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認真學習的態度感動了正在教課的物理老師,指著許未大聲道:“看看許未同學,多愛學習!你們就該像他學習,生病了都天天找我要卷子,這是什麽,這就是隻要不學死,就往死裏學!活該他成績好!”


    已經從開學卷到現在的同學們齊齊叫屈,這次月考他們班各科平均分都要甩第二名將近十分了,他們真的學吐了!


    一來就被迫接受表揚的無敵卷王許未:“……”


    江硯白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的身邊坐下,極輕地笑了聲,手指在許未的課本上點了點。


    許未僵硬著抬頭:“?”


    江硯白小聲提醒:“拿反了。”


    許未:“……”


    草!


    許未連忙抬頭看黑板,講台上物理老師正在講帶電粒子在磁場中的運動,一下這個力,一下那個力,一下這樣轉,一下那樣轉,許未生平頭一迴發出了跟學渣一樣的感慨——


    老師在講什麽東西???這個粒子轉來轉去是不是有病???它不會轉暈嗎???


    好一會兒許未才恢複正常,離家出走的智商也終於迴歸,臉上的熱意降溫,他從黑板上收迴視線,隨手抽了個筆記本,翻開空白的一頁,刷刷在上麵寫了幾行字。


    ——說吧


    ——你又瞞了我什麽?


    ——他們都做了什麽?


    本子被推到江硯白桌子上,但許未並沒有看過來,反而端正坐著,視線直直地盯著黑板,一副不讓老師操心的好學生模樣。


    江硯白垂眸看著這三行字,來來迴迴看了八遍。張揚銳利的筆跡就像他的主人一樣,這樣好的許未,憑什麽要受這麽多委屈呢?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告訴他,因為許未想知道。


    他想,知道也沒關係,那些人再也不會與許未產生交集了,以後他會保護好他。


    江硯白將手機遞給許未,是文件界麵,裏麵有幾個文檔,分別是許義誠和宋菁芸的過往經曆調查檔案、起訴書、新聞集合整理,以及許未的領養資料。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直麵這些的時候,許未還是忍不住顫了顫,要去戳屏幕的手指抑製不住地發抖,心頭更像是被細細密密的針不停地紮。


    許未以為自己可以忍受,但真要麵對的時候,卻有些怕了。


    江硯白的手伸來,寬大的手掌蓋住屏幕,輕聲道:“別看了。”


    在住院那段時間,江硯白以及江家做了很多事,但都沒有讓許未知曉,那陣子許未沉浸在學習裏,雖然有所察覺但也沒有去管,加之江硯白的刻意保護,所以他半點兒風聲也不知道。


    但他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許未笑了,他看不起懦夫,自己當然不能成為自己看不起的人。


    他搖搖頭說:“許子昀都站出來了,做哥哥的還能讓他擋在前麵?”


    許未抓著江硯白的手,移開,江硯白卻反手緊握著,十指相扣,以這樣的方式給他支撐的力量。


    等許未心中的巨浪一陣高過一陣,驚濤衝擊得靈魂快要出竅時,才意識到江硯白握住他的手的意義。


    如果沒有江硯白,他可能真的不敢看下去,盡管他一遍遍在內心唿號著許未你要勇敢,可真相過於鮮血淋漓,簡直是把他的心剝開來,一片一片地淩遲。


    他不是許義誠與宋菁芸的孩子,許未在除夕夜那晚就知道了這件事,但他萬萬沒想到,許子昀竟然也不是!


    宋菁芸和許義誠在十七年前育有一個孩子,基因預測為alpha男性,潛力等級為頂級。這個孩子聰明好看,滿載著父母的愛意與期待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但隻活了一個月。


    宋菁芸痛失愛子,產後抑鬱,幾度自殺未遂,身體每況愈下,並永遠失去了再度擁有孩子的可能。


    最後,宋菁芸和許義誠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們要複製出自己的孩子,要讓那個沒能長大的alpha重生。


    當然,以那時候的科技水平,不,就算是現在的科技水平,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他們想要代替品,一個能完美代替他們孩子的代替品。


    這些往事是江家在無意中調查禁藥時發現的,在知道真相時,就連舒顏都震驚了。


    宋菁芸作為生物製藥公司的高管,掌握了很多資源,而許義誠更從事生物相關的研究,他所在的位於本市的生物研究所是全國四大生物研究室之一……


    這樣的背景,又聯係禁藥,一切忽然就不簡單起來,而深挖之下,確實牽連出了陽光下的陰暗渣滓。


    禁藥一事很簡單,宋菁芸和許義誠想要借此抹殺掉處於假性分化期的許子昀分化成omega的可能,但這個藥效太過兇悍,且被禁多年,案例都過於久遠,所以他們選了許未作為實驗品,隻因為許未與許子昀體質一樣,盡管他們不知道許未也處於假性分化期。


