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ag 4 魔法使與血之盟約
如果折斷她的旗(如果她的旗幟被折斷了) 作者:如果她的旗幟被折斷了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轉校第一天結束後,一個人迴到住慣了的家中的颯太,進了孤寒徹骨、燈火盡滅的房間裏。一邊體味著這裏已經不是家人所居的那一抹寂寥,一邊將泡麵放進嘴裏。之後如同一灘爛泥般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
旗立邸。
正睡著的颯太上麵,“咚!!”的一聲,有什麽壓了上來。
「咕呃!?」
「咕呃是什麽啊,阿颯!?好像姐姐很重一樣,真失禮~!」
「……阿菊姐?」
側身坐上正在床上睡著的颯太身上來的,是正晃著湯勺、嘟著嘴的菊乃。
「阿颯,你昨晚隻吃了泡麵對吧~?果然來給你做飯真是太好了。已經給你好好做過早飯了哦。趕快準備一下來飯桌這邊!要不遲到了哦!」
菊乃“砰”地用自己的額頭撞了一下颯太的額頭,然後笑著出了房間。
颯太整理了一下衣著,走到了餐廳的桌子前,發現準備的早飯超乎想象的豪華。
「一大早就這麽多……?」
「早上要吃飽哦。順便兼慶祝阿颯病愈的前哨戰!不好好慶祝病愈可不成哦!」
微笑著的菊乃,似乎比平常還要有活力。
單純地為颯太迴歸而高興——這自然也有幾分,但颯太察覺到似乎在此之上還有別的理由,隨即想到了菊乃的真實想法。
「原來如此……我被看透了嗎。」
恐怕是被認定因為愛菜的事而消沉了。
此外,昨晚恐怕也是菊乃刻意讓颯太有一個人靜靜的時間。
然後在這樣經過一晚上的今晨,趕來獻上無盡的寵愛吧。
看著隻擺滿了颯太愛吃的東西的餐桌,颯太覺得自己理解了菊乃的這份心情。
「……謝謝,阿菊姐。」
真敵不過她啊,他想。
菊乃的無限大作為姐姐的愛情。
在她不說“姐姐明白了”的時候,擁有著理解一切的最偉大的溫柔。
「嗯?什麽嘛,突然這麽說。來,別管啦,快坐下吃哦?料理要涼了。啊,對了對了,便當我也準備好了哦。」
「嗯……謝謝。」
颯太再次用力道謝,在心中向菊乃深深低下頭。
恐怕不管怎麽道謝,都還不清了。不管怎麽報答,都還不清了。還不清如此偉大的,“颯太的姐姐”!
……順便一提,在親姐姐菜波麵前似乎不會想這麽多。
吃早飯吃到吃撐——就這樣還有不少沒吃完,剩下的用保鮮膜裹住,收進了冷藏庫和冷凍庫裏。
爾後,出門去車站的時候。
「啊!阿颯,那個那個!」
「誒……。要用那個……上學嗎?」
「嗯!!!」
菊乃重重地點頭。想要違逆她的笑臉,作為弟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放棄反駁,推出家前麵停著的自行車。實踐上也是不可能的,總之就是全麵不可能。
颯太讓菊乃坐上後座,騎車向學校行去。
「呀————!感覺,這樣好像也不錯呢,阿颯!享受青春一樣的感覺!!」
「嗯……可是兩人一輛車,說不定會被巡警給攔下呢……」
做好了要是被抓住就一個人去道歉的覺悟,颯太踩著腳蹬子。
迎麵風吹過,將菊乃的側馬尾輕飄飄地吹起。她將雙臂環過颯太的腰去,將身體緊緊靠了過來,用胸部頂著颯太的後背,興高采烈地說:
「好~,以後每天就這樣上學、迴家吧?」
「……如果是阿菊姐的要求的話。」
颯太浮出苦笑,但隨著他用力蹬車,心情也好轉了些許,不由在心中再次向菊乃道謝。
接近旗穀學園了。
有人看見了菊乃和颯太兩人騎自行車。
「………………………………………………………………………………………………!!」
在漆成黑色的高級轎車中,將眼睛和嘴全都張成圓形,凝視著超過去的自行車,發出了啞然的聲音的魔法澤茜,正是這個人。
在正門前下車的茜,本在對過來的颯太他們招手,卻當場停下。
「……魔法澤同學?」
「那那那那那、那是什麽啊!?」
「呃,你說的是……?」
茜顫抖的手指指向自行車。
「隻有彼此兩人享受青春,真是太令人羨慕了呢!真好啊呢!!」
「啊,果然看起來是享受青春一樣嗎?那麽迴去的時候,小茜也要坐一坐嗎?」
「真的可以嗎!?」
「可以哦。因為小茜是好孩子,所以身為姐姐很讚成~」
「謝謝你!!謝謝青春!!」
不知道茜在對誰道謝。菊乃任她握住手,“唿唿”地微笑了。
接著輪到颯太被她握住手。茜上下搖晃兩、三次後,突然注意到自己握住了男人的手,因而“哈”的一聲鬆開,臉頰紅了個通透。
「真是青春呢~」
正在享受青春的三人,因為被正來學校的學生們強勢圍觀,而且開始流傳起『那個不是魔法澤財團的大小姐嗎?』『在一起的是王子啊。』『王子?』『你看,這是昨天迴的彩信。王子和大小姐,簡直像是畫兒一樣。』像是這樣的流言,實在太羞恥了,趕緊衝進了學校裏。
在鞋櫃列所在的玄關之外,颯太遇見了惠。
「早上好唷。」
「早上好。……是在等我嗎?」
「嗯。……讓你困擾,了嗎?」
抬眼看著颯太的惠,非比尋常地可愛。
「才沒有。」
「哎嘿嘿,那就好唷。人家一直憧憬著男人之間一起閑聊上學唷。」
(譯注:“閑聊”,日語寫作“馬鹿話”,直譯是“笨蛋談話”。)
「和盜賊山同學一起閑聊嗎……」
說起來,就算是在虛擬世界裏,也沒什麽閑聊的記憶啊……颯太想。
走向鞋櫃的時候,惠在颯太身邊一跳一跳地說著話兒。茜與菊乃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那個,人家昨天晚上,想著難得交換了電話號碼,“要不要給旗立同學打電話呢要不要呢”“會添麻煩的所以還是不要了吧”,一直困擾著這些,在床上滾來滾去,結果不小心睡著了,醒過來已經是早上了唷~」
「啊哈哈,不好好蓋上被子睡覺可是會感冒的。」
(譯注:……強行原作化,竹井你夠狠。這句話是動畫ova裏的。)
「那個的話,不知怎麽,人家不注意就滾到被子裏去了唷。」
將兩手握拳抱在胸前,用力陳講著的惠,大家都覺得非常可愛,讓颯太抱有『是閑聊……嗎?』這一樸素的疑問。
「是笨蛋情侶呢。」
「是笨蛋情侶啊。」
「這不是笨蛋情侶嗎。」
茜、菊乃和一直在旁從頭聽到尾的茶毛仔等同學不覺說出口,讓颯太也想到『正是如此!』
順便一提,她們的發言讓茜的眼眸當場失去光輝。
到教室後開始早自習,深雪老師正要開始授課時,菊乃和茜很高興似的將桌子拚了過來,可是……
「啊,教科書已經到了哦,小颯太。」
「唿哎哎哎哎哎!?」
茜沒出息地發出了仿佛這個世界終結了一般的慘叫聲。
「這是良好關係結束的通知單……」(茜)
「才不會這樣哦,小茜!小茜你們的良好關係,才剛剛開始哦。」(菊乃)
這什麽奇怪的旗標啊……颯太失笑。
「小颯太從小就很受歡迎,現在也依然如此呢~」
「深雪姐姐,別叫我小颯太啊……」
提起小時候的話題,不意間感覺像是迴到了過去一樣,颯太對深雪老師喊起了過去的叫法。
「因為小颯太從小時候就是小颯太,所以想要讓小颯太是小颯太,如果可能的話一直是小颯太啊。」
「深雪姐姐……」
你是故意的嗎……颯太頭暈目眩。
「哈!?不知為何,深雪老師好像和旗立同學關係相當良好唷!?旗立同學也是,對方明明是老師,卻叫她姐姐唷!」
惠所注意到的事實讓班上喧鬧起來。
「實際上,他就住在我家附近~。在老師還是高中生的時候,經常偷窺人家的內褲呢。」
「深雪姐姐,不要再說了!!」
沒錯,還在河邊堤岸,與孩子王的那群朋友們一起玩耍時,颯太與她彼此熟識,經常做這種事情。
「旗立同學,很愛淘氣唷。很有男子氣概唷。」
「那是小學時代的事情了……」
「是這樣呢。小學男生就是會做這種事情呢。小女子茜很了解呢。越偷窺就離變成嫌疑犯越近呢!」
「那不是不成了麽……」
茜明白了的事情一般都不明白她到底明白不明白,雖然知道她是想接下話茬,但其實根本沒有接下來。
休息時間。
茜一蹦一跳地跟在去往廁所的颯太身後。
在走廊裏站定身子,颯太霍然轉身,對茜翻著白眼。
「……是去廁所哦,魔法澤同學?」
「是的。一起去呢。」
「去男……廁所?」
「會在走廊裏等你的。」
「…………」
颯太表情微妙,正猶豫著該怎麽迴答時,茜猛敲一下手掌。
「要是像昨天一樣迷路遲到的話,深雪老師又會鼓起腮幫子生氣的呢。」
「我早知道了。」
颯太衝著茜的主張投以明顯是敷衍的視線。茜看到這一點,死心似的臉上浮出苦笑:
「不知怎麽,就是不想讓旗立同學現在孤單一人呢。」
「…………」
颯太對像這樣關心著他的倔強的茜非常熟悉。
肯定不管怎樣的話,也無法將茜的旗標、將茜的心靈折斷吧。
「所以我才跟來的。」
「魔法澤同學……」
「能稍微在中庭裏走走嗎?」
帶著茜來到中庭一角的颯太,無意間看向她的頭頂。
『旗標什麽的,明明已經再看不見了的……』
颯太對自己已經形成習慣了的行為苦笑著。此時,茜“咕嚕”地轉過身來,用有點鑽進牛角尖兒的表情,抬頭看著他:
「我聽說了小愛菜同學的事情了。從菊乃學姐那裏。」
(譯注:小愛菜同學,原文愛菜ちゃんさん,直譯“愛菜醬桑”。)
「愛菜的……事情?」
因意料之外蹦出的名字,颯太訝然出聲。
「雖然菊乃學姐說要保密的……但我很不擅長保密……。就算被說成保不了密,但是菊乃學姐確實告訴我了。小愛菜同學是……」
「茜。」
被短促而嚴厲地用名字叫了一聲,茜僵住了。
「係!?」
「對愛菜直接叫名字就好……她可不是個非得加上兩個敬稱的家夥。」
「……好。」
對颯太這發言的意圖完全不明白,但敏銳的茜想,多半是颯太需要幾分心理準備的“時間”吧。這番推理其實正中紅心。
「另、另外,突然就直接叫你的名字,真是抱歉。魔法澤同學。」
「不、沒什麽……。然後,那個,小愛……愛、愛菜是……愛菜是……」
說出愛菜名字時,茜渾身打顫。
「愛、愛菜……愛菜是……。嗚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果然要是直接叫誰的名字,我做不到啦——————!!」
低頭看著蹲下身子捂住臉苦惱著的茜,颯太不由感到有些同情,張口說『那隨你喜歡的叫法好了……』
「好、好的。我從菊乃學姐那裏聽說了。小愛菜同學……向旗立同學告白,成為戀人了。」
「…………………………欸?」
「啊,不瞞著我也沒事的。菊乃學姐已經告訴我了。她還說『姐姐一眼就明白了』呢。」
因為這話太過荒唐無稽,颯太首先在心中對茜對菊乃的模仿吐槽道:『完全不像嘛……』。
不過,因為直到中間某步之前還全都是事實,究竟為何抵達了這個結論,這讓他抱有強烈的疑問。
「戀人遭逢了那樣的事情的颯太同學,我想讓他打起精神來!我不想讓他一個人苦惱下去!在小愛菜同學迴來之前,我會竭力支持颯太同學急速走紅、把握住美國夢的!」
「愛菜(那家夥)對我而言是這種存在嗎!?」
從茜口中說出的,對身為青梅竹馬的她的青梅竹馬的自己而言都不清楚的颯太的成功故事,讓颯太受到衝擊。
仿佛點綴這震驚的聲音一般,上課的預備鈴響了。
因為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作為家政社社員的惠單獨在家政課準備室裏換好衣服,與在教室裏換好衣服的男生們匯合了。
然後,迅速湊近了颯太身邊。……湊到了必要以上的位置。
「怎麽了,盜賊山同學?」
「怎、怎麽了唷?」
「不……因為你突然湊得這麽近。」
颯太笑得有些抽搐,讓惠有幾分焦急。焦急(焦る、あせる)和針葉櫻桃(アセロラ,acer)很像。好像五段活用一樣。焦る、焦れば、焦る時、焦ろう、アセロラ。最後一個突然變成片假名了。
「不、不是唷不是唷。人家才不是被茜同學和菊乃學姐拜托來不讓旗立同學感到寂寞悲傷的唷!」
「…………」
「…………」
颯太無言的反應,讓一下張大嘴巴的惠有些垂頭喪氣。
「真的,不是的唷。人家就算沒有被拜托,也想成為旗立同學的助力唷。」
「盜賊山同學……」
「因為對人家來說,旗立同學是英雄唷。」
「……連盜賊山同學都這麽說嗎。你在我身邊不是也看到了嗎?我不該受到那樣的稱譽。隻是因為船上坐的人太多所以迴去而已……隻是懦弱得不敢去搶來女孩子們船上的座位而已。」
「不是唷。去救愛菜同學的旗立同學,很帥的唷。……而且,就算船上坐了很多人……被快速放下去的船上,其實還是有空間的,旗立同學是從上麵看的,難道不知道嗎?要是奮力跳下來,就能坐上了,人家是這樣想的唷。」
「……誰知道呢,當時那麽暗。」
颯太露出了敷衍的苦笑。惠雙頰通紅,仰視著他:
「人家也從心底想要成為那樣有勇氣的人唷。」
「啊哈哈……」
「去拯救戀人真是浪漫唷。」
「等一下,你剛剛說了什麽?」
聽到一個不能放過的關鍵詞從惠口中說出,颯太板起臉來。
「啊……!!人、人家,才不知道愛菜同學和旗立同學成了戀人了唷!?才沒有從茜同學那裏聽說唷!?」
「你這不是知道了嘛……不對,才不是知道,那個情報是錯誤的……」
辯解著的颯太被惠用一隻可愛的小手阻止了。
「就算不蒙混也沒關係唷。不管有沒有戀人,人家都認為旗立同學是朋友唷。」
「嗯……嘛,一般來說跟這個沒啥關係吧。」
『欸?啥意思?』一瞬間抱有這種疑問的颯太冷靜地闡述意見。
但此時跳出了幾個男同學。
「不不不,才不會啊!」
「就是就是,有戀人的家夥才不是朋友啊!」
「現充就要被從朋友中除外了!」
同學們盡情表達著意見。體育老師與他們一起走了進來,號令一下,颯太他們開始整隊。
這個體育老師指示『兩人一組做準備體操』之後,惠立刻慌慌張張地抓住颯太的手臂。
「人家跟旗立同學一組唷!『兩人一組』正是讓人在學校變得孤單一人的惡魔的關鍵詞唷!人家不會讓旗立同學感到寂寞悲傷的唷!!」
使勁打氣的惠可愛得不得了,讓男生們從嘴裏流露出『真好啊,王子,真好啊。』的感慨。
午休。
颯太和茜、菊乃、惠這些已經完全被班上定義為超要好團體的人們將桌子拚在一起,吃著菊乃所做的便當。此時,教室的後門突然打開了。當颯太看到那個走進來的少女時,不覺掉了筷子。
那名少女將深焦茶色的頭發編成一束披在胸前,頭戴白色帽子,毫不掩飾自己不悅的表情,將書包放到最後一排自己的座位上,無言地坐上了椅子。
颯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同學。因為她在颯太轉來的昨天因感冒而缺席,今天下午才終於到校。
看到最後一排那位遲到的少女,颯太不覺無言地站起身來。
因為,他非常熟悉她的麵容。
放下很不可思議地冒著『?』的惠她們,颯太仿佛魂靈被勾引住一般,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教室最後麵。
然後,在那位遲到少女麵前停住了。少女用驚訝的視線抬頭看著他,而他則不覺低聲說出她的名字——他所熟知的、那位與她麵容一模一樣的少女的名字。
