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佇立在王座的漆黑暗影
秀逗魔導士SLAYERS！ 作者：神阪一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這麽一來——
名叫傑德·寇特威爾的人，就連曾經存在於世上的痕跡都不剩。
敗在路克一擊之下的「傑德」，形體化為紅色的汙泥，沒多久就消逝在風中。
被迫失去人類身分後，也沒辦法入土為安嗎？
……
路克微微放鬆肩膀，輕輕、深深地歎了口氣。
「梅菲。」
米魯蓋茲亞用一如往常的語氣說著，像是要打破沉重的氣氛：
「莉娜·因巴斯受傷了，你來幫她治療。」
在米魯蓋茲亞的要求下，精靈乖乖走到我身後，開始念誦咒語。
「你也是。手伸出來。」
米麗娜走向路克，用一如往常的冰冷語氣這麽說，然後念誦治愈術的咒語。
看來路克用劍斬斷「傑德」的魔力球時，因為餘波之類的力量而受傷。
雖然他自己似乎沒有發現。
好安靜，想起剛才進行的戰鬥，簡直不像真的——
多虧梅茵菲絲的治療魔法，如今背上傳來一陣暖意，疼痛不適感也慢慢消失。
「對了，梅茵菲絲……」
我看著前方，對身後的梅茵菲絲說道。
「怎麽了？」
「其他就罷了，不過你不要再用那種方式出場。
「那會讓我想到以前認識的一個怪人……」
哼！
不用迴頭，也可以知道她的額頭上現在冒出了青筋。
「我、我說啊……
「好歹我幫了你一次，你卻用這種方式跟我打招唿？！
「你們人類就不會老老實實地道謝嗎？」
迴應她這句話的人不是我，而是米麗娜。
米麗娜的眼神專注地望著我的方向——望著梅茵菲絲，說道：
「沒錯，得要道謝。
「謝謝你，梅茵菲絲。」
唔……
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聽到後方依稀傳來呻吟聲。
咦？
而看向我們的高裏，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說：
「發生什麽事？你臉紅了耶？」
「不、不要吵啦！
「才沒有發生什麽事！」
梅茵菲絲立即以驚慌的聲音迴答。
「總而言之，治療結束了。」
她說著在我的背上輕拍一下。
此時疼痛已經完全消失。
這……
哈哈，該不會是……
我轉頭用帶著笑意的視線，看著身後的梅茵菲絲。
「你、你這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
「謝謝你幫我把傷治好。」
我看著梅茵菲絲的眼睛這麽說，她則是微微移開視線。
「我、我隻是因為受米魯蓋茲亞叔叔之托，才會幫你治療！」
嘿嘿……
這下證據確鑿。
嗬嗬，原來如此，果然是這麽迴事。
「那個，梅茵菲絲……
「你平常老是說些盛氣淩人的話。
「不過，其實你很害羞對吧？」
「……什麽？！」
她聽到我的話，羞得連耳朵都紅了。
喔喔猜對了！
這可是捉弄她的好題材！
「哦，你的臉真的好紅。」
「這……什麽……那個……」
「的確。梅菲一直到幾年前，都還是個非常內向又怕生的孩子。」
米魯蓋茲亞朝語無倫次的梅茵菲絲輕輕一瞄，若無其事地說。
「啊！叔叔，這種事……」
「告訴他們無妨。
「她父親會說過『這孩子很怕生，真是傷腦筋』這樣的話。」
「哦，原來是個害羞又純真的小女孩。」
「……」
她聽到我的調侃，已經完全啞口無言。
米魯蓋茲亞毫不理會地繼續說道：
「我記得，她後來遇到一個人類的女魔導士，那個人告訴她『害羞的時候，記得擺出盛氣淩人的態度』，從此她就不再怕生。」
嗯？
這句隨口說出的話讓我不禁皺起眉頭。
「嘿，這麽說，『人類之流』的家夥也幫助過你啊？」
她聽到路克吐槽，臉頰變得更紅，說道：
「那、那位女士不一樣！
「她抱持著堅定的自信和原則……這樣才配稱為真正高貴的人！」
咦？
我怎麽覺得這種人物評論，好像好幾年前，還沒認識高裏的時候也曾經聽過……
一個恐怖至極的念頭，在我的心裏逐漸膨脹。
「那個。
「你說的女魔導士，該不會……
「不，沒什麽。」
我的預感告訴我，問了可能會得到預料中的恐怖答案，於是又把問題吞了迴去。
這世界上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怎麽了？」
「不不不，真的沒什麽！
「先、先不說這個——」
我聽到米魯蓋茲亞追問，連忙轉移話題。
「米魯蓋茲亞先生，剛才離開北方塔樓的時候——
「我們四個人被關進奇怪的空間裏，好不容易才脫困，然後又來到這裏和他們戰鬥。
「那你們呢？」
「也差不多。
「我和梅茵菲絲也被邀請到異樣的空間裏，接受魔族的招待。
「差不多有十隻左右人形的魔族。」
啊啊啊，十隻人形的魔族！
原來如此，難怪琺儷雅爾會用「那樣的戰力」來形容。
「你們居然有辦法突破……」
「嗯。梅菲突然進入榭那法的完全裝甲模式，開始橫衝直撞。
「那些被嚇到的魔族失去指揮後就被我們各個擊破。」
哇，還真是粗暴。
看到穿著奇怪鎧甲的精靈，突然變身——或者說是變形成白色的巨人，開始肆虐，必定會令魔族畏懼三分吧。
總之，對付我們的魔族已經全部收拾幹淨。
「這麽說，接下來才是問題所在。
「我們的確將現身的魔族一一擊倒。
「不過，我可不覺得問題全部解決了……」
「嗯……」
米魯蓋茲亞聽我這麽一說輕輕沉吟。
從薩迪安和琺儷雅爾對話聽來，兩者在魔族中的地位應該相去不遠，但他們提到雪拉時卻以「大人」稱唿，可見他們的地位並不如她。
而和米魯蓋茲亞、梅茵菲絲對戰的魔族，程度應該也差不多——畢竟，琺儷雅爾稱唿他們為「戰力」，很難想像那些家夥會是比他更高位的魔族。
要是這些就是魔族潛伏在這個王宮的實力，那豈不是意謂著薩迪安他們這個等級的魔族，平常成群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如何推動陰謀。
這說法實在很難讓人心服。
「沒錯，我總覺得沒辦法安心。
「要是有個人跳出來說『我就是大魔王』，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最後被我們打倒，那就太好啦。」
米麗娜的魔法治療結束後，路克一邊這麽說，一邊將兩手張開又握起，像是要確認恢複的情況。
天底下哪會有這種好事。
而且老實說，我可不希望有個自稱「大魔王」的家夥跑出來……
不過他說得沒錯，事情的確有些地方尚未明朗。
上次有雪拉這個大魔王，但是這次……
……
雪拉……大魔王……
慢著！
該不會……可是……
「怎麽了，莉娜？你的臉色好奇怪。」
「好奇怪？別這麽說，高裏。
「嗯，這個嘛，我想到一些奇怪的事。」
「說到奇怪的事，從我們進來這裏到現在，沒有看到半個人影，這件事也相當詭異。
「經過走廊的時候，房間裏確實有人的氣息，可是卻不見有人出現。」
「這應該是因為……魔族打算和我們正麵對決？
「那些魔族以偽裝的官員身分，下達『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離開房間』這種莫名其妙的命令，免得戰鬥的時候有閑雜人等跑出來礙事。」
路克迴答高裏。
唔，這麽說果然是……
「抱歉，各位，能不能跟我過來？」
我說道。高裏問我：
「要上廁所嗎？」
「不是啦！
「你以為我是膽小的小孩嗎？
「其實我隻是猜測，還不能斷定……
「關於這次的事情，我有個想法。
「所以想要確認一下。」
「你所謂『有個想法』是指什麽？」
「……」
梅茵菲絲的質問讓我為之語塞。
老實說，這想法沒有任何根據。
「既然你有想法，我們就陪你去確認這件事。
「畢竟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一片沉默中，米麗娜這麽說。
既然如此，那家夥——
「沒錯，我認同米麗娜的意見。
「我也一起去，嗯嗯。」
路克果然這麽迴答。
「我也不介意一起去。」
高裏，你本來就沒意見吧。
那剩下的——
「嗯，總比什麽都不知道，繼續留在這裏要好。」
米魯蓋茲亞這麽一說，梅茵菲絲就不會反對了。
「那……
「你們願意跟我一起來嗎？」
看到大家都點頭同意之後，我跨步向前走。
「對了，米魯蓋茲亞先生。」
我依照模糊的記憶循著道路前進時向他問道：
「剛才戰鬥的時候，薩迪安……那個魔族好像從精神世界對梅茵菲絲發動攻擊。
「如果魔族又使出同樣的招術，你們要應付不成問題，但是我們人類若遭受這種攻擊，有沒有什麽防禦的方法呢？」
「沒有。」
喂喂……
聽他迴答得這麽直截了當，我不禁無言以對。
「不過，魔族應該不會在戰鬥中，從精神世界攻擊人類。」
「為什麽？」
路克聽到這句話，從旁插口問道。
「我聽過人類有句諺語『龍對付小鳥也會用盡全力』。
「但是對魔族來說，這句話並不適用。
「就魔族的觀點，人類不是戰鬥的對手，而是食餌，用來榨取『恐懼』這種負麵情感的對象。
「除了像你們這種極少數的例外，人類和魔族相比實在太渺小了。
「不，就算是你們幾個，在魔力方麵也遠遠比不上下級魔族。」
「哼，聽起來好像很了不起。」
路克不高興地嘀咕，但這的確是事實。
無論多厲害的大魔導士，隻要是人類，就得先念誦咒語，經過譜出「力量的語言」這樣的手續，才能夠發動魔法。
可是，魔族中最低階的下級惡魔，卻能隻憑一聲吼叫就擊出炎之矢。
龍和精靈似乎也可以辦到，米魯蓋茲亞和梅茵菲絲都曾示範過。
米魯蓋茲亞繼續說道：
「用不著不高興。我隻是說魔族這麽認為。
「就魔族而言，人類並不構成對手。
「要他們從精神世界對付人類，也就是拿出真本事攻擊算不上對手的對象——
「等於承認『如果不用盡全力，就無法打倒人類』。
「而這樣的『認知』。
「對於身為精神生命體的魔族，可以輕易地造成致命傷。」
原來如此。
「呃，我聽不太懂。」
高裏一如預期地問道。
果然。
「嗯……
「這意思就是說，魔族是有誌氣的，不會用奇怪的方式攻擊我們。」
「什麽，原來是這樣。
「那一開始這麽講，不就好懂多了嗎？」
「……」
完全不動腦的高裏這麽一說，讓米魯蓋茲亞不禁沉默。
啊，搞不好惹黃金龍長老不高興了……
我們一邊談論，一群人已經步上樓梯，在無人的走廊上前進。
喔……喔……
微弱的聲音隨著穿過走廊的微風，傳進我們的耳裏。
「這是誰的聲音？」
「與其說是呻吟，似乎比較像是從遠方傳來的哀號聲。」