    真因如此,宋菁芸從學校接迴了許未,與他冰釋前嫌。滿心以為被家的溫暖接納包圍的許未卻在不知不覺間被下了四十天藥物,在確定許未沒發生異常後,他們便也開始給許子昀下藥。


    隻為了有個alpha孩子,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一開始江硯白建議給許子昀也做體檢的時候舒顏和聞醫生還不理解,可江硯白說,他們不知道許未處於假性分化都能這樣做,更何況是了解身體狀況的許子昀。


    當檢查報告出來的時候,舒顏難以置信為人父母能喪心病狂成這樣。


    最無法接受下藥這件事的是許子昀,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偏執、病態、不可理喻,可他不敢相信對他愛得扭曲的父母會為了所謂的alpha性別這樣對待自己。


    深受打擊的許子昀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決定,他要將自己的父母告上法庭,他的勸說理由也很簡單——你們不是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嗎?這樣最省事。禁藥的事如果哥哥知道了會很傷心吧?哥哥已經被傷害那麽久了,這次讓我來吧,別讓哥哥知道自己被下藥的事。


    原本計劃動用手段施壓,讓他們事業受阻,生活潦倒,畢竟是許子昀的父母,如果不留餘地,許未知道了會不高興。但許子昀不在乎的話,許未肯定也不會說什麽。


    一拍即合後,江家這邊著手搜集證據,卻深挖出來更多東西——


    宋菁芸所效力的綠森製藥的創始人之一與禁藥的製藥公司法人的妻子有親戚關係,而兩家公司的投資方,也有交集,上遊都是白銀資本,而白銀資本是一家跨國投資公司的分支……


    順藤摸瓜後不僅這些年暗地裏從未斷過的禁藥交易被發現,就連幾個被包裝成醫院的胚胎培育機構也被挖了出來。


    所謂胚胎培育機構,主營代孕、試管嬰兒等各項業務,而許未和許子昀屬於最高端級別的定製服務——基因定向培育,絕對滿足顧客需求的胚胎培育業務。


    當然,這樣的技術在現有科技裏基本上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所謂的培育與人造子宮背後,是更加血淋淋的利用……


    各國貧困地區裏無知的omega被贈以糖衣包裹的毒.藥,常年累月的藥物影響成為最合適的母體,然後通過選育以及基因編輯技術,在一開始就篩選出有價值的能被允許進一步形成生命雛形的細胞,再迴歸母體……


    許未和許子昀之所以體質一樣,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同根同源的親生兄弟,而是他們同樣都是以最頂級的alpha為目標培育出來的最頂級的商品!


    厚厚的調查資料,滿紙荒唐的生意!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隻是一場令人發笑的家庭倫理大戲,可沒想到背後深藏著的黑暗竟如此令人窒息。


    當年宋菁芸他們有了許未後又要了許子昀,就是因為“醫院”那邊說那一批“貨”有些出了問題,於是十分人性地建議他們做兩手準備;陷入瘋狂的夫婦二人沒有猶豫,而在許未初二那年,距離“貨品”’預期的收割期已經超過了一年後,宋菁芸和許義誠再也沒有了耐心,便將重心全部轉移到了許子昀身上。


    而這一次,許子昀也出了意外,甚至因為江家的插手令他們根本找不到人,走投無路的夫妻終於故技重施,竟想要再來一次交易,也正因如此漏出的蛛絲馬跡讓江家查出了驚世駭俗的大案子。


    這是一場跨國案件,牽連甚廣,宋菁芸被當成資本的替罪羊先一步丟出來,因此有了新聞,不過都是些賣藥生意的經濟案以及被孩子告的事;至於許義誠則有背叛實驗室將基因數據泄漏出去的嫌疑,已被監察,外界沒有消息。


    專案調查組還在繼續……這已經不是一個江家就可以左右的了……


    三月底的天氣,溫度已經不冷了,可看完這一切的許未,隻覺得墜入了無底的冰窖,渾身冰涼。


    他愣了好久,大課間鈴聲響起的時候,他都沒能迴神。


    等教室裏走空,操場上傳來喧鬧的人聲的時候,許未才恍恍惚惚地感受到了人間的溫度。


    他慢慢轉頭,瞳孔裏隻映下了江硯白,開口時竟發不出聲音,好一會兒才嘶啞著說:“他們……他們……”


    斷斷續續的詞語甚至連不成句子,許未不知道該怎樣表達,他已經不是震撼、不是憤怒了,他隻覺得心寒。


    江硯白卻懂他未盡的語言,將他摟在懷裏,輕而篤定地跟他說:“未未,冬天要過去了。”


    “冰雪覆蓋下的肮髒在陽光下會暴露無疑。”


    “然後被全部清掃幹淨。”


    “未未,春天要來了,它已經在路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想到會寫這麽慢,來晚了不好意思!


    今晚再幹一章,會有點晚大家別熬夜等嗷。


    還欠的第三更明天補上,明天雙更!!!


