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卓巳對此沒有太大興趣,但現在羽羽根市的填拓地上正在進行大規模經濟區的建設。記得大牌國企打出的口號是『亞洲圈的嶄新玄關口』。日本原本就被各國所關注,又多虧了這句口號的出現,所以隻是一個地方城市的羽羽根市才能看到今天的發展。


    「……說起來,主題建設大概也是在五年前開始的呢」


    因為事情來得突然,所以記得當時非常驚訝。從出席解說會的父母那裏聽到這些事,連尚且年幼的自己都覺得「在這不景氣的大氣候下能這麽幹,真有一套」有些吃驚。


    「可是,按剛才的說法,該不會——?」


    「正是如此。倒是隻要想想建設中的都市名稱,一下子就明白了吧?」


    名稱?什麽來著?至今一直因為『螺絲的悲鳴』的關係,隻通過報紙這種傳媒來接觸信息,所以卓巳對世界的情況特別生疏。他苦思冥想,搜索記憶,沒過多久便想了起來。


    「……啊,『fairygarden』」


    「一模一樣,對吧?」


    洛洛特笑起來。不知為何,表情顯得得意洋洋。


    「fairygarden project——簡稱fgp。阿瓦隆是這個計劃的最大投資者,同時也是發起人。當然,這件事沒有被公開」


    「也就是說,是阿瓦隆向日本提出的計劃?可是,為什麽要這麽……不,在此之前,是如何說服政府的?」


    「不僅限於阿瓦隆,雖然隻是間接的,但妖精鄉有很多形式可與人類社會產生聯係,所以知曉我們翅族存在的人也非常明白哦。與日本的交涉,在計劃投資以及大量的稀有金屬的推搡下,進行的十分順利。記得母王說過,換算成日本貨幣的話,差不多給了日本五兆日元吧?」


    魂魄差點從嘴裏飛出去。不,或許已經飛出去了不少。


    「這、兆?不是億,是兆?你確定日語沒搞錯?」


    就算弄錯位數也得講究講究吧。倒是哪兒來的那麽多稀有金屬?


    「因為,阿瓦隆是礦物的資源庫。而且在煉金術的領域,而且擁有惡作劇在這方麵很突出的的妖精使。沒有黃金,製造出來就可以了」


    這是幻想的理論。卓巳恍然大悟。


    說起來,從小時的覺得「在這不景氣的大氣候下能這麽幹,真有一套」有些吃驚的那時候開始,經濟氣候便突然扶搖直上,日本也在經濟上得到恢複。換言之,就是這麽迴事麽?


    「從剛才開始話題就在其他的意義上越來越誇張,我,感覺要倒了……」


    「深入去想你就輸了。好了,無視掉無視掉」


    「怎麽可能無視的了啊。你說的可是姐妹都市哦?」


    「嗯。不過這也沒辦法。從fgp的目的考慮,阿瓦隆和羽羽根市的協作是必須的。雖然我還沒見過,不過這裏是市長小姐似乎也是阿瓦隆派來的翅族呢。聽傳聞,好像是個相當高貴的貴族」


    又曝出令人震驚的新真相。高高在上的人,可能就藏在身邊。


    「腿腳懶的翅族竟然在人類的城市當市長,所以才顯示出阿瓦隆是動真格的哦」


    「那、那麽……那個『fgp的目的』是?」


    「首腦會議」


    「誒?」


    「所以說,是首腦會議。妖精鄉的主要國首腦會議,會在fairygarden召開」


    卓巳吃驚得下巴掉了下來。感覺,事情終於誇張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


    「……首腦會議?在羽羽根近在咫尺的地方,召開妖精鄉的首腦會議?」


    「混賬,去他的國際社會!——這樣大叫也沒關係哦?」


    洛洛特顯得很愉快。卓巳的動搖似乎連十分之一都沒傳染給她。


    「召開日期都已經決定好了。在現在算起的兩年之後,也就是fairygarden建成後不久。主要議題是『論妖精鄉與人類世界今後的關係』」


    「慢、慢著。這種事不奇怪麽?因為,翅族基本上,不是對外麵不感興趣麽?然而,竟然要在人類世界開首腦會議……」


    「你想想議題啦。討論與人類關係的會議,卻寸步不離妖精鄉也太那個了,無視當事者的意見怎麽能行?於是就變成這樣了」


    「當事者的意見……難道說,那個首腦會議,人類也要參加?」


    「會召集當權者參加呢。合眾國的大總統也會來哦」


    「……抱歉,我要暈倒了」


    「誒嘿嘿。搖籃曲和膝枕,卓巳喜歡哪個?」


    最好兩種一起享受——不過這種話自然說不出口。


    「而且,首腦會議本身也非常重要哦。畢竟是闊別數十載重新召開的重要會議。可謂是人類與翅族,兩種族的曆史的接觸點哦」


    所以,也就是不允許半吊子的行為麽。不過,闊別數十載?