梅茵菲絲和米魯蓋茲亞，很快就認定那是生物發出的聲音。
「這是……誰的聲音？」
路克聽到兩人的對話，皺起眉頭。
之前和雪拉戰鬥時，也曾在宮殿內聽見同樣的聲音。
我簡略地為他們解釋：
「我聽說過這件事——
「很久以前，當時的國王出兵討伐魔族，結果中了魔族的詛咒變成怪物，求死不得，被關在城堡裏的某處。」
「這麽說……的確有人說過……」
路克說到後來聲音愈變愈小。大概想起了這段話是傑德告訴我們的吧。
「你該不會就是要來確認這個？」
「怎麽可能。」
我對出言質問的梅茵菲絲搖搖頭。
確認這種事對現在的情況又沒有幫助。
「那，我們究竟要去哪？」
「……」
她再度問道，我卻沒有迴答。
我當然沒有辦法告訴她。
因為我已經迷路了。
仔細想想，我並不是很清楚這宮殿的構造，而現在要去的地方，我們之前潛入時並沒有經過，也不包括在剛才俄魯斯前將軍透露的情報之中，嗯……
我一邊猶豫該怎麽解釋，一邊又前進了一段路。
突然間，視野開闊起來。
我們走進一個廣大的空間。
這個地方並排著大理石柱，石柱間的通道上，則鋪著長長的紅毯。
這裏是謁見大廳？
看來我們從王宮內部人員出入的地方，一路誤打誤撞地闖進禁地。
紅毯直直通往空無一人的王座——
「——！」
氣氛瞬間變得一觸即發。
因為王座的旁邊站著一個人影。
他用平靜的眼神，望著不禁停下來的我們。
身上穿著銀色的重裝鎧甲，身旁攜帶一柄大劍。
頭上沒有戴頭盔，露出了我們認識的麵孔。
一頭黑色長發，年齡大概三十多歲，相貌中刻畫著王者的威嚴。
「衛爾士·傑諾，該利亞國王……」
「怎麽可能……」
米麗娜和路克愣怔地嘀咕著。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麽。
「你們這個時間來到這裏，有什麽事嗎？」
衛爾士國王的聲音在虛空中朗朗響起。
我和他保持距離，一邊在紅毯上前進一邊迴話：
「您這個時間來到這裏，又有什麽事呢？
「一個國王全副武裝地待在謁見大廳……」
「現在是我在問你們話吧？」
他向我們走了幾步。
我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同樣的距離。
「用不著我們說，您應該也知道，衛爾士國王陛下。」
我當然注意到了。他走路的時候，那身看似以鋼鐵製成的鎧甲，並沒有發出任何摩擦撞擊的聲音。
「哼……」
聽我這麽說，他的嘴角微微彎曲，露出笑容——
咚！
「——？！」
強烈的衝擊貫穿全身，讓我瞬間無法唿吸。
「唔？！」
「怎麽了？！」
後方傳來梅茵菲絲和米魯蓋茲亞訝異的聲音。
剛才那並不是衝擊波。
而是他本身的存在感——
之前他刻意隱藏，現在不再這麽做，如此而已。
光是這樣，就足以帶來讓靈魂和肉體戰栗的沉重壓力。
「真是靈敏的直覺。
「你是什麽時候、怎麽發現的？」
「我……剛剛才發現……」
在這股壓力之下，光是講話就已經讓我唿吸困難。
「你沒有迴答怎麽發現。」
為了不向壓力屈服，我雙腳站開，挺起胸膛——
「魔族隻會侍奉和自己定下契約的人，還有比自己強大的人。
「既然如此——」
對他這麽說。
「霸王將軍雪拉把她的劍奉獻給誰呢？
「就是你。
「霸王古勞雪拉。」
沉默支配著謁見大廳。
這沉默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
沒錯——
沒有國王會被雪拉的姿色或魔力迷倒。
那個女人來到王宮後，國王就變了——
大家都這麽想。
這個想法大錯特錯，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完全正確的答案。
魔族是精神生命體，擁有力量的魔族可以化身人類的外型。
那麽，變化後的外型和某個人如出一轍也不奇怪。
國王確實變了，從真人變成假貨。
這個掉包的過程，大概就是發生在雪拉進入宮殿的時候。
接下來，隻要一直把雪拉帶在身邊，就算言行舉止和之前有所不同，周圍的人也隻會認為「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雪拉並不是計劃的實行者。
她隻不過是個幌子。
用來遮掩她身旁更大的「黑幕」。
雪拉臨死前露出的微笑——
應該是她覺得自己已經盡到掩人耳目的責任，所以才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打破了沉默。
「你的想像力很不錯，光靠這點線索，就能推導出這個結論。」
「線索不隻這一點。
「城堡現在關起大門，
「不僅和城市裏斷絕往來，還頒布了不合情理的命令。
「要士兵們待在建築物裏麵不能出去。
「是誰發布這些命令？
「這國家畢竟是個王國。
「如果猜測魔族佯裝成高官，沒骨氣的國王乖乖任其擺布，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如果把這些都當成是國王下的絕對命令，豈不是更直接嗎？
「說到這個……
「你下這些命令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目的？
「你該不會認為那是什麽策略？
「如果是的話，可就想太多了。
「我們隻是在用餐。」
「用餐？」
米麗娜問道。
「沒錯，我們的糧食就是負麵的感情——不安和不滿，因恐懼而焦急。
「讓這樣的情緒在整個城市中蔓延，這可是個不錯的方法。」
「那，一大堆惡魔四處搗亂，也是你們在『用餐』？」
路克輕蔑地說。
「確實有這用意。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戰鬥。」
他說著開始移動腳步。
慢慢地——
往我們的方向走來。
「他的實力可不是一句『很強』就能帶過。」
米魯蓋茲亞在我身旁，用嘶啞的嗓音說道。
「這我知道……」
「你有勝算嗎，人類的女孩？」
「沒有……」
「那你發現他真實身分的時候，為什麽不提議撤退？」
「你覺得他會讓我們逃走嗎？」
「……」
米魯蓋茲亞聽到我的話，陷入了沉默。
連在降魔戰爭中幸存的黃金龍長老也慌亂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真正的衛爾士國王怎麽了？」
我拉開嗓門，詢問走來的身影。
其實我很清楚。
我隻是為了壓抑心頭湧現的恐懼才這麽問。
「在城堡角落呻吟的肉塊，就算從一個增加到兩個，也沒有人會發現。」
這就是他的答案。
衛爾士國王和以前的國王一樣，被咒法變成求死不得的肉塊，幽禁在同樣的地方嗎？
向我們走來的國王，麵孔一點一滴地改變形狀。
他的頭上向後長出兩根像角一樣的東西，臉頰和眉毛仿佛覆蓋住眼睛似地開始硬化、變色。
這種讓人胸口為之凍結的壓力，是因為知道對手是霸王？還是因為擁有生命的靈魂本能感到恐懼？
「我們不會輸！」
我為了振奮自己，也為了振奮大家的心，於是出聲大喊：
「絕對不可以輸！
「不可以輸給因為自己叫『古勞雪拉』，就把部下隨便命名為『雪拉』的家夥！」
「名字嗎……
「這麽說，不久之前雪拉也問過我這件事。」
霸王一邊走著，臉變形成銀色的頭盔。
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獸王也將一半名字賜予她的神官。
「老實說，我不能理解。
「畢竟隻是用來稱唿工具，何必這麽在意呢？」
……！
「難道你對雪拉也是……」
「也是這麽迴答。
「魔族的負麵情感，可真是不同凡響。」
這家夥！
之前在這座宮殿裏遇到雪拉時，她似乎有種被逼上絕境的感覺，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因為自己侍奉的霸王斬釘截鐵地宣稱自己是「工具」。
我一點都不同情雪拉。
不過——
可不能放著這家夥不管。
「我要打倒你。」
我麵對他說道：
「你的確擁有壓倒性的力量。
「不過——
「我會打倒你。」
「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敢說這種話！
「有意思！」
霸王的狂笑再度響起。
他聽到我的話，停下腳步，高舉著大劍咆哮道：
「很好！
「我接受你的挑戰！
「以我霸王古勞雪拉之名！
「放馬過來，有生命的生靈們！」
這就是——
宣告戰鬥開始的鍾聲。
「螺光衝靈彈！」
古勞雪拉話一說完的瞬間。
路克和米麗娜兩個人同時擊出念誦好的咒語。
兩道光芒直接擊中霸王的身體。
「在我的戰鬥裏，想用這個當作開始的信號，也未免太平淡無奇。」
古勞雪拉如此迴應。
「什麽？！」
他們兩人果然發出錯愕的聲音。
然後，光芒劃破虛空。
那是梅茵菲絲的鎧甲噴吐的閃光氣息。
「像這樣脆弱的『光』——」
霸王高舉的左手掌中，出現一顆小小的黑球，吞沒了奔騰的光流。
「能夠擊碎我懷抱的黑暗嗎？」
霸王一步也沒有移動。
「喔喔喔喔喔！」
高裏追在梅茵菲絲射出的光線軌跡後麵衝過去。
鏗！鏗！
高裏高亢地大吼，不斷出劍揮砍，但是攻勢全都被霸王的大劍抵擋、化解。
「哦，本事不錯。
「有意思，我就陪你玩玩。」
兩道銀色的閃光，隨著攻擊次數加快，清脆的聲響充斥整個空間。
「火龍王裂炮！」
這時，米魯蓋茲亞也用攻擊魔法從旁加入戰局。
可是——
嗡！
古勞雪拉左手一揮，魔法的光芒隨即改變軌道，衝破天花板。
轟隆！
魔法蒸發掉天花板的一角，穿出一個大洞，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不通情理的家夥！」
霸王吼著揮出左手臂。
砰！
「……！」
米魯蓋茲亞連大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衝擊波轟飛。
啪！
他的身體撞上大理石柱，柱子應聲碎裂，倒在另一側的地麵上。
「叔叔！」
梅茵菲絲難過地大叫。
「我在和人類玩！
「你這隻龍可別出來礙事！」
霸王丟下這句話之後，注意力又迴到和高裏的戰鬥中。
當然。
他為了對付米魯蓋茲亞揮動左手的時候，仍然一來一往地和高裏鬥劍。
沒錯，隻用一隻右手。
他真的是在玩。
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
