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薄雪殘留的庭院,寒冷的空氣將我的身體包裹,即便如此,頭腦中殘留的睡意仍然無法消除。


    連連搖了幾下頭,走向庭院角落處的洗手間。擰開古老的銀色水龍頭,雙手捧起流出的清水。


    將這些沒有結冰的冷水潑到臉上,頓時臉部的神經發出了抽搐般的感覺,就像是發出抗議一樣。我毫不理會,對著水龍頭直接飲用起這僅有兩三度的水。用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打開通向走廊的窗戶,此時身著運動服的直葉走了出來。一直以來早上都很精神的她,今天卻很少見的一副半睡不醒的樣子,並不斷地搖著頭。


    “早上好,直葉。”


    聽到聲音,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跟前的直葉,眨巴著眼睛說:


    “早上好,哥哥。”


    “你好像沒睡醒啊。昨天幾點睡的?”


    “誒,差不多四點左右。”


    我驚訝地搖了搖頭。


    “這可不行啊,小孩子半夜三更還不睡。究竟在幹什麽啊?”


    “誒玩網遊”


    這個迴答讓我些許有些吃驚。如果是以往的直葉的話,我根本不敢想象她居然會玩網遊到這麽晚。我不在的這兩年裏,居然培養了這方麵的興趣啊,我內心有感而發。


    “要適可為止喲。——雖然我也沒有資格說別人”


    我用含糊不清的嗓音將後半句給糊弄了過去,此時突然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一件事,於是乎對著直葉說道:


    “直葉,轉過身去。”


    “?”


    半睡不醒的直葉歪著頭轉過身。我把右手打濕,拉開直葉運動服的後領,將極低溫度的水滴滴進了她毫無防備的背上。


    “呀啊————!!”


    直葉發出響亮的慘叫聲,跳了起來。


    接下來短跑,空振木刀練習期間她一直不高興,鼓起臉,在答應她去附近的餐廳吃昂貴的宇治金時草莓奶油聖代後,表情才好轉了一些。


    由於今天兩人都稍微睡了下懶覺,所以晨練完畢按順序洗完澡後時鍾都已經指向了九點。這時母親還在臥房酣睡,我和直葉隻好兩人共同吃早餐。


    將洗好的番茄切成六份,緊接著開始細切萵苣的直葉望著我,說道:


    “哥哥,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嗯,中午過後稍微有些事情上午的時候我想去醫院一下。”


    “這樣啊”


    自從得知亞絲娜的情況後,去病房探望她已成為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


    在現實世界中我隻是個無力的十六歲小孩,能為亞絲娜做的事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不過——並不等於什麽都做不到。我能做的就隻有握住她的手,不斷地祈禱。


    從艾基爾那裏得到的照片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得到了這個線索後,我踏進了假想世界alfheim,花了兩天總算是來到了像是照片中的少女所處位置的附近,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就是亞絲娜。有可能自己的推斷完全錯誤也說不定。


    但那個世界一定會發現些什麽——我對此深信不疑。


    希望亞絲娜永久沉睡的男子,須鄉。以及他所在的企業經營的alfheimonline。在那個世界殘存的桐人的資料,還有sao的ai唯的存在這些碎片究竟會拚出怎樣的圖畫,現在仍然不清楚。


    今天中午alo的服務器定期維護完成後,我終於能去挑戰妖精國度裏的世界樹了。一想到這些,激動心情便讓渾身顫動起來。自己的前進的方向究竟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我像自己發問,在維護結束前隻能等待,內心都有些無法忍耐了。


    在此之前,我想再次見見現實中的亞絲娜,感受她的體溫。須鄉以要維持亞絲娜的現狀為由說過不讓想讓我再來此處,但那個男人應該不會做出那些對亞絲娜有益的事情的。


    將切好的番茄,萵苣和水芹一同裝入盤中,加入調味汁,在此期間身旁的直葉沉默不語,一段時間後她抬起頭,說道:


    “我說,哥哥。我一起去醫院,可以嗎?”


    “誒”


    我稍微有些吃驚。至今為止直葉對與sao相關的事情從沒表現出這麽積極的態度,想要知道這方麵的話題。亞絲娜的事也是不久之前才告訴她的,除此以外就連我的網絡昵稱什麽的都沒有告訴過她。


    昨天夜裏,因為亞絲娜婚約的事情讓我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並在直葉麵前痛哭流涕,雖然內心還感到有些狼狽,但我還是用平靜的表情點了點頭。


    “啊啊好啊。亞絲娜也一定很高興的。”


    聽完這話,直葉露出了笑容,點了下頭,我望著她的眼睛,不知為何感到那笑臉裏包含著些許憂傷的感覺。但直葉很快就轉過身去,端著盤子並擺放在了餐桌上。


    之後就沒有表現出什麽奇怪的樣子,我也很快就忘記了直葉剛才的那種僵硬的笑容。


    “哥哥,學校方麵你打算怎麽辦?”


