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晚風清涼,一堆篝火劈裏啪啦的燃燒著,偶爾柳遲枝裏麵添上兩三根木材。


    小米的香氣在沸騰的鍋裏散發出來。


    月明星稀。


    陸明拿著湯勺在碗裏轉動,兩件瓷器相互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音,興許在兩個月前,也是如此。


    小半盞茶後,李傾血將碗裏的稀粥喝完, 碗的內壁幹幹淨淨,一粒小米沒有留下,他下意識的抬頭往陸明看去。


    “還要嗎?”陸明拿起鍋裏的勺子,問他是否添小米粥。


    “不……不了。”


    李傾血略顯慌張的拿起碗筷,走到溪水旁將它們洗幹淨,又將他拿迴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多……多謝陸公子,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樣的東西了。”


    陸明慢慢轉動著勺子,將蘊含熱力的香米送入口中。


    “李掌門,你看山下。”


    李傾血下意識的往山下看去,月光下山村殘破的建築清晰可見,早春的草木從接到磚石的縫隙長出,藤蔓攀到牆壁上。


    東邊土包前的三根香暗淡的散發著光芒,燒過的紙錢變成灰堆。


    “兩個月前,二豐村的他們應該也在吃著晚飯,享受涼風。”


    可誰知卻有寒天魔窟的煉氣士從天而降,將他們斬殺殆盡。


    “我……慚愧。” 李傾血低下頭顱:“迴頭我定會補……”


    他本想說的是補償,可是現在看著枯敗的村莊,這兩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人死的一幹二淨,去哪裏補償。


    陸明歎了口氣,望向悠悠蒼天。


    “三萬多人,十幾名朝元境煉氣士便將他們屠戮的一幹二淨,連消息都傳不出,更何況合真境,乃至天人。


    有時候我在想, 這種完全是生命層級的碾壓,不像是在一個天下該存在的……”


    柳遲枝察覺到陸明心情不好,伸出手掌與陸明雙手相握。


    唐俏兒目光也看了過來。


    她不會安慰人,也不知怎麽辦。


    李傾血喃喃道:“陸公子,仙盟建立以來已經比以前好的太多, 以往高階煉氣士一場大戰,往往波及十餘萬人,乃至周圍百萬,現在朝元境和合真境戰鬥,都會下意識的避開普通人,將來仙盟天規逐漸完善,或許今日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吧。”


    他想起了自己當初也隻是個山村裏的普通人,按照正常的成長,他該接過父親的擔子,種上家裏的三畝良田。


    可路過兩名玄關三重的煉氣士一邊戰鬥,一邊路過他們的村子。


    半個村莊被毀,他的父母遭到飛來橫禍,最終身死……


    說來可笑,那兩名煉氣士互相受傷,忌憚對方,竟然紛紛罷手。


    再過了三個月,當充滿仇恨的少年找到那兩名煉氣士所在的城鎮時,那兩人家族利益交換,雙方竟然化幹戈為玉帛。


    唯獨李傾血忘不了,自此走入魔道,待到魔功大成,將那兩家族全部揚了。


    揚去那兩個家族也已經過了四百多年,期間他大興殺戮,煉骨嗜殺幹過許多,直到仙盟成立才收斂。


    如果不是今天,他恐怕忘記了,自己也隻是山村裏走出來的少年。


    “陸公子。”李傾血驀然抬起頭:“寒天魔窟絕不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我以命擔保。”


    “嗯。”


    陸明隻希望今天的事對李傾血有所觸動,吃完小米粥,與柳遲枝唐俏兒等人將碗筷洗幹淨,返迴磨坊裏的櫥櫃中。


    “走吧,我們去天落流星秘境的入口看看。”


    ……


    雲蒙山山峰連綿,想要走出去很困難。


    柳清到這邊也是湊巧,卻意外撞破了魂血長老吩咐兒子做的隱蔽之事。


    站在雲端,柳清小心的指著一處處山窪。


    “那邊是新安鎮,那個是平野村,那是古裏村……”


    她清晰的知道,兩鎮十三村的位置,咬著下唇,聲音中充滿恨意。


    “我隻恨黃達爾麾下的賊子修為太高,沒殺光。”


    李傾血額頭流著冷汗,連連保證。


    “此事已有骨幽長老,迴頭我再親自督促,絕不放跑一人。”


    陸明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傾血。


    五人在兩鎮十三村上空繞了一圈,最後李傾血依據審問出的結果,找到一片空闊的山峰,這個整體如一座樹樁,周圍全是懸崖峭壁,普通人根本爬不上來。


    山峰頂端擺滿了陣法材料,天罡石,五沁玉,等等,原是魂血長老暗中準備的,此時天罡石柱已經建起,陣法布置的七七八八,就剩一些收尾工作。


    “幸好他還沒進去。”陸明鬆了一口氣:“取了異寶,或者煉化樞紐核心倒還好,要是破壞了史實材料,才真是罪該萬死。”


    陸明仔細打量著陣法。


    “基本已經完成,倒是方便了我們,這樣,爭取今天將陣法布置完成,明天進去看看,還有李掌門,通知仙盟那邊調查史實材料人快點過來。”


    陣法材料俱全,又有李掌門幫忙,陣法布置的速度很快。


    午夜臨近子時,陸明與柳遲枝,由唐俏兒帶著迴到磨坊,休息了一個時辰。


    李傾血雖然感到很奇怪,卻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布置陣法。


    待到朝陽第一縷金色的光輝灑下,山巔的陣法布置完畢,陸明將之啟動。


    八根天罡柱匯聚雷雲,天空粗壯的閃電翻滾轟鳴,組合成一道道絢爛的符文,神秘的氣息散發,好似有一片天穹從上方砸來。


    雷霆交織,化作一麵門戶,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對麵廣闊的空間。


    陸明迴頭。


    李傾血極其識時務。


    “門外需要人,我便留在這邊。”


    柳清。


    “我也……”


    “不。”陸明道:“你和我們進去,之前見你戰鬥,缺少一件合適的法寶,異寶雖與法寶不同,卻有神奇的威能,進去找找,看有沒有合適你的。”


    “好。”柳清點頭。


    陸明三人由唐俏兒帶著,向空中雷霆大門飛去,雷霆門戶漣漪浮動,四人如走進水銀,身軀消失。


    李傾血望著他們進入天落流星秘境空間,選了個位置,盤膝坐下。


    異寶之強大,不可能不心動。


    但相比於異寶,避嫌才是首要,萬一讓別人誤會魂血長老其實是他安排的,可就真糟糕了。


    月光灑在身上, 李傾血感知四野的動靜,認真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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