「琉璃……」
沒錯。
雖然發色與氣質不同,但她看上去正是和颯太一起在虛擬世界裏的機器人妹,忍者林琉璃。
正因為原以為可能再也見不到了,這次重逢對颯太來說過於突然,對他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
正因為如此吧。
自己也無法控製的淚水,對著這位遲到的少女,零落而下。
「為、為什麽哭了……!?」
颯太迴想起了那無法忘卻的日子,迴想起了唯一知道颯太將死命運、站在他身邊的琉璃,迴想起了共享這份可以說是小小的共犯關係的秘密的時間,以及,迴想起了最後挺心而出開辟前路的、機械少女的獻身。對這些一無所知的她也無怪乎被嚇了一跳。
「話、話說迴來……你、你是誰啊?」
但與颯太所熟悉的琉璃不同,遲到少女滿是人類味兒的迴答,讓颯太仿佛迎麵吃了一拳(counter punch)一般。他擦了擦眼淚。
正巧路過附近、看到這一切的茶毛仔,充分發揮其親切心,對這微妙的氣氛拋出了救生艇:
「是轉校生哦,那家夥。旗立颯太。……忍者林,說起來,你昨天是休息了對吧。」
「忍者林……同學。」
果然她與忍者林琉璃並非毫無關聯,颯太睜大眼睛。
「我是忍者林琉璃。你是怎麽迴事,轉校生嗎……?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警戒起來的琉璃,不管怎麽看都是普通的……人類少女。
「不……那個……還以為見到了另一個長得很像的人。」
「那算什麽啊?是搭訕嗎?現在說出這種台詞……」
「呃……」
很是困擾的颯太,對仍一直警戒著的琉璃問道:
「……忍者林同學,是人類,對吧?」
「…………」
從那時起,現實世界的“人類”忍者林琉璃,將轉學生·旗立颯太完完全全當做會說出奇怪事情的需注意人物,警戒起來。
另外,順便一提,颯太的這個問題琉璃並沒有用“y/n”來迴答。
颯太雖然極端珍重與茜、惠和菊乃等人共同度過的旗穀學園的時光,但那並非他的全部。
從編入這所學園開始,他一有機會就四處播撒友善。
那是他對虛擬世界裏這所學園所給予他的東西的迴禮。
比如,走廊裏,一名男生正抱著一摞打印品走著……
「我來拿一半吧。」
「你看上我了嗎!?」
被颯太拿走一半打印品的男生反應雖也正常,不過颯太浮出苦笑,說:
「來幫你的不是女孩子真是抱歉了呐。」
「不……雖然可以……」
「下次要是有女孩子在困擾的話,到時候可要代替我幫忙啊。」
「……別這麽說,會讓我迷上你的啊。」
這個好人是怎麽迴事兒啊?帶著一副這樣的表情,男生和颯太一起搬著打印品。
又比如,值日的女生正要去拿黑板擦時……
「啊!齊藤今天沒來嗎!?我要一個人值日!?」
「我來幫你。」
颯太拿起黑板擦,微笑道。
「誒,不、不用了!使喚王子,很對不起魔法澤同學還有盜賊山同學的……」
「……魔法澤同學暫且不論,為何會冒出來盜賊山同學的名字啊?」
半是強迫地幫忙值起日來的颯太額上冒出冷汗。女生小聲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王子明明是王子,卻一點都不擺出高貴的樣子呢。」
「因為事實上也不高貴啊……。不過是個歐洲小國的……呆在自己國家被嫌礙眼、也根本沒有被叫迴去,徒具虛名的王子而已。」
說起來,在虛擬世界裏初遇菜波時,她也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以為那一半是謙遜一半是自嘲,但現在卻發現,是九成本音、一成自嘲啊。
現在的話,颯太似乎能有幾分了解當時菜波的心緒了。
「沒什麽不好的嘛。有王子在,對學園也有所補益啊。隻要王子是王子、隻要王子在這裏,就有女孩子們很開心哦?」
「啊哈哈,能帶來快樂的話,做個徒具虛名的王子也不算什麽。」
「……王子真是個好人呢~」
有些感動的女生,將正撣著沾上粉筆灰的袖子的颯太的評價,從“朋友”向上調了一級。
再比如,授課結束的掃除時間……
「嗚哇,麻煩了!今天我有打工啊!!有誰能替我掃除嗎!?」
「你前兩天不也這麽說過一次麽,結果不是沒替迴來嗎?」
「不……那個是……」
颯太對陷入窘境的班上同學拋出救生艇:
「我來替你吧。」
「可以嗎!?3q!幫大忙了!」
「別這樣,王子。這家夥可是有借無還的啊?」
「沒關係的。」
颯太還記得,那個男生在虛擬世界裏冒險寮重建時,曾經拚了命地過來幫忙。
「我不覺得他是隻會貪圖享樂的人。」
「王子……」
那名男生因颯太的微笑而有些感動,
「那我先走了呐。到王子的時候,就給我吧。」
「快走吧快走吧—。」聽見那名男生和颯太的對話,本來批評他的那個男生也卷起袖子,開始幫起颯太。
「……我、我果然也還是,先掃除之後再去打工!大家一起幫忙的話,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勁頭不錯嘛~”一麵笑著,一麵感受到了男人之間的友誼,颯太他們開始拖起地來。
另外,此時惠成為了女廁所打掃班的一員,和男人之間的友誼毫無關聯,眼眸持續失去光輝。
還比如,老師有事時……
「有學生在嗎~?請幫我把這邊的東西裝訂一下~」
聽到在一角的工作區裏正整理著什麽文件的深雪老師的求助後,颯太舉起手來。
「我來吧。」
「小颯太幫大忙了~。好乖好乖~」
「深雪姐姐,別讓人家蹲下然後摸頭啊……」
深雪老師還是沒辦法脫離對小孩子的保姆模式。
走到工作台前,琉璃——現實世界裏的活生生的人類忍者林琉璃——正在很不悅似的沉默地對折著文件。
「你好。」
「……你好。」
看了一眼開朗地打了聲招唿的颯太,琉璃小聲咕噥了一句,迅速又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讓颯太為之苦笑。
三人暫且工作了一會兒,但中途深雪老師被另一名老師叫走,說了句『那接下來就是年輕人的時間了~』,不負責任地唱著“-青春青春~”快步離開了。
「…………」
「…………」
在尷尬的沉默間逡巡著。此時,意外的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琉璃:
「……轉校生,你似乎一直像這樣到處幫忙呢。」
「嗯……」
對琉璃嚴厲的措辭,颯太曖昧地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目的嗎?是想進學生會嗎?」
「不……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是這樣麽。」
琉璃似乎並不怎麽滿意,但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然後輪到颯太問琉璃:
「忍者林同學……」
「?」
「你平常,似乎不怎麽和班上同學說話啊?」
「為什麽一直盯著人家看。真下作。」
「下作……」
琉璃的嚴厲台詞讓颯太啞然。
雖然事實是偶爾觀察一下、完全沒有什麽邪惡的念頭,但想要這麽迴答卻不知該怎麽解釋了。
「雖然你可能有什麽自己的情況,但班上的同學們一個個都是好人,和他們談談的話,可能會意外地……」
仿佛要打斷颯太的話似的,做完全部工作站起身來的琉璃,用有些暗淡的表情對颯太說:
「就算跟我扯上關係,也沒什麽好事發生的。」
「那種事……不是由對方來決定的嗎?」
為了不顯出說教味兒而格外溫柔的話,讓颯太自己都有些吃驚。
因為那正和虛擬世界裏剛轉來旗穀學園時,不是別人正是颯太自己對菜波所說的話意義相近。
颯太心中不斷勾起迴憶。但琉璃卻始終冷淡地告訴他:
「轉校生,我已經知道你是個好人了。」
「…………」
「……要是你的溫柔永遠不會被背叛就再好不過了。」
那是有幾分警告、又有幾分同情的,陰沉的話語。
「這裏……這座學園,不是會背叛溫柔的地方,我是這麽覺得的。」
「……。用溫柔來背叛溫柔這種事……,……也是有的啊。」
琉璃如此低聲說著。她低下頭去,聲音悲傷而寂寞,讓颯太再說不出話來。
和因為是機械少女而總是感情平淡的虛擬世界裏的琉璃不同,這個琉璃的悲傷讓颯太想要為她做點什麽。可仿佛是拒絕她一般,琉璃轉身背向他離去了。
「雖然對你來幫我我很感謝……可以後沒有必要再來對我施以善意了……」
這份話語比起拒絕更是充滿了憂鬱與悲哀,反倒讓颯太不知該開口說什麽。
除了看著琉璃遠去的背影以外,什麽都做不到。颯太此時終於發現,在和她說話時一直感受到的那份似乎曾在哪裏見過的憂鬱氣質,其正體到底是什麽。
那是……
『那雙眼睛……是我啊。虛擬世界裏剛剛轉進這所學園時……我就有著這樣一雙眼睛啊……』
現實世界的琉璃,為什麽和虛擬世界裏一直品嚐絕望的自己有著同樣的眼神呢……
颯太知道其中理由,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像這樣,颯太度過著雖有些波瀾卻仍平淡無奇的學園生活,某一天。
下午自習結束後,颯太拿起包來。
「旗立同學,今天有事情嗎?」
「沒有……?」
整整一天都有些鬱悶、反應有些奇怪的茜,像是要堵住颯太去路一樣擋住了他。
另外,隻要是對颯太的反應,茜向來都很奇怪,因此也可以說是不怎麽奇怪。
「那個,要是可以的話,能、能來我家裏玩嗎……?」
「魔法澤同學的家裏……?」
平素因為魔法澤家是大型財團而一直不想讓人產生距離感的茜,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產生了怎樣的心境變化,颯太很是驚訝,暫時將包放下。
「雖、雖然說是我的家,但要是帶著是普通房子的印象來的話,該說是會很不好的呢,還是該說是不要帶著是兩層木造平房之類的印象來比較好呢。」
「平房是一層樓。」
隻有一層樓的兩層樓房確實很難想象,還是從印象裏擦除比較好。
「旗立同學,要去茜同學家裏嗎?人家也能一起去嗎?」
「哦嗬嗬,小惠,這種時候可是要拒絕哦。」
發出類似“姐姐明白了”一樣的氣息,菊乃把手放在惠的肩上,“嗯嗬嗬”地露出了意味深長、有幾分不知羞恥的笑容。真不知羞恥。
因這句話而“哈”地反應過來的惠,也說著“抱歉唷”讀取氣氛退後一步。
「人家打擾你們了呢。不用擔心,人家不會再打擾你們獨處的時間了唷。」
「啊、啊,不是滴不是滴。雖然其實是想連小惠你們一起邀請的,但今天事實上是爺爺要把旗立同學叫來……」
「魔法澤同學的爺爺……?」
那個充滿威嚴的老人,找自己有什麽事嗎。颯太無法立即做出迴答,帶著警戒思索著。
「對不起,旗立同學……冷不防要把你叫過去……從下次開始我會拜托要好好靠校內廣播叫你的。」
「要拜托老師嗎!」
說著這些的時候,惠和菊乃說著諸如“拜拜啦~”“加油哦~”“我給你應援~”之類的話迴去了。
「……加什麽油啊?話說迴來,到底是什麽事啊?」
「不知道呢……。也說不定是不吉利的事情……」
茜的腦海中,與幼少之際初次交到的朋友分開時的事情又一次蘇醒,讓她臉色青白。
不能讓茜露出這樣的臉色。
颯太反射般地想。
「……我發誓。」
「哎……?」
颯太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拿起她的手,直直地看向茜。
『對著虛擬世界的自己,以及……現實世界裏的你。』
那對颯太而言是無與倫比的神聖事物。
「我會永遠守護魔法澤同學。」
「守護……」
「無論是否在你身邊。」
颯太對茜編織出不容分說而又溫暖柔軟的話語。
「我都會一直、一直,守護著你。」
這是過去虛擬世界裏,茜曾對他說過的話,現在又還給了她。
以及,和茜一起積攢的迴憶。
「所以,就算不露出那樣的表情也是沒問題的。」
「旗立……同學。」
「……難道說,不行嗎?」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的!!我!!先去坐上正門前的車等你了!!!!!!!!」
(譯注:推薦對比一下第二卷g 3的對應劇情,以及插圖。)
看著以驚人氣勢跑掉的茜的背影,颯太想著『可以說是……稍微有點精神了吧?』,再次提起包來。
此時,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方才讀取氣氛、悄悄從教室裏快步沿樓梯離開的數名班上同學,頂著超級害羞的麵容,無言地迴到教室裏來拿自己的書包。
「~~~~~~~~~~~~……!」
大家都紅著臉低頭的理由……是班上同學看到類似愛情場麵的對話而做出的反應。想明白這一點後,颯太也超級無敵害羞起來,紅著臉快步離開。
在洗手間洗了把臉、讓頭腦冷靜下來,颯太走向茜正等著他的那輛正門前的高級轎車。
察覺到颯太走近,司機下了車子為他打開車門。颯太對他輕輕低頭致意,然後坐上了異常豪華的對麵式座位。
「……!!」
坐在正對麵的茜,在颯太坐進來時,不安地來迴亂動,向斜前方移動了些許。
『……套牢了嗎。這也正常。畢竟突然間說了那種話……不成啊……。時不時我就用虛擬世界裏那樣的距離感說話了啊……』
颯太內心苦笑著。而茜,果然還是不敢和他眼神接觸,時而偷窺颯太一眼。
「那個,魔法澤同學,對不起。突然間說了奇怪的話。」
「…………」
「你忘掉也沒關係的……」
「才不會忘掉!!」
颯太剛開個頭,就被茜以猛烈的勢頭否定,讓颯太和司機都被嚇到了。
「我……不會忘掉的。」
「…………」
茜一直低著頭,用微弱得近乎消失的聲音說道。颯太難以迴複,隻得保持沉默。
『那麽我發車了。』隨著開起車來的司機這句台詞聲音落下,車內陷入了奇妙的寂靜。
率先耐不住這份無言時光的是茜。
「說、說起來,旗立同學,居然真的是王子大人呢。」
「……嗯。……哎!?現在才!?」
「唿哎!?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好像很吃驚的樣子……」
雖則吃了一驚,但颯太旋即迴想起說起來確實不管是住院複健時還是上學時都沒和茜說起過這個話題,敲了下膝蓋。
另外,敲了膝蓋之後,茜很心疼地對他的膝蓋摸了又摸。
「旗立同學,之前沒說到過這些,而且我又一直覺得,似乎是個不該去碰觸的話題。……可是,和班上同學們卻很普通地提起了這個,讓我也覺得是不是可以呢……」
「啊啊……」
身為破格的大小姐的茜並不怎麽喜歡別人碰觸自己的特殊性,她大概也對颯太的境遇推己及人了吧。
大概也考慮到,和虛擬世界裏的菜波不同,他並沒有加上“布列德菲爾德”這一姓氏。進一步,他應該像菜波一樣,全麵表現著“布列德菲爾德”,穿上背麵寫著顯眼的『布列德菲爾德』字樣的製服。菜波是這樣的角色嗎?
