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跟做賊似的貓在街角,看著辛彥德走了,朱高熾迴去了,才長出一口氣,直起腰來。


    “以後呀,文官們的事兒,我不摻和....”


    他順手拎起放在街角的菜籃子,心中暗道,“錢呀,夠多了。權呀,夠大了!”


    “我現在就盼著我兒子能平平安安迴來,再給我兒子把路鋪好嘍,等我孫子結婚.....我再看一代人,就算大功告成了!”


    “不然呀.....權柄太大錢太多上麵有猜忌之心!而且下麵擋了下麵人的上進之路,招人恨!”


    心中想著這些,他臉上帶著樂樂嗬嗬人畜無害的笑邁步進門。


    “您這賣菜去了....?”


    王徇迎上來,接過籃子笑道,“去集市上走了走.....恰好遇上有賣河蝦的買了點兒。對了,晚上吃什麽呀?”


    “廚房預備打鹵麵....”王徇笑著,看看李景隆,“公爺,您這一身打扮,還真....”


    “像老百姓是吧!”李景隆抖摟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了,唏噓道,“像就對嘍!我脫了官衣兒可不就是老百姓嗎?”說著,感慨道,“再過幾年,我退下來之後,我就整天裝成普通老百姓,滿世界溜達去....”


    “您退下來?那不行,哪能離開您呢!”王徇笑道。


    “你小子....跟你爹一點都不一樣!”李景隆小罵道,“當年你爹可沒你這麽利索的嘴皮子!”說著,又歎口氣,“哎,他媽的好人不長命,你爹那人多好,怎麽走的那麽早呢?”


    說著,搖著頭,帶著幾分感傷邁步進院兒。


    ~


    “喲,真香....”


    進了院之後,馬上又換上笑臉。


    直接奔上房頂的露台,笑道,“臣遠遠的就聞著味兒了!”


    手擀麵已經端上了桌兒,上麵還放著粘稠的一盆鹵兒。


    朱允熥朱高熾哥倆,一人捧著一個海碗,唿哧唿哧的吃著。


    “自己盛....”朱允熥毫無君王形象的點點桌上的麵盆。


    “遵旨.....臣正餓呢!”


    朱高熾瞥了一眼李景隆,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曹國公這一天都沒見人,哪躲清閑去了?”


    “臣沒躲呀...“李景隆的手一頓。


    “沒躲找不見你....吃早飯都不見你人!”朱高熾不滿道。


    “哦,那個....”


    李景隆也蹲下,捧著碗,看了看朱允熥的臉色,開口道,“臣是出去......看了看自家的產業....”


    ~~


    北京的夜,比南京遜色許多。


    一沒有夫子廟徹夜不休的燈火,二沒有秦淮河上婉轉多情的婀娜。三沒有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奢靡美景,四沒有江風陣陣吹拂人間的舒爽。


    但這,勝在一切都井井有條。


    尤其是朱允熥所在的西城一帶,幾乎所有的房屋宅子都是新建的。


    並且這些宅子,不似江南那種融合了徽派風格的建築,而是跟山西的建築頗有相同之處,看起來少了幾分婉約,多了許多莊重。


    “你說,這一條街,都你的?”


    朱允熥朱高熾兩人都是便裝,站在長街上,打量著街景。


    朱高熾眼珠子都不夠用了,看著長街上的宅院,目測之下最起碼每個都是三進的院子。


    他嘟囔著開口道,“你是把半個北京城給買了呀!”


    “建的!建的!”李景隆趕緊說道。


    “你這倒是好買賣呀....”朱高熾又笑道,“無論南北曆來都是京師居大不易.....官員們的住房問題一向是大問題!如今遷都在即,有這麽一批現成的,還挨在一塊....”


    說著,朱高熾繼續笑道,“而且都是歸化好了的,專門給達官貴人住的現成的宅子在這.....還不打破頭的搶?”


    “到時候你真是沙子賣出金子價了.....就算是買不起也不要緊呀!可以戶部錢莊借貸.....反正是朝廷官員,有俸祿在不怕他們不還....”


    “即刻下一道政令!”


    朱允熥忽在旁開口道,“不許官員在戶部錢莊借貸.....違者按瀆職論處.....”


    朱高熾笑笑,“隻要他們想借,外邊也能借的到!”


    “不怕丟人他們就借.....”


    朱允熥冷笑,而後瞥了眼李景隆,“你弄這一條街宅子做什麽?真要賣?你真是......讓朕說你什麽好?”


    “臣糊塗!”


    李景隆道,“臣這幾天正想著找機會跟您說呢!臣想把這宅子,捐給朝廷....”


    “啊?”朱高熾小眼珠轉轉,“曹國公,你廢這麽大心思,現在要捐了?”


    “王爺,你別寒磣臣了行嗎?”


    李景隆說著,轉頭看向朱允熥,“萬歲爺,臣當初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建新京的時候,手裏有幾個閑錢,就在這買了地蓋了房.....”


    “其實臣也不是非要掙這個錢,臣家裏的錢用不完。臣就是眼皮子淺.....有便宜不占就等於丟....”


    “不不不....”朱允熥擺手,“你別把自己說的那麽不堪,官員是不得經商!但你除了是官員,還是勳貴,還是外戚......要說你經商不妥,哼哼....早就不妥了,不至於等到今天!”


    說著,頓了頓,“說吧,把朕弄到這來,故弄玄虛弄那麽一通,到底為了什麽?”


    “臣,確實是要把這片宅子,獻給.....”


    李景隆上前一步,“獻給萬歲爺您呀...”


    “朕要這個幹什麽?”朱允熥納悶道。


    “剛才王爺說了,官員們的宅子問題是大問題!哎,別說尋常五六品的官員,就算是四品以上的高官,又有幾人能置辦得起體麵的宅子呢!”


    “你等會....”


    邊上,朱高熾忽然開口道,“就現在皇上住那二進小院.....”


    李景隆笑道,“也是臣的!”


    “那你富可敵國呀!”朱高熾微微有些吃味。


    “所以臣才想著孝敬萬歲爺呀!”李景隆目光清正,麵容莊周,“臣知道自己一門,幾輩人的富貴是哪來的!要飲水思源,知恩圖報.....”


    “國家有事,公事上臣第一個踴躍報效!”


    “這等私情之事,臣也不能落下!”


    “這也不是私情,是臣的一片孝心!”


    聞言,朱高熾站在原地,小眼珠一直的轉著。


    朱允熥看看李景隆,“你知道,朕一向不喜歡這些蠅頭小利的....”


    李景隆俯首,“臣,也是想孝敬您,找不到別的法子.....”


    “走,去那邊轉轉!”


    朱高熾跟在後麵,心中暗道,“李景隆你丫肯定是有虧心事怕熥子知道,提前在這用好處堵他的嘴呢!不然就你那摳搜樣,先是一百萬修路款....現在又是一條街的宅子.....?”


    “哼哼!你丫絕對有什麽見不得的事怕熥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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