我跟她相提並論……!!」


    艾露露似乎真的生氣了,她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


    「喂,等等啊!!」


    緋水一邊跑一邊大喊。


    可跑在前麵的露修拉卻無意止步。


    她拚命地跑著,沒有選擇小路或利用建築避開緋水,而是單純地以腳力和速度想要甩掉緋水。


    漫無目的的路徑自然被行人和車輛阻攔,可她也沒有在意。


    不知幸運還是不幸,因為露修拉在前麵開路,緋水順利地通過了行人們讓出的通道。再加上露修拉還撐著太陽傘,空氣阻力就像天然刹車一樣限製著她的速度。


    盡管如此——兩人的差距也沒有縮小。


    雖然太陽還沒落山,可對手畢竟是吸血鬼,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緋水追了一路,腦中冒出一個疑問。


    她的速度確實很快。


    但自己勉強能跟上。


    看起來她不像是故意放水,可這肯定不會是她的真正實力。


    恐怕她離開自己身邊之後就一直沒有吸血。


    除開這個原因,她從本質上,有什麽東西在衰弱。


    緋水有這種感覺。


    現在的露修拉不過是跑得快的普通女孩子。


    也許她的實力是高中生裏百裏挑一,能夠匹敵體育強校的田徑部選手。


    但是……


    「側腹開始痛了…………」


    關鍵是這個追趕的人太差勁了。


    本來短跑比賽上就是輸家,現在是他不擅長的長跑,在加上越來越疼的側腹。


    其實在露修拉搜查隊裏麵,就他是個小短腿。


    隻見露修拉的背影越來越遙遠,不久後就看不見了。


    「給我等等啊!!」


    緋水擠出最後的力氣喊道,想必她也沒能聽見。


    就算她聽見了,肯定也不會停下來。


    正當緋水不知所措時,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


    他不禁停下腳步,抬頭仰望天空。


    雨點立刻砸在臉上。


    不久之前天上才掛著零星的雲朵,現在卻已經烏雲密布。


    然後,雨滴瞬間變成了傾盆大雨。


    來勢洶湧的雨點打向緋水的全身。


    這真是場始料未及的災難。四周的路人全都以背包或行李頂在頭上,或者跑到屋簷下避難。


    可對緋水來說,這卻是場及時雨。


    他調整好唿吸,重新跑了起來。


    風雨一同拍打著他的臉。


    就算打著傘,在這樣的狂風中也舉步維艱。


    而這對緋水來說也是天賜良機。


    因為如果隻是下雨,露修拉是不會停止奔跑的。


    新陳代謝減慢,她會有所減速,可她那把陽傘也能當普通的雨傘使用,單憑雨水阻止不了她的腳步。


    如果隨便停下來躲雨會有被找到的危險。


    所以她隻能繼續奔跑。


    隻能不停歇地跑,跑到徹底甩掉緋水為止。


    然而。


    有風的話就不一樣了。


    從側麵刮進來的雨水穿過傘頂,打在她身上。


    天然的活水,這對吸血鬼而言是禁忌。


    就算沒有造成致命傷,也會讓她全身的生理活動停滯,最壞時會變成屍體一般。


    突如其來的暴雨可以說正是為了緋水而下的。


    所以,他也沒有停下。


    他顧不得腳底打滑,顧不得濕透的外衣,隻是一個勁地在街上飛奔。


    然後,他終於找到了。


    「這種事之前也發生過呢」


    眼前是倒在街頭的露修拉。


    她雖然撐著傘,可從側麵襲來的雨水讓她遍體鱗傷。


    她仍然想跟緋水拉開距離,因此才落得這個下場。


    「你真是會讓人花功夫啊」


    緋水苦笑著,抱起露修拉。


    可露修拉虛弱地推開他的手。


    「……幹嘛啊?」


    「吵死了,快讓開……!」


    「別逞強啦,明明都這麽虛弱了。你有好好吸血嗎?雖然隨便吸血是不行的」


    「閉嘴,我才不要讓你幫忙……」


    露修拉嘴上拒絕,聲音卻細若蚊蠅。


    她在地上爬行著,好不容易才移動到建築物的陰影下,避開雨水的侵蝕,可這一切舉動都表明她此刻虛弱無比。


    「哎呀呀,都叫你別逞強了,明明是個吸血鬼」


    「哼…………事、事到如今,你找我還有什麽事!?」


    「……這個嘛,也算不上事……你要出門先打個招唿啊」


    好不容易才跟她重逢,可麵對麵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為什麽要找她,找到之後怎麽辦。這些問題緋水根本沒想過。