    「長期終止的首腦會議,為什麽現在又要召開了?」


    「不隻是阿瓦隆,妖精鄉的國家都很內向,但最近風向有所改變呢。認為就這麽下去也沒問題的翅族也在一點一點的增多。……話雖如此,不過大部分隻是消極的讚成改革派的意見就是了」


    「也就是說,這是一股風潮?」


    「沒錯。目標主要是摸索改革派與保守派相互妥協的平衡點哦。阿瓦隆著手fgp的構想,也是基於這樣的理由。無論翅族要堅持此前的隱居,還是積極與人類產生聯係,首先都需要一個踏板」


    原來如此。fairygarden當初是被視為通往人類世界的橋頭堡啊。


    「隻不過在七年前,決定在人類世界召開首腦會議的時候,fgp被賦予了更重大的意義。阿瓦隆打算主導首腦會議,於是以『提供理想的會議地點』為名目,向各國推薦fairygarden哦」


    是想取得國際政治的領導權呢——洛洛特苦笑。


    「畢竟是翅族。對人間世界一無所知,就像『鄉下人進城』一樣,於是首選盡可能安全,讓同族合意的地點」


    「那麽,為什麽要選羽羽根——不,為什麽是日本呢?」


    「為了符合阿瓦隆的要求打下基礎,必須具備兩個條件」


    說著,洛洛特倏地做了個v字手勢。


    「第一,得是亞洲的先進國家。第二,得是妖精鄉的其他國家沒有涉足的國家。——第一個條件很簡單。主要是希望在亞洲圈設立據點。因為阿瓦隆隻涉足了歐洲,想要稍微開闊一下勢力圈。於是,第二個條件也很簡單。要築巢的地方,肯定希望沒有蟲子來騷擾對吧?」


    洛洛特流暢的繼續講解。她昨天雖然說過「不擅長按順序去講事情」,但今天巧舌如簧。難道因為她專攻的是政治麽?


    「——唿。那麽,翅族直到最近都沒有接觸過日本麽」


    「和日本頗有淵源的『秀真』因為事故與日本已經維持斷交狀態三十年了。他們因為愧疚而沒有出手,所以阿瓦隆便趁此機會先拔頭籌」


    秀真,這是妖精鄉的國家麽?阿瓦隆之外的國名還是頭一次出現。


    「另外,我也向母王委~婉地推過日本,這裏就明說了」


    嗬嗬~——洛洛特發出含蓄的笑聲。


    「燎以前經常和我說起日本。之後,我就一直憧憬著這裏。是怎樣的國家?榻榻米是什麽樣的?壽司~、天婦羅~、相撲~,都是些什麽?」


    「……總覺得,是不是有很多東西弄錯了?」


    「嗯,壽司在英國也有呢。另外,相撲果然太強了」


    不是說這個。話說,知識太偏了啊。


    「而且最關鍵的,是存在我心中的『確信』。啊,我必須去日本。不然,我會讓重要的命運溜走——就是這種感覺哦」


    「雖然不太明白……但這能算根據麽?」


    「能算哦。因為,我來到這個城市,馬上就遇到了卓巳哦」


    洛洛特就像在炫耀秘藏的寶物一般,童顏之上猛烈的泛起紅潮。


    卓巳隻覺炫目,仿佛隻是看著她這樣的笑臉便會失神一般。


    「那、那個……」


    卓巳好幾次深唿吸之後,讓情緒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讓腦袋冒熱氣的時候。


    「——於是,你的個人目的究竟上哪兒去了?」


    「嗯?我的個人目的?」


    「是指你來這座城市的本質的動機哦。fgp還有首腦會議的事情我明白了,不過隻有這些應該不足以構成迫使你和燎兩個人冒險來到羽羽根市的理由吧?」


    洛洛特如此說過,她是有野心的。而且方才她也說過,舉辦首腦會談的主要著眼點是兩大派閥相互妥協的平衡點。既然如此,洛洛特身為甚至被保守派盯上的過激改革派,她的目的應該更加遠大。


    麵對卓巳的質問,洛洛特「真敏銳呢」地微笑起來。接著「嗯~」地伸了個懶腰,


    「——阿瓦隆,是個和平的國度哦」


    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卓巳覺得莫名其妙,不禁蹙眉。


    「真的是個非常和平的國度哦。幾乎沒有饑餓與貧窮,雖然近乎是封建製度,但人民的權利得到了充分的保障,而且由於在妖精鄉裏也是屈指可數的強國,已有十幾年沒有經受過戰亂。翅族和人類的關係也沒有不和到不容無視的程度,內戰也在遙遠的過去根絕了」


    「這……難道不是好事麽?」


    可是洛洛特的口氣,聽起來不像那麽迴事。


    「嗯,沒錯。應該真是好事。阿瓦隆的本質,正是理想鄉。大家的論調滿口一致。我也這麽覺得。那裏,就如同『夢之國』」


    不過呢——洛洛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夢終歸是夢。隻要將目光放長遠便能明白,長此以往,有朝一日必定會厭倦」


    「………………」


    「阿瓦隆裏,沒有熱情」


    「……熱情?」


    「大家一直都在夢中打盹哦。因為眼下是這麽的舒服,所以希望讓一切都停止在此刻。沒有創造新事物的意欲,也沒有改變的意誌。所以沒有任何人狂熱,沒有任何人拚命。沒有發自內心的憤怒,也沒有悲傷。要說開心,大概是在撒謊。在天經地義的幸福中,沒有任何感動,隻是漫不經心地度日。雖然首腦會議的確能夠成為一個契機,但借此是否能將翅族們從搖籃中放飛,其實非常令人懷疑」