    第86章 春已至


    四月一號, 愚人節這天,許未和江硯白一起去法院看了宋菁芸的庭審,隨行的還有林修研, 因為今天的這場官司判決的是宋菁芸違規喂藥一事。


    來之前江硯白告訴許未, 江家收到風聲,那件大案子專案組已經審查到了關鍵時刻, 不久後就能有結果,屆時會召開專門的新聞發布會,在那條利益鏈上的所有蛆蟲都會被繩之以法, 得到應有的懲罰。


    許未因此安心了不少,坐在旁聽席上時,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過去十六年裏關於宋菁芸的點點滴滴,畢竟這個女人, 是他曾經以為的媽媽。


    那個很長一段時間身體孱弱時不時要住院的媽媽,那個也曾對自己溫柔無比關懷備至的媽媽, 那個小時候會對自己說他是她的驕傲的媽媽……


    許未忽然有點分不清,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宋菁芸,十來年偽裝的溫情下,到底沒有有哪個瞬間,她其實是有過真心的?


    許未不曉得,也不敢想。


    被告席上穿著看守所服裝的宋菁芸身形消瘦, 從來維持著體麵的精致女人此刻麵容憔悴,發絲淩亂地散下,隻有那雙眼亮得驚人, 仿佛有一團火在其中燃燒著。


    但燒得再旺, 也是爐子裏的火, 怎麽也燒不出界。


    這樣的宋菁芸讓許未覺得很陌生,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那兩年裏無數次爭吵中她的克製也隻是一場場疲於應付的表演,其實她恨不得讓他滾?


    從除夕夜的決裂後,許未設想過無數種再次見到宋菁芸時到場景,或兩看相厭或雲淡風輕,但他從未設想過此時這般的可能。


    他忍不住胡思亂想,根本聽不進場上的話,他像是旁觀著一場默片,也因為聽不懂,所以有些焦躁,坐立難安。


    直到江硯白無聲握住了許未的手,他惶惶的心才終於落到了實處。


    庭審結束後,身為犯人的宋菁芸要被押走,許未和許子昀到底還是去送了她最後一程。


    然而迎麵走來的宋菁芸,在看到許未的瞬間,枯槁的靈魂瞬間死灰複燃,她瘋了一樣地想要掙脫壓製,歇斯底裏地朝著許未嘶吼:“都是你!你好惡毒啊許未!是你把我們的希望徹底摧毀了!你不得好死!”


    江硯白眉頭蹙了起來,他注意到了許未垂下的微微顫抖的手,牽住後包在掌心,這才冷冷地說:“許未將來的日子不由你費心,你不如自求多福。”


    但宋菁芸根本沒有看江硯白,更沒有聽進他的冷嘲熱諷,而是偏執地隻死死盯著許未,眼裏是深深的如怨靈般的恨意。


    她再次嘶吼起來,和過去的樣子判若兩人,簡直是個瘋子:“許未!你就是個殘次品!你和許子昀都是白眼狼!當年知道你這批貨有問題我就給把你掐死!可笑我竟然把你養這麽大,讓你這個白眼狼把我的家摧毀!”


    她的聲音因怒罵而尖銳刺耳,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劃出來的一樣,她還不停地用力往前撲,像是恨不得生生從許未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但每一次都被人抓著,怎麽也碰不到許未。


    宋菁芸淒厲地笑出聲,笑意森冷,露出白慘慘的牙齒,仿佛死人的骨頭:“許未,你好可憐啊,你沒爹沒媽連自己的生日都沒有。你還不知道吧,你就連生日——”


    “閉嘴!”江硯白克製的理智讓他強忍著沒有一腳將宋菁芸踹飛,他想拉著許未遠離這裏,這個女人徹底的瘋了,這麽多人隻盯著許未攻擊。


    宋菁芸卻根本不怕江硯白,她現在誰也不怕,她繼續怨恨地笑著,聲音尖得嚇人:“許未,你連生日都是我兒子的祭日,這麽多年你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祝福,許未,你的一切都是偷來的,沒有人真的愛你!”


    “你不過是我兒子的代替品,不,你連代替品都不配!你就是個廢物,連alpha都不是的廢物!我讓你占用了我兒子的祭日都覺得惡心!”


    許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聽下來這段話的,他隻覺得吵鬧的噪音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嗡嗡,吵得他幾乎要失聰了。他愣在了原地,好像要被全世界遺忘了,這裏冰天雪地,凍得他快要死掉。


    在他即將被凍成冰雕時,他的世界猝然旋轉,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著,許未終於從孤寂的雪原中逃離,擁抱了屬於他的人間。


    江硯白將許未緊緊護在懷裏,在宋菁芸不甘心的惡毒目光中,輕吻了許未的額頭,然後目帶嘲諷地看向宋菁芸,語氣卻不失認真:“你是不是傻?”


    “我的許未全世界獨一無二,你怎麽好意思拿你那個短命鬼兒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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