    「錢、錢我都留給你了啊!?那是至今為止的房租!!還是說你嫌少了嗎?真是個貪財鬼!!」


    「如果要算上你給我製造的各種麻煩那也許還真不夠,而且先不管錢的問題,你至少應該說一聲再走啊!你到底……為什麽要走?」


    這話其實不容易問出口。


    緋水隱約也猜到了理由……可果然還是想聽她親口迴答。


    「……是、是因為,我厭倦跟你一起過日子了!我、我想要過……更、更加多姿多彩的生活!!」


    「你是怠倦期的新婚妻子嗎,想尋求刺激所以離家出走了?」


    「吵死了,閉嘴!!我、我就算跟你在一起也完全找不迴記憶,也找不到頭緒,所以…………!」


    「你是尋求自我而出門旅行的ol嗎。那你好歹也飛到國外去啊,比如到歐洲去。去臨鎮算什麽!?那麽近的地方,跟之前尋找記憶的範圍有什麽區別啊!!」


    緋水大聲叫著,把這些不該說出來的事傾瀉而出。


    露修拉泛起淚光,開始毆打他。


    「吵死了,閉嘴!!你明明就沒能找到我!!」


    「什麽啊!?既然你躲起來了,就算在隔壁的空房子裏,我也找不到好吧!?」


    「閉嘴閉嘴!!反正你肯定沒認真來找我吧!?」


    「可把我找死了啊!而且你藏得這麽好不就是不想被找到嗎!而且你剛才還一直逃跑!!」


    「吵死了,自己沒盡力不許怪到我身上!!」


    露修拉一記漂亮的右直拳命中緋水的臉。


    雨水打濕了露修拉的拳頭,並不算很痛……可這也讓緋水走火了。


    「……你給我適可而止!!你也站在別人的立場考慮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說到一半,緋水止住了。


    露修拉咬緊嘴唇看著他。


    她的雙肩顫抖。


    眼眶浮著淚水。


    「說謊…………」


    她憤怒的聲音猶如來自地底的怨氣,緋水不知怎麽迴答。


    露修拉用手背擦著淚,又開始朝緋水臉上捶打。


    「反正你肯定是不需要我了!!你肯定跟那個女人一起卿卿我我!!」


    「…………」


    「你再認真點找啊!!你再努力點追啊!!你再……你再…………」


    不知不覺,露修拉停下了手。


    她將最後一拳砸向緋水的胸口之後,就低頭不語。


    緋水看著她,轉頭看向一旁,嘟噥出一個詞。


    「煩…………」


    露修拉聞言猛地抬頭,兇相畢露。


    「你說什麽!?」


    「你知不知道你這破事讓我煩了多久,簡直煩死人了」


    「……那還真抱歉啊!!很好,這就算跟你道別了!!自己事我自己來查。這一次……這一次就真的是再也不見了!!」


    露修拉剛大喊出這句話,緋水便緊緊地抱住了她。


    他將她的嘴按在自己胸口,這讓露修拉的思考停滯了。


    可她馬上又開始大叫。


    「你、你做什麽!?反正我在這也是給你製造麻煩啊!?」


    「對,是麻煩,超級麻煩。此時此刻也真的很麻煩」


    「……那就放開我!反正我就是個麻煩吧!?」


    緋水滿足了她的要求,鬆手放開了露修拉。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緋水還是平日那副毫無幹勁的表情,他淡淡說道。


    「別隨便就走掉」


    露修拉愣住了。


    不知何時,雨也停了。


    「……你走掉,才是最大的麻煩」


    緋水歎著,重新抱緊露修拉。


    這次跟剛才不同,是充滿溫柔的擁抱。


    露修拉終於崩潰了。


    大滴大滴的淚珠如決堤般傾瀉而出,整張臉都哭得不成樣子。


    然後——她又朝緋水的臉和胸口捶打起來。


    像個孩子一樣,隻知道用拳頭來發泄心中的萬千思緒。


    「喂,好痛,露修拉小姐手下留情,真的很痛!你要哭還是要打,能二選一嗎!?不對,其實我希望哪邊都不要選!」


    「吵死了,閉嘴…………!」


    露修拉輕輕說著,伸手環抱住緋水後背。


    然後使勁抓住他的身體,仿佛不讓他逃走一樣將緋水按得死死的。


    「喂,真的很痛!住手,讓開!快放手!!」


    「不要」


    「那個,這在大街上呢!」


    「不——要!!」


    唉,這隻吸血鬼真煩。


    不過緋水想了想還是作罷,苦笑著任憑她抱著自己。


    所幸附近並沒有人。


    這裏還有機動車道,本應是條常有行人的大路,可不知為何完全沒人過來。


    那就這樣也不錯——緋水剛這麽想著,就有個充滿無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們在做什麽呢」


    緋水愕然迴首,隻見來人身著一身黑色吊帶衫。她優雅地走向這邊,裙擺隨風飄蕩。


    是米拉露卡。


    雪白的肌膚上閃耀著光輝,顯然是塗有遮光劑。


    天空已經放晴,陽光穿過雲層灑落,她也毫不在乎地走在太陽之下。


    兩人對視著彼此,緋水站在中間。


    染得血紅的雷霆之光振顫著大氣,兩位「真祖」在此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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