    夕陽豔紅的光,直直地照在臉上。於是垂著頭,猶如洪水決堤一般編織話語的洛洛特臉上浮出的表情,如今難以判斷。


    「……無法滿足於和平的我,或許隻是自命不凡。在那些養尊處優的人們眼中,我或許不過是個紈絝子弟」


    句尾變得沙啞。洛洛特抓住陽台扶手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可是,我無法忍受啊。無論別人對我說什麽,討厭的就是討厭。我對現在的阿瓦隆,妖精鄉,翅族的理想狀態……恨得牙癢」


    皮膚感受到強烈的熱氣。卓巳被洛洛特的氣勢所壓倒,無法動彈。從洛洛特嬌小的身體中散發出的戾氣,出奇地訴說著她自己是『遊離翅族之人』,不作他想。


    「所以我來到了這座城市。為了將fairygarden,正確地築虹於翅族與人類之間。為了讓首腦會議,在真正意義上成為打破兩個世界之間橫垣的契機」


    這便是她的野心。是她夢想的,變革的形式。


    「——我要拍醒那些懶蟲們,讓任何人都無法重迴搖籃之中」


    洛洛特慷慨激昂地講出自私自利的道理。


    在無聲燃燒的世界中心,洛洛特緩緩抬起臉。


    她笑了。


    笑得非常愉快,愉快得不得了,嗬嗬地。


    舉止分明如此稚嫩,給人的印象卻與通常的天真相去甚遠,就連笑的方式都充滿誘惑。


    卓巳突然想起。剛才洛洛特唱出的,童謠的歌詞。


    乖的時候很乖巧


    壞的時候糟透了


    真是這樣。現在的她,的確美得令人窒息。


    「卓巳,赫爾曼也說過的吧?」


    非人的翅族公主,亮出了自己的本性。


    非常開心,但又神情寂寞,如唱歌一般。


    「我骨子裏就是個惡黨哦?」


    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不斷把卓巳耍得團團轉的她,或許追尋的是無懈可擊的共犯關係吧。那對綻放出燦爛光輝的碧眼,最後無言地訴說著。


    為了更加深刻地引誘親愛的騎士,遞出注滿蜜的毒蘋果。


    ——和我一起把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吧,好不好?


    外表看上去,咬上去非常甜美。


    卓巳一時無言以對。


    說實話,他被氣勢所壓倒,不知該如何應對。


    乍看之下猶如輕率寫照的洛洛特,內心暗藏著可怕的熱量。充滿背德感的告白與誘惑,強烈地麻痹大腦,就連基本的判斷力仿佛都已遠去。


    可是,卓巳大概就這樣僵硬了大概一分鍾吧。嫣然微笑的洛洛特,表情忽然變得附體的惡靈散去了一般,微微傾首,低語


    「啊咧?反應好平淡啊……奇怪啊。剛才明明是決勝台詞啊」


    繼而無力地垂下肩。卓巳被傻裏傻氣的發言,不由分說的拖迴現實。雖不欲言,卻如夢一場。


    「你……真的全部都算計好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提問,洛洛特嘴角綻放


    「誰知道呢。卓巳覺得呢?」


    不知道。感覺被玩弄於鼓掌之中,又感覺洛洛是走一步算一步。平時天真爛漫的樣子,方才可窺一斑的奸詐而妖媚的風格,感覺都是她的『真實』。可是,這種事可能存在麽?不管怎樣想,這都是相互矛盾的因素。亦或者,翅族就是連這種矛盾都可以毫無芥蒂地全盤吸收的存在麽。


    「……辦不到。完全弄不明白」


    女人是魔物。卓巳經常聽到這種形容,而感覺洛洛特尤其如此。在這種方麵完全沒有經驗的卓巳,完全在洛洛特的掌中起舞。


    可是相反,洛洛特笑得比平時更天真,央求的凝視著自己。


    「難道說,破滅了?」


    「不,並沒有」


    「啊,答得毫不猶豫哦?那麽,是再次迷上我了呢」


    敗給你了啊——洛洛特害羞起來。卓巳已經懶得吐槽這種強詞奪理的二選一了。


    「沒事的哦,卓巳。不明白也關係。因為這樣才普通嘛」


    「心情,明明是一樣的?」


    「這有這部分是大前提。隻要它不動搖就沒有問題哦。基本上,不管什麽都一樣的話很無聊嘛。如果讓喜歡的男孩子感到厭倦的話,女孩子會死掉的哦?」


    真拿她沒辦法。究竟該如何對待這位公主殿下才好。


    卓巳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發自肺腑地想要笑出來了。


    「於是!為了加深相互理解,這次換卓巳迴答我的問題!」


    「又這麽突然……話說,大致的東西昨天在咖啡廳都講過了吧?」


    血型什麽的生日什麽的,問的基本上淨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話說迴來,『螺絲的悲鳴』的事情也姑且說過麽。反正自己也不是翅族第一王女那種背景很深的人,答得上來的東西終歸十分有限。