「不,嘛,並不是什麽該隱瞞的事兒,周刊上也登載了,還以為你一定知道了呢。……還有,嘛,雖說是王子,我也不過是老一套那種徒具虛名的王子罷了。」
「是這樣嗎?可是,旗立同學一直對大家溫柔親切,像是童話裏的『快樂王子』一樣,很有王子氣質呢。」
「…………」
想起那篇物語中王子的末路,颯太心中有些複雜。
可是,也許是並沒有想那麽多,茜“嗯嗬嗬”地微笑起來。而颯太無意間將目光停留在她那光豔美潤的唇上。
然後,他迎麵撞上了一個事實。
『原來如此……』
一直以來都覺得很奇怪。
在虛擬世界裏,冒險寮剛剛重建完成的時候。
茜從二樓落下,因接吻而立起生存旗標一事……
『那應該是“王子的吻喚醒公主”旗標啊。』
想到這點,覺得自己變成了王子的立場也並不是太壞嘛,颯太內心微微苦笑。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王子大人,有些高興呢。話說,旗立同學,在船上見麵時,還曾對我說過自己是“不認識大小姐的粗鄙無禮之人”,可是我這邊才是,不知道旗立同學是王子大人的粗鄙無禮之人呢,對吧?」
「那個時候才剛剛成為王子啊……不如說反而是知道的人這邊才沒有幾個。」
「是被選中的人呢。」
話題開始轉向奇怪的方向,颯太苦笑了。
「我以前也想過,王子大人會是閃閃發光的呢……」
(譯注:閃閃發光,原文“kirakira”。)
「啊哈哈,抱歉,完全不發光,破壞了你的夢想。」
迴想起班上的女生也說過類似的話,颯太的苦笑中苦的意味更濃了。
「不、不是滴不是滴!我也雖然是大小姐卻完全不會閃閃發光,一直覺得很抱歉,因此想和旗立同學正是一對,所以才高興呢!!」
「不……魔法澤同學相當閃閃發光哦。」
「才沒有。不如說,感覺更像是“基洛基洛(kirokiro)”呢!」
「像是外星人啊!!」
外星人似乎會用又高又尖銳的聲音說“基洛基洛”。
聽見兩人的對話,長年為魔法澤家開車、卻還是第一次看見茜如此高興地說著話兒的司機,在眼角一熱的同時,為了盡量延長這份幸福的時光,繞遠路開往魔法澤家。
魔法澤邸。
牢牢占據著魔法澤財團總部建地內正中央,是財團的中樞之一。
穿過大門,經過漫長的建地,終於到了屋子前。
對已在虛擬世界裏兩度到訪的颯太而言,這裏某種意義上也是令人懷念的地方。
『還是照舊那麽大啊……』颯太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從高級轎車上下來。茜有幾分意外地抬頭看著他。
「……第一次看到這個家而不吃驚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誒?啊,是啊。嘛,挺大的呢。」
與打著哈哈的颯太相對,茜卻很佩服似的數次點點頭,一看就知道是為颯太自然的反應而相當高興。
「果然王子大人見慣了城堡,不會為這種程度就驚訝呢。」
「雖然也不是那麽迴事……」
「這不是很好嘛,茜。器量真大,挺好,挺好。」
「爺爺!?」
立在屋子巨大的門前等著的,茜的祖父、魔法澤財團會長——魔法澤秀辰,讓茜吃了一驚。
「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出來迎接客人的爺爺,居然走到這裏來了!?」
「……原來你是這麽看老夫的嗎。」
雖然表情苦澀,但孫女的指摘也是過於確實的事實,讓秀辰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
「畢竟是拜托一國的王子殿下大駕光臨,這點程度還是必須得做到的。」
盡管這麽說,秀辰卻毫不掩飾自己不豫的表情,轉身對一旁的執事說了句『帶到會客室去』,迅速走進宅內去了。
「……果然,爺爺好像是心情不好呢,旗立同學。」
「不……讓他心情不好的,不就是魔法澤同學的發言嗎……?」
「你居然能注意到這點!!」
茜張大嘴巴,但那也不過是一瞬間。她很快恢複嚴肅,看著颯太說道:
「總之,就算爺爺說討厭你,我也會努力為了維持朋友關係而說服他的。」
「嗯……」
會聽到像是虛擬世界裏暑假時那樣的話嗎,又或者,會受到像是茜最初的朋友所受到的那樣的待遇嗎。茜和颯太帶著一半覺悟,踏入堪稱伏魔殿的魔法澤邸。
走進會客室時,執事拉住了茜,告訴她之前秀辰曾說過有話要兩人單獨說。
表情悲愴的茜去往秀辰等著的書齋,而颯太則在會客室裏喝著女仆沏的紅茶等著茜與秀辰。
差不多等到喝幹第一杯時,秀辰終於領著茜一起來了,颯太正了正坐姿。
「叫你過來卻還讓你等了很久,抱歉呐。」
「沒什麽……」
洋溢著獨特的大人物氣質的秀辰,與颯太虛擬世界記憶裏的秀辰一模一樣,讓他並沒怎麽在意;倒是茜這邊的違和感讓颯太有些擔憂。
因為……
「…………」
茜從進了房間開始就在秀辰旁的沙發上坐好,俯下的麵容從頭到耳朵、手乃至吊帶襪裝點的絕對領域全都通紅通紅。她一直低著頭,何止是不看颯太,視線根本是除了地板以外哪裏都不敢碰。
「……?」
看到茜的異變,颯太偏頭對著她。秀辰啜了一口自己的綠茶,吐出一口氣,看向颯太的方向,總之為了喚起他的注意,開聲說:
「從茜那裏聽說了吧。老夫是魔法澤秀辰。茜的祖父,也是魔法澤財團會長。」
「是的,銘刻於心。」
颯太深知,他雖然是個難以接近、優先計較得失的人,但也厚於人情,正如他的人生所體現的那樣。
要是深知他們會互相叫“阿颯阿秀”的話——你丫到底是深知個啥啊!所以並沒有這一事實。
「首先要道謝。謝謝你,救了孫女的命。」
「不不」
秀辰的低頭道謝,讓颯太有些許畏縮。
「……。我也對不少人說過了,我並不是為了幫助魔法澤同學她們,才沒有坐上救生……」
「老夫是結果主義者。」
秀辰強硬地打斷了颯太的台詞。
「就結果而言,謝謝你救了她。」
他這麽說,讓颯太無法迴答。
颯太並沒有多此一舉地反駁,也沒有順著誇耀自己;即便如此,既沒有采取卑順的態度也沒有采取不遜的態度,保持著自然狀態。秀辰仿佛品評颯太一般看著他。
「…………」
「…………」
些許無言的時光之後,秀辰將身體深深埋進沙發裏,問:
「你對老夫的孫女怎麽看?」
「是個積極向上的人。雖說這一點值得學習……但我無論如何很不擅長這個……。正因為如此,我對這種姿態非常尊敬。」
「那麽,也有難以尊敬起來的地方嘍?」
「意外地頑固、有些愛做夢、基本上不怎麽聽別人說的話、不可思議地毫無防備、還有……」
「說了好多呢!?」茜一瞬間抬起頭來,然後立刻又紅著臉低下頭去。
「……但是,我對魔法澤同學無論如何都感謝不完。她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支撐了我。……。……啊,比如說在醫院複健的時候。」
想著虛擬世界裏的事而發言的颯太,覺得自己對他們說得過於誇張了,慌慌張張地在最後補上一句。
「哈哈哈。感謝啊。茜也有被人感謝的一天啊……」
「…………」
作為朋友的品評算是合格了,這樣想沒問題吧。颯太聽到秀辰的輕笑聲後不由想到。
至少,這樣就不會讓茜悲傷了。
雖然還是很在意為何茜從剛才開始臉就一直通紅。
「很好。我很中意你。」
「…………」
颯太撫胸安心地出了一口氣。
但那安心也隻不過是一瞬間。
因為,秀辰所說的下一句話,讓颯太僵住了。
「颯太·布列德菲爾德殿下。請和茜,締結婚約吧。」
「…………」
「…………」
「…………」
全場鴉雀無聲。
然後……
「唿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反射性站起來的颯太,發出了類似茜或是惠一樣可愛的悲鳴。
站起來之後,與一直伏著臉偶爾朝上看一眼颯太的茜四目相對,颯太也臉色通紅地坐迴座位上低下頭去。
這份純情的態度更加強了秀辰的好感。他滿足似的點點頭,開口說:
「實際上,殿下的雙親已經欣然同意了。」
那對親爹娘到底在做什麽哪!?颯太不知為何在心中像是菜波一樣吐槽了。
「……話說,請不要叫我殿下了……還不怎麽習慣,感覺不怎麽樣。」
「嗯。……那麽,我就叫你“婿殿”吧。」
不管怎樣都是感覺不怎麽樣的叫法,颯太放棄了。他一片雪白的腦海中一片粉紅色,問道:
「為、為什麽,和我……?」
「一國的王子的話,並非不足以成為魔法澤財團的繼承人的對象吧。這很平衡。」
「……。那個……不過,我這樣的就算是王子,對公國而言也是完全不被需要的……」
「所以說,如果不要,我們魔法澤就要了。」
「…………」
自己的大腦運轉已經是空轉狀態了,颯太並非沒有察覺到。
「不、不過,魔法澤同學……您孫女對這件事怎麽說……?」
這麽問著。雖然想到這是個比較蠢的問題,但之前不過是基於虛擬世界裏的事情,現實世界裏真的能這麽愚蠢地自戀嗎……如是想著的颯太,看向了茜。
「……!?」
茜本人正伏著臉、時不時窺看颯太麵容一般稍稍看一眼。四目相對,她又慌慌張張地俯下臉去,仿佛要把身體縮成一個球一般。
「婿殿要是覺得行就沒問題,茜是這麽說的。」
「…………」
「他似乎不中意啊。茜?」
「欸!?不、不是,並不是這個意思……」
迄今為止一直提不起什麽興致的颯太被秀辰這麽一問,看到茜表情仿佛這個世界終結了一般,不由慌張起來。
看上去之前的蠢問題似乎並不是自戀,颯太不得不承認。
沉吟著揚起下巴看著這樣的茜與颯太,秀辰改變了進攻方向。
要是颯太看到旗標的能力還殘存的話,此時他大概能在秀辰頭上看到類似陷阱旗標的東西吧,但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在現實世界裏。
「婿殿評論孫女是“毫無防備”。老夫也這麽想。正是婚齡的女孩子,這樣可是讓人困擾啊。所以,對婿殿有一事相求。就算時間不長也好。希望婿殿擔起除蟲的職責,不讓壞蟲纏著茜。」
「除蟲……嗎。」
「沒錯。沒什麽,婚約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像是個為了不讓無聊的男人靠近孫女的名目一樣的東西罷了。你就當是助人為樂,承諾一下吧?」
「助人為樂……嗎。」
「要是不能讓茜學會自己好好趕走男人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辭掉你哦。」
「…………」
都被這麽說了,颯太很難再搖頭。也很難用頭畫出一個“鬱”字。因為這個字太容易忘了。
(譯注:……憂鬱的台灣烏龜。)
何況,要幫的人是茜,答案不言自明了。
此外,秀辰的話裏還隱隱傳來隻是期間限定的意思,更讓他覺得“既然如此……”。
「……。……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接受了。」
「~~~~~~~~~~~~~~~~~~~~~~~~~~~~~!!!!!!!」
聽到颯太的話,茜捂著臉在地上來迴打滾兒。秀辰全不去看她,遞出一份文件。
「那麽,請在這份文件上簽名並按上血手印。」
「……血手印?」
「沒什麽,形式而已,形式。」
「哈啊……明白了。」
颯太雖然因相當誇張的單詞兒有些不安,但因秀辰難得隨便的口吻而曖昧地點了點頭。
颯太簽了字,用小刀輕輕在拇指正中劃了一線、按上了血手印。秀辰仿佛搶去一般拿起文件,滿足地竊笑:
「嗯!今後也要長久拜托了哦,婿殿?得趕緊確定訂婚禮的日子了啊。啊,在此之前不先讓我家女兒女婿給對方雙親打招唿可不成呢。」
「……那個,是形式……而已……對吧?」
「哈哈哈。」
一邊發出不明所以的笑聲,秀辰離開了會客室。
「那麽,茜以後就拜托了。今天還請慢慢享受,婿殿。畢竟還得熟悉這個家嘛。哈哈哈哈哈。」
「那個……!!」
在颯太問出什麽之前,秀辰一口氣兒說完,離開了。
「…………」
不會是做出了什麽無可挽迴的事兒了吧……在僵住的颯太麵前,借著在地板上滾動的氣勢滾到沙發上、順利成為無視地球重力的存在的茜,三指支地低下頭去:
「妾、妾妾身不才,未來的漫長時光裏,懇切地拜托您多關照了!」
「……『妾』太多了。」
「妾、妾妾身不才,未來的漫長時光裏,懇地拜托您多關照了!」
「不是說那裏啊!?」
茜的言行絕讚地不安定,就算安定的時候也不安定,不如說相當安定。夠了,真是複雜。
要是能看見旗標的話,就可以迴避這個狀況了吧,颯太頻頻如此困惑。他的樣子讓茜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那個……你後悔了嗎?」
「……不。並沒有……」
看著泫然欲泣的茜,颯太轉而覺得自己至少不應該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來,輕輕歎息一聲,微笑著說:
「這邊才是。我雖不才,暫時也要多關照了,我的未婚妻。」
「好好好好好、好的!!暫時就多拜托了!!」
這個時候。
兩邊的交流微妙地出了些差池。
颯太的『暫時』指的是直到解除婚約為止的助人為樂時間,而茜的『暫時』卻指的是到結婚為止的時間。
並未注意到這一分歧,茜與颯太含羞帶怯地注視著彼此。
難得過來,茜與颯太來到了茜的房間,在桌子兩側對坐品著紅茶。
「…………」
「…………」
因為氣氛過於莊重,完全無法進行對話了。
一直品著紅茶,差不多快過了半個小時。
「……啊,紅茶要再來一杯嗎?」
「不必了……已經是第八杯了,肚子早就裝不下嘍。」
「是這樣嗎。」
茜拿起颯太推到一旁的杯子,走到架子旁。
「……那個杯子?」
「啊,把它裝飾在這裏。這是旗立同學第一次來到我家、在我的房間裏喝紅茶的紀念杯子呢。」
「等等!?你!?」
連讓颯太阻止的時間都沒有,杯子被裝飾在了架子上。
「哎嘿嘿,是旗立同學紀念杯呢。」
「好像高爾夫還是什麽別的的紀念杯一樣啊……」
仿佛為了延續終於找到的話題似的,茜拚命模擬著高爾夫的揮杆動作。但因為這很難說是話題,茜“fa!!”地驚唿一聲,轉而想到了別的話題。
「說起來,旗立同學管我叫做“魔法澤同學”呢。」
「嗯。因為要是叫“盜賊山同學”會很奇怪吧。」
對颯太而言這個迴答有幾分奇怪,但這主要是因為與茜的婚約相當打亂了他的舉止步調。
「……但是,曾有過一次,管我叫做“茜”。被男生直接叫名字還是第一次呢。」
「啊啊……那個……抱歉。」
「不,請不要道歉!我想要被旗立同學直接稱唿名字。然後……我也想直接叫旗立同學的名字。……不行嗎?」
茜抬眼看著颯太,讓後者懷念地想起曾在茜頭頂見過的不屈不撓的友情旗標、愛情旗標。他輕輕微笑了:
「可以哦,茜。」
「哈嗚!!男生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強的破壞力!!」
茜如逢雷擊、頭暈目眩,讓颯太為之苦笑。
倒進被窩裏,因羞恥而手腳亂擺了一會兒後,茜忽然驚唿一聲站起身來,跑到颯太身邊:
「我、我也要叫旗立同學的名字!颯、颯、颯、颯太同學!!」
「我在。」
「迴答了!!好強的破壞力!!」
情緒逐漸變得奇怪起來了呐……颯太如此感覺。在他麵前,茜又一次倒進被窩裏手腳亂擺了。
「茜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哦?」
「 fa!?」
在床上懊惱了一會兒之後,茜再度跑到颯太身邊,臉色通紅,開口說:
「颯、颯、颯、颯太……」
「我在。」
「果果果、果然還是不行!!直接叫男孩子名字,對我來說還是門檻和貴賓犬太高了!!」
(譯注:原文門檻為hurdle障礙,貴賓犬為poodle,音近。另外貴賓犬確實很高。)
對話當中突然出現了腳很長的狗,但颯太對此放過了。
「對我來說,颯太做不到啦……颯太同學的程度比較適合我。」
「這樣嗎……」
隻是颯太同學程度的颯太有幾分悲哀。
「但是但是,現在對我來說,隻是叫著“颯太同學”,胸口就癢癢的,仿佛升天一般地高興呢。」