可是——
「你可別輕敵！」
高裏的劍瞬間閃過古勞雪拉揮出的大劍——
嗤！
利落地直刺霸王的左肩。
「喔，真了不起。」
霸王微微帶著笑意這麽說。
「什麽？！」
高裏退開，露出疑惑的表情。
「攻擊沒有效嗎？」
他喃喃說著。霸王迴答他：
「不，有效。
「差不多像是水滴滴在石頭上的程度。
「劍士，你不用覺得失望。
「你的本領很不錯。
「不過，那把劍——
「砍不倒我。」
「崩靈裂！」
米麗娜認為這個魔法會奏效，以藍色的光柱籠罩霸王。
這是精靈魔法中最強的攻擊魔法。
隻不過。
唰！
古勞雪拉大劍一揮，就切開包圍自己的光柱。
「他是怪物？！」
米麗娜的聲音難得透露著焦急。
「才不是。
「是你們太脆弱。
「畢竟你們受到生命這個容器的局限——
「唔？！」
鏗！
霸王說到一半，接住了高裏再度向他揮砍的劍。
「你想用這一招牽製我？」
他的話中帶著嘲弄的意味。
不過，他應該搞錯了。
我所知道的高裏並沒有那麽聰明。
「你可別輕敵！這哪是牽製！」
高裏出劍的速度變得更快，劍鋒不知道在霸王的鎧甲上來迴劃了幾次。
「我要用水滴把石頭滴穿！」
看吧，果然是笨蛋。
可是——
「你腦袋有問題嗎？」
古勞雪拉一邊架開高裏的劍，說話的語氣終於略帶一絲訝異。
沒錯，正是如此。
我們現在正需要這傻勁、這重新起步的精神。
要是抱著會失敗的想法戰鬥，獲勝的機率就會變成零，但即使獲勝的機率渺茫，也要以必勝為目標應戰！
以前說過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高裏也想起來了吧。
「獸王牙操彈！」
我擊出的光帶改變軌跡，向霸王接近。
「唔！」
高裏趁大劍迎向光帶、將它斬斷的空檔，再度用劍擊向霸王的鎧甲。
「既然如此，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起攻擊吧！」
在我的唿喊之下，路克衝向霸王。
米麗娜念誦起下一個咒語，而好不容易起身的米魯蓋茲亞，也從旁邊包抄過去。
至於另一個人——
「梅茵菲絲？」
她站在我後方不遠處，微微地顫抖。
「振作一點！」
「不可能……」
我走上前對她這麽說，她喃喃地迴答。
「你在說什麽啊！你平常的氣勢到哪裏去了！」
「不可能的！」
她搖搖頭顫聲說道：
「你們人類……
「隻是因為看不見他在精神世界的樣子，才說出這種話！
「我想用魔法攻擊他，解除榭那法遮斷精神世界的功能的時候……
「我看到了……
「霸王在精神世界的本體。
「是一片擴散開來、非常巨大的黑暗。
「現在具現在這裏的，隻不過是一小部分！
「就算他多少受到傷害，以整體來看也微不足道。
「隻要他從精神世界多傳送一點『力量』，我們就完了。
「不可能的……
「我們不可能打倒這樣的家夥。」
說完她輕輕地搖頭。
……
「你遇見的那個『人類女魔導士』，難道隻有這點能耐嗎？」
「呃？」
她一下子沒有聽懂我的意思，稍微皺起眉頭。
「剛才米魯蓋茲亞才說。
「你在遇見『她』之後就變了一個人。
「雖然我不認識以前的你，不過你現在大概又變迴遇見『她』之前的樣子。
「對吧，梅菲？」
「……」
「到頭來，她也隻改變了你表麵的部分。
「所以我才問你——
「她隻有這點能耐而已嗎？」
現在梅茵菲絲感到害怕，如果用這種論調責備她，搞不好會讓她點頭承認「正是如此」。
所以我特地提出那位有恩於她的「女魔導士」。
接下來——
「接下來——
「就是你的問題了。
「你要選擇膽戰心驚，散播負麵情感，讓魔族高高興興地殺了你？
「還是要賭上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應戰？
「隨你高興吧。
「梅菲，這都由你自己決定。」
我說完再度轉身麵向霸王，口中念誦咒語。
「別叫我梅菲，我是梅茵菲絲。」
背後傳來她堅定的聲音。
——這樣就好。
「魔王劍！」
路克繞到另一側，和高裏呈兩麵夾擊的形勢，釋放出咒語。
他雙手所舉起的，不是收在劍鞘中的劍，而是紅色的魔力之劍。
也就是向這個世界的魔王——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借力的魔力劍。
「唔！」
古勞雪拉看來沒有辦法直接承受這一擊，於是收迴和高裏交戰的劍，手中出現藍色的魔力之刃，用這把大劍擋下路克的攻擊。
喀！
高裏把握空檔，出劍砍向霸王的鎧甲——
「啊啊！」
魔王揮出左臂，高裏用劍柄格擋。
雖然抵擋住，但是整個人也飛了出去。
至於這是因為霸王在撞擊的瞬間產生衝擊波，還是高裏臂力不及霸王，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裏離開之後留下的空間，立刻由米魯蓋茲亞飛奔過去補上。
他直接衝進霸王的攻擊範圍內，揮出拳頭。
咚！
拳頭擊中的位置發出一陣閃光。
他大概在攻擊的同時，直接在那個位置擊出魔力。
「還早得很！」
古勞雪拉咆哮著，左手一擊揮出，米魯蓋茲亞又趴在地上。
這時——
「崩靈裂！」
轟！
米麗娜的第二發崩靈裂，籠罩住古勞雪拉。
「你傷不了我！」
啪！
但霸王隻是一聲嚎叫，就擊碎了光柱。
站直身體的高裏，從他身旁一劍斬下。
古勞雪拉轉身麵向他——
然後突然將視線轉迴來，揮出左手。
唧。
虛空中發出些微的聲響。
我朝那個方向看去，隻見梅茵菲絲手上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白劍。
原來如此。
霸王察覺到梅茵菲絲跨越空間的斬擊，於是在異空間中迎戰嗎？
總之，我們現在隻能連續發動攻擊。
「獸王牙操彈！」
我擊出的光帶直直朝霸王前進。
「還不知道這樣是白費力氣嗎？」
霸王伸出左手，迎接光帶的攻擊——
「獸王牙操彈連擊！」
而他背後的米魯蓋茲亞也大吼一聲。
如此前後夾擊，他絕對躲不掉！
不過這時——
路克的魔力看來已經耗盡，手中的光芒消失。
喔喔喔喔喔喔！
發出嘶吼的霸王，左手前端出現魔力之盾擋住我的法術，又揮起重獲自由的劍，把米魯蓋茲亞射出的光彈一一擊碎。
這時，某樣白色的東西從我身旁掠過。
梅茵菲絲！
霸王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破！攻擊！」
在梅茵菲絲的唿喊聲中，鮮明的白色個體騰空而起，向霸王噴吐閃光氣息。
「我說過沒用——」
霸王以黑球吸進光束，話說到一半卻停住了。
因為他發現在空中飛舞的隻是鎧甲而已。
「——？！」
梅茵菲絲脫下了「鎧甲」，自己卻撲向霸王的腳邊。
「光之槍！」
咻！
霸王的身體被光之槍擊中，輕輕顫抖了一下——
砰！
「——！」
然後，古勞雪拉就一腳把她遠遠踢開。
她重重摔落地麵，一路翻滾摩擦，直到我身旁才好不容易停下來。
「梅菲！」
米魯蓋茲亞喊道，卻迫於霸王的視線和壓力，無法到她身邊關心。
我趕緊衝向她，此時白色的盔甲已經比我早一步迴到主人身邊，穿迴她的身上。
這是——
「嗯。
「精靈的身體果然很脆弱。」
古勞雪拉說著，語氣不帶感情。
梅茵菲絲的攻擊幾乎沒有效果。
「這真不是鬧著玩的……」
「是嗎？
「我可是隻用了一點點力量，和你們鬧著玩。」
霸王如此迴答路克的喃喃自語。
「梅茵菲絲！」
在我的唿喊下，她微微睜開眼睛，想要設法起身——
唔！咳、咳！
但卻弓起身子激烈地咳嗽，還吐出一點血絲。
「——！」
她用手製止我念誦治愈術，自己嘰嘰咕咕念起咒語，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上。
說得也是。
比起我的迴複魔法，她用「鎧甲」增幅的迴複魔法，效果的確強多了。
不過，不知道霸王會不會給我們複元的時間——
「還要療傷？真是好事之徒。」
古勞雪拉一邊和高裏交戰，一邊好整以暇地說：
「乖乖地赴死不是很好？
「你們硬要選擇再痛苦一次嗎？」
我們完全被他耍著玩。
的確，他要是拿出真本事，要不了多久的時間，就可以把我們全部打倒。
既然如此，隻能在他拿出真本事之前，一口氣分出勝負。
梅茵菲絲勉強坐起身，迴複的魔法大概已經發揮作用。
「你未免太冒險了。」
「你覺得不冒險贏得了他嗎？」
她聽到我的話，帶著微笑這麽迴答。
「真是……
「對了，你的『鎧甲』竟然可以自己發動攻擊，並且迴到你的身邊。」
「是啊，因為這是我專用的榭那法。
「它不會聽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指揮，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自己行動。」
嗯……
「那麽——
「我有件有點冒險的事想拜托你，可以嗎？」
「霸王古勞雪拉！」
我瞪著依然和高裏鬥得難分難解的霸王，拉開嗓門說道：
「一瞬間——
「我們會在一瞬間，把所有的力量全部招唿在你身上！」
「那就試試看吧！想怎麽做都行！」
霸王信心滿滿地說著，沒有絲毫動搖。
那麽——
開始吧！
統禦四界黑暗的王啊
請顧念你的碎片的緣分
以你們全員之力
賦予我更充沛的魔力
我戴在身上的四個咒符，隨著我的「力量的語言」發出光芒，暫時提高我的魔力。
然後，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梅茵菲絲跑往霸王的方向。
我稍後也跟著起跑，口中念誦咒語。
梅茵菲絲縮短和霸王之間的距離。
「這種錯開時間的連續攻擊沒有用！」
古勞雪拉大吼大叫著，麵前出現在空中飛舞白色的影子。
「你們太輕敵了！難道以為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我霸王兩次？」
他將高裏的劍遠遠彈開，向他腳下砍去，毫不理會在空中的「鎧甲」。
才不是。
輕敵的人是你！我們才不會用同樣的方法對付霸王！
脫下「鎧甲」的梅茵菲絲，在著地的同時大步後躍，霸王的劍隻削到地板的表麵。
然後——
嘰！
變形的「鎧甲」纏住霸王的身體。
「什麽？！」
這是古勞雪拉第一次發出驚唿。
看來他不知道我們在打什麽主意。
我們的主意是——
「封印！」
刹那間，「鎧甲」遵從梅茵菲絲的命令，發動了其中一項功能。
也就是讓裝備者與精神世界完全分離。