    坐在我對麵,咀嚼著生野菜發出哢嚓哢嚓清脆音色的直葉詢問道。


    這是個理所當然的問題。我十四也就是初中二年級秋季的時候被困在了sao中,經過了兩年的時間才逃離了出來,現如今已經十六歲了。本來這個年紀到今年四月應該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了,但我沒有參加入學考試,即使參加,腦內的記憶領域大部分也被與sao相關的巨大數據所占據了。要把那些道具的價格,怪獸的攻擊方式忘記,去記憶曆史年份,英語單詞什麽的都是需要相當長的時間的。


    關於這點,總務省的眼鏡公務員像是說過這方麵的事情。但當時我的腦子全部都被亞絲娜的事情所占據,根本沒怎麽聽,但現在好歹是想了起來。


    “這個啊好像是利用那些即將廢棄或者要被吞並的都立高中內的閑置校舍,將其改造成臨時學校,專門招收從sao裏歸還的初中高中生。無需考試就能入學,畢業後還能獲得大學考試資格似的。”


    “誒,是這樣啊。是件好事啊我是這麽認為的,隻不過”


    直葉露出了笑臉,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低沉地說:


    “感覺這種對策也太不分青紅皂白了吧”


    “哦,說得太對了。”


    聽完直葉的話,我微笑地對她說:


    “這點政府也應該想到了。不過我們畢竟還是經曆了兩年的死亡遊戲,最終活下來的人。心理方麵多少受到了些影響,政府機關對此也有些不安。如果能把我們放在同一個場所進行管理的話,他們也會放心一些的。”


    “這,這也太”


    看著直葉的表情變得很難受,我慌忙補充說道:


    “但是,管理方麵不用說,肯定是頗具安全性的喲。即使讓我想去參加普通高校的入學測試,不上一年的預備學校的話恐怕也很難。當然,那所臨時學校當然也不是強製收容的地方,也可以通過考試選擇其他地方的”


    “你這麽說我有些放心了,哥哥的成績本來就很好。”


    “那是過去了。我已經兩年沒有學習了。”


    “那我就當你的家庭教師好了!”


    “這樣啊,那數學和情報處理就交給你了。”


    “嗚”


    我望著說不話的直葉笑了起來,把塗了黃油的吐司放進口中。


    實際上這時,我根本沒有心情考慮上學的事情。亞絲娜的事情還沒結束,我對於自己是個學生的身份毫無現實感。


    迴到現實世界已經過去兩個月了,至今為止我一直都在想著自己背上消失的兩把愛劍這件事。這裏是現實,沒有那些想奪去自己姓名的怪獸存在,即使如此我還是感到些許不安。今後去學校,上課,做一些和年齡相仿的事情,而我的本質是“劍士桐人”,“桐之穀和人”反而是假想的存在,這種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從頭腦中消除掉。


    或者說,對於我來說swordartonline仍然沒有迎來happyend也說不定。直到亞絲娜迴到這個世界為止,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中的劍。要將她奪迴——,這一切的想法都是從那時形成的【譯者注:估計就是從桐人醒來知道亞絲娜還未蘇醒的那刻開始】。


    用手機終端支付了車票後,我和直葉一起從公共汽車上走了下來。以往一直都是騎自行車到這所醫院,今天要稍微休息一下才選擇了乘坐公車。


    直葉抬頭望著眼前的醫院,睜大了眼睛。


    “嗚啊,好大的醫院啊。”


    “裏麵更加厲害喲,和賓館一樣。”


    守衛放行之後,我和直葉通過了大門。徒步在長長的林蔭道走了數分鍾後,進入了一棟深褐色的建築。對於身體健康的直葉來說醫院本身就是個很少來的地方,她睜大眼睛四處張望,我隻好抓住她的後領來到了申請處,得到了通行證後便上了電梯。到了最高層,走進很少有人來訪的走廊。


    “這裏?”


    “是的。”


    我點了點頭,將通行卡插入門上的插口。望著旁邊的金屬門板,直葉低聲說道:


    “結城明日奈既是角色名,也是本名。很少見啊,這樣的人。”


    “誒,記得很熟嘛。我記住的就隻有亞絲娜而已,本名就”


    說話的同時我將卡片滑下,控製器傳出一電子音,led燈變成了青色,門打開了。


    濃密的花香從裏麵飄散而出。我們很自然地壓低唿吸的音量,邁進這靜謐的公主臥房。直葉緊挨著我一同前行,緊張感從她的身上傳到了我的身上。


    手伸向純白的簾布,我像往常一樣進行了一段簡短的祈禱。


    祈禱完畢後,拉開了簾布。


    ***


    直葉就像忘記了唿吸一樣,望著寬廣的病床上躺著的少女。


    瞬間,直葉認為眼前的少女並不是人類。而是妖精——,她和居住在世界樹上,傳說中的真正的妖精alf幾乎一模一樣,流露出超凡脫俗的氣質。


    和人靜靜的站在一旁,終於輕輕地唿出一口氣,微微地說:


    “我介紹一下。她就是亞絲娜‘血盟騎士團’副團長,‘閃光’亞絲娜。劍的速度和精準度到最後我都沒有超越”


    稍微中斷了一下言語,和人的視線從少女身上轉移開來,繼續說:


    “亞絲娜,這就是我的妹妹直葉。”


    直葉吞吞吐吐地,緊張地說:


    “初次見麵,亞絲娜小姐。”


    當然,沉睡的少女並沒有迴答。


    直葉將視線移到戴在亞絲娜頭上的那個深藏青色的頭盔。以前直葉每天都能見到這些,一段時間還十分憎恨這個nervgear。前緣部的三個亮著青色光澤的指示燈,代表著少女——亞絲娜的意識仍然存在。


    哥哥被困在遊戲的兩年裏,直葉一直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之中,和這個相同,如今的和人應該也是同樣的感覺吧。想到這些,直葉的心境如同樹葉落在水麵,蕩起了波紋。


    如同妖精一般美麗的少女,她的魂魄不知道被帶到了哪個異世界,對於牽掛她的人來說簡直是太殘酷了。一刻都不能耽擱,要讓她迴到現實世界,迴到和人的身旁,讓和人由心地發出笑容,直葉這麽想道。


    同時,她也不想看到現在站在身旁,默默地望著少女,和人憂傷的表情,意識到這些的直葉低下了頭。她有一點後悔了,後悔來到這個地方。


    提出要與和人一同來這裏的時候,直葉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現在的心情。好疼。這究竟是自己對於兄長和人的親情,還是對於表兄的愛慕之情呢。自己究竟想從和人那裏得到些什麽呢。


    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作為關係很好的兄妹。真的隻有這些嗎?和兄長一同訓練,一同吃放之外難道還有別的要求嗎,自己的心中應該不會就隻這些想法吧?


    和人迴來後的兩個月,直葉不知多少次對著自己這樣問過。


    如果能夠和占據和人心房深處的“她”直接見麵的話,答案可能就會出來了吧。


    現在,直葉站在靜謐的金色病房裏,心中卻感到有些害怕。害怕知道答案。


    不想見到和人的臉,不想打擾他,想到走廊外去,直葉正準備開口說的時候——


    和人突然向前走去,直葉錯失了說話的時機。和人走到床邊,坐到了椅子上。很自然的,和人的身影進入了直葉的視野。


    他用雙手包裹住純白被單內亞絲娜的手,默默地看著她沉睡的臉。看見和人表情的直葉——


    “疼”


    胸口深處被一陣刺痛所貫穿。


    為什麽是這樣的眼神呢。就像是幾年不,是前世到今生,在到來世都不會改變的,尋求生命中的伴侶,那樣的旅行者的眼神。溫柔,安詳的眼神深處,可以感受得到那幾近瘋狂的愛戀之情。眼瞳的顏色也和以往有些不同。


    一瞬,直葉終於探求到了內心真正的想法,同時也知道了那是自己絕對無法到達的地方。


    迴家的路上,直葉不記得自己究竟與和人說了些什麽。


    意識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到了自己房間的床鋪上,望著被海報染成天藍色的天花板。


    連接在headboard上的手機終端發出了輕快的響聲。這並不是來電,而是昨夜睡覺前設定的鬧鍾。下午三點,alo定期的服務器維護完成,可以再次打開通往那個世界大門的時刻。


    她在現實世界並沒有流淚。流淚的話反倒會承認自己放棄了,直葉是這麽認為的。


    而到那個妖精的國度,就可以稍微哭一下。如果是一直都很富有朝氣的莉琺的話,一定會很快取迴笑容的。


    直葉將鬧鍾停止,拿起一旁的amuspere。戴在頭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讓意識翱翔。


    シルフ族少女醒來的地點,是建造在alfheim央都阿倫外緣處的宿屋某間房內。


    昨晚——正確說是今天早上,莉琺很艱苦的從地下世界yotsuheim成功逃脫了出來。爬上由樹根構建成的很長一段階梯,終於到達了期待已久的阿倫街道外。莉琺站在入口處,閉上眼睛數秒,再次睜開,眼前的景色仍是那樣。


    之後,睡意強烈的兩人入住了一家最近的宿屋,躺到床上後馬上就登出了。因為金錢不充裕的緣故隻開了一間房。


    莉琺起身後坐到了床邊。街道的喧囂,空氣的味道,自己肌膚的色澤都發生了改變【譯者注:和現實世界的自己比較】,但心中的刺痛感卻沒有消除。她低著頭,疼痛變成了液體的形狀,直葉任由其從眼角處流下。


    數十秒後,隨著一陣輕快的聲響,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旁。莉琺緩緩抬起頭。


    黑衣少年吃驚地望著莉琺,溫柔地說:


    “怎麽了啊莉琺?”


    安詳,猶如夜間微風一樣的笑容,與和人有些相似。看到這樣的表情,兩眼流出的淚滴變成了光之顆粒,飄舞在空中。莉琺好不容易才擠出笑容,說道:


    “桐人我我,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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