    可是,她委婉地搖搖頭。


    「不,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我哦。雖然我沒辦法判斷該不該問……嗯,是重要的事情」


    洛洛特說起話來很不幹脆。就和對進行說明時一樣,有些猶豫不決。果然洛洛特的這個方麵,不全像演技。


    「什麽問題?用不著顧忌」


    「嗯……其實,赫爾曼昨天和卓巳提過的吧?那個……」


    洛洛特一時合上嘴,心驚膽戰的繼續講道。她在提到赫爾曼的名字時,卓巳就已經大致猜到了。


    「就是……卓巳父親的事情」


    卓巳能夠理解。既然講得那麽故弄玄虛,自然會讓人好奇吧。


    卓巳釋然地叉起手,思考著該從哪裏講起才是。


    「——沒想到呢」


    在迴家的路上,燎突然想到一般,低語起來。


    那是離開大屋之後,還正在走下住宅區的緩坡的時候。走在多虧路燈和民宅的燈光掃去漆黑的夜路上,卓巳挑起隻眉。


    「什麽?」


    「是指你啊。明明都聽洛洛說過了,你卻能如此輕易地接受那丫頭」


    走在身邊的燎,一眼也不瞧卓巳。冰冷的側臉,冰冷的動作,冰冷的話語。她對待卓巳的態度,從相遇的那一刻起一貫如此。正因如此,從那濕潤的好似烏鴉羽毛的光豔黑發中不時散發出的香味,讓卓巳有些不自在。


    「說得就好像不可能會接受一樣」


    「我可沒那麽說。不過,通常應該更加猶豫吧?」


    或許如此。但別人是別人,自己是自己。而且,卓巳決斷得也沒有燎說得那麽幹脆。雖然迷茫的時間很短暫,但還是耗費了相當大的精神力。


    「或者,你隻是單純缺乏想象力?要是這樣,我就笑了」


    「……要不要事事都編排我啊。話說這是怎麽迴事?專程過來總不至於就是為說這些事情吧?」


    說到和燎像這樣同行,起因是卓巳在離開大屋之際,她突然提出送行。因為覺得自己十分招燎討厭,所以燎提出送行的時候稍稍有些吃驚,但如此看來,忠告才是目的所在。


    「對哦。要不然,誰要和一起走」


    說得這麽堅決,反倒教人佩服。對自己的感情完全不加掩飾,這也能算是一種心直口快。這不由讓卓巳懷疑,她不願和自己加深關係,就算是做做樣子也不肯呢。


    於是想到這裏,卓巳突然察覺到。


    「你……該不會是吃醋了?」


    燎停了下來,就好像腳被釘子釘住一樣。


    卓巳無奈,也停了下來。她看著卓巳,不知為何掛著微笑。這澄澈的笑容,讓卓巳不由看入了迷。然後,燎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隻尺寸很短的鞭子。


    「好了,把屁股伸出來」


    「才不要!」


    為什麽用這種表情提出那樣的要求,難以置信。


    「因為無論如何也要製止你那胡說八道的壞毛病呢」


    燎笑著收起鞭子,再次邁開腳步。卓巳也提心吊膽的緊隨其後。


    「——我並不是懷疑你的覺悟」


    冷颼颼的悅耳聲音傳入耳朵。燎背對著卓巳,繼續說道


    「不過,此前一直過著正常生活的人的『覺悟』究竟有多麽堅定就不得而知了。就算在緊要關頭輕易反水也不足為奇」


    「……完全不相信我啊。不過這也沒辦法」


    卓巳明白燎想說的話。覺悟固然可貴,但也是風中的牆頭草。想給人類世界和妖精鄉雙方同時帶來巨大變革洛洛特,要做的絕不是半吊子的事情。燎擔心的是,卓巳會在關鍵時刻變節。


    「這種情況,『沒關係』『包在我身上』這種話同樣蒼白無力呢」


    「沒錯。挺明白的嘛」


    可是,最後燎又停了下來。她擺著有些吃驚的神情,扭頭注視著背後的卓巳。偶爾展現出來的率直表情,稚嫩得令人大吃一驚。


    「……沒想到呢」


    「又說這個麽。看來我是個充滿意外性的男人呢」


    「是呀,一點不錯。我原以為你是那種更加……利己主義的類型。知道我懷疑你之後,就隻會埋頭掩飾」


    太受打擊了。看來之前自己在她心中都是這樣過分的印象。


    「難道說,你和洛洛看到了相同的東西?」


    這個問題太抽象了,令卓巳眉心擠到一起。


    「一樣的?」


    「是『確信』哦」


    確信?然而,為什麽是看到?