沒錯，她利用鎧甲，把具現在此處的古勞雪拉，以及位於精神世界的本體切割開來。
「……這、這是！」
霸王果然驚訝不已。
接下來。
「魔王劍！」
路克今天第二度發動魔力劍，向霸王斬下。
「別想得逞！」
霸王將魔力纏繞在大劍上抵擋攻擊。
他的動作比起剛才確實遲鈍了一點。
而在另外一側——
「喔喔喔喔喔！」
高裏上前準備攻擊。
不過，霸王並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對手。就算他的力量隻剩一半，甚至不到一半，被高裏砍中一劍也不會造成什麽損傷。
可是，就在高裏的劍逮住霸王的瞬間。
吼喔喔喔喔！
米魯蓋茲亞發出龍族的吼叫。
高裏手中的劍上，應聲出現閃閃發光的紅色圖樣。
那是——
對了，那是米魯蓋茲亞畫的圖樣。
難道是用龍血畫的嗎？
說不定就是他自己的血！
畫上了能與米魯蓋茲亞的「力量」互相共鳴的圖案的劍，刺進了霸王的身體。
「啊？！」
霸王輕輕發出嚎叫。
傷害雖小，但確實是有效的攻擊。
古勞雪拉左手一揮而下，毫不遲疑地一把抓住劍身。
唧！
鋼鐵發出微弱地哀號。
「耍什麽小聰明！」
啪鏘！
霸王吼叫著，輕易地把劍身捏碎。
然後——
破裂的劍身之中，出現一道較細的劍身。
「什麽？！」
「——？！」
所有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斬妖劍？！」
在米魯蓋茲亞的驚唿中，微微發出淡紫光芒的劍身，深深刺進霸王古勞雪拉的腰側。
「喔喔喔喔喔！」
古勞雪拉發出哀號，劍術顯得紊亂。
路克抓住這個機會——
咻！
一劍砍在他的身體上。
嗚喔喔喔喔喔！
霸王發出已經不像人聲的嚎叫，視線緊盯正麵不動。
沒錯，我正從前方奔向他。
天空的戒令所釋放的
黑色凍結虛無之刃啊
化作我的力量我的身體
共同踏上毀滅之路吧
連眾神的魂魄也擊碎
霸王應該知道，我會使用向金色魔王借力的虛無之刃。
古勞雪拉揮動大劍。
劍刃產生出魔力的衝擊波，想要阻止我接近。
但是大劍的尖端，卻隻發出破風的聲響。
利用榭那法將精神世界封印的裝備者，不會受到除了接觸型以外的任何魔力攻擊，而代價就是自己也無法發動魔力。
除非榭那法在梅茵菲絲的命令下解除這個封印。
米麗娜知道我的想法，當然不會行動。
而霸王並不知道這件事。
受到傷害又揮舞著大劍的古勞雪拉，這下真的露出可乘之機。
我衝上前去，絲毫不放過這個機會。
然後。
「神滅斬！」
無聲無息地——
具現的黑暗之刃，將霸王古勞雪拉的身體砍成左右兩半。
鏘。
白色的鎧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冷硬的聲音。
因為剛才穿著它的人——霸王古勞雪拉消失了。
「解決……了嗎？」
「這裏這部分是解決了。」
我聽到高裏的問話，整個人癱軟在冰涼的地板上迴答。
「『鎧甲』把那家夥身在精神世界的本體，和出現在這裏的——可以說是末端部分切割開來。
「我們隻是好不容易打倒屬於他的末端部分。」
「喂，等一下！
「你是說他的本體沒死？」
同樣也力氣放盡、癱坐在地上的路克，聽到我說的話，如此大叫。
「是啊。」
「是啊？所以他搞不好還會出現？！」
「也許吧。
「如果古勞雪拉想要讓自己力量減退、衰弱的模樣，出現在人類眼前的話……」
「應該不可能。」
米魯蓋茲亞迴應我的話。
「沒錯。
「所以，這下子事情結束了。」
我望向站在一旁的梅茵菲絲說：
「多謝你配合我冒險的計劃。
「辛苦了，梅茵菲絲。」
「叫我梅菲就可以。」
她輕輕地微笑著說。
我們在路上道別。
朝陽的光芒中，該利亞市的大馬路上，可以看到正要開始做生意的露天攤商，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
城堡已經解除封鎖，惡魔也不再每晚出現。該利亞市正一點一滴地重拾以往的活力。
和霸王的死鬥結束過後幾天。
一大堆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我們終於在今天早上得到離城的許可。
「這個城市真是多災多難。」
「可是既然有邁亞士這樣的人，那這裏早晚會恢複成和以前一樣……
「不對，會變成比以前更好的地方。一定會的。」
看到高裏望向遠方若有所思地這麽說，我不負責任地迴答。
結果——
關於事情的後續處理，大多都是俄魯斯前將軍聽完我們的說法，然後利用他在城堡中的人脈，想辦法解決。
說起來輕鬆，其實他應該累得半死。
畢竟一夜之間，自國王以下，兩名高官和另外好幾個人，從城堡裏憑空消失。
怎麽可能不鬧得天下大亂。
我不知道城堡裏的人怎麽談論這件事，也不知道俄魯斯將軍怎麽跟他們解釋。
總而言之，這個事件過後沒幾天，他們就正式對外發布國王病歿的消息，作為整件事情的句點單字。
我是這麽認為——
俄魯斯前將軍大概一五一十地說出魔族冒充國王的事。
他應該是用最簡單的方法說服大家。
也就是——
讓他們自己看。
看宮殿某個房間裏幽禁的肉塊變成了兩個。
但這畢竟隻是我的猜想。
總之在事件交代清楚前，我們六個人以「留置」的名義，在俄魯斯前將軍的宅邱中吃住。
雖然多少有些壓迫感，但總不能擠在邁亞士小弟那間狹窄的屋子裏，而且這麽一來便能省下住宿費和飯錢。
邁亞士聽說了傑德的事，情緒似乎相當低落。
我們剛才和邁亞士打聲招唿後就此分別。
「原本我打算暫時迴到故鄉，不過最後還是決定留在這個城市好好努力。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不過要是能夠多少幫助這個城市變好，那就夠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這麽說。
我、路克和梅菲立刻取笑他，認為這段硬梆梆的台詞太難為情了，讓他差點抓狂。
「大家就在這裏分手吧。」
米魯蓋茲亞說。高裏對他和一旁的梅菲問道：
「你們要迴山裏？」
「能不能不要說『迴山裏』？」
「你這種說法，聽起來我們好像我們是某種野獸。」
「啊啊啊，抱歉抱歉！」
他們兩個悄悄逼近，讓高裏急得不停道歉。
「唔，不過群龍之峰的確是山，梅菲的村子也在山裏……
「總之，我們還要再四處旅行。
「事情到了最後，還是不清楚霸王真正的企圖。
「既然如此，說不定魔族會卷土重來。」
沒錯。
的確就是如此。
雖然我們算是打贏了古勞雪拉，但是他的本體並沒有消滅。
而最後我們也沒有查明霸王的企圖。
各地大量出現惡魔的事件，究竟有沒有平息——看來隻能暫時觀察一陣子才知道。
無論如何，距離整件事完全解決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沒有人能夠保證，目前為止始終默不作聲的獸王潔拉絲·梅塔利歐姆，以及海王達爾芬，未來不會采取行動。
但是總之現在——
「對了。」
米魯蓋茲亞像是想起什麽事，從懷中取出小小的皮囊，交到我們四人手中。
「說好的武器最後還是沒有給你們。
「這幫忙的謝禮，你們就當作手續費吧。」
高裏望著袋子裏麵說：
「這是沙子？」
「是奧利哈爾根。」
「哇啊啊啊！抱歉抱歉，我不太懂。」
米魯蓋茲亞又不知不覺地逼近，讓他忙不迭道歉……
……
呃，奧利哈爾根？！
「咦？！」
不隻我和路克，就連米麗娜也不禁大叫，確認袋裏裝的東西。
啊，是真的！
這個袋子並不大，但裏麵卻塞滿了沙粒大小的奧利哈爾根。
光是這樣一袋，搞不好就相當於一百枚金幣。
「高裏，如果你把這袋東西給我，十天之內我都會免費請你吃飯～」
「哦，真的嗎，莉娜？！」
「喂喂，你這樣好像是詐欺耶？」
「不是『好像是』，應該說『根本就是』。」
路克和米麗娜聽到我和高裏的交涉，從旁插口吐槽。
「不過，真的可以嗎？」
米麗娜問道。米魯蓋茲亞輕輕點頭。
「群龍之峰上采得到這種礦物。
「對我們來說，根本不花什麽錢。你們安心收下吧。」
什麽，群龍之峰上居然有這種地方！真是的，早知道上次去的時候就乘機撈一票……呃，雖然當時似乎沒時間這麽做。
不過這下我總算放心了。
事實上，這次差點做了白工。
一開始我打算用米魯蓋茲亞他們製造的武器充當報酬，結果還沒到精靈的村子，就在這裏遇上霸王，而說好要付委托費的傑德，最後卻……
總不能向怎麽看都沒多少收入的邁亞士小弟勒索委托費吧。
這次的事件中，硬要說收獲的話，大概就是終於搞清楚高裏手上這把究竟是什麽劍——
傳說之劍——斬妖劍。
至於這把劍的劍刀外側，為什麽還包著另外一層劍刃呢？
我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這把劍不愧是傳說中的劍，實在是銳利到登峰造極——不，匪夷所思的境界。
要是劍尖朝下把手鬆開，整把劍就會刺進路麵的石板，然後斬斷石頭；而若把劍收在劍鞘裏，隻要一揮劍，劍鞘就會破裂。
如果劍鞘是以木頭或皮革製成，那麽在收劍的時候，就會不知不覺地把劍鞘切開。
實在太危險，根本不能帶在身邊……
這種東西若帶在身上到處亂晃，腳步稍微絆一下，劍身就會砍穿劍鞘，把接觸到的東西全數斬斷，猶如砍瓜切菜。
像這種自動砍殺裝置，怎麽能拿著它上路？
與其讚美它是傳說的名劍，還不如說是一味注重鋒利，最後卻耍笨的失敗品。
所以，大概有人想要死馬當活馬醫，在劍身外麵裹上高硬度的鋼，打造第二層劍身，減弱它的鋒利度。
沒意義……真是完全沒意義的事……
結果，我們隻好拜托米魯蓋茲亞在劍身畫上紋樣，讓劍變得稍微鈍一點。
唉，反正用劍的人是高裏，即使出劍時沒有全神貫注，應該也可以斬開不算小的石頭。
撇開這件事不管，總之這下有了像樣的收入，實在太令人高興了。
「人類們，這次你們真的幫了大忙。
「要是以後又發生什麽事，可能還得麻煩你們。」
「沒問題。
「不過……
「會讓米魯蓋茲亞先生想要找我們幫忙的事件，還是不要發生比較好……」
「你說得沒錯。」
米魯蓋茲亞說著露出笑容。
「我們走了。
「謝謝你們幫忙。」
他靜靜轉過身。
「那，你們也多保重。」
梅菲說完眨了一下眼睛，跟在他的背後離去。
「希望有機會再見——」
我朝他們的背影喊道。
很快的。
黃金龍長老和身穿白色鎧甲的精靈少女，就隱身在行人愈來愈多的街道上。
「那你們呢？」
我轉身問道，路克抬頭挺胸地說：
「這還用說。
「我們可是尋寶者。