「茜……」
「哈嗚!!果然被用名字稱唿,讓我同樣程度地高興呢!!哎嘿嘿……颯太同學。」
「怎麽了,茜?」
「哎嘿嘿~,隻是想叫叫你。……颯太同學。」
「所以說,怎麽了,茜?」
「哎嘿嘿~,隻是想叫叫你。」
兩人無數次重複著這樣的對話,讓來端走茶壺的女仆很是煩躁。
與茜交換婚約的那一天。
颯太在魔法澤邸享受了晚飯和溫泉之後,被車送迴了家裏。
然後,第二天早上。
有誰在颯太床上不斷搖著他。
「颯太同學,早上好呢。早上了呢。請起床呢。」
「嗯……嗯嗯!?」
與數聲女孩子的溫柔聲音一起,臉頰被溫柔地捏來捏去,被窩上來來迴迴搖來搖去,颯太終於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因眼前的人兒而驚愕了。
「茜!?」
「嗯,是小女子茜。哎嘿嘿,颯太同學,要是毫無意義地彼此叫著名字的話,不知不覺間時間就會流逝掉、遲到了哦。」
「才沒有這種說法!?話說迴來,茜,你是怎麽進到我家裏來的!?」
此時颯太迴想起虛擬世界裏冒險寮早上時常發生的事情,正準備說『哈!?難道是阿菊姐那裏的備份鑰匙!?』時,茜若無其事地說:
「我讓喵盧索克打開的門。」
「喵盧索克要你何用!?」
喵盧索克是魔法澤財團旗下的保安公司,颯太家也是和他們公司簽的合同。
(譯注:捏他自日本著名保安公司“阿盧索克”[アルソック/alsok]。)
「告訴他們是婚約者之後,就特別為我打開了呢。」
「…………」
雖然覺得恐怕是不自覺地發揮了魔法澤財團的力量,但颯太對此不想吐槽。
正說著話的時候……
「阿~颯,姐姐來叫你起床了哦~咦,門可沒鎖哦?真是粗心呢,呣~~~~~~~~~~~~~~~~~~~~~!?」
菊乃上旗立家來了。
最後的『呣~』拖得非常長,但並不是被牛給附身了,隻是走進颯太的房間時正好發現不知哪裏來的女人已經把颯太叫起來了。不知哪裏來的女人的真實身份當然是茜。
「小茜!?為什麽在颯太家裏!?」
「啊,菊乃學姐,早上好。我已經叫醒颯太同學了呢。」
「阿颯,這是怎麽迴事!?姐姐可沒聽過!!」
「不……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突然襲擊一般過來的茜,此時扭扭捏捏地紅起臉來。
「我、我覺得叫醒夫君起床是妻子的任務……」
「夫君!?妻子!?」
錯亂了的菊乃,用肩頭一口氣“咚!!”的一聲,倒進颯太床上、給他的腹部重重一擊。
「等等阿颯,這是怎麽迴事!?姐姐可沒聽過!!」
「唔……不,昨晚迴來得比較晚,沒來得及說……」
「夫妻之間的事情一直做到了很晚!?為什麽沒叫姐姐一起去呢!?」
「要是我們真做了夫妻之間的事情,你想要在那個時候叫你嗎,阿菊姐……」
「阿颯好色!!」
「咳嗬!!」
姐姐的最終絕招螺旋鑽拳擊在颯太肚子上,讓茜超級驚慌失措。
「對、對不起!!我隻是和颯太有婚約而已,就讓菊乃學姐傷心了!我會取消婚約的,菊乃學姐,請不要再和颯太同學打架了!!」
「……昏撅?」
「是昏撅一樣的婚約。」
菊乃側頭思考著,而茜則順水推舟地迴複。
「…………」
「……阿菊姐?」
「…………」
在完全凝固了的菊乃麵前來迴搖手,但她毫無反應。
「……昏厥過去了呢。」
「至於這麽驚詫嗎……」
之後,因為菊乃一直沒有恢複意識,颯太和她們一起坐上了來叫他起床的茜所坐的高級轎車,去上學了。
上學途中,高級轎車裏。
「我……」
茜表情煩悶,咕噥了一聲。
「?」
「還以為,颯太同學多半會把婚約拒絕掉呢……」
「誒?」
「因為,颯太同學已經有了小愛菜同學啊。」
「……雖然我很想清楚地解開誤會,我和愛菜之間可完全不是戀人關係還是什麽別的啊?雖然她向我告白了,但我……還沒有迴複她。」
「是、是這樣的嗎。」
臉色一下子雨過天晴的茜,很快又用兩手重重地打了自己的臉兩下。
「我、我是個很過分的孩子!!一不注意就高興起來了!!明明小愛菜同學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明明也會傷到颯太同學的!!」
颯太覺得,茜的這份溫柔正是貴重之處。
「但是,我明白的……就算並非戀人關係……颯太同學正在為小愛菜同學而苦痛、而悲傷。」
「茜……」
「我想要背負起颯太同學的一半痛苦。所以,當從爺爺那裏聽到婚約的事情時,我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做到這件事了,好高興、好高興呢。」
有幾分抱歉、幾分羞怯的茜,讓颯太有點兒想哭。
「你真溫柔啊……茜……」
「才、才沒有呢。小女子茜才沒有溫柔呢。不如說,是很嚴厲的孩子呢!每天會要求你提交15份《與茜小姐婚約生活的感想》程度的嚴厲呢!」
「太嚴厲了!!份數!」
「隻是憑著我的歲數隨便感覺著說的呢。」
「怎麽變得有點像是土著們的處事方式了!?」
最終讀了感想文之後高興得跳起舞來,這樣的處事方式。
「但是,總覺得,最後變成拜托颯太同學為了我而做一些像是除掉壞蟲一樣的工作,反倒覺得抱歉呢。」
「不……那倒是沒什麽關係啦。」
……這時。
「「!?」」
突然,迄今為止一直被認定是失去意識了的菊乃,張開雙臂箍住了茜和颯太的頭。
「姐姐誤會了!!對不起,阿颯,小茜!!兩個人都是好孩子哦!姐姐會為你們兩個應援的哦!!像是三個人一起去約會什麽的,我也會去好好照顧你們的,作為姐姐!!」
「「(嗯)(好)……謝謝(呢)……」」
雖然說的話沒疊在一起但是聲音疊在一起的颯太和茜麵無表情地迴答道。
颯太感覺到,菊乃抱住颯太的手,有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顫抖著。但他並不打算對任何人說起,將之悄悄放在了心底。
到達正門。惠倚著門柱等在那裏。
「啊,早上好唷,茜同……?啊咧?旗立同學和菊乃學姐也一起嗎?」
前兩天還是等在玄關外,惠等著的地方到颯太家的距離與日俱減,最終很有可能會變成颯太枕頭邊上。好可怕。
「哎嘿嘿,一起來了呢。對吧~,颯太同學。」
「嗯……」
用戀愛少女的眼瞳,看到茜緊緊抓住颯太製服袖子,惠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啊咧?茜同學,管旗立同學,叫做『颯太同學』……?」
「啊,是的。互相叫起名字了呢。」
「真、真好唷!真好唷!人、人家也想,人家也想被旗立同學用名字稱唿唷!好像摯友一樣唷!旗立同學,能叫人家的名字嗎!?」
「……好啊,惠。」
「哈哇!?胸口一跳一跳-的唷!!太有摯友感覺了唷!」
『胸口會一跳一跳的嗎……』『那個,真的是摯友嗎……?』茜與菊乃嚴肅地盯著史上第一可愛地扭動著身軀的惠。
「那個,人、人家也可以叫旗立同學的名字嗎?」
「嗯。我也更喜歡這邊哦。」
「謝謝你,颯、颯太同學……!!」
「惠。」
「颯太同學——!!」
且不說放出前所未見程度的愛心的惠,颯太這邊因懷念而胸口一緊。
「明明隻是迴到那個時候的稱唿而已啊……」
仿佛迴到了並肩一同歡笑的那些日子一樣,颯太莞爾微笑。
「「「……!!」」」
這份笑容讓茜、惠和菊乃胸口一緊。這個區域裏甚至有被讓人胸口一緊的毒氣所充滿的恐怖可能性。
「……不過,颯太同學和茜同學,為什麽突然要好起來了唷?」
為了逃開毒氣,四人走向校舍的方向。其中走著最前麵的惠,可愛地一個轉身,向後方微微前傾、將包提在腰後,對颯太他們問道。
「…………」
「…………」
颯太和茜對視一眼。
從這份距離感中嗅到秘密的味道的惠,慌慌張張地可愛地擺手:
「對、對不起唷。要是難以啟齒的事情的話,不說也可以的唷。」
「並不是需要隱瞞的事情吧?話說迴來,為了讓小茜遠離壞蟲子,不如說不去大張旗鼓地宣傳反而不行吧?」
「啊—……」
被菊乃指出正論,颯太看了看茜,而她『就交給颯太同學了』,臉紅紅地點點頭。
「實際上,我和茜訂婚了。」
「…………」
「……惠?」
目瞪口呆的惠,突然間人生頭一次嚐到了胸中空落落的經驗,幾乎要泛出淚來,但很快『男孩子可不能在別人麵前哭泣唷!』重新振起精神。
「恭、恭喜你們唷!」
「嗯,謝謝。……話說迴來,隻是個形式而已。」
「就是的,小惠。所以,請不要這樣悲傷了。我不會去做像是從小惠身邊搶走颯太同學這樣的事情呢。隻是形式而已呢,愛心的形狀呢。」
(譯注:日語“形式”“形狀”是一個詞,“形”。)
「超級無敵love-love唷!?」
隻是個愛心的形狀的婚約,讓惠受到強力衝擊。
「人、人家為了颯太同學的幸福,會應援的唷!人家喜歡看到颯太同學的笑臉,所以茜同學能讓颯太同學露出笑容,人家非常高興唷!」
「小惠……」
「隻是……這個……有、有點寂寞唷。颯太同學,變得越來越厲害了。又是王子大人……又和世界級的千金小姐訂了婚……。變成像人家這樣的永遠也伸手碰不到的人了。」
「不會這樣的。別說自己寂寞啊,惠。」
“啊哈哈”地笑著的颯太,讓惠臉上有些泛紅。
「就是的,小惠。颯太同學是伸手碰得到的人呢。昨天他也為我拿了書架高處的書呢。」
「嗯……」
「然後,要是怎麽都夠不到的東西的話,颯太同學會讓小惠跨在肩上去夠到的呢。」
「……。謝謝唷,茜同學……」
完全變成了夠到高處東西的話題,但隻因為茜很高興,惠可愛地點點頭。
「人家,不管是颯太同學還是茜同學,都最喜歡了。再說一次,恭喜你們訂婚了唷!」
來到玄關,惠祝福的話語落在來往學生耳中。四人慢慢來到教室時……
「等等,王子和魔法澤同學,訂婚的事兒是真的嗎?」
「雖說王子入院時天天去支援他複健這事兒隻是傳言,但果然真有這麽一迴事兒嗎!?」
「好厲害—……王子大人和千金大小姐的婚約,這事兒世界觀都不太一樣啊……」
班上同學們的追問,讓剛進教室裏的颯太他們嘴角抽搐。
然後,這個傳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學園,有如雷擊般迅速傳播的情報,讓茜徹底不用再擔心壞蟲子了。
颯太雖說像這樣間接地守護了茜,但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颯太同學……」
方欲和颯太搭話的茜,讓女生們做出了“呀——”的反應。
『說了“颯太”同學呢!』『明明昨天還是旗立同學呢。』『討厭啦,好純情哦!』亂糟糟的驚歎聲,讓茜和颯太的對話無法如願以償。
颯太付出了代價。
那就是,平穩的日常。
他所不希望的,舉手投足都引人注目的日子,在冷卻下來之前,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吧。
茜因為周圍的騷動而“啊嗚啊嗚”了一會兒,最後生澀地重又向颯太搭話:
「旗立同學……」
因為在意周圍人而改變了叫法的茜,反倒讓女生們『等等,這不是變迴旗立同學了嗎!?』『都怪你們亂起哄吧!?』『這不是很可憐嗎!』『對不起對不起,不是要笑話你們!』慌慌張張地一個跟著一個不斷道歉。
「啊,不不,我這邊才是,擾亂人心真對不起!」
「隻靠一個名字就能擾亂人心,颯太同學好厲害唷。」
「真是丟人的厲害啊……」
周圍人不論男女,全都發出了比起方才還要高上一頭的聲音。
『剛剛說了“颯太”同學啊!』『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嗚嗚嗚……不光是魔法澤同學,連小偷同學都……』『果然是這種關係嗎,小偷同學和殿下……』這之類的班上同學們的話,讓惠極其可愛地羞死了:
「什、什什什什什麽啊!?人家和颯太同學之間是清白的唷!是柏拉圖式的唷!!隻是被純粹的感情聯係在一起而已唷!!」
「惠……總覺得,你說的話不太對勁……」
惠越說就越讓周圍粉紅色地轟動起來,『是暗戀呢。』『加油哦,小偷同學!』『不要輸給正妻啊!』這樣的聲援一句句地讓惠的眼眸一點點失去光輝。
「那麽茜,找我到底什麽事呢?」
「啊,哦。是昨天說過的,博物館巧克力展的門票拿到了,能和我一起去嗎?」
在茜說完之前,“呀————”女生們再次轟動起來,『是約會啊,約會!』『王子大人和千金大小姐的約會,在博物館真是有格調呢。』之類的,比起當事人還要熱情,完全冷不下來。
「博物館ok哦。」
「哇—咿!!……另外,說起來,以前就很在意了,颯太同學明明是王國的王子殿下,姓氏卻還是旗立同學呢?」
「啊啊……那個的話……」
大概是因為之前姓氏還是名字的爭論讓茜想起來了吧,颯太微微苦笑。
「說起來,茜同學,幾乎從沒有叫過國家的名字唷……」
「旗立本來是我母親一方的姓氏……嘛,我會不會被公國叫迴去還不知道呢。直接加上“布列德菲爾德”,也覺得有點那個啊。」
「是這樣嗎……我昨天晚上,想著是該變成“茜·布列德菲爾德”呢還是變成“旗立茜”呢,非常非常苦惱呢。」
意外認真的茜讓颯太嘴角有些抽搐。
「難道不是打算讓我變成“魔法澤颯太”嗎……茜的爺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性的茜,發出了靈魂出竅一般的尖叫聲。
仿佛與之唱和一般,女孩子們也發出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高音尖叫聲,紛紛開始管颯太叫起『魔法澤同學』『魔法澤颯太同學』來。茜害羞欲死,在窗邊窗簾的地方咕嚕咕嚕地把自己卷了進去。
「茜同學,好像小學生一樣唷……」
另外,這個事態冷卻是數日後、等到同學們滿足為止了;在此之前,已經由班上同學們造成了若幹次壁咚一樣的情況。
平和的日子。
緩慢而平穩的日常。
一直希望的生活,正在這裏。
在這樣的生活中,偶爾,颯太想:
『要是能看見旗標的話,之前那些麻煩事就和我無緣了吧……雖說沒什麽可能,多少也會快樂一些。但是……』
他並不惋惜自己失去的力量。
不如說……
『我有了這份不自由,取而代之,我從那份重荷中解放了出來。』
即將黃金周的時候,一通電話打到了謳歌著舒暢生活的颯太身邊。
這通電話傳來的,是父親——埃裏亞的話。
他說:
『邀請颯太·布列德菲爾德王子,前來布列德菲爾德公國。』
第二天早上。
旗立邸。
正睡著的颯太上麵,“咚!!”的一聲,有什麽壓了上來。
「咕呃!?」
「咕呃是什麽啊,阿颯!?好像姐姐很重一樣,真失禮~!」
「……阿菊姐?」
側身坐上正在床上睡著的颯太身上來的,是正晃著湯勺、嘟著嘴的菊乃。
「阿颯,你昨晚隻吃了泡麵對吧~?果然來給你做飯真是太好了。已經給你好好做過早飯了哦。趕快準備一下來飯桌這邊!要不遲到了哦!」
菊乃“砰”地用自己的額頭撞了一下颯太的額頭,然後笑著出了房間。
颯太整理了一下衣著,走到了餐廳的桌子前,發現準備的早飯超乎想象的豪華。
「一大早就這麽多……?」
「早上要吃飽哦。順便兼慶祝阿颯病愈的前哨戰!不好好慶祝病愈可不成哦!」
微笑著的菊乃,似乎比平常還要有活力。
單純地為颯太迴歸而高興——這自然也有幾分,但颯太察覺到似乎在此之上還有別的理由,隨即想到了菊乃的真實想法。
「原來如此……我被看透了嗎。」
恐怕是被認定因為愛菜的事而消沉了。
此外,昨晚恐怕也是菊乃刻意讓颯太有一個人靜靜的時間。
然後在這樣經過一晚上的今晨,趕來獻上無盡的寵愛吧。
看著隻擺滿了颯太愛吃的東西的餐桌,颯太覺得自己理解了菊乃的這份心情。
「……謝謝,阿菊姐。」
真敵不過她啊,他想。
菊乃的無限大作為姐姐的愛情。
在她不說“姐姐明白了”的時候,擁有著理解一切的最偉大的溫柔。
「嗯?什麽嘛,突然這麽說。來,別管啦,快坐下吃哦?料理要涼了。啊,對了對了,便當我也準備好了哦。」
「嗯……謝謝。」
颯太再次用力道謝,在心中向菊乃深深低下頭。
恐怕不管怎麽道謝,都還不清了。不管怎麽報答,都還不清了。還不清如此偉大的,“颯太的姐姐”!