    可是燎仿佛拒絕追問一般「……算了。忘掉吧」撤迴前言。


    「好好加油吧。我也會不抱期待地等著你的」


    燎再次走了出去。言行還是一如既往的過分,但不可思議的沒有反感。大概是因為她在聲音中下意識透露出的柔情吧。


    就這樣,卓巳一邊享受著略帶緊張感的對話一邊前進,不久來到了車站。環顧因為下班人群而變得混雜的周圍,卓巳「到這裏就夠了」讓燎不必再送。


    「已經沒有特別要說的了吧?那就迴去擔當洛洛特的護衛吧」


    「哎呀,真從容啊。你大可不必客氣,讓我送你到家哦?雖然非常不情願就是了」


    「那就別說啊……把那家夥長時間放置不管,會出亂子的吧?」


    「也對呢。不過要論處境,你遠比洛洛危險」


    因為保守派想要置於死地的人首先是卓巳,燎所言在理。


    「你既然是洛洛的,為了十全的保護洛洛,我必須保護你的安全。這種事,你能充分理解麽?」


    「我知道啊。但不管怎麽說,這兩天不會被襲擊的」


    「這是連續兩天遭受襲擊的人該說的話麽」


    燎半眯著眼,之後抱著手臂,不滿地噘著嘴。


    「……話說,為什麽這麽想送我迴去?」


    明明討厭卓巳,卻唯獨這種時候鬧起別扭,太耍賴了。由於手臂托在下麵,那對殘暴的隆起更加豐滿,在各種層麵上讓卓巳經受著強烈罪惡感的折磨。


    對洛洛特的執著也好,其實意外是個怕寂寞的人吧?或者是不習慣被別人可憐麽……?不,這不可能。妄想也得點到為止。


    「再說,你不知道我家的位置吧?搞不好……會那個哦」


    說不定會迷路——這句無心之言果然還是隻能藏在了心裏。但不管怎麽說,意圖似乎已經完美的傳達給燎了。果不其然,她的眼中浮現出倔強之色。


    「——務必讓我送你」


    「啊,可惡。何其好懂的反應……夠了,迴去吧!」


    「難道要拒絕人家的一片厚意!?真差勁!廢話少說,讓我送你迴家!」


    「我很感激啊!趁現在還來得及,三思——」


    「這邊走!」


    「你往哪邊!?」


    明明連方向都搞不懂,為什麽能夠若無其事的領路?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才能。


    承受著來往的行人投來「開始夫妻吵架了?」的臆測視線,卓巳按捺住羞恥心,急忙從身後追上燎。明明是個路癡,唯獨腳程十分神速,背影瞬間便脫離了可視範圍。這樣下去,難免會變成白天那樣。


    「夠了啊!為什麽就是不停下!?」


    卓巳在人群的另一邊,發出有些快要哭出來的聲音。


    〇


    目標大屋裏沒有內線電話。


    雖然覺得有失禮數,但還是未經同意便打開門踏入院內,用玄關門上的叩門金具敲了敲門。木製的大門奏響悅耳的聲音,但令人擔心,敲門的聲音是否能讓居住在如此寬敞的大屋中的居住者聽到。不過,門的另一側立刻傳來了腳步聲,看來這份擔心是杞人憂天。


    「來了,請問哪位?」


    聽到天真無邪的詢問聲,女性露出一抹豔麗的微笑。


    「——貴方翅族的,真正的仆從」


    相隔短暫的沉默,門戰戰兢兢地打開,洛洛特·妮恩蒂·亞特雷亞現身了。鑒於她的身份,她身上那些下賤之人的衣服,稱之為簡慢也絕不過分。


    豈有此理——她感到痛心,眉頭深鎖。


    「哇,這又是大隊人馬?」


    第一王女所說的,是女性身後將近二十名妖精使。


    他們是女性的直屬部下。女性收留了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居住在妖精鄉的孩子們,把他們撫養成人,然後作為私兵差使。雖然對命令很忠實,但隊員畢竟都很年輕,階位也很低。本來要帶上雇主借與的士兵前來,但由於人數很少,不可能將他們抽離以致疏忽置於壓製下的設施的警備。