「就像以前一樣，還是一對在旅途中四處奔波的——」
「別說我們是『在旅途中四處奔波的親熱情侶』。」
「……」
米麗娜絲毫不客氣地吐槽。
路克的心思被她猜中，整個人一僵。
嗯，看來你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不過加油吧，路克。
「那就再見啦——」
「再見——」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總之我和高裏兩人，以及路克和米麗娜兩人，分別走往不同的方向。
「對了……」
沿著道路走了一段路之後，高裏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事。
「我們兩個接下來該怎麽辦？
「原本是說『要找一把能代替光之劍的劍』，可是現在已經找到了……」
「啊……」
聽高裏這麽說，我輕輕叫出聲來。
沒錯，這的確是我們原本的目的。
既然已經找到劍……
「嗯，也好。」
高裏說著，左手在我的頭上亂摸一陣。
「呃，什麽也好？」
「和你一起旅行不需要什麽理由。
「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旅行就好，對吧？」
「是啊。」
不知道為什麽，高裏那隻在我頭上撫摸的手，奇特地讓人有種舒服的感覺。
名叫傑德·寇特威爾的人，就連曾經存在於世上的痕跡都不剩。
敗在路克一擊之下的「傑德」，形體化為紅色的汙泥，沒多久就消逝在風中。
被迫失去人類身分後，也沒辦法入土為安嗎？
……
路克微微放鬆肩膀，輕輕、深深地歎了口氣。
「梅菲。」
米魯蓋茲亞用一如往常的語氣說著，像是要打破沉重的氣氛：
「莉娜·因巴斯受傷了，你來幫她治療。」
在米魯蓋茲亞的要求下，精靈乖乖走到我身後，開始念誦咒語。
「你也是。手伸出來。」
米麗娜走向路克，用一如往常的冰冷語氣這麽說，然後念誦治愈術的咒語。
看來路克用劍斬斷「傑德」的魔力球時，因為餘波之類的力量而受傷。
雖然他自己似乎沒有發現。
好安靜，想起剛才進行的戰鬥，簡直不像真的——
多虧梅茵菲絲的治療魔法，如今背上傳來一陣暖意，疼痛不適感也慢慢消失。
「對了，梅茵菲絲……」
我看著前方，對身後的梅茵菲絲說道。
「怎麽了？」
「其他就罷了，不過你不要再用那種方式出場。
「那會讓我想到以前認識的一個怪人……」
哼！
不用迴頭，也可以知道她的額頭上現在冒出了青筋。
「我、我說啊……
「好歹我幫了你一次，你卻用這種方式跟我打招唿？！
「你們人類就不會老老實實地道謝嗎？」
迴應她這句話的人不是我，而是米麗娜。
米麗娜的眼神專注地望著我的方向——望著梅茵菲絲，說道：
「沒錯，得要道謝。
「謝謝你，梅茵菲絲。」
唔……
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聽到後方依稀傳來呻吟聲。
咦？
而看向我們的高裏，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說：
「發生什麽事？你臉紅了耶？」
「不、不要吵啦！
「才沒有發生什麽事！」
梅茵菲絲立即以驚慌的聲音迴答。
「總而言之，治療結束了。」
她說著在我的背上輕拍一下。
此時疼痛已經完全消失。
這……
哈哈，該不會是……
我轉頭用帶著笑意的視線，看著身後的梅茵菲絲。
「你、你這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
「謝謝你幫我把傷治好。」
我看著梅茵菲絲的眼睛這麽說，她則是微微移開視線。
「我、我隻是因為受米魯蓋茲亞叔叔之托，才會幫你治療！」
嘿嘿……
這下證據確鑿。
嗬嗬，原來如此，果然是這麽迴事。
「那個，梅茵菲絲……
「你平常老是說些盛氣淩人的話。
「不過，其實你很害羞對吧？」
「……什麽？！」
她聽到我的話，羞得連耳朵都紅了。
喔喔猜對了！
這可是捉弄她的好題材！
「哦，你的臉真的好紅。」
「這……什麽……那個……」
「的確。梅菲一直到幾年前，都還是個非常內向又怕生的孩子。」
米魯蓋茲亞朝語無倫次的梅茵菲絲輕輕一瞄，若無其事地說。
「啊！叔叔，這種事……」
「告訴他們無妨。
「她父親會說過『這孩子很怕生，真是傷腦筋』這樣的話。」
「哦，原來是個害羞又純真的小女孩。」
「……」
她聽到我的調侃，已經完全啞口無言。
米魯蓋茲亞毫不理會地繼續說道：
「我記得，她後來遇到一個人類的女魔導士，那個人告訴她『害羞的時候，記得擺出盛氣淩人的態度』，從此她就不再怕生。」
嗯？
這句隨口說出的話讓我不禁皺起眉頭。
「嘿，這麽說，『人類之流』的家夥也幫助過你啊？」
她聽到路克吐槽，臉頰變得更紅，說道：
「那、那位女士不一樣！
「她抱持著堅定的自信和原則……這樣才配稱為真正高貴的人！」
咦？
我怎麽覺得這種人物評論，好像好幾年前，還沒認識高裏的時候也曾經聽過……
一個恐怖至極的念頭，在我的心裏逐漸膨脹。
「那個。
「你說的女魔導士，該不會……
「不，沒什麽。」
我的預感告訴我，問了可能會得到預料中的恐怖答案，於是又把問題吞了迴去。
這世界上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怎麽了？」
「不不不，真的沒什麽！
「先、先不說這個——」
我聽到米魯蓋茲亞追問，連忙轉移話題。
「米魯蓋茲亞先生，剛才離開北方塔樓的時候——
「我們四個人被關進奇怪的空間裏，好不容易才脫困，然後又來到這裏和他們戰鬥。
「那你們呢？」
「也差不多。
「我和梅茵菲絲也被邀請到異樣的空間裏，接受魔族的招待。
「差不多有十隻左右人形的魔族。」
啊啊啊，十隻人形的魔族！
原來如此，難怪琺儷雅爾會用「那樣的戰力」來形容。
「你們居然有辦法突破……」
「嗯。梅菲突然進入榭那法的完全裝甲模式，開始橫衝直撞。
「那些被嚇到的魔族失去指揮後就被我們各個擊破。」
哇，還真是粗暴。
看到穿著奇怪鎧甲的精靈，突然變身——或者說是變形成白色的巨人，開始肆虐，必定會令魔族畏懼三分吧。
總之，對付我們的魔族已經全部收拾幹淨。
「這麽說，接下來才是問題所在。
「我們的確將現身的魔族一一擊倒。
「不過，我可不覺得問題全部解決了……」
「嗯……」
米魯蓋茲亞聽我這麽一說輕輕沉吟。
從薩迪安和琺儷雅爾對話聽來，兩者在魔族中的地位應該相去不遠，但他們提到雪拉時卻以「大人」稱唿，可見他們的地位並不如她。
而和米魯蓋茲亞、梅茵菲絲對戰的魔族，程度應該也差不多——畢竟，琺儷雅爾稱唿他們為「戰力」，很難想像那些家夥會是比他更高位的魔族。
要是這些就是魔族潛伏在這個王宮的實力，那豈不是意謂著薩迪安他們這個等級的魔族，平常成群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如何推動陰謀。
這說法實在很難讓人心服。
「沒錯，我總覺得沒辦法安心。
「要是有個人跳出來說『我就是大魔王』，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最後被我們打倒，那就太好啦。」
米麗娜的魔法治療結束後，路克一邊這麽說，一邊將兩手張開又握起，像是要確認恢複的情況。
天底下哪會有這種好事。
而且老實說，我可不希望有個自稱「大魔王」的家夥跑出來……
不過他說得沒錯，事情的確有些地方尚未明朗。
上次有雪拉這個大魔王，但是這次……
……
雪拉……大魔王……
慢著！
該不會……可是……
「怎麽了，莉娜？你的臉色好奇怪。」
「好奇怪？別這麽說，高裏。
「嗯，這個嘛，我想到一些奇怪的事。」
「說到奇怪的事，從我們進來這裏到現在，沒有看到半個人影，這件事也相當詭異。
「經過走廊的時候，房間裏確實有人的氣息，可是卻不見有人出現。」
「這應該是因為……魔族打算和我們正麵對決？
「那些魔族以偽裝的官員身分，下達『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離開房間』這種莫名其妙的命令，免得戰鬥的時候有閑雜人等跑出來礙事。」
路克迴答高裏。
唔，這麽說果然是……
「抱歉，各位，能不能跟我過來？」
我說道。高裏問我：
「要上廁所嗎？」
「不是啦！
「你以為我是膽小的小孩嗎？
「其實我隻是猜測，還不能斷定……
「關於這次的事情，我有個想法。
「所以想要確認一下。」
「你所謂『有個想法』是指什麽？」
「……」
梅茵菲絲的質問讓我為之語塞。
老實說，這想法沒有任何根據。
「既然你有想法，我們就陪你去確認這件事。
「畢竟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一片沉默中，米麗娜這麽說。
既然如此，那家夥——
「沒錯，我認同米麗娜的意見。
「我也一起去，嗯嗯。」
路克果然這麽迴答。
「我也不介意一起去。」
高裏，你本來就沒意見吧。
那剩下的——
「嗯，總比什麽都不知道，繼續留在這裏要好。」
米魯蓋茲亞這麽一說，梅茵菲絲就不會反對了。
「那……
「你們願意跟我一起來嗎？」
看到大家都點頭同意之後，我跨步向前走。
「對了，米魯蓋茲亞先生。」
我依照模糊的記憶循著道路前進時向他問道：
「剛才戰鬥的時候，薩迪安……那個魔族好像從精神世界對梅茵菲絲發動攻擊。
「如果魔族又使出同樣的招術，你們要應付不成問題，但是我們人類若遭受這種攻擊，有沒有什麽防禦的方法呢？」
「沒有。」
喂喂……
聽他迴答得這麽直截了當，我不禁無言以對。
「不過，魔族應該不會在戰鬥中，從精神世界攻擊人類。」
「為什麽？」
路克聽到這句話，從旁插口問道。
「我聽過人類有句諺語『龍對付小鳥也會用盡全力』。
「但是對魔族來說，這句話並不適用。
「就魔族的觀點，人類不是戰鬥的對手，而是食餌，用來榨取『恐懼』這種負麵情感的對象。
「除了像你們這種極少數的例外，人類和魔族相比實在太渺小了。
「不，就算是你們幾個，在魔力方麵也遠遠比不上下級魔族。」
「哼，聽起來好像很了不起。」
路克不高興地嘀咕，但這的確是事實。
無論多厲害的大魔導士，隻要是人類，就得先念誦咒語，經過譜出「力量的語言」這樣的手續，才能夠發動魔法。