……順便一提,在親姐姐菜波麵前似乎不會想這麽多。
吃早飯吃到吃撐——就這樣還有不少沒吃完,剩下的用保鮮膜裹住,收進了冷藏庫和冷凍庫裏。
爾後,出門去車站的時候。
「啊!阿颯,那個那個!」
「誒……。要用那個……上學嗎?」
「嗯!!!」
菊乃重重地點頭。想要違逆她的笑臉,作為弟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放棄反駁,推出家前麵停著的自行車。實踐上也是不可能的,總之就是全麵不可能。
颯太讓菊乃坐上後座,騎車向學校行去。
「呀————!感覺,這樣好像也不錯呢,阿颯!享受青春一樣的感覺!!」
「嗯……可是兩人一輛車,說不定會被巡警給攔下呢……」
做好了要是被抓住就一個人去道歉的覺悟,颯太踩著腳蹬子。
迎麵風吹過,將菊乃的側馬尾輕飄飄地吹起。她將雙臂環過颯太的腰去,將身體緊緊靠了過來,用胸部頂著颯太的後背,興高采烈地說:
「好~,以後每天就這樣上學、迴家吧?」
「……如果是阿菊姐的要求的話。」
颯太浮出苦笑,但隨著他用力蹬車,心情也好轉了些許,不由在心中再次向菊乃道謝。
接近旗穀學園了。
有人看見了菊乃和颯太兩人騎自行車。
「………………………………………………………………………………………………!!」
在漆成黑色的高級轎車中,將眼睛和嘴全都張成圓形,凝視著超過去的自行車,發出了啞然的聲音的魔法澤茜,正是這個人。
在正門前下車的茜,本在對過來的颯太他們招手,卻當場停下。
「……魔法澤同學?」
「那那那那那、那是什麽啊!?」
「呃,你說的是……?」
茜顫抖的手指指向自行車。
「隻有彼此兩人享受青春,真是太令人羨慕了呢!真好啊呢!!」
「啊,果然看起來是享受青春一樣嗎?那麽迴去的時候,小茜也要坐一坐嗎?」
「真的可以嗎!?」
「可以哦。因為小茜是好孩子,所以身為姐姐很讚成~」
「謝謝你!!謝謝青春!!」
不知道茜在對誰道謝。菊乃任她握住手,“唿唿”地微笑了。
接著輪到颯太被她握住手。茜上下搖晃兩、三次後,突然注意到自己握住了男人的手,因而“哈”的一聲鬆開,臉頰紅了個通透。
「真是青春呢~」
正在享受青春的三人,因為被正來學校的學生們強勢圍觀,而且開始流傳起『那個不是魔法澤財團的大小姐嗎?』『在一起的是王子啊。』『王子?』『你看,這是昨天迴的彩信。王子和大小姐,簡直像是畫兒一樣。』像是這樣的流言,實在太羞恥了,趕緊衝進了學校裏。
在鞋櫃列所在的玄關之外,颯太遇見了惠。
「早上好唷。」
「早上好。……是在等我嗎?」
「嗯。……讓你困擾,了嗎?」
抬眼看著颯太的惠,非比尋常地可愛。
「才沒有。」
「哎嘿嘿,那就好唷。人家一直憧憬著男人之間一起閑聊上學唷。」
(譯注:“閑聊”,日語寫作“馬鹿話”,直譯是“笨蛋談話”。)
「和盜賊山同學一起閑聊嗎……」
說起來,就算是在虛擬世界裏,也沒什麽閑聊的記憶啊……颯太想。
走向鞋櫃的時候,惠在颯太身邊一跳一跳地說著話兒。茜與菊乃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那個,人家昨天晚上,想著難得交換了電話號碼,“要不要給旗立同學打電話呢要不要呢”“會添麻煩的所以還是不要了吧”,一直困擾著這些,在床上滾來滾去,結果不小心睡著了,醒過來已經是早上了唷~」
「啊哈哈,不好好蓋上被子睡覺可是會感冒的。」
(譯注:……強行原作化,竹井你夠狠。這句話是動畫ova裏的。)
「那個的話,不知怎麽,人家不注意就滾到被子裏去了唷。」
將兩手握拳抱在胸前,用力陳講著的惠,大家都覺得非常可愛,讓颯太抱有『是閑聊……嗎?』這一樸素的疑問。
「是笨蛋情侶呢。」
「是笨蛋情侶啊。」
「這不是笨蛋情侶嗎。」
茜、菊乃和一直在旁從頭聽到尾的茶毛仔等同學不覺說出口,讓颯太也想到『正是如此!』
順便一提,她們的發言讓茜的眼眸當場失去光輝。
到教室後開始早自習,深雪老師正要開始授課時,菊乃和茜很高興似的將桌子拚了過來,可是……
「啊,教科書已經到了哦,小颯太。」
「唿哎哎哎哎哎!?」
茜沒出息地發出了仿佛這個世界終結了一般的慘叫聲。
「這是良好關係結束的通知單……」(茜)
「才不會這樣哦,小茜!小茜你們的良好關係,才剛剛開始哦。」(菊乃)
這什麽奇怪的旗標啊……颯太失笑。
「小颯太從小就很受歡迎,現在也依然如此呢~」
「深雪姐姐,別叫我小颯太啊……」
提起小時候的話題,不意間感覺像是迴到了過去一樣,颯太對深雪老師喊起了過去的叫法。
「因為小颯太從小時候就是小颯太,所以想要讓小颯太是小颯太,如果可能的話一直是小颯太啊。」
「深雪姐姐……」
你是故意的嗎……颯太頭暈目眩。
「哈!?不知為何,深雪老師好像和旗立同學關係相當良好唷!?旗立同學也是,對方明明是老師,卻叫她姐姐唷!」
惠所注意到的事實讓班上喧鬧起來。
「實際上,他就住在我家附近~。在老師還是高中生的時候,經常偷窺人家的內褲呢。」
「深雪姐姐,不要再說了!!」
沒錯,還在河邊堤岸,與孩子王的那群朋友們一起玩耍時,颯太與她彼此熟識,經常做這種事情。
「旗立同學,很愛淘氣唷。很有男子氣概唷。」
「那是小學時代的事情了……」
「是這樣呢。小學男生就是會做這種事情呢。小女子茜很了解呢。越偷窺就離變成嫌疑犯越近呢!」
「那不是不成了麽……」
茜明白了的事情一般都不明白她到底明白不明白,雖然知道她是想接下話茬,但其實根本沒有接下來。
休息時間。
茜一蹦一跳地跟在去往廁所的颯太身後。
在走廊裏站定身子,颯太霍然轉身,對茜翻著白眼。
「……是去廁所哦,魔法澤同學?」
「是的。一起去呢。」
「去男……廁所?」
「會在走廊裏等你的。」
「…………」
颯太表情微妙,正猶豫著該怎麽迴答時,茜猛敲一下手掌。
「要是像昨天一樣迷路遲到的話,深雪老師又會鼓起腮幫子生氣的呢。」
「我早知道了。」
颯太衝著茜的主張投以明顯是敷衍的視線。茜看到這一點,死心似的臉上浮出苦笑:
「不知怎麽,就是不想讓旗立同學現在孤單一人呢。」
「…………」
颯太對像這樣關心著他的倔強的茜非常熟悉。
肯定不管怎樣的話,也無法將茜的旗標、將茜的心靈折斷吧。
「所以我才跟來的。」
「魔法澤同學……」
「能稍微在中庭裏走走嗎?」
帶著茜來到中庭一角的颯太,無意間看向她的頭頂。
『旗標什麽的,明明已經再看不見了的……』
颯太對自己已經形成習慣了的行為苦笑著。此時,茜“咕嚕”地轉過身來,用有點鑽進牛角尖兒的表情,抬頭看著他:
「我聽說了小愛菜同學的事情了。從菊乃學姐那裏。」
(譯注:小愛菜同學,原文愛菜ちゃんさん,直譯“愛菜醬桑”。)
「愛菜的……事情?」
因意料之外蹦出的名字,颯太訝然出聲。
「雖然菊乃學姐說要保密的……但我很不擅長保密……。就算被說成保不了密,但是菊乃學姐確實告訴我了。小愛菜同學是……」
「茜。」
被短促而嚴厲地用名字叫了一聲,茜僵住了。
「係!?」
「對愛菜直接叫名字就好……她可不是個非得加上兩個敬稱的家夥。」
「……好。」
對颯太這發言的意圖完全不明白,但敏銳的茜想,多半是颯太需要幾分心理準備的“時間”吧。這番推理其實正中紅心。
「另、另外,突然就直接叫你的名字,真是抱歉。魔法澤同學。」
「不、沒什麽……。然後,那個,小愛……愛、愛菜是……愛菜是……」
說出愛菜名字時,茜渾身打顫。
「愛、愛菜……愛菜是……。嗚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果然要是直接叫誰的名字,我做不到啦——————!!」
低頭看著蹲下身子捂住臉苦惱著的茜,颯太不由感到有些同情,張口說『那隨你喜歡的叫法好了……』
「好、好的。我從菊乃學姐那裏聽說了。小愛菜同學……向旗立同學告白,成為戀人了。」
「…………………………欸?」
「啊,不瞞著我也沒事的。菊乃學姐已經告訴我了。她還說『姐姐一眼就明白了』呢。」
因為這話太過荒唐無稽,颯太首先在心中對茜對菊乃的模仿吐槽道:『完全不像嘛……』。
不過,因為直到中間某步之前還全都是事實,究竟為何抵達了這個結論,這讓他抱有強烈的疑問。
「戀人遭逢了那樣的事情的颯太同學,我想讓他打起精神來!我不想讓他一個人苦惱下去!在小愛菜同學迴來之前,我會竭力支持颯太同學急速走紅、把握住美國夢的!」
「愛菜(那家夥)對我而言是這種存在嗎!?」
從茜口中說出的,對身為青梅竹馬的她的青梅竹馬的自己而言都不清楚的颯太的成功故事,讓颯太受到衝擊。
仿佛點綴這震驚的聲音一般,上課的預備鈴響了。
因為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作為家政社社員的惠單獨在家政課準備室裏換好衣服,與在教室裏換好衣服的男生們匯合了。
然後,迅速湊近了颯太身邊。……湊到了必要以上的位置。
「怎麽了,盜賊山同學?」
「怎、怎麽了唷?」
「不……因為你突然湊得這麽近。」
颯太笑得有些抽搐,讓惠有幾分焦急。焦急(焦る、あせる)和針葉櫻桃(アセロラ,acer)很像。好像五段活用一樣。焦る、焦れば、焦る時、焦ろう、アセロラ。最後一個突然變成片假名了。
「不、不是唷不是唷。人家才不是被茜同學和菊乃學姐拜托來不讓旗立同學感到寂寞悲傷的唷!」
「…………」
「…………」
颯太無言的反應,讓一下張大嘴巴的惠有些垂頭喪氣。
「真的,不是的唷。人家就算沒有被拜托,也想成為旗立同學的助力唷。」
「盜賊山同學……」
「因為對人家來說,旗立同學是英雄唷。」
「……連盜賊山同學都這麽說嗎。你在我身邊不是也看到了嗎?我不該受到那樣的稱譽。隻是因為船上坐的人太多所以迴去而已……隻是懦弱得不敢去搶來女孩子們船上的座位而已。」
「不是唷。去救愛菜同學的旗立同學,很帥的唷。……而且,就算船上坐了很多人……被快速放下去的船上,其實還是有空間的,旗立同學是從上麵看的,難道不知道嗎?要是奮力跳下來,就能坐上了,人家是這樣想的唷。」
「……誰知道呢,當時那麽暗。」
颯太露出了敷衍的苦笑。惠雙頰通紅,仰視著他:
「人家也從心底想要成為那樣有勇氣的人唷。」
「啊哈哈……」
「去拯救戀人真是浪漫唷。」
「等一下,你剛剛說了什麽?」
聽到一個不能放過的關鍵詞從惠口中說出,颯太板起臉來。
「啊……!!人、人家,才不知道愛菜同學和旗立同學成了戀人了唷!?才沒有從茜同學那裏聽說唷!?」
「你這不是知道了嘛……不對,才不是知道,那個情報是錯誤的……」
辯解著的颯太被惠用一隻可愛的小手阻止了。
「就算不蒙混也沒關係唷。不管有沒有戀人,人家都認為旗立同學是朋友唷。」
「嗯……嘛,一般來說跟這個沒啥關係吧。」
『欸?啥意思?』一瞬間抱有這種疑問的颯太冷靜地闡述意見。
但此時跳出了幾個男同學。
「不不不,才不會啊!」
「就是就是,有戀人的家夥才不是朋友啊!」
「現充就要被從朋友中除外了!」
同學們盡情表達著意見。體育老師與他們一起走了進來,號令一下,颯太他們開始整隊。
這個體育老師指示『兩人一組做準備體操』之後,惠立刻慌慌張張地抓住颯太的手臂。
「人家跟旗立同學一組唷!『兩人一組』正是讓人在學校變得孤單一人的惡魔的關鍵詞唷!人家不會讓旗立同學感到寂寞悲傷的唷!!」
使勁打氣的惠可愛得不得了,讓男生們從嘴裏流露出『真好啊,王子,真好啊。』的感慨。
午休。
颯太和茜、菊乃、惠這些已經完全被班上定義為超要好團體的人們將桌子拚在一起,吃著菊乃所做的便當。此時,教室的後門突然打開了。當颯太看到那個走進來的少女時,不覺掉了筷子。
那名少女將深焦茶色的頭發編成一束披在胸前,頭戴白色帽子,毫不掩飾自己不悅的表情,將書包放到最後一排自己的座位上,無言地坐上了椅子。
颯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同學。因為她在颯太轉來的昨天因感冒而缺席,今天下午才終於到校。
看到最後一排那位遲到的少女,颯太不覺無言地站起身來。
因為,他非常熟悉她的麵容。
放下很不可思議地冒著『?』的惠她們,颯太仿佛魂靈被勾引住一般,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教室最後麵。
然後,在那位遲到少女麵前停住了。少女用驚訝的視線抬頭看著他,而他則不覺低聲說出她的名字——他所熟知的、那位與她麵容一模一樣的少女的名字。
「琉璃……」
沒錯。
雖然發色與氣質不同,但她看上去正是和颯太一起在虛擬世界裏的機器人妹,忍者林琉璃。
正因為原以為可能再也見不到了,這次重逢對颯太來說過於突然,對他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
正因為如此吧。
自己也無法控製的淚水,對著這位遲到的少女,零落而下。
「為、為什麽哭了……!?」
颯太迴想起了那無法忘卻的日子,迴想起了唯一知道颯太將死命運、站在他身邊的琉璃,迴想起了共享這份可以說是小小的共犯關係的秘密的時間,以及,迴想起了最後挺心而出開辟前路的、機械少女的獻身。對這些一無所知的她也無怪乎被嚇了一跳。
「話、話說迴來……你、你是誰啊?」
但與颯太所熟悉的琉璃不同,遲到少女滿是人類味兒的迴答,讓颯太仿佛迎麵吃了一拳(counter punch)一般。他擦了擦眼淚。
正巧路過附近、看到這一切的茶毛仔,充分發揮其親切心,對這微妙的氣氛拋出了救生艇:
「是轉校生哦,那家夥。旗立颯太。……忍者林,說起來,你昨天是休息了對吧。」
「忍者林……同學。」
果然她與忍者林琉璃並非毫無關聯,颯太睜大眼睛。
「我是忍者林琉璃。你是怎麽迴事,轉校生嗎……?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警戒起來的琉璃,不管怎麽看都是普通的……人類少女。
「不……那個……還以為見到了另一個長得很像的人。」
「那算什麽啊?是搭訕嗎?現在說出這種台詞……」
「呃……」
很是困擾的颯太,對仍一直警戒著的琉璃問道:
「……忍者林同學,是人類,對吧?」
「…………」
從那時起,現實世界的“人類”忍者林琉璃,將轉學生·旗立颯太完完全全當做會說出奇怪事情的需注意人物,警戒起來。
另外,順便一提,颯太的這個問題琉璃並沒有用“y/n”來迴答。
颯太雖然極端珍重與茜、惠和菊乃等人共同度過的旗穀學園的時光,但那並非他的全部。
從編入這所學園開始,他一有機會就四處播撒友善。
那是他對虛擬世界裏這所學園所給予他的東西的迴禮。
比如,走廊裏,一名男生正抱著一摞打印品走著……
「我來拿一半吧。」
「你看上我了嗎!?」
被颯太拿走一半打印品的男生反應雖也正常,不過颯太浮出苦笑,說:
「來幫你的不是女孩子真是抱歉了呐。」
「不……雖然可以……」
「下次要是有女孩子在困擾的話,到時候可要代替我幫忙啊。」
「……別這麽說,會讓我迷上你的啊。」
這個好人是怎麽迴事兒啊?帶著一副這樣的表情,男生和颯太一起搬著打印品。
又比如,值日的女生正要去拿黑板擦時……
「啊!齊藤今天沒來嗎!?我要一個人值日!?」
「我來幫你。」
颯太拿起黑板擦,微笑道。
「誒,不、不用了!使喚王子,很對不起魔法澤同學還有盜賊山同學的……」
「……魔法澤同學暫且不論,為何會冒出來盜賊山同學的名字啊?」
半是強迫地幫忙值起日來的颯太額上冒出冷汗。女生小聲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王子明明是王子,卻一點都不擺出高貴的樣子呢。」
「因為事實上也不高貴啊……。不過是個歐洲小國的……呆在自己國家被嫌礙眼、也根本沒有被叫迴去,徒具虛名的王子而已。」
說起來,在虛擬世界裏初遇菜波時,她也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以為那一半是謙遜一半是自嘲,但現在卻發現,是九成本音、一成自嘲啊。
現在的話,颯太似乎能有幾分了解當時菜波的心緒了。
「沒什麽不好的嘛。有王子在,對學園也有所補益啊。隻要王子是王子、隻要王子在這裏,就有女孩子們很開心哦?」
「啊哈哈,能帶來快樂的話,做個徒具虛名的王子也不算什麽。」
「……王子真是個好人呢~」
有些感動的女生,將正撣著沾上粉筆灰的袖子的颯太的評價,從“朋友”向上調了一級。
再比如,授課結束的掃除時間……
「嗚哇,麻煩了!今天我有打工啊!!有誰能替我掃除嗎!?」
「你前兩天不也這麽說過一次麽,結果不是沒替迴來嗎?」
「不……那個是……」
颯太對陷入窘境的班上同學拋出救生艇:
「我來替你吧。」
「可以嗎!?3q!幫大忙了!」
「別這樣,王子。這家夥可是有借無還的啊?」
「沒關係的。」
颯太還記得,那個男生在虛擬世界裏冒險寮重建時,曾經拚了命地過來幫忙。
「我不覺得他是隻會貪圖享樂的人。」
「王子……」
那名男生因颯太的微笑而有些感動,
「那我先走了呐。到王子的時候,就給我吧。」
「快走吧快走吧—。」聽見那名男生和颯太的對話,本來批評他的那個男生也卷起袖子,開始幫起颯太。
「……我、我果然也還是,先掃除之後再去打工!大家一起幫忙的話,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勁頭不錯嘛~”一麵笑著,一麵感受到了男人之間的友誼,颯太他們開始拖起地來。
另外,此時惠成為了女廁所打掃班的一員,和男人之間的友誼毫無關聯,眼眸持續失去光輝。
還比如,老師有事時……
「有學生在嗎~?請幫我把這邊的東西裝訂一下~」
聽到在一角的工作區裏正整理著什麽文件的深雪老師的求助後,颯太舉起手來。
「我來吧。」
「小颯太幫大忙了~。好乖好乖~」
「深雪姐姐,別讓人家蹲下然後摸頭啊……」
深雪老師還是沒辦法脫離對小孩子的保姆模式。
走到工作台前,琉璃——現實世界裏的活生生的人類忍者林琉璃——正在很不悅似的沉默地對折著文件。
「你好。」
「……你好。」
看了一眼開朗地打了聲招唿的颯太,琉璃小聲咕噥了一句,迅速又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讓颯太為之苦笑。
三人暫且工作了一會兒,但中途深雪老師被另一名老師叫走,說了句『那接下來就是年輕人的時間了~』,不負責任地唱著“-青春青春~”快步離開了。
「…………」
「…………」
在尷尬的沉默間逡巡著。此時,意外的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琉璃:
「……轉校生,你似乎一直像這樣到處幫忙呢。」
「嗯……」
對琉璃嚴厲的措辭,颯太曖昧地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目的嗎?是想進學生會嗎?」
「不……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是這樣麽。」
琉璃似乎並不怎麽滿意,但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然後輪到颯太問琉璃:
「忍者林同學……」
「?」
「你平常,似乎不怎麽和班上同學說話啊?」
「為什麽一直盯著人家看。真下作。」
「下作……」
琉璃的嚴厲台詞讓颯太啞然。
雖然事實是偶爾觀察一下、完全沒有什麽邪惡的念頭,但想要這麽迴答卻不知該怎麽解釋了。
「雖然你可能有什麽自己的情況,但班上的同學們一個個都是好人,和他們談談的話,可能會意外地……」
仿佛要打斷颯太的話似的,做完全部工作站起身來的琉璃,用有些暗淡的表情對颯太說:
「就算跟我扯上關係,也沒什麽好事發生的。」
「那種事……不是由對方來決定的嗎?」
為了不顯出說教味兒而格外溫柔的話,讓颯太自己都有些吃驚。
因為那正和虛擬世界裏剛轉來旗穀學園時,不是別人正是颯太自己對菜波所說的話意義相近。
颯太心中不斷勾起迴憶。但琉璃卻始終冷淡地告訴他:
「轉校生,我已經知道你是個好人了。」
「…………」
「……要是你的溫柔永遠不會被背叛就再好不過了。」
那是有幾分警告、又有幾分同情的,陰沉的話語。
「這裏……這座學園,不是會背叛溫柔的地方,我是這麽覺得的。」
「……。用溫柔來背叛溫柔這種事……,……也是有的啊。」
琉璃如此低聲說著。她低下頭去,聲音悲傷而寂寞,讓颯太再說不出話來。
和因為是機械少女而總是感情平淡的虛擬世界裏的琉璃不同,這個琉璃的悲傷讓颯太想要為她做點什麽。可仿佛是拒絕她一般,琉璃轉身背向他離去了。
「雖然對你來幫我我很感謝……可以後沒有必要再來對我施以善意了……」
這份話語比起拒絕更是充滿了憂鬱與悲哀,反倒讓颯太不知該開口說什麽。
除了看著琉璃遠去的背影以外,什麽都做不到。颯太此時終於發現,在和她說話時一直感受到的那份似乎曾在哪裏見過的憂鬱氣質,其正體到底是什麽。
那是……
『那雙眼睛……是我啊。虛擬世界裏剛剛轉進這所學園時……我就有著這樣一雙眼睛啊……』
現實世界的琉璃,為什麽和虛擬世界裏一直品嚐絕望的自己有著同樣的眼神呢……
颯太知道其中理由,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像這樣,颯太度過著雖有些波瀾卻仍平淡無奇的學園生活,某一天。
下午自習結束後,颯太拿起包來。
「旗立同學,今天有事情嗎?」
「沒有……?」
整整一天都有些鬱悶、反應有些奇怪的茜,像是要堵住颯太去路一樣擋住了他。
另外,隻要是對颯太的反應,茜向來都很奇怪,因此也可以說是不怎麽奇怪。
「那個,要是可以的話,能、能來我家裏玩嗎……?」
「魔法澤同學的家裏……?」
平素因為魔法澤家是大型財團而一直不想讓人產生距離感的茜,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產生了怎樣的心境變化,颯太很是驚訝,暫時將包放下。
「雖、雖然說是我的家,但要是帶著是普通房子的印象來的話,該說是會很不好的呢,還是該說是不要帶著是兩層木造平房之類的印象來比較好呢。」
「平房是一層樓。」
隻有一層樓的兩層樓房確實很難想象,還是從印象裏擦除比較好。
「旗立同學,要去茜同學家裏嗎?人家也能一起去嗎?」
「哦嗬嗬,小惠,這種時候可是要拒絕哦。」
發出類似“姐姐明白了”一樣的氣息,菊乃把手放在惠的肩上,“嗯嗬嗬”地露出了意味深長、有幾分不知羞恥的笑容。真不知羞恥。
因這句話而“哈”地反應過來的惠,也說著“抱歉唷”讀取氣氛退後一步。
「人家打擾你們了呢。不用擔心,人家不會再打擾你們獨處的時間了唷。」
「啊、啊,不是滴不是滴。雖然其實是想連小惠你們一起邀請的,但今天事實上是爺爺要把旗立同學叫來……」
「魔法澤同學的爺爺……?」
那個充滿威嚴的老人,找自己有什麽事嗎。颯太無法立即做出迴答,帶著警戒思索著。
「對不起,旗立同學……冷不防要把你叫過去……從下次開始我會拜托要好好靠校內廣播叫你的。」
「要拜托老師嗎!」
說著這些的時候,惠和菊乃說著諸如“拜拜啦~”“加油哦~”“我給你應援~”之類的話迴去了。
「……加什麽油啊?話說迴來,到底是什麽事啊?」
「不知道呢……。也說不定是不吉利的事情……」
茜的腦海中,與幼少之際初次交到的朋友分開時的事情又一次蘇醒,讓她臉色青白。
不能讓茜露出這樣的臉色。
颯太反射般地想。
「……我發誓。」
「哎……?」
颯太露出溫柔的笑容,輕輕拿起她的手,直直地看向茜。
『對著虛擬世界的自己,以及……現實世界裏的你。』
那對颯太而言是無與倫比的神聖事物。
「我會永遠守護魔法澤同學。」
「守護……」
「無論是否在你身邊。」
颯太對茜編織出不容分說而又溫暖柔軟的話語。
「我都會一直、一直,守護著你。」
這是過去虛擬世界裏,茜曾對他說過的話,現在又還給了她。
以及,和茜一起積攢的迴憶。
「所以,就算不露出那樣的表情也是沒問題的。」
「旗立……同學。」
「……難道說,不行嗎?」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的!!我!!先去坐上正門前的車等你了!!!!!!!!」
(譯注:推薦對比一下第二卷g 3的對應劇情,以及插圖。)
看著以驚人氣勢跑掉的茜的背影,颯太想著『可以說是……稍微有點精神了吧?』,再次提起包來。
此時,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方才讀取氣氛、悄悄從教室裏快步沿樓梯離開的數名班上同學,頂著超級害羞的麵容,無言地迴到教室裏來拿自己的書包。
「~~~~~~~~~~~~……!」
大家都紅著臉低頭的理由……是班上同學看到類似愛情場麵的對話而做出的反應。想明白這一點後,颯太也超級無敵害羞起來,紅著臉快步離開。
在洗手間洗了把臉、讓頭腦冷靜下來,颯太走向茜正等著他的那輛正門前的高級轎車。
察覺到颯太走近,司機下了車子為他打開車門。颯太對他輕輕低頭致意,然後坐上了異常豪華的對麵式座位。
「……!!」
坐在正對麵的茜,在颯太坐進來時,不安地來迴亂動,向斜前方移動了些許。
『……套牢了嗎。這也正常。畢竟突然間說了那種話……不成啊……。時不時我就用虛擬世界裏那樣的距離感說話了啊……』
颯太內心苦笑著。而茜,果然還是不敢和他眼神接觸,時而偷窺颯太一眼。
「那個,魔法澤同學,對不起。突然間說了奇怪的話。」
「…………」
「你忘掉也沒關係的……」
「才不會忘掉!!」
颯太剛開個頭,就被茜以猛烈的勢頭否定,讓颯太和司機都被嚇到了。
「我……不會忘掉的。」
「…………」
茜一直低著頭,用微弱得近乎消失的聲音說道。颯太難以迴複,隻得保持沉默。
『那麽我發車了。』隨著開起車來的司機這句台詞聲音落下,車內陷入了奇妙的寂靜。
率先耐不住這份無言時光的是茜。
「說、說起來,旗立同學,居然真的是王子大人呢。」
「……嗯。……哎!?現在才!?」
「唿哎!?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好像很吃驚的樣子……」
雖則吃了一驚,但颯太旋即迴想起說起來確實不管是住院複健時還是上學時都沒和茜說起過這個話題,敲了下膝蓋。
另外,敲了膝蓋之後,茜很心疼地對他的膝蓋摸了又摸。
「旗立同學,之前沒說到過這些,而且我又一直覺得,似乎是個不該去碰觸的話題。……可是,和班上同學們卻很普通地提起了這個,讓我也覺得是不是可以呢……」
「啊啊……」
身為破格的大小姐的茜並不怎麽喜歡別人碰觸自己的特殊性,她大概也對颯太的境遇推己及人了吧。
大概也考慮到,和虛擬世界裏的菜波不同,他並沒有加上“布列德菲爾德”這一姓氏。進一步,他應該像菜波一樣,全麵表現著“布列德菲爾德”,穿上背麵寫著顯眼的『布列德菲爾德』字樣的製服。菜波是這樣的角色嗎?