    「請無需介懷。他們是我的護衛」


    「咦?隻是護衛麽?有點太興師動眾了吧……」


    洛洛特看起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在危險之下,反問的樣子有些木訥。


    「也罷。請先報上名來吧」


    「無禮之處還望海涵。我乃此次配屬於日本的阿瓦隆外務書記官,繆妮西婭·馬克裏尼。hee haw,王女殿下」


    繆妮西婭毫不怠慢地鞠上一躬後,洛洛特也爽朗的應了聲「hee haw-」


    「太客氣了。於是,今日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我等前來,乃為招待殿下參加派對」


    「哎~……果然唱的這出啊。這也就是說,繆妮西婭小姐是保守派——從剛才的口氣來看,莫非是翅族信奉者的人?」


    是——繆妮西婭充滿自信的作出迴答。她期盼著自己的存在,能夠稍許留在全世界最高貴的血統的末裔的記憶中。


    「雖然隻是我等私下開辦小小派對,但一定能讓殿下滿意」


    「唿……現在這所大屋裏隻有我一個人,然而繆妮西婭在這種時機來訪,不會是偶然吧?也帶上卓巳和燎如何?」


    「當然。然而,沒有必要等待那兩位。我等會做安排,稍後便會讓那兩位移步我處」


    「那麽,若我拒絕出席呢?」


    「雖然實非本意,但到那時,我等隻有使用略微粗暴的方式勞駕殿下了。我的部下行為多少會有失禮數,還請寬恕」


    「……明明早懷鬼胎,卻如此設防,這才是無禮之極哦」


    洛洛特神色冷靜,歎了口氣。繆妮西婭畢恭畢敬地又行一禮。


    「非常抱歉。然而,這全是為殿下著想。還望理解」


    「啊、竟然以恩人自居!我才沒有拜托你們做這種事!」


    「我等不敢欺騙殿下。殿下若是誤入歧途,縱然沒有任何人相求,我等也會自發行動,指引殿下走上正確的方向」


    「……真會強詞奪理。你們這些信奉者真是奇怪呢」


    這句『奇怪』對於繆妮西婭來說是可讚的『奇怪』。就算一味計較得失恬不知恥地針對上層翅族阿諛獻媚,無論何時也無法貫徹真正的忠義。


    「殿下,請自重。您的玉體並非屬於您自己一人的」


    與誌得意滿的繆妮西婭相反,洛洛特露出畏縮的神情。


    〇


    「畜生!有沒有搞錯,可惡!」


    布魯特在高層公寓的屋頂上架著望遠鏡,不由自主地吼起來。想必是早知大致情況會是這樣,身旁的馬特雷表情繃得比平時更緊了。


    「……和萊納斯說的一樣麽?」


    「啊!大姐那家夥,真的去抓公主了!」


    毫無遺漏看完剛才在大屋上演的綁架劇的布魯特,任憑憤怒宣泄將望遠鏡砸在了水泥地上。無視已經接到的臨時本部發來的返迴指示繼續監視,的確有價值。然後,這樣的展開終究無法苟同。


    「我也覺得要是哪裏搞錯就好了。但沒有搞錯。真遺憾」


    用平坦的聲音如此說道的,是佇立在身後的萊納斯。月光之下,手中握著毛毯傻站著的同僚,正是告知布魯特等人王女要遭綁架的報信人。


    「——你確定麽?萊納斯」


    馬特雷扭過頭,用強有力的聲音向他問道。


    「囚禁王女……之後她說的『要做的事』呢?」


    「應該是。我清楚地聽到和繆妮西婭大人說話的那幫黑衣怪人是這麽說的」


    「……嘁,襲擊設施事出現的那家夥,結果是雇主(mr.x)那邊的內應麽」


    布魯特猶如嚼爛黃蓮。真是的,開什麽玩笑。此刻事態已經不容悠哉,然而如果萊納斯所言不虛,此後將會更加惡劣。自己的主人——繆妮西婭·馬克裏尼可能將會漸漸喪失判斷力。


    「我差不多得迴去了。因為我必須帶繆妮西婭大人和王女到設施去。兩位也是,如果繼續無視返迴命令會起疑的」


    萊納斯負責的是部隊的輸送。他擁有的可以一瞬間將人員及物資運往遠處。想必是按照計劃,他要和綁架王女的繆妮西婭一行匯合。再過差不多三小時,布魯特和馬特雷也要和其他同伴到達同處,借萊納斯之力被送到設施去。的確已經沒有時間留給自己去钜細靡遺的思考。


    「——你丫來決定吧,馬特雷。現在是個分岔路。行動還是不行動」


    布魯特將決定權交給了搭檔。不管怎麽做,自己的能力有限,一個人也鬧不出什麽名堂。那個頑固的家夥如果不能首先扛起重擔的話,一切都無從談起。


    馬特雷死死地閉著眼,手不斷的擺弄胸前的軍牌。布魯特知道,多達數十枚的軍牌,現在是已亡故的曾今的戰友們的認證書。


    「作為士兵就該閉嘴服從命令——這曾是我自己的理論」


    「見鬼去吧。這是優等生大爺的台詞。和我這種無賴可不相稱」


    換做平時,聽到這種腔調,馬特雷立刻就會長篇大論的進行反駁。可是,唯獨現在他沒有唱反調。他的手指悄悄的離開軍牌,


    「……也對呢。不分情況的同流合汙,不是忠誠」


    「哈,挺明白的嘛。我們就稍微給大姐降降溫吧?」


    馬特雷歪著嘴剛剛說出這句話,搭檔也少有的用男子漢的笑容迴應。萊納斯雖然麵無表情,但看上去也有些開心。他那稀稀拉拉的掌聲,實在不敢恭維。


    「最關鍵的是方針確定下來了。男人的友情真美妙。不過,具體怎麽做?」


    「總之你先迴去。後麵的三個小時乖乖的呆著。隻不過——」


    「我明白了。眼睛不要離開那些黑家夥。另外,部隊的大夥呢?要不要打聲招唿?」


    「……不,雖然還想拉幾個人一起,但畢竟是這種事情,募集讚同者還得慎重。現在暫時等著。這段時間裏,我去帶幫手來」


    「昂?幫手?」


    有這種人麽?——布魯特有些納悶。倒是有呢——馬特雷晃晃肩。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如我們所願的展開行動。但畢竟是張鬼牌。隻要投入,至少也可以單方麵的阻止遊戲進行。——不過,後麵就看運氣了」


    〇


    燎打來電話,是在吃完晚飯後不久。


    卓巳迴到二樓起居室正拿上換洗衣服準備洗澡,在離開房間的前一刻,被來電聲搶占了先機。看了看在桌上鬧起來的手機的屏幕,轉瞬間萌生起不好的預感。這也難怪,畢竟對方就是那種人。


