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抬頭,“我沒有吧?”


    “您有!”小福兒挨著他坐下,鄭重道,“您還讓我去四嫂家吃餃子?我以後哪有臉去?”


    說著,歎氣,“您是皇上.....您是皇帝呀!”


    “徐家是誰?是大明的功臣,是國家的棟梁,是您的臣子!結果您呢?我都不說徐妙錦那事,您對不對了!就憑您,在四哥家說的那些話....”


    “您是皇上,您跟她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說不許背後嚼舌根子,不許透漏風聲出去....您不覺得掉價嗎?”


    “您是皇上,你這就這麽對您的臣子?徐家五十年的功勞,都不如徐妙錦那還沒邊兒沒譜的莫名其妙的委屈重要?”


    “您讓外人怎麽想?”


    小福兒緩緩給朱允熥倒茶,繼續道,“您讓六斤還有您其他兒子們聽了怎麽想?讓後宮怎麽想?”


    “還沒名分呢,您就這麽糊塗了?要是她想要名份,您是要廢後呀,還是要廢太子呀.....”


    “打住打住!”朱允熥皺眉, “我沒那麽糊塗...”


    “是,唐太宗唐玄宗,哪個年輕時候糊塗了?”


    小福兒又道,“梁武帝年輕時也不糊塗,後來活生生餓死了....”


    “你看,越說越玄...”朱允熥心中已是明白,但出於麵子,還是有些嘴硬。


    “玄嗎?您不病那麽一迴,您知道自己那麽點的親兒子啥樣嗎?”小福兒正色道,“有名有份的親兒子都那樣....”


    朱允熥忽然歎氣,“正是因為那事,我才不願意去後宮了!”說著,沉默片刻,“我心裏的難受,誰又能知道!”


    “我知道!洪熙也知道,咱們家人都知道!”


    小福兒寬慰著朱允熥,“可正如父皇當年所說的,誰讓你是皇上呢?你就沒資格成天七情六欲的這難受那想不通的....”


    “知道你難受,你也不能找個屎橛子當麻花呀....”小福兒又道,“您自己比誰都清楚,喜歡有個限度!不能沒邊了一般.....”


    “哦,還不許人家私下議論?皇上,別說她徐妙錦,就算是我,私下裏沒人格嘰我嗎?老曹家那麽多長舌婦,誰睡覺之前不罵我幾句,何時見你給我出頭?”


    “你也沒告訴我....”


    “我告訴你,你會嗎?”小福兒正色道,“說是尚公主,其實就是公主嫁人!從父皇到您,公主出嫁你們就一句話,到了人家聽話,好好做人家兒媳婦...”


    “我們這些公主,都難免被人背後議論。姐姐們被說成潑婦的還少嗎?姐姐們被說成是守財奴,說得六親不認的還少嗎?姐姐們被說成這輩子就生不出兒子,少嗎?”


    “哪個背後不被說,哪個背後不說人!”


    “您這還沒說呢!您好家夥!趁著人家吃飯,直接進去了來一出什麽?對,來一出警告!”


    小福兒搖頭,“別說徐家的臉麵,四哥的臉麵呢?”


    此時朱允熥已想明白,白天時自己的舉動確實有些...有些過分了。


    當著人家徐家人的麵指桑罵槐,確實有些跌份!


    而且,也不太像是個好皇帝的樣子。


    同時,也確實讓別人會有些不同的想法。


    “為了一個女人...”


    小福兒忽然伸出手,在朱允熥腦門上點了點,笑道,“昏了頭了!”


    “你說的對!”


    朱允熥沒有再辯解,“我這事確實跟小孩一樣,沒深思熟慮....”


    “對,你是個普通人...哎,我是個女人我還挺佩服你這樣的你男人的,敢豁得出去!”小福兒又道,“可你是皇帝!我說句不好聽的....”


    說著,瞄瞄左右,“就那些賊眉鼠眼,滿身都是心眼子的人!”


    “將來徐妙錦生了個兒子,老朱家老徐家...嗬嗬!你再對徐妙錦百依百順...不,都不用依你直接百順百順的...你敢說其他人不下注?”


    “禍起蕭牆....”小福兒正色道,“到時候,父子妻子都離心離德...”


    朱允熥麵色凝重,深深的吸口氣。


    而後故作歡笑,“那怎麽整?宰了?”


    “且,你舍得?”


    小福兒又是笑笑,然後道,“凡事都有度....你是聰明人呀!我說了這麽多,你自己知道怎麽做?”


    朱允熥凝視小福兒,忽然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哈!”小福兒皺著鼻頭,“我才不老!我比你小...”


    “你輩份老...”


    “我那後院兒....?”


    小福兒心明鏡似的,朱允熥口中的後院是指宮裏那些女人。


    “我去說!”小福兒歎口氣,“這個家沒有我怎麽行?”


    “對對對,您是姑奶奶,您當家!”朱允熥笑道。


    “不過!”小福兒又正色道,“皇帝,不是我多嘴。後宮...多多少少還是要....輿論均沾!我知道前番那幾個混小子的事,弄得您心裏老大不舒服的!”


    “可是您已經決定輕輕放下了,孩子們罰的罰了,打發的打發了....難不成以後別的兒子們,都近不了您的身兒?宮裏的女眷,就讓他們守活寡?”


    說著,忽的又幽幽歎氣,“湯胖兒以前多好的人呀!現在.....弄了個佛堂,一天天不出來!”


    “說真的,您要我選....我肯定覺得湯胖兒是好的!”


    “是,你們男人就是越不圖你們東西的女人,你們越是要給!越是要對著好!覺得人家好似這輩子離開你們就活不了似的...”


    “但是你們不想想,女人是傻還是賤?不圖你們....圖什麽?”


    “圖情,那不也是霸著身子嗎?”


    朱允熥默默聽著,默不作聲。


    “再說!”小福兒又歎氣,“人會變的....”


    朱允熥抬頭,捏了下小福兒的手,“好的,小姑!我知道了!”


    “那行,我再多說就囉嗦了!”


    小福兒一笑,起身道,“趕緊拿給我!”


    朱允熥納悶,“什麽?”


    “山楂消食丸呀!”小福兒揉著肚子,“我都頂到嗓子眼了!”


    說著,忽然眉頭一皺。


    朱允熥上前,“怎麽了?”


    “嘶...”小福兒笑道,“我兒子好像踢我了一腳...”


    “小睿呀...”朱允熥也笑道,“輕點勁兒呀....”


    “曹睿這名起的好!”小福兒又笑道,“我們家曹小強他爹知道這名兒之後,您猜怎麽著?”


    “怎麽了?”


    “帶著全家男丁,大半夜的起來燒紙.....祭拜祖宗!”


    小福兒哭笑不得道,“要不是攔著,直接上馬迴南京了都!您說,祭拜祖先都是有定時的,誰像他們老曹家...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他們祖宗樂不樂意,他們說拜就拜...”


    朱允熥笑道,“曹家嘛,隨性了點....”


    “皇上!”


    小福兒忽然正色道,“求個事兒!”


    “你說呀,在我這你要的東西不用求!”


    “我的睿兒...”小福兒鄭重的說道,“跟徐家肚子裏那個徐盼腳前腳後....將來若都是兒子,徐家那個.....”


    “跟我兒子一塊玩,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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