「不,嘛,並不是什麽該隱瞞的事兒,周刊上也登載了,還以為你一定知道了呢。……還有,嘛,雖說是王子,我也不過是老一套那種徒具虛名的王子罷了。」
「是這樣嗎?可是,旗立同學一直對大家溫柔親切,像是童話裏的『快樂王子』一樣,很有王子氣質呢。」
「…………」
想起那篇物語中王子的末路,颯太心中有些複雜。
可是,也許是並沒有想那麽多,茜“嗯嗬嗬”地微笑起來。而颯太無意間將目光停留在她那光豔美潤的唇上。
然後,他迎麵撞上了一個事實。
『原來如此……』
一直以來都覺得很奇怪。
在虛擬世界裏,冒險寮剛剛重建完成的時候。
茜從二樓落下,因接吻而立起生存旗標一事……
『那應該是“王子的吻喚醒公主”旗標啊。』
想到這點,覺得自己變成了王子的立場也並不是太壞嘛,颯太內心微微苦笑。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王子大人,有些高興呢。話說,旗立同學,在船上見麵時,還曾對我說過自己是“不認識大小姐的粗鄙無禮之人”,可是我這邊才是,不知道旗立同學是王子大人的粗鄙無禮之人呢,對吧?」
「那個時候才剛剛成為王子啊……不如說反而是知道的人這邊才沒有幾個。」
「是被選中的人呢。」
話題開始轉向奇怪的方向,颯太苦笑了。
「我以前也想過,王子大人會是閃閃發光的呢……」
(譯注:閃閃發光,原文“kirakira”。)
「啊哈哈,抱歉,完全不發光,破壞了你的夢想。」
迴想起班上的女生也說過類似的話,颯太的苦笑中苦的意味更濃了。
「不、不是滴不是滴!我也雖然是大小姐卻完全不會閃閃發光,一直覺得很抱歉,因此想和旗立同學正是一對,所以才高興呢!!」
「不……魔法澤同學相當閃閃發光哦。」
「才沒有。不如說,感覺更像是“基洛基洛(kirokiro)”呢!」
「像是外星人啊!!」
外星人似乎會用又高又尖銳的聲音說“基洛基洛”。
聽見兩人的對話,長年為魔法澤家開車、卻還是第一次看見茜如此高興地說著話兒的司機,在眼角一熱的同時,為了盡量延長這份幸福的時光,繞遠路開往魔法澤家。
魔法澤邸。
牢牢占據著魔法澤財團總部建地內正中央,是財團的中樞之一。
穿過大門,經過漫長的建地,終於到了屋子前。
對已在虛擬世界裏兩度到訪的颯太而言,這裏某種意義上也是令人懷念的地方。
『還是照舊那麽大啊……』颯太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從高級轎車上下來。茜有幾分意外地抬頭看著他。
「……第一次看到這個家而不吃驚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誒?啊,是啊。嘛,挺大的呢。」
與打著哈哈的颯太相對,茜卻很佩服似的數次點點頭,一看就知道是為颯太自然的反應而相當高興。
「果然王子大人見慣了城堡,不會為這種程度就驚訝呢。」
「雖然也不是那麽迴事……」
「這不是很好嘛,茜。器量真大,挺好,挺好。」
「爺爺!?」
立在屋子巨大的門前等著的,茜的祖父、魔法澤財團會長——魔法澤秀辰,讓茜吃了一驚。
「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出來迎接客人的爺爺,居然走到這裏來了!?」
「……原來你是這麽看老夫的嗎。」
雖然表情苦澀,但孫女的指摘也是過於確實的事實,讓秀辰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
「畢竟是拜托一國的王子殿下大駕光臨,這點程度還是必須得做到的。」
盡管這麽說,秀辰卻毫不掩飾自己不豫的表情,轉身對一旁的執事說了句『帶到會客室去』,迅速走進宅內去了。
「……果然,爺爺好像是心情不好呢,旗立同學。」
「不……讓他心情不好的,不就是魔法澤同學的發言嗎……?」
「你居然能注意到這點!!」
茜張大嘴巴,但那也不過是一瞬間。她很快恢複嚴肅,看著颯太說道:
「總之,就算爺爺說討厭你,我也會努力為了維持朋友關係而說服他的。」
「嗯……」
會聽到像是虛擬世界裏暑假時那樣的話嗎,又或者,會受到像是茜最初的朋友所受到的那樣的待遇嗎。茜和颯太帶著一半覺悟,踏入堪稱伏魔殿的魔法澤邸。
走進會客室時,執事拉住了茜,告訴她之前秀辰曾說過有話要兩人單獨說。
表情悲愴的茜去往秀辰等著的書齋,而颯太則在會客室裏喝著女仆沏的紅茶等著茜與秀辰。
差不多等到喝幹第一杯時,秀辰終於領著茜一起來了,颯太正了正坐姿。
「叫你過來卻還讓你等了很久,抱歉呐。」
「沒什麽……」
洋溢著獨特的大人物氣質的秀辰,與颯太虛擬世界記憶裏的秀辰一模一樣,讓他並沒怎麽在意;倒是茜這邊的違和感讓颯太有些擔憂。
因為……
「…………」
茜從進了房間開始就在秀辰旁的沙發上坐好,俯下的麵容從頭到耳朵、手乃至吊帶襪裝點的絕對領域全都通紅通紅。她一直低著頭,何止是不看颯太,視線根本是除了地板以外哪裏都不敢碰。
「……?」
看到茜的異變,颯太偏頭對著她。秀辰啜了一口自己的綠茶,吐出一口氣,看向颯太的方向,總之為了喚起他的注意,開聲說:
「從茜那裏聽說了吧。老夫是魔法澤秀辰。茜的祖父,也是魔法澤財團會長。」
「是的,銘刻於心。」
颯太深知,他雖然是個難以接近、優先計較得失的人,但也厚於人情,正如他的人生所體現的那樣。
要是深知他們會互相叫“阿颯阿秀”的話——你丫到底是深知個啥啊!所以並沒有這一事實。
「首先要道謝。謝謝你,救了孫女的命。」
「不不」
秀辰的低頭道謝,讓颯太有些許畏縮。
「……。我也對不少人說過了,我並不是為了幫助魔法澤同學她們,才沒有坐上救生……」
「老夫是結果主義者。」
秀辰強硬地打斷了颯太的台詞。
「就結果而言,謝謝你救了她。」
他這麽說,讓颯太無法迴答。
颯太並沒有多此一舉地反駁,也沒有順著誇耀自己;即便如此,既沒有采取卑順的態度也沒有采取不遜的態度,保持著自然狀態。秀辰仿佛品評颯太一般看著他。
「…………」
「…………」
些許無言的時光之後,秀辰將身體深深埋進沙發裏,問:
「你對老夫的孫女怎麽看?」
「是個積極向上的人。雖說這一點值得學習……但我無論如何很不擅長這個……。正因為如此,我對這種姿態非常尊敬。」
「那麽,也有難以尊敬起來的地方嘍?」
「意外地頑固、有些愛做夢、基本上不怎麽聽別人說的話、不可思議地毫無防備、還有……」
「說了好多呢!?」茜一瞬間抬起頭來,然後立刻又紅著臉低下頭去。
「……但是,我對魔法澤同學無論如何都感謝不完。她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支撐了我。……。……啊,比如說在醫院複健的時候。」
想著虛擬世界裏的事而發言的颯太,覺得自己對他們說得過於誇張了,慌慌張張地在最後補上一句。
「哈哈哈。感謝啊。茜也有被人感謝的一天啊……」
「…………」
作為朋友的品評算是合格了,這樣想沒問題吧。颯太聽到秀辰的輕笑聲後不由想到。
至少,這樣就不會讓茜悲傷了。
雖然還是很在意為何茜從剛才開始臉就一直通紅。
「很好。我很中意你。」
「…………」
颯太撫胸安心地出了一口氣。
但那安心也隻不過是一瞬間。
因為,秀辰所說的下一句話,讓颯太僵住了。
「颯太·布列德菲爾德殿下。請和茜,締結婚約吧。」
「…………」
「…………」
「…………」
全場鴉雀無聲。
然後……
「唿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反射性站起來的颯太,發出了類似茜或是惠一樣可愛的悲鳴。
站起來之後,與一直伏著臉偶爾朝上看一眼颯太的茜四目相對,颯太也臉色通紅地坐迴座位上低下頭去。
這份純情的態度更加強了秀辰的好感。他滿足似的點點頭,開口說:
「實際上,殿下的雙親已經欣然同意了。」
那對親爹娘到底在做什麽哪!?颯太不知為何在心中像是菜波一樣吐槽了。
「……話說,請不要叫我殿下了……還不怎麽習慣,感覺不怎麽樣。」
「嗯。……那麽,我就叫你“婿殿”吧。」
不管怎樣都是感覺不怎麽樣的叫法,颯太放棄了。他一片雪白的腦海中一片粉紅色,問道:
「為、為什麽,和我……?」
「一國的王子的話,並非不足以成為魔法澤財團的繼承人的對象吧。這很平衡。」
「……。那個……不過,我這樣的就算是王子,對公國而言也是完全不被需要的……」
「所以說,如果不要,我們魔法澤就要了。」
「…………」
自己的大腦運轉已經是空轉狀態了,颯太並非沒有察覺到。
「不、不過,魔法澤同學……您孫女對這件事怎麽說……?」
這麽問著。雖然想到這是個比較蠢的問題,但之前不過是基於虛擬世界裏的事情,現實世界裏真的能這麽愚蠢地自戀嗎……如是想著的颯太,看向了茜。
「……!?」
茜本人正伏著臉、時不時窺看颯太麵容一般稍稍看一眼。四目相對,她又慌慌張張地俯下臉去,仿佛要把身體縮成一個球一般。
「婿殿要是覺得行就沒問題,茜是這麽說的。」
「…………」
「他似乎不中意啊。茜?」
「欸!?不、不是,並不是這個意思……」
迄今為止一直提不起什麽興致的颯太被秀辰這麽一問,看到茜表情仿佛這個世界終結了一般,不由慌張起來。
看上去之前的蠢問題似乎並不是自戀,颯太不得不承認。
沉吟著揚起下巴看著這樣的茜與颯太,秀辰改變了進攻方向。
要是颯太看到旗標的能力還殘存的話,此時他大概能在秀辰頭上看到類似陷阱旗標的東西吧,但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在現實世界裏。
「婿殿評論孫女是“毫無防備”。老夫也這麽想。正是婚齡的女孩子,這樣可是讓人困擾啊。所以,對婿殿有一事相求。就算時間不長也好。希望婿殿擔起除蟲的職責,不讓壞蟲纏著茜。」
「除蟲……嗎。」
「沒錯。沒什麽,婚約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像是個為了不讓無聊的男人靠近孫女的名目一樣的東西罷了。你就當是助人為樂,承諾一下吧?」
「助人為樂……嗎。」
「要是不能讓茜學會自己好好趕走男人的話,說不定我也會辭掉你哦。」
「…………」
都被這麽說了,颯太很難再搖頭。也很難用頭畫出一個“鬱”字。因為這個字太容易忘了。
(譯注:……憂鬱的台灣烏龜。)
何況,要幫的人是茜,答案不言自明了。
此外,秀辰的話裏還隱隱傳來隻是期間限定的意思,更讓他覺得“既然如此……”。
「……。……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接受了。」
「~~~~~~~~~~~~~~~~~~~~~~~~~~~~~!!!!!!!」
聽到颯太的話,茜捂著臉在地上來迴打滾兒。秀辰全不去看她,遞出一份文件。
「那麽,請在這份文件上簽名並按上血手印。」
「……血手印?」
「沒什麽,形式而已,形式。」
「哈啊……明白了。」
颯太雖然因相當誇張的單詞兒有些不安,但因秀辰難得隨便的口吻而曖昧地點了點頭。
颯太簽了字,用小刀輕輕在拇指正中劃了一線、按上了血手印。秀辰仿佛搶去一般拿起文件,滿足地竊笑:
「嗯!今後也要長久拜托了哦,婿殿?得趕緊確定訂婚禮的日子了啊。啊,在此之前不先讓我家女兒女婿給對方雙親打招唿可不成呢。」
「……那個,是形式……而已……對吧?」
「哈哈哈。」
一邊發出不明所以的笑聲,秀辰離開了會客室。
「那麽,茜以後就拜托了。今天還請慢慢享受,婿殿。畢竟還得熟悉這個家嘛。哈哈哈哈哈。」
「那個……!!」
在颯太問出什麽之前,秀辰一口氣兒說完,離開了。
「…………」
不會是做出了什麽無可挽迴的事兒了吧……在僵住的颯太麵前,借著在地板上滾動的氣勢滾到沙發上、順利成為無視地球重力的存在的茜,三指支地低下頭去:
「妾、妾妾身不才,未來的漫長時光裏,懇切地拜托您多關照了!」
「……『妾』太多了。」
「妾、妾妾身不才,未來的漫長時光裏,懇地拜托您多關照了!」
「不是說那裏啊!?」
茜的言行絕讚地不安定,就算安定的時候也不安定,不如說相當安定。夠了,真是複雜。
要是能看見旗標的話,就可以迴避這個狀況了吧,颯太頻頻如此困惑。他的樣子讓茜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那個……你後悔了嗎?」
「……不。並沒有……」
看著泫然欲泣的茜,颯太轉而覺得自己至少不應該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來,輕輕歎息一聲,微笑著說:
「這邊才是。我雖不才,暫時也要多關照了,我的未婚妻。」
「好好好好好、好的!!暫時就多拜托了!!」
這個時候。
兩邊的交流微妙地出了些差池。
颯太的『暫時』指的是直到解除婚約為止的助人為樂時間,而茜的『暫時』卻指的是到結婚為止的時間。
並未注意到這一分歧,茜與颯太含羞帶怯地注視著彼此。
難得過來,茜與颯太來到了茜的房間,在桌子兩側對坐品著紅茶。
「…………」
「…………」
因為氣氛過於莊重,完全無法進行對話了。
一直品著紅茶,差不多快過了半個小時。
「……啊,紅茶要再來一杯嗎?」
「不必了……已經是第八杯了,肚子早就裝不下嘍。」
「是這樣嗎。」
茜拿起颯太推到一旁的杯子,走到架子旁。
「……那個杯子?」
「啊,把它裝飾在這裏。這是旗立同學第一次來到我家、在我的房間裏喝紅茶的紀念杯子呢。」
「等等!?你!?」
連讓颯太阻止的時間都沒有,杯子被裝飾在了架子上。
「哎嘿嘿,是旗立同學紀念杯呢。」
「好像高爾夫還是什麽別的的紀念杯一樣啊……」
仿佛為了延續終於找到的話題似的,茜拚命模擬著高爾夫的揮杆動作。但因為這很難說是話題,茜“fa!!”地驚唿一聲,轉而想到了別的話題。
「說起來,旗立同學管我叫做“魔法澤同學”呢。」
「嗯。因為要是叫“盜賊山同學”會很奇怪吧。」
對颯太而言這個迴答有幾分奇怪,但這主要是因為與茜的婚約相當打亂了他的舉止步調。
「……但是,曾有過一次,管我叫做“茜”。被男生直接叫名字還是第一次呢。」
「啊啊……那個……抱歉。」
「不,請不要道歉!我想要被旗立同學直接稱唿名字。然後……我也想直接叫旗立同學的名字。……不行嗎?」
茜抬眼看著颯太,讓後者懷念地想起曾在茜頭頂見過的不屈不撓的友情旗標、愛情旗標。他輕輕微笑了:
「可以哦,茜。」
「哈嗚!!男生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強的破壞力!!」
茜如逢雷擊、頭暈目眩,讓颯太為之苦笑。
倒進被窩裏,因羞恥而手腳亂擺了一會兒後,茜忽然驚唿一聲站起身來,跑到颯太身邊:
「我、我也要叫旗立同學的名字!颯、颯、颯、颯太同學!!」
「我在。」
「迴答了!!好強的破壞力!!」
情緒逐漸變得奇怪起來了呐……颯太如此感覺。在他麵前,茜又一次倒進被窩裏手腳亂擺了。