    卓巳拿起電話的開口第一句話便如此問道


    「迷路了?」


    『我燒了你!』


    被對方迴以之直截了當的痛罵,卓巳有些吃驚,也能感覺到對方十分焦急。


    「聽我說,我知道你的心靈很脆弱,但是不要慌。首先深唿吸。然後去找派出所。實在不行,我去接你吧?」


    『都說不是了!我已經到大屋了!我有好好的一個人迴來!』


    感覺這不是什麽值得自豪的事。不過,如果是這樣,那又是什麽事情讓她如此驚慌。


    卓巳帶著頭上冒出的問號,擺出悠然的態度,然而


    『……洛洛,被保守派抓走了』


    但接下來話,令他大驚失色。


    『我迴來之後,玄關留著一張字條哦。說洛洛的人他們代為保管了』


    「…………喂」


    聲音發硬,「所以叫你不要扔下她一個人」的責難卡在喉嚨沒有出來。卓巳隻能忍住,因為根本的原因在於自己。燎把洛洛特留在大屋,是為了保護身為的卓巳,不得已做出的判斷。拖後腿的自己沒有責怪她的權利。她一個人所能做到的,終歸有限。


    隻不過,這樣的發展實在太過迅速。隻要不出大的岔子,按理說不會累及洛洛特本人才對,為什麽這麽突然……?


    不管怎樣,這種時候就算胡亂琢磨也無濟於事。總之現在得先和燎再次匯合,問到更具體的情況。


    「——我現在立刻以超特快速度到你那邊,等我一下」


    卓巳掛斷手機,這次總算離開房間。


    因為十萬火急,苦苦懇求妹妹借給了自己自行車。


    這輛平淡無奇的女式自行車,在玖堂家主要是給妹妹上學和媽媽購物使用的。姑且算妹妹的私有物,但為了全家人都能騎,爸爸作為生日禮物給她買了個相對大號的。所以,雖然多少有點勉強,但卓巳也不是不能騎。


    「要愛惜使用哦?要敢擦壞一點點,從明天開始就在哥哥的便當裏加納豆哦」


    好過分的妹妹。雖然喜歡吃納豆,但不希望加在便當裏。


    話雖如此,但現在不能將安全駕駛放在第一位。卓巳懷著根據情況,明天可能要吃充滿惡臭的便當的覺悟,一門心思的蹬著自行車的腳踏板。


    或許是覺悟的力量,創造出了奇跡般的耗時。從自家到亞特雷亞宅,僅僅用了二十分鍾。


    將自行車停在圍欄前,走進門。燎正蹲在玄關前。


    「……真的很快呢」


    可能是用這二十分鍾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燎的聲音壓得很低。隻不過,這次欠缺霸氣。一眼就能看出她很消沉。


    「發生什麽了?」


    簡單的問過之後,燎將手中的紙條遞了過來。居然是羊皮紙。這估計就是保守派留下的字條吧。隻不過,文章全是英文。雖然不是讀不懂,但眼下時間寶貴。卓巳放棄努力,拜托燎翻譯。


    「『第一王女參加我方舉辦的派對,先行到達會場。派對開始時間為明日正午。請隨同的兩位務必出席』——就這麽多」


    「派對?綁架犯真會裝腔作勢」


    總之,他們想以洛洛特為餌,誘自己出來吧。明天中午十二點到指定地點,就是這個意思。簡直太蠢了。


    「……小瞧他們了。沒想到對方竟會做出這種極端的行為」


    燎不解地嘟嚷著,但在卓巳看來,她的話更加難以理解。


    「本覺得敵人會展現出紳士風度,但結果隻是一場幻想。在人類世界就算有什麽三長兩短,也基本能夠當做意外掩蓋過去,洛洛特曾經這麽說過吧」


    「洛洛?這的確著戳中的部分事實……但是,這是極端倫啊。雖說都叫保守派,但也有形形色色人。這次對方顯然是阿瓦隆的正規部隊,說到那個赫爾曼,表麵上的職務也是軍事顧問。應該不會著急犯錯才對啊。本來的話呢」


    哈?卓巳非常吃驚。因為他感覺到,燎說出了出乎意料的話。


    「那些家夥的目標,不是為了讓改革派的洛洛特失勢麽?」


    「這也是一個方麵。不過,他們有明確的其他任務。那幫家夥正式接受王命,在fairygarden完成前進入這個城市,阻止或排除打算妨礙計劃的別國工作人員。所以貿然行動的話,搞不好自己的腦袋都要搬家」


    那麽為什麽?——卓巳呻吟。燎「不知道」搖搖頭。


    「這絕對很奇怪啊。就算再如何不願直接加害洛洛,但綁架也絕非尋常。且不論保守派中強大的貴族手下雇傭的兵士,正規部隊應該不會過這根獨木橋才對……然而,總感覺和赫爾曼的做法不一樣」


    關於這一點,卓巳看法相同。趁燎和自己不在的時候闖入大屋,還將洛洛特抓做人質,實在太陰險。不管怎麽說,赫爾曼的舉動應該是坦坦蕩蕩的。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泰然安坐,不會有絲毫愧疚。