可是，魔族中最低階的下級惡魔，卻能隻憑一聲吼叫就擊出炎之矢。
龍和精靈似乎也可以辦到，米魯蓋茲亞和梅茵菲絲都曾示範過。
米魯蓋茲亞繼續說道：
「用不著不高興。我隻是說魔族這麽認為。
「就魔族而言，人類並不構成對手。
「要他們從精神世界對付人類，也就是拿出真本事攻擊算不上對手的對象——
「等於承認『如果不用盡全力，就無法打倒人類』。
「而這樣的『認知』。
「對於身為精神生命體的魔族，可以輕易地造成致命傷。」
原來如此。
「呃，我聽不太懂。」
高裏一如預期地問道。
果然。
「嗯……
「這意思就是說，魔族是有誌氣的，不會用奇怪的方式攻擊我們。」
「什麽，原來是這樣。
「那一開始這麽講，不就好懂多了嗎？」
「……」
完全不動腦的高裏這麽一說，讓米魯蓋茲亞不禁沉默。
啊，搞不好惹黃金龍長老不高興了……
我們一邊談論，一群人已經步上樓梯，在無人的走廊上前進。
喔……喔……
微弱的聲音隨著穿過走廊的微風，傳進我們的耳裏。
「這是誰的聲音？」
「與其說是呻吟，似乎比較像是從遠方傳來的哀號聲。」
梅茵菲絲和米魯蓋茲亞，很快就認定那是生物發出的聲音。
「這是……誰的聲音？」
路克聽到兩人的對話，皺起眉頭。
之前和雪拉戰鬥時，也曾在宮殿內聽見同樣的聲音。
我簡略地為他們解釋：
「我聽說過這件事——
「很久以前，當時的國王出兵討伐魔族，結果中了魔族的詛咒變成怪物，求死不得，被關在城堡裏的某處。」
「這麽說……的確有人說過……」
路克說到後來聲音愈變愈小。大概想起了這段話是傑德告訴我們的吧。
「你該不會就是要來確認這個？」
「怎麽可能。」
我對出言質問的梅茵菲絲搖搖頭。
確認這種事對現在的情況又沒有幫助。
「那，我們究竟要去哪？」
「……」
她再度問道，我卻沒有迴答。
我當然沒有辦法告訴她。
因為我已經迷路了。
仔細想想，我並不是很清楚這宮殿的構造，而現在要去的地方，我們之前潛入時並沒有經過，也不包括在剛才俄魯斯前將軍透露的情報之中，嗯……
我一邊猶豫該怎麽解釋，一邊又前進了一段路。
突然間，視野開闊起來。
我們走進一個廣大的空間。
這個地方並排著大理石柱，石柱間的通道上，則鋪著長長的紅毯。
這裏是謁見大廳？
看來我們從王宮內部人員出入的地方，一路誤打誤撞地闖進禁地。
紅毯直直通往空無一人的王座——
「——！」
氣氛瞬間變得一觸即發。
因為王座的旁邊站著一個人影。
他用平靜的眼神，望著不禁停下來的我們。
身上穿著銀色的重裝鎧甲，身旁攜帶一柄大劍。
頭上沒有戴頭盔，露出了我們認識的麵孔。
一頭黑色長發，年齡大概三十多歲，相貌中刻畫著王者的威嚴。
「衛爾士·傑諾，該利亞國王……」
「怎麽可能……」
米麗娜和路克愣怔地嘀咕著。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麽。
「你們這個時間來到這裏，有什麽事嗎？」
衛爾士國王的聲音在虛空中朗朗響起。
我和他保持距離，一邊在紅毯上前進一邊迴話：
「您這個時間來到這裏，又有什麽事呢？
「一個國王全副武裝地待在謁見大廳……」
「現在是我在問你們話吧？」
他向我們走了幾步。
我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同樣的距離。
「用不著我們說，您應該也知道，衛爾士國王陛下。」
我當然注意到了。他走路的時候，那身看似以鋼鐵製成的鎧甲，並沒有發出任何摩擦撞擊的聲音。
「哼……」
聽我這麽說，他的嘴角微微彎曲，露出笑容——
咚！
「——？！」
強烈的衝擊貫穿全身，讓我瞬間無法唿吸。
「唔？！」
「怎麽了？！」
後方傳來梅茵菲絲和米魯蓋茲亞訝異的聲音。
剛才那並不是衝擊波。
而是他本身的存在感——
之前他刻意隱藏，現在不再這麽做，如此而已。
光是這樣，就足以帶來讓靈魂和肉體戰栗的沉重壓力。
「真是靈敏的直覺。
「你是什麽時候、怎麽發現的？」
「我……剛剛才發現……」
在這股壓力之下，光是講話就已經讓我唿吸困難。
「你沒有迴答怎麽發現。」
為了不向壓力屈服，我雙腳站開，挺起胸膛——
「魔族隻會侍奉和自己定下契約的人，還有比自己強大的人。
「既然如此——」
對他這麽說。
「霸王將軍雪拉把她的劍奉獻給誰呢？
「就是你。
「霸王古勞雪拉。」
沉默支配著謁見大廳。
這沉默好像很長，又好像很短。
沒錯——
沒有國王會被雪拉的姿色或魔力迷倒。
那個女人來到王宮後，國王就變了——
大家都這麽想。
這個想法大錯特錯，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完全正確的答案。
魔族是精神生命體，擁有力量的魔族可以化身人類的外型。
那麽，變化後的外型和某個人如出一轍也不奇怪。
國王確實變了，從真人變成假貨。
這個掉包的過程，大概就是發生在雪拉進入宮殿的時候。
接下來，隻要一直把雪拉帶在身邊，就算言行舉止和之前有所不同，周圍的人也隻會認為「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雪拉並不是計劃的實行者。
她隻不過是個幌子。
用來遮掩她身旁更大的「黑幕」。
雪拉臨死前露出的微笑——
應該是她覺得自己已經盡到掩人耳目的責任，所以才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狂笑打破了沉默。
「你的想像力很不錯，光靠這點線索，就能推導出這個結論。」
「線索不隻這一點。
「城堡現在關起大門，
「不僅和城市裏斷絕往來，還頒布了不合情理的命令。
「要士兵們待在建築物裏麵不能出去。
「是誰發布這些命令？
「這國家畢竟是個王國。
「如果猜測魔族佯裝成高官，沒骨氣的國王乖乖任其擺布，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如果把這些都當成是國王下的絕對命令，豈不是更直接嗎？
「說到這個……
「你下這些命令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目的？
「你該不會認為那是什麽策略？
「如果是的話，可就想太多了。
「我們隻是在用餐。」
「用餐？」
米麗娜問道。
「沒錯，我們的糧食就是負麵的感情——不安和不滿，因恐懼而焦急。
「讓這樣的情緒在整個城市中蔓延，這可是個不錯的方法。」
「那，一大堆惡魔四處搗亂，也是你們在『用餐』？」
路克輕蔑地說。
「確實有這用意。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戰鬥。」
他說著開始移動腳步。
慢慢地——
往我們的方向走來。
「他的實力可不是一句『很強』就能帶過。」
米魯蓋茲亞在我身旁，用嘶啞的嗓音說道。
「這我知道……」
「你有勝算嗎，人類的女孩？」
「沒有……」
「那你發現他真實身分的時候，為什麽不提議撤退？」
「你覺得他會讓我們逃走嗎？」
「……」
米魯蓋茲亞聽到我的話，陷入了沉默。
連在降魔戰爭中幸存的黃金龍長老也慌亂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真正的衛爾士國王怎麽了？」
我拉開嗓門，詢問走來的身影。
其實我很清楚。
我隻是為了壓抑心頭湧現的恐懼才這麽問。
「在城堡角落呻吟的肉塊，就算從一個增加到兩個，也沒有人會發現。」
這就是他的答案。
衛爾士國王和以前的國王一樣，被咒法變成求死不得的肉塊，幽禁在同樣的地方嗎？
向我們走來的國王，麵孔一點一滴地改變形狀。
他的頭上向後長出兩根像角一樣的東西，臉頰和眉毛仿佛覆蓋住眼睛似地開始硬化、變色。
這種讓人胸口為之凍結的壓力，是因為知道對手是霸王？還是因為擁有生命的靈魂本能感到恐懼？
「我們不會輸！」
我為了振奮自己，也為了振奮大家的心，於是出聲大喊：
「絕對不可以輸！
「不可以輸給因為自己叫『古勞雪拉』，就把部下隨便命名為『雪拉』的家夥！」
「名字嗎……
「這麽說，不久之前雪拉也問過我這件事。」
霸王一邊走著，臉變形成銀色的頭盔。
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獸王也將一半名字賜予她的神官。
「老實說，我不能理解。
「畢竟隻是用來稱唿工具，何必這麽在意呢？」
……！
「難道你對雪拉也是……」
「也是這麽迴答。
「魔族的負麵情感，可真是不同凡響。」
這家夥！
之前在這座宮殿裏遇到雪拉時，她似乎有種被逼上絕境的感覺，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因為自己侍奉的霸王斬釘截鐵地宣稱自己是「工具」。
我一點都不同情雪拉。
不過——
可不能放著這家夥不管。
「我要打倒你。」
我麵對他說道：
「你的確擁有壓倒性的力量。
「不過——
「我會打倒你。」
「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敢說這種話！
「有意思！」
霸王的狂笑再度響起。
他聽到我的話，停下腳步，高舉著大劍咆哮道：
「很好！
「我接受你的挑戰！
「以我霸王古勞雪拉之名！
「放馬過來，有生命的生靈們！」
這就是——
宣告戰鬥開始的鍾聲。
「螺光衝靈彈！」
古勞雪拉話一說完的瞬間。
路克和米麗娜兩個人同時擊出念誦好的咒語。
兩道光芒直接擊中霸王的身體。
「在我的戰鬥裏，想用這個當作開始的信號，也未免太平淡無奇。」
古勞雪拉如此迴應。
「什麽？！」
他們兩人果然發出錯愕的聲音。
然後，光芒劃破虛空。
那是梅茵菲絲的鎧甲噴吐的閃光氣息。
「像這樣脆弱的『光』——」
霸王高舉的左手掌中，出現一顆小小的黑球，吞沒了奔騰的光流。
「能夠擊碎我懷抱的黑暗嗎？」
霸王一步也沒有移動。
「喔喔喔喔喔！」
高裏追在梅茵菲絲射出的光線軌跡後麵衝過去。
鏗！鏗！
高裏高亢地大吼，不斷出劍揮砍，但是攻勢全都被霸王的大劍抵擋、化解。
「哦，本事不錯。
「有意思，我就陪你玩玩。」
兩道銀色的閃光，隨著攻擊次數加快，清脆的聲響充斥整個空間。
「火龍王裂炮！」
這時，米魯蓋茲亞也用攻擊魔法從旁加入戰局。
可是——
嗡！