「茜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哦?」
「 fa!?」
在床上懊惱了一會兒之後,茜再度跑到颯太身邊,臉色通紅,開口說:
「颯、颯、颯、颯太……」
「我在。」
「果果果、果然還是不行!!直接叫男孩子名字,對我來說還是門檻和貴賓犬太高了!!」
(譯注:原文門檻為hurdle障礙,貴賓犬為poodle,音近。另外貴賓犬確實很高。)
對話當中突然出現了腳很長的狗,但颯太對此放過了。
「對我來說,颯太做不到啦……颯太同學的程度比較適合我。」
「這樣嗎……」
隻是颯太同學程度的颯太有幾分悲哀。
「但是但是,現在對我來說,隻是叫著“颯太同學”,胸口就癢癢的,仿佛升天一般地高興呢。」
「茜……」
「哈嗚!!果然被用名字稱唿,讓我同樣程度地高興呢!!哎嘿嘿……颯太同學。」
「怎麽了,茜?」
「哎嘿嘿~,隻是想叫叫你。……颯太同學。」
「所以說,怎麽了,茜?」
「哎嘿嘿~,隻是想叫叫你。」
兩人無數次重複著這樣的對話,讓來端走茶壺的女仆很是煩躁。
與茜交換婚約的那一天。
颯太在魔法澤邸享受了晚飯和溫泉之後,被車送迴了家裏。
然後,第二天早上。
有誰在颯太床上不斷搖著他。
「颯太同學,早上好呢。早上了呢。請起床呢。」
「嗯……嗯嗯!?」
與數聲女孩子的溫柔聲音一起,臉頰被溫柔地捏來捏去,被窩上來來迴迴搖來搖去,颯太終於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因眼前的人兒而驚愕了。
「茜!?」
「嗯,是小女子茜。哎嘿嘿,颯太同學,要是毫無意義地彼此叫著名字的話,不知不覺間時間就會流逝掉、遲到了哦。」
「才沒有這種說法!?話說迴來,茜,你是怎麽進到我家裏來的!?」
此時颯太迴想起虛擬世界裏冒險寮早上時常發生的事情,正準備說『哈!?難道是阿菊姐那裏的備份鑰匙!?』時,茜若無其事地說:
「我讓喵盧索克打開的門。」
「喵盧索克要你何用!?」
喵盧索克是魔法澤財團旗下的保安公司,颯太家也是和他們公司簽的合同。
(譯注:捏他自日本著名保安公司“阿盧索克”[アルソック/alsok]。)
「告訴他們是婚約者之後,就特別為我打開了呢。」
「…………」
雖然覺得恐怕是不自覺地發揮了魔法澤財團的力量,但颯太對此不想吐槽。
正說著話的時候……
「阿~颯,姐姐來叫你起床了哦~咦,門可沒鎖哦?真是粗心呢,呣~~~~~~~~~~~~~~~~~~~~~!?」
菊乃上旗立家來了。
最後的『呣~』拖得非常長,但並不是被牛給附身了,隻是走進颯太的房間時正好發現不知哪裏來的女人已經把颯太叫起來了。不知哪裏來的女人的真實身份當然是茜。
「小茜!?為什麽在颯太家裏!?」
「啊,菊乃學姐,早上好。我已經叫醒颯太同學了呢。」
「阿颯,這是怎麽迴事!?姐姐可沒聽過!!」
「不……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突然襲擊一般過來的茜,此時扭扭捏捏地紅起臉來。
「我、我覺得叫醒夫君起床是妻子的任務……」
「夫君!?妻子!?」
錯亂了的菊乃,用肩頭一口氣“咚!!”的一聲,倒進颯太床上、給他的腹部重重一擊。
「等等阿颯,這是怎麽迴事!?姐姐可沒聽過!!」
「唔……不,昨晚迴來得比較晚,沒來得及說……」
「夫妻之間的事情一直做到了很晚!?為什麽沒叫姐姐一起去呢!?」
「要是我們真做了夫妻之間的事情,你想要在那個時候叫你嗎,阿菊姐……」
「阿颯好色!!」
「咳嗬!!」
姐姐的最終絕招螺旋鑽拳擊在颯太肚子上,讓茜超級驚慌失措。
「對、對不起!!我隻是和颯太有婚約而已,就讓菊乃學姐傷心了!我會取消婚約的,菊乃學姐,請不要再和颯太同學打架了!!」
「……昏撅?」
「是昏撅一樣的婚約。」
菊乃側頭思考著,而茜則順水推舟地迴複。
「…………」
「……阿菊姐?」
「…………」
在完全凝固了的菊乃麵前來迴搖手,但她毫無反應。
「……昏厥過去了呢。」
「至於這麽驚詫嗎……」
之後,因為菊乃一直沒有恢複意識,颯太和她們一起坐上了來叫他起床的茜所坐的高級轎車,去上學了。
上學途中,高級轎車裏。
「我……」
茜表情煩悶,咕噥了一聲。
「?」
「還以為,颯太同學多半會把婚約拒絕掉呢……」
「誒?」
「因為,颯太同學已經有了小愛菜同學啊。」
「……雖然我很想清楚地解開誤會,我和愛菜之間可完全不是戀人關係還是什麽別的啊?雖然她向我告白了,但我……還沒有迴複她。」
「是、是這樣的嗎。」
臉色一下子雨過天晴的茜,很快又用兩手重重地打了自己的臉兩下。
「我、我是個很過分的孩子!!一不注意就高興起來了!!明明小愛菜同學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明明也會傷到颯太同學的!!」
颯太覺得,茜的這份溫柔正是貴重之處。
「但是,我明白的……就算並非戀人關係……颯太同學正在為小愛菜同學而苦痛、而悲傷。」
「茜……」
「我想要背負起颯太同學的一半痛苦。所以,當從爺爺那裏聽到婚約的事情時,我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做到這件事了,好高興、好高興呢。」
有幾分抱歉、幾分羞怯的茜,讓颯太有點兒想哭。
「你真溫柔啊……茜……」
「才、才沒有呢。小女子茜才沒有溫柔呢。不如說,是很嚴厲的孩子呢!每天會要求你提交15份《與茜小姐婚約生活的感想》程度的嚴厲呢!」
「太嚴厲了!!份數!」
「隻是憑著我的歲數隨便感覺著說的呢。」
「怎麽變得有點像是土著們的處事方式了!?」
最終讀了感想文之後高興得跳起舞來,這樣的處事方式。
「但是,總覺得,最後變成拜托颯太同學為了我而做一些像是除掉壞蟲一樣的工作,反倒覺得抱歉呢。」
「不……那倒是沒什麽關係啦。」
……這時。
「「!?」」
突然,迄今為止一直被認定是失去意識了的菊乃,張開雙臂箍住了茜和颯太的頭。
「姐姐誤會了!!對不起,阿颯,小茜!!兩個人都是好孩子哦!姐姐會為你們兩個應援的哦!!像是三個人一起去約會什麽的,我也會去好好照顧你們的,作為姐姐!!」
「「(嗯)(好)……謝謝(呢)……」」
雖然說的話沒疊在一起但是聲音疊在一起的颯太和茜麵無表情地迴答道。
颯太感覺到,菊乃抱住颯太的手,有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顫抖著。但他並不打算對任何人說起,將之悄悄放在了心底。
到達正門。惠倚著門柱等在那裏。
「啊,早上好唷,茜同……?啊咧?旗立同學和菊乃學姐也一起嗎?」
前兩天還是等在玄關外,惠等著的地方到颯太家的距離與日俱減,最終很有可能會變成颯太枕頭邊上。好可怕。
「哎嘿嘿,一起來了呢。對吧~,颯太同學。」
「嗯……」
用戀愛少女的眼瞳,看到茜緊緊抓住颯太製服袖子,惠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啊咧?茜同學,管旗立同學,叫做『颯太同學』……?」
「啊,是的。互相叫起名字了呢。」
「真、真好唷!真好唷!人、人家也想,人家也想被旗立同學用名字稱唿唷!好像摯友一樣唷!旗立同學,能叫人家的名字嗎!?」
「……好啊,惠。」
「哈哇!?胸口一跳一跳-的唷!!太有摯友感覺了唷!」
『胸口會一跳一跳的嗎……』『那個,真的是摯友嗎……?』茜與菊乃嚴肅地盯著史上第一可愛地扭動著身軀的惠。
「那個,人、人家也可以叫旗立同學的名字嗎?」
「嗯。我也更喜歡這邊哦。」
「謝謝你,颯、颯太同學……!!」
「惠。」
「颯太同學——!!」
且不說放出前所未見程度的愛心的惠,颯太這邊因懷念而胸口一緊。
「明明隻是迴到那個時候的稱唿而已啊……」
仿佛迴到了並肩一同歡笑的那些日子一樣,颯太莞爾微笑。
「「「……!!」」」
這份笑容讓茜、惠和菊乃胸口一緊。這個區域裏甚至有被讓人胸口一緊的毒氣所充滿的恐怖可能性。
「……不過,颯太同學和茜同學,為什麽突然要好起來了唷?」
為了逃開毒氣,四人走向校舍的方向。其中走著最前麵的惠,可愛地一個轉身,向後方微微前傾、將包提在腰後,對颯太他們問道。
「…………」
「…………」
颯太和茜對視一眼。
從這份距離感中嗅到秘密的味道的惠,慌慌張張地可愛地擺手:
「對、對不起唷。要是難以啟齒的事情的話,不說也可以的唷。」
「並不是需要隱瞞的事情吧?話說迴來,為了讓小茜遠離壞蟲子,不如說不去大張旗鼓地宣傳反而不行吧?」
「啊—……」
被菊乃指出正論,颯太看了看茜,而她『就交給颯太同學了』,臉紅紅地點點頭。
「實際上,我和茜訂婚了。」
「…………」
「……惠?」
目瞪口呆的惠,突然間人生頭一次嚐到了胸中空落落的經驗,幾乎要泛出淚來,但很快『男孩子可不能在別人麵前哭泣唷!』重新振起精神。
「恭、恭喜你們唷!」
「嗯,謝謝。……話說迴來,隻是個形式而已。」
「就是的,小惠。所以,請不要這樣悲傷了。我不會去做像是從小惠身邊搶走颯太同學這樣的事情呢。隻是形式而已呢,愛心的形狀呢。」
(譯注:日語“形式”“形狀”是一個詞,“形”。)
「超級無敵love-love唷!?」
隻是個愛心的形狀的婚約,讓惠受到強力衝擊。
「人、人家為了颯太同學的幸福,會應援的唷!人家喜歡看到颯太同學的笑臉,所以茜同學能讓颯太同學露出笑容,人家非常高興唷!」
「小惠……」
「隻是……這個……有、有點寂寞唷。颯太同學,變得越來越厲害了。又是王子大人……又和世界級的千金小姐訂了婚……。變成像人家這樣的永遠也伸手碰不到的人了。」
「不會這樣的。別說自己寂寞啊,惠。」
“啊哈哈”地笑著的颯太,讓惠臉上有些泛紅。
「就是的,小惠。颯太同學是伸手碰得到的人呢。昨天他也為我拿了書架高處的書呢。」
「嗯……」
「然後,要是怎麽都夠不到的東西的話,颯太同學會讓小惠跨在肩上去夠到的呢。」
「……。謝謝唷,茜同學……」
完全變成了夠到高處東西的話題,但隻因為茜很高興,惠可愛地點點頭。
「人家,不管是颯太同學還是茜同學,都最喜歡了。再說一次,恭喜你們訂婚了唷!」
來到玄關,惠祝福的話語落在來往學生耳中。四人慢慢來到教室時……
「等等,王子和魔法澤同學,訂婚的事兒是真的嗎?」
「雖說王子入院時天天去支援他複健這事兒隻是傳言,但果然真有這麽一迴事兒嗎!?」
「好厲害—……王子大人和千金大小姐的婚約,這事兒世界觀都不太一樣啊……」
班上同學們的追問,讓剛進教室裏的颯太他們嘴角抽搐。
然後,這個傳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學園,有如雷擊般迅速傳播的情報,讓茜徹底不用再擔心壞蟲子了。
颯太雖說像這樣間接地守護了茜,但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颯太同學……」
方欲和颯太搭話的茜,讓女生們做出了“呀——”的反應。
『說了“颯太”同學呢!』『明明昨天還是旗立同學呢。』『討厭啦,好純情哦!』亂糟糟的驚歎聲,讓茜和颯太的對話無法如願以償。
颯太付出了代價。
那就是,平穩的日常。
他所不希望的,舉手投足都引人注目的日子,在冷卻下來之前,還要持續一段時間吧。
茜因為周圍的騷動而“啊嗚啊嗚”了一會兒,最後生澀地重又向颯太搭話:
「旗立同學……」
因為在意周圍人而改變了叫法的茜,反倒讓女生們『等等,這不是變迴旗立同學了嗎!?』『都怪你們亂起哄吧!?』『這不是很可憐嗎!』『對不起對不起,不是要笑話你們!』慌慌張張地一個跟著一個不斷道歉。
「啊,不不,我這邊才是,擾亂人心真對不起!」
「隻靠一個名字就能擾亂人心,颯太同學好厲害唷。」
「真是丟人的厲害啊……」
周圍人不論男女,全都發出了比起方才還要高上一頭的聲音。
『剛剛說了“颯太”同學啊!』『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嗚嗚嗚……不光是魔法澤同學,連小偷同學都……』『果然是這種關係嗎,小偷同學和殿下……』這之類的班上同學們的話,讓惠極其可愛地羞死了:
「什、什什什什什麽啊!?人家和颯太同學之間是清白的唷!是柏拉圖式的唷!!隻是被純粹的感情聯係在一起而已唷!!」
「惠……總覺得,你說的話不太對勁……」
惠越說就越讓周圍粉紅色地轟動起來,『是暗戀呢。』『加油哦,小偷同學!』『不要輸給正妻啊!』這樣的聲援一句句地讓惠的眼眸一點點失去光輝。
「那麽茜,找我到底什麽事呢?」
「啊,哦。是昨天說過的,博物館巧克力展的門票拿到了,能和我一起去嗎?」
在茜說完之前,“呀————”女生們再次轟動起來,『是約會啊,約會!』『王子大人和千金大小姐的約會,在博物館真是有格調呢。』之類的,比起當事人還要熱情,完全冷不下來。
「博物館ok哦。」
「哇—咿!!……另外,說起來,以前就很在意了,颯太同學明明是王國的王子殿下,姓氏卻還是旗立同學呢?」
「啊啊……那個的話……」
大概是因為之前姓氏還是名字的爭論讓茜想起來了吧,颯太微微苦笑。
「說起來,茜同學,幾乎從沒有叫過國家的名字唷……」
「旗立本來是我母親一方的姓氏……嘛,我會不會被公國叫迴去還不知道呢。直接加上“布列德菲爾德”,也覺得有點那個啊。」
「是這樣嗎……我昨天晚上,想著是該變成“茜·布列德菲爾德”呢還是變成“旗立茜”呢,非常非常苦惱呢。」
意外認真的茜讓颯太嘴角有些抽搐。
「難道不是打算讓我變成“魔法澤颯太”嗎……茜的爺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沒想到這個可能性的茜,發出了靈魂出竅一般的尖叫聲。
仿佛與之唱和一般,女孩子們也發出了“呀啊啊啊啊啊啊啊!?”的高音尖叫聲,紛紛開始管颯太叫起『魔法澤同學』『魔法澤颯太同學』來。茜害羞欲死,在窗邊窗簾的地方咕嚕咕嚕地把自己卷了進去。
「茜同學,好像小學生一樣唷……」
另外,這個事態冷卻是數日後、等到同學們滿足為止了;在此之前,已經由班上同學們造成了若幹次壁咚一樣的情況。
平和的日子。
緩慢而平穩的日常。
一直希望的生活,正在這裏。
在這樣的生活中,偶爾,颯太想:
『要是能看見旗標的話,之前那些麻煩事就和我無緣了吧……雖說沒什麽可能,多少也會快樂一些。但是……』
他並不惋惜自己失去的力量。
不如說……
『我有了這份不自由,取而代之,我從那份重荷中解放了出來。』
即將黃金周的時候,一通電話打到了謳歌著舒暢生活的颯太身邊。
這通電話傳來的,是父親——埃裏亞的話。
他說:
『邀請颯太·布列德菲爾德王子,前來布列德菲爾德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