    「昨天襲擊我們的家夥……雖然訓練有素,但所有人的階位都低得離奇呢」


    燎自言自語般嘀咕著。這件事卓巳也已經聽過,所以馬上明白了其中含義。


    「也就是說,正規部隊中可能混入了不幹淨的人?然後那些人抓走了洛洛特?」


    「對,我覺得有這個可能……不過,果然很奇怪」


    「為什麽?」


    「因為指定的場所,為什麽是阿瓦隆的大使館?」


    是麽。將地點選在老巢的確有些大膽。可是換種思路,


    「總而言之,我要去救洛洛特。敵人的所在之處已經知道了。不去管什麽開辦派對的時間直接闖進去就行了。換句話說,就是出其不意」


    「……沒錯呢。前提是如果能順利到達大使館呢」


    卓巳很明白。既然叫做大使館,必定有龐大的警備力量。而我方的戰鬥力隻有兩個人,也無法指望援軍,事情不可能順利進行。


    可是,卓巳的擔心,和燎感受到的困難不一樣。


    「不是的。我說的是物理上的難以到達」


    「物理上的……?等等。那個大使館,究竟在哪兒?」


    燎緩緩地舉起手,倏地豎起食指,指向正上方。


    卓巳也抬起頭。自不待言,那裏是天空。盡管今晚雲很少,能夠清楚的看到星星,但僅此而已。西外除了半輪月亮,哪兒也看不到大使館。


    「喂,在耍我麽?」


    「……天色很暗所以看不清呢。和白天就不同,不需要充當廣告塔,所以提升了相當的高度吧」


    廣告塔。提升高度。這些詞匯,讓卓巳「難道」表情繃緊。


    卓巳再次向頭上望去,定睛注視,不一會兒便看到了漂浮在夜空中的幾個紅點,正緩緩移動。卓巳自然知道那是什麽。那是夜間飛行的識別燈。


    「飛艇……?」


    卓巳近乎茫然自失地呻吟。不管怎麽說,這也太犯規了。


    「不被世界所認知的國家力量,哪怕位於它的頂點,也不知在人類社會中能通用到何種程度對吧?所以,阿瓦隆掛著大使館或領事館之類名字的隱蔽設施,現在在日本象山一樣多哦」


    燎淡然解說。她的視線和卓巳相反,投注在地麵上。


    「阿瓦隆第三大使館『royalhunt號』——雖說是大使館,實則是保守派監視這座城市的空中要塞哦。當然,歸屬企業是掛名的」


    從垂下來的黑長發的縫隙中,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怎麽?洛洛現在沒有翅膀,卻在天上哦」


    「……太扯了吧,這種事……」


    正如字麵意思的天上人。因此無法出手。


    「既、既然這樣!那就看準那艘飛艇降落的時候吧!洛洛特被他們抓走應該沒過多久!為了把她帶到飛艇上,必定會在某處——」


    「不行哦。那艘飛艇是不會在地麵上降落的」


    怎麽可能。卓巳的記憶沒如果有錯,那艘飛艇應該是半年前左右在羽羽根市升空的。這麽長的時間裏,難道一直都飄在空中麽?


    「所謂的空中要塞,要在空中才有意義。在地上的話,就是一堆廢鐵。這種致命性的弱點,你覺得保守派會不明白麽?」


    卓巳明白燎想說的話。可是燃料怎麽辦?乘員們要在住在飛艇上?如果不間斷的工作,燃料馬上就會燒光——不,等等。是這樣麽。


    「是麽!」


    「沒錯。人員和燃料都能通過特定坐標自由傳送,完美防止物品劣化——隻要存在能夠發揮這種效果的惡作劇,諸多問題基本都能解決。擁有這類的妖精使,是那種移動設施所必備的哦」


    卓巳抱頭苦思。糟透了,這樣一來,真的束手無策麽。


    卓巳憤恨地向自己身後看去。


    那裏沒有翅膀。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卓巳不是翅族。


    就算是,現在也隻是個單純的人類。


    從洛洛特口中聽到第六階位的事情時,卓巳想象著生出翅膀的自己,內心有些發笑。因為那個狀態實在太滑稽了。可是,現在他發自內心的想要翅膀。


    為了飛向空中拯救洛洛特,他渴望翅族的『翅膀(力量)』。


    可是,正因如此,


    ——翅膀,需要麽?


    突然聽到腳下傳來這樣的聲音時,卓巳差點因為自己的愚蠢而笑出來。


    真是的,怎麽能這樣。在渴望未知的翅族力量之前,首先應該正確掌握自己的能力所及才對吧。


    「我要去救洛洛特」


    卓巳向燎說道。她突然充滿活力的看著卓巳,驚異地挑起眉。


    「怎麽救?」


    「飛上天」


    「所以說,要怎麽飛?」


    「用翅膀」


    「人類是沒有翅膀的啊」


    對,人類自己的背上沒有翅膀,但是想要飛上天。既然如此,玖堂卓巳的結論隻有一個。


    「——從現在開始製造」


    唿應卓巳的台詞,聚集在腳下的小人們一齊放聲呐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TheScrowMan FairyLolipops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物草純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物草純平並收藏TheScrowMan FairyLolipops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