古勞雪拉左手一揮，魔法的光芒隨即改變軌道，衝破天花板。
轟隆！
魔法蒸發掉天花板的一角，穿出一個大洞，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不通情理的家夥！」
霸王吼著揮出左手臂。
砰！
「……！」
米魯蓋茲亞連大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衝擊波轟飛。
啪！
他的身體撞上大理石柱，柱子應聲碎裂，倒在另一側的地麵上。
「叔叔！」
梅茵菲絲難過地大叫。
「我在和人類玩！
「你這隻龍可別出來礙事！」
霸王丟下這句話之後，注意力又迴到和高裏的戰鬥中。
當然。
他為了對付米魯蓋茲亞揮動左手的時候，仍然一來一往地和高裏鬥劍。
沒錯，隻用一隻右手。
他真的是在玩。
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
可是——
「你可別輕敵！」
高裏的劍瞬間閃過古勞雪拉揮出的大劍——
嗤！
利落地直刺霸王的左肩。
「喔，真了不起。」
霸王微微帶著笑意這麽說。
「什麽？！」
高裏退開，露出疑惑的表情。
「攻擊沒有效嗎？」
他喃喃說著。霸王迴答他：
「不，有效。
「差不多像是水滴滴在石頭上的程度。
「劍士，你不用覺得失望。
「你的本領很不錯。
「不過，那把劍——
「砍不倒我。」
「崩靈裂！」
米麗娜認為這個魔法會奏效，以藍色的光柱籠罩霸王。
這是精靈魔法中最強的攻擊魔法。
隻不過。
唰！
古勞雪拉大劍一揮，就切開包圍自己的光柱。
「他是怪物？！」
米麗娜的聲音難得透露著焦急。
「才不是。
「是你們太脆弱。
「畢竟你們受到生命這個容器的局限——
「唔？！」
鏗！
霸王說到一半，接住了高裏再度向他揮砍的劍。
「你想用這一招牽製我？」
他的話中帶著嘲弄的意味。
不過，他應該搞錯了。
我所知道的高裏並沒有那麽聰明。
「你可別輕敵！這哪是牽製！」
高裏出劍的速度變得更快，劍鋒不知道在霸王的鎧甲上來迴劃了幾次。
「我要用水滴把石頭滴穿！」
看吧，果然是笨蛋。
可是——
「你腦袋有問題嗎？」
古勞雪拉一邊架開高裏的劍，說話的語氣終於略帶一絲訝異。
沒錯，正是如此。
我們現在正需要這傻勁、這重新起步的精神。
要是抱著會失敗的想法戰鬥，獲勝的機率就會變成零，但即使獲勝的機率渺茫，也要以必勝為目標應戰！
以前說過這句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高裏也想起來了吧。
「獸王牙操彈！」
我擊出的光帶改變軌跡，向霸王接近。
「唔！」
高裏趁大劍迎向光帶、將它斬斷的空檔，再度用劍擊向霸王的鎧甲。
「既然如此，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起攻擊吧！」
在我的唿喊之下，路克衝向霸王。
米麗娜念誦起下一個咒語，而好不容易起身的米魯蓋茲亞，也從旁邊包抄過去。
至於另一個人——
「梅茵菲絲？」
她站在我後方不遠處，微微地顫抖。
「振作一點！」
「不可能……」
我走上前對她這麽說，她喃喃地迴答。
「你在說什麽啊！你平常的氣勢到哪裏去了！」
「不可能的！」
她搖搖頭顫聲說道：
「你們人類……
「隻是因為看不見他在精神世界的樣子，才說出這種話！
「我想用魔法攻擊他，解除榭那法遮斷精神世界的功能的時候……
「我看到了……
「霸王在精神世界的本體。
「是一片擴散開來、非常巨大的黑暗。
「現在具現在這裏的，隻不過是一小部分！
「就算他多少受到傷害，以整體來看也微不足道。
「隻要他從精神世界多傳送一點『力量』，我們就完了。
「不可能的……
「我們不可能打倒這樣的家夥。」
說完她輕輕地搖頭。
……
「你遇見的那個『人類女魔導士』，難道隻有這點能耐嗎？」
「呃？」
她一下子沒有聽懂我的意思，稍微皺起眉頭。
「剛才米魯蓋茲亞才說。
「你在遇見『她』之後就變了一個人。
「雖然我不認識以前的你，不過你現在大概又變迴遇見『她』之前的樣子。
「對吧，梅菲？」
「……」
「到頭來，她也隻改變了你表麵的部分。
「所以我才問你——
「她隻有這點能耐而已嗎？」
現在梅茵菲絲感到害怕，如果用這種論調責備她，搞不好會讓她點頭承認「正是如此」。
所以我特地提出那位有恩於她的「女魔導士」。
接下來——
「接下來——
「就是你的問題了。
「你要選擇膽戰心驚，散播負麵情感，讓魔族高高興興地殺了你？
「還是要賭上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應戰？
「隨你高興吧。
「梅菲，這都由你自己決定。」
我說完再度轉身麵向霸王，口中念誦咒語。
「別叫我梅菲，我是梅茵菲絲。」
背後傳來她堅定的聲音。
——這樣就好。
「魔王劍！」
路克繞到另一側，和高裏呈兩麵夾擊的形勢，釋放出咒語。
他雙手所舉起的，不是收在劍鞘中的劍，而是紅色的魔力之劍。
也就是向這個世界的魔王——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借力的魔力劍。
「唔！」
古勞雪拉看來沒有辦法直接承受這一擊，於是收迴和高裏交戰的劍，手中出現藍色的魔力之刃，用這把大劍擋下路克的攻擊。
喀！
高裏把握空檔，出劍砍向霸王的鎧甲——
「啊啊！」
魔王揮出左臂，高裏用劍柄格擋。
雖然抵擋住，但是整個人也飛了出去。
至於這是因為霸王在撞擊的瞬間產生衝擊波，還是高裏臂力不及霸王，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裏離開之後留下的空間，立刻由米魯蓋茲亞飛奔過去補上。
他直接衝進霸王的攻擊範圍內，揮出拳頭。
咚！
拳頭擊中的位置發出一陣閃光。
他大概在攻擊的同時，直接在那個位置擊出魔力。
「還早得很！」
古勞雪拉咆哮著，左手一擊揮出，米魯蓋茲亞又趴在地上。
這時——
「崩靈裂！」
轟！
米麗娜的第二發崩靈裂，籠罩住古勞雪拉。
「你傷不了我！」
啪！
但霸王隻是一聲嚎叫，就擊碎了光柱。
站直身體的高裏，從他身旁一劍斬下。
古勞雪拉轉身麵向他——
然後突然將視線轉迴來，揮出左手。
唧。
虛空中發出些微的聲響。
我朝那個方向看去，隻見梅茵菲絲手上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白劍。
原來如此。
霸王察覺到梅茵菲絲跨越空間的斬擊，於是在異空間中迎戰嗎？
總之，我們現在隻能連續發動攻擊。
「獸王牙操彈！」
我擊出的光帶直直朝霸王前進。
「還不知道這樣是白費力氣嗎？」
霸王伸出左手，迎接光帶的攻擊——
「獸王牙操彈連擊！」
而他背後的米魯蓋茲亞也大吼一聲。
如此前後夾擊，他絕對躲不掉！
不過這時——
路克的魔力看來已經耗盡，手中的光芒消失。
喔喔喔喔喔喔！
發出嘶吼的霸王，左手前端出現魔力之盾擋住我的法術，又揮起重獲自由的劍，把米魯蓋茲亞射出的光彈一一擊碎。
這時，某樣白色的東西從我身旁掠過。
梅茵菲絲！
霸王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破！攻擊！」
在梅茵菲絲的唿喊聲中，鮮明的白色個體騰空而起，向霸王噴吐閃光氣息。
「我說過沒用——」
霸王以黑球吸進光束，話說到一半卻停住了。
因為他發現在空中飛舞的隻是鎧甲而已。
「——？！」
梅茵菲絲脫下了「鎧甲」，自己卻撲向霸王的腳邊。
「光之槍！」
咻！
霸王的身體被光之槍擊中，輕輕顫抖了一下——
砰！
「——！」
然後，古勞雪拉就一腳把她遠遠踢開。
她重重摔落地麵，一路翻滾摩擦，直到我身旁才好不容易停下來。
「梅菲！」
米魯蓋茲亞喊道，卻迫於霸王的視線和壓力，無法到她身邊關心。
我趕緊衝向她，此時白色的盔甲已經比我早一步迴到主人身邊，穿迴她的身上。
這是——
「嗯。
「精靈的身體果然很脆弱。」
古勞雪拉說著，語氣不帶感情。
梅茵菲絲的攻擊幾乎沒有效果。
「這真不是鬧著玩的……」
「是嗎？
「我可是隻用了一點點力量，和你們鬧著玩。」
霸王如此迴答路克的喃喃自語。
「梅茵菲絲！」
在我的唿喊下，她微微睜開眼睛，想要設法起身——
唔！咳、咳！
但卻弓起身子激烈地咳嗽，還吐出一點血絲。
「——！」
她用手製止我念誦治愈術，自己嘰嘰咕咕念起咒語，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腹部上。
說得也是。
比起我的迴複魔法，她用「鎧甲」增幅的迴複魔法，效果的確強多了。
不過，不知道霸王會不會給我們複元的時間——
「還要療傷？真是好事之徒。」
古勞雪拉一邊和高裏交戰，一邊好整以暇地說：
「乖乖地赴死不是很好？
「你們硬要選擇再痛苦一次嗎？」
我們完全被他耍著玩。
的確，他要是拿出真本事，要不了多久的時間，就可以把我們全部打倒。
既然如此，隻能在他拿出真本事之前，一口氣分出勝負。
梅茵菲絲勉強坐起身，迴複的魔法大概已經發揮作用。
「你未免太冒險了。」
「你覺得不冒險贏得了他嗎？」
她聽到我的話，帶著微笑這麽迴答。
「真是……
「對了，你的『鎧甲』竟然可以自己發動攻擊，並且迴到你的身邊。」
「是啊，因為這是我專用的榭那法。
「它不會聽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指揮，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自己行動。」
嗯……
「那麽——
「我有件有點冒險的事想拜托你，可以嗎？」
「霸王古勞雪拉！」
我瞪著依然和高裏鬥得難分難解的霸王，拉開嗓門說道：
「一瞬間——
「我們會在一瞬間，把所有的力量全部招唿在你身上！」
「那就試試看吧！想怎麽做都行！」
霸王信心滿滿地說著，沒有絲毫動搖。
那麽——
開始吧！
統禦四界黑暗的王啊
請顧念你的碎片的緣分
以你們全員之力
賦予我更充沛的魔力
我戴在身上的四個咒符，隨著我的「力量的語言」發出光芒，暫時提高我的魔力。
然後，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梅茵菲絲跑往霸王的方向。
