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家裏缺糧,而是在這種情況下,不缺也缺了。


    誰知道下一批糧食什麽時候來?誰知道城裏的糧食能漲到什麽價格?萬一糧食運不過來,或者漲到天價,過不了冬天怎麽辦?


    城裏,已經開始恐慌了。


    陸明把米酒送迴家,洗了個手,再準備好昨天作的畫,向對麵送去。


    竹青棠是梅璃璃大師父,陸明是二師父,可在書畫一道上,竹青棠卻是陸明的師父。


    小院裏。


    竹青棠正在收拾著花卉,自從陸明等人知道她是竹妖之後,也不再隱瞞了,大冬天將各種花草照料的極好,生機勃勃,賞心悅目。


    “竹姑娘,徒兒做的作業,你看看怎麽樣?”陸明打趣。


    竹青棠白了一眼。


    “陸公子別取笑青棠了,相互交流而已。”


    將陸明遞過來的紙紮打開,竹青棠細細看過,點評道:“這幅仕女圖,已有尋常人五六年的功力,唯獨匠氣太重,下筆落墨,毫無意境,可考慮到你學的時日太短,已經很不錯了。”


    作畫的頭一點要求,便是手要穩,以陸明對身體的掌控能力,進步自然極快。


    竹青棠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準備放下畫卷時,眸子卻在仕女圖上,那女子的臉上掃過。


    咦?


    這人怎麽麵貌如此熟悉?眉眼間隱隱如柳遲枝,臉頰好似唐俏兒,身段卻是如……她自己?


    竹青棠細細打量,俏臉微紅。


    陸明哈哈一笑。


    “我又不想開宗立派,能學到竹姑娘幾分畫功,就很滿足了。”


    就是不知道,竹姑娘知道自己一心想學畫,是想把遲枝姐那副貓耳女仆的裝扮,留在紙上 ,她會作何感想。


    隨口閑聊幾句,兩人迴到堂中坐下,竹青棠準備好筆墨紙硯,道:“那青棠今日便教你……”


    陸明也收斂起了紛亂的念頭,開始和竹青棠認真學畫。


    時間靜靜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竹青棠停下了說話,她眸子微抬,看著認真作畫的陸明,再看向紙張上將她新教的技法,運用到畫中的情形,心中輕歎。


    這就是教導認真學習的徒兒的感覺嗎?


    璃璃要是什麽時候能這樣,就好了。


    片刻後,陸明將毛筆放迴筆架上,將作好的畫輕輕挪動,送到竹青棠身前,墨水尚且未幹,必須小心。


    “你看如何?”


    竹青棠點頭:“不錯,僅僅第一次運用此技法,就能運用到這個地步,如果再稍加練習,便能徹底掌握了。”


    畫作放在桌子上,默默等待風幹。


    這段時間,兩人隨口閑聊,提起了如今城內,百姓瘋狂買糧的情形。


    竹青棠細眉微蹙,道:“如果我是本地太守,早已勒令趙家,不許如此提價。”


    曾為女相,略作思考,就能想到天寒地凍,還有人無糧可食,很快就會餓死,死得人多了,便會激起民變。


    “咦,梅花王國裏,有規定糧價嗎?”陸明好奇問道。


    竹青棠道:“在不太過分時,朝廷設有常平倉,將盈餘年的糧食收入倉內,在歉收年放出,平穩糧價。”


    朝廷放出大量糧食,市場上糧價自然會被壓下去。


    “也不知暖風城有沒有常平倉。”陸明手指點在桌子上,輕輕敲動。


    “牡丹王國和梅花王國,同承古之朝廷的體係,結構相差不大,暖風城裏,必有常平倉。”


    “但……”竹青棠搖了搖頭:


    “我說的是不太過分時,眼下暖風城的情況,已經超過了一地常平倉的極限,似趙家的行為,就該由朝廷嚴令,不許漲價。”


    不是說常平倉內的糧食不夠,而是趙家無限拔高糧價,吸了滿城的血,賺得盆滿缽滿,不能由朝廷來兜底吧?


    陸明歎了口氣。


    “算了,也許明後天,胡太守他們就會頒布命令了。”


    “竹姑娘,剛才陳大娘送了很多米酒,遲枝姐在熱著,你也過去嚐嚐吧。”


    竹青棠還沒說話,一旁的房間裏,忽然伸出了一個小腦袋,是梅璃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是米酒嗎?好久沒吃過,我們快去吧!”


    小家夥兒聽到好吃的,就忍不住的流口水,說話的同時,還來迴擦了擦了小嘴。


    “嗯?”竹青棠俏臉含煞,瞪著眸子。


    “璃璃,讓你把今早聽寫錯了的字,每個抄寫二十遍,寫完了嗎?”


    “哎嘿。”梅璃璃撓著腦袋,裝傻。


    見竹青棠一直在盯著她,才小臉一垮,腦袋嗖的縮了迴去,悶悶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


    “還差兩個字,大師父,餓師父,你們等我。”


    陸明啞然失笑,小家夥兒最近還挺聽話的。


    等到一刻鍾後,梅璃璃才捧著一遝紙,歡快的從屋子裏跑出。


    “大師父!寫好了耶,我們快去吃米酒吧。”


    “慢著,我檢查一遍。”


    竹青棠摁住小家夥的腦袋,接過作業的同時,指了指附近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看著看著,竹青棠好看的眉毛不由擠到一起,眼皮亂跳。


    剛開始的字寫的還端端正正,可越到後麵,寫的便越淩亂,筆畫淩亂的開始,應該是聽到陸明在廳內,想要出來。


    至於最後的幾行,已經亂的不成樣子,要不是作為師父,從小教到大,竹青棠都認不出來。


    可看著小家夥坐在椅子上,輕輕的搖動著雙腿,那股子興奮的樣子,終究是狠不下心來讓她再去重寫一遍。


    “哎~”


    也就是在這時,遲遲等不到大師父宣判結果的梅璃璃,跳下椅子湊到陸明旁邊。


    “餓師父,餓師父,你快過來。”


    梅璃璃很小聲的招著小手,神神秘秘。


    陸明配合的彎下腰,將耳朵湊過去。


    小家夥兒特小聲的說:“餓師父,你什麽時候把辣個大魔頭娶了呀?”


    “啊?”陸明瞪大眼睛,他一直知道梅璃璃對於丈夫娶婆娘,有個錯誤的認知。


    下雨天揍婆娘,閑著也是閑著。


    可上次已經帶她去酒館裏,將那個錯誤認知搬正了過來啊。


    怎麽還說這種奇怪的話?


    竹青棠眼皮微抬,餘光瞅著這邊,但小家夥兒並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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