我稍後也跟著起跑，口中念誦咒語。
梅茵菲絲縮短和霸王之間的距離。
「這種錯開時間的連續攻擊沒有用！」
古勞雪拉大吼大叫著，麵前出現在空中飛舞白色的影子。
「你們太輕敵了！難道以為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我霸王兩次？」
他將高裏的劍遠遠彈開，向他腳下砍去，毫不理會在空中的「鎧甲」。
才不是。
輕敵的人是你！我們才不會用同樣的方法對付霸王！
脫下「鎧甲」的梅茵菲絲，在著地的同時大步後躍，霸王的劍隻削到地板的表麵。
然後——
嘰！
變形的「鎧甲」纏住霸王的身體。
「什麽？！」
這是古勞雪拉第一次發出驚唿。
看來他不知道我們在打什麽主意。
我們的主意是——
「封印！」
刹那間，「鎧甲」遵從梅茵菲絲的命令，發動了其中一項功能。
也就是讓裝備者與精神世界完全分離。
沒錯，她利用鎧甲，把具現在此處的古勞雪拉，以及位於精神世界的本體切割開來。
「……這、這是！」
霸王果然驚訝不已。
接下來。
「魔王劍！」
路克今天第二度發動魔力劍，向霸王斬下。
「別想得逞！」
霸王將魔力纏繞在大劍上抵擋攻擊。
他的動作比起剛才確實遲鈍了一點。
而在另外一側——
「喔喔喔喔喔！」
高裏上前準備攻擊。
不過，霸王並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對手。就算他的力量隻剩一半，甚至不到一半，被高裏砍中一劍也不會造成什麽損傷。
可是，就在高裏的劍逮住霸王的瞬間。
吼喔喔喔喔！
米魯蓋茲亞發出龍族的吼叫。
高裏手中的劍上，應聲出現閃閃發光的紅色圖樣。
那是——
對了，那是米魯蓋茲亞畫的圖樣。
難道是用龍血畫的嗎？
說不定就是他自己的血！
畫上了能與米魯蓋茲亞的「力量」互相共鳴的圖案的劍，刺進了霸王的身體。
「啊？！」
霸王輕輕發出嚎叫。
傷害雖小，但確實是有效的攻擊。
古勞雪拉左手一揮而下，毫不遲疑地一把抓住劍身。
唧！
鋼鐵發出微弱地哀號。
「耍什麽小聰明！」
啪鏘！
霸王吼叫著，輕易地把劍身捏碎。
然後——
破裂的劍身之中，出現一道較細的劍身。
「什麽？！」
「——？！」
所有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斬妖劍？！」
在米魯蓋茲亞的驚唿中，微微發出淡紫光芒的劍身，深深刺進霸王古勞雪拉的腰側。
「喔喔喔喔喔！」
古勞雪拉發出哀號，劍術顯得紊亂。
路克抓住這個機會——
咻！
一劍砍在他的身體上。
嗚喔喔喔喔喔！
霸王發出已經不像人聲的嚎叫，視線緊盯正麵不動。
沒錯，我正從前方奔向他。
天空的戒令所釋放的
黑色凍結虛無之刃啊
化作我的力量我的身體
共同踏上毀滅之路吧
連眾神的魂魄也擊碎
霸王應該知道，我會使用向金色魔王借力的虛無之刃。
古勞雪拉揮動大劍。
劍刃產生出魔力的衝擊波，想要阻止我接近。
但是大劍的尖端，卻隻發出破風的聲響。
利用榭那法將精神世界封印的裝備者，不會受到除了接觸型以外的任何魔力攻擊，而代價就是自己也無法發動魔力。
除非榭那法在梅茵菲絲的命令下解除這個封印。
米麗娜知道我的想法，當然不會行動。
而霸王並不知道這件事。
受到傷害又揮舞著大劍的古勞雪拉，這下真的露出可乘之機。
我衝上前去，絲毫不放過這個機會。
然後。
「神滅斬！」
無聲無息地——
具現的黑暗之刃，將霸王古勞雪拉的身體砍成左右兩半。
鏘。
白色的鎧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冷硬的聲音。
因為剛才穿著它的人——霸王古勞雪拉消失了。
「解決……了嗎？」
「這裏這部分是解決了。」
我聽到高裏的問話，整個人癱軟在冰涼的地板上迴答。
「『鎧甲』把那家夥身在精神世界的本體，和出現在這裏的——可以說是末端部分切割開來。
「我們隻是好不容易打倒屬於他的末端部分。」
「喂，等一下！
「你是說他的本體沒死？」
同樣也力氣放盡、癱坐在地上的路克，聽到我說的話，如此大叫。
「是啊。」
「是啊？所以他搞不好還會出現？！」
「也許吧。
「如果古勞雪拉想要讓自己力量減退、衰弱的模樣，出現在人類眼前的話……」
「應該不可能。」
米魯蓋茲亞迴應我的話。
「沒錯。
「所以，這下子事情結束了。」
我望向站在一旁的梅茵菲絲說：
「多謝你配合我冒險的計劃。
「辛苦了，梅茵菲絲。」
「叫我梅菲就可以。」
她輕輕地微笑著說。
我們在路上道別。
朝陽的光芒中，該利亞市的大馬路上，可以看到正要開始做生意的露天攤商，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
城堡已經解除封鎖，惡魔也不再每晚出現。該利亞市正一點一滴地重拾以往的活力。
和霸王的死鬥結束過後幾天。
一大堆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我們終於在今天早上得到離城的許可。
「這個城市真是多災多難。」
「可是既然有邁亞士這樣的人，那這裏早晚會恢複成和以前一樣……
「不對，會變成比以前更好的地方。一定會的。」
看到高裏望向遠方若有所思地這麽說，我不負責任地迴答。
結果——
關於事情的後續處理，大多都是俄魯斯前將軍聽完我們的說法，然後利用他在城堡中的人脈，想辦法解決。
說起來輕鬆，其實他應該累得半死。
畢竟一夜之間，自國王以下，兩名高官和另外好幾個人，從城堡裏憑空消失。
怎麽可能不鬧得天下大亂。
我不知道城堡裏的人怎麽談論這件事，也不知道俄魯斯將軍怎麽跟他們解釋。
總而言之，這個事件過後沒幾天，他們就正式對外發布國王病歿的消息，作為整件事情的句點單字。
我是這麽認為——
俄魯斯前將軍大概一五一十地說出魔族冒充國王的事。
他應該是用最簡單的方法說服大家。
也就是——
讓他們自己看。
看宮殿某個房間裏幽禁的肉塊變成了兩個。
但這畢竟隻是我的猜想。
總之在事件交代清楚前，我們六個人以「留置」的名義，在俄魯斯前將軍的宅邱中吃住。
雖然多少有些壓迫感，但總不能擠在邁亞士小弟那間狹窄的屋子裏，而且這麽一來便能省下住宿費和飯錢。
邁亞士聽說了傑德的事，情緒似乎相當低落。
我們剛才和邁亞士打聲招唿後就此分別。
「原本我打算暫時迴到故鄉，不過最後還是決定留在這個城市好好努力。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不過要是能夠多少幫助這個城市變好，那就夠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這麽說。
我、路克和梅菲立刻取笑他，認為這段硬梆梆的台詞太難為情了，讓他差點抓狂。
「大家就在這裏分手吧。」
米魯蓋茲亞說。高裏對他和一旁的梅菲問道：
「你們要迴山裏？」
「能不能不要說『迴山裏』？」
「你這種說法，聽起來我們好像我們是某種野獸。」
「啊啊啊，抱歉抱歉！」
他們兩個悄悄逼近，讓高裏急得不停道歉。
「唔，不過群龍之峰的確是山，梅菲的村子也在山裏……
「總之，我們還要再四處旅行。
「事情到了最後，還是不清楚霸王真正的企圖。
「既然如此，說不定魔族會卷土重來。」
沒錯。
的確就是如此。
雖然我們算是打贏了古勞雪拉，但是他的本體並沒有消滅。
而最後我們也沒有查明霸王的企圖。
各地大量出現惡魔的事件，究竟有沒有平息——看來隻能暫時觀察一陣子才知道。
無論如何，距離整件事完全解決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沒有人能夠保證，目前為止始終默不作聲的獸王潔拉絲·梅塔利歐姆，以及海王達爾芬，未來不會采取行動。
但是總之現在——
「對了。」
米魯蓋茲亞像是想起什麽事，從懷中取出小小的皮囊，交到我們四人手中。
「說好的武器最後還是沒有給你們。
「這幫忙的謝禮，你們就當作手續費吧。」
高裏望著袋子裏麵說：
「這是沙子？」
「是奧利哈爾根。」
「哇啊啊啊！抱歉抱歉，我不太懂。」
米魯蓋茲亞又不知不覺地逼近，讓他忙不迭道歉……
……
呃，奧利哈爾根？！
「咦？！」
不隻我和路克，就連米麗娜也不禁大叫，確認袋裏裝的東西。
啊，是真的！
這個袋子並不大，但裏麵卻塞滿了沙粒大小的奧利哈爾根。
光是這樣一袋，搞不好就相當於一百枚金幣。
「高裏，如果你把這袋東西給我，十天之內我都會免費請你吃飯～」
「哦，真的嗎，莉娜？！」
「喂喂，你這樣好像是詐欺耶？」
「不是『好像是』，應該說『根本就是』。」
路克和米麗娜聽到我和高裏的交涉，從旁插口吐槽。
「不過，真的可以嗎？」
米麗娜問道。米魯蓋茲亞輕輕點頭。
「群龍之峰上采得到這種礦物。
「對我們來說，根本不花什麽錢。你們安心收下吧。」
什麽，群龍之峰上居然有這種地方！真是的，早知道上次去的時候就乘機撈一票……呃，雖然當時似乎沒時間這麽做。
不過這下我總算放心了。
事實上，這次差點做了白工。
一開始我打算用米魯蓋茲亞他們製造的武器充當報酬，結果還沒到精靈的村子，就在這裏遇上霸王，而說好要付委托費的傑德，最後卻……
總不能向怎麽看都沒多少收入的邁亞士小弟勒索委托費吧。
這次的事件中，硬要說收獲的話，大概就是終於搞清楚高裏手上這把究竟是什麽劍——
傳說之劍——斬妖劍。
至於這把劍的劍刀外側，為什麽還包著另外一層劍刃呢？
我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這把劍不愧是傳說中的劍，實在是銳利到登峰造極——不，匪夷所思的境界。
要是劍尖朝下把手鬆開，整把劍就會刺進路麵的石板，然後斬斷石頭；而若把劍收在劍鞘裏，隻要一揮劍，劍鞘就會破裂。
如果劍鞘是以木頭或皮革製成，那麽在收劍的時候，就會不知不覺地把劍鞘切開。
實在太危險，根本不能帶在身邊……
這種東西若帶在身上到處亂晃，腳步稍微絆一下，劍身就會砍穿劍鞘，把接觸到的東西全數斬斷，猶如砍瓜切菜。
像這種自動砍殺裝置，怎麽能拿著它上路？
與其讚美它是傳說的名劍，還不如說是一味注重鋒利，最後卻耍笨的失敗品。
所以，大概有人想要死馬當活馬醫，在劍身外麵裹上高硬度的鋼，打造第二層劍身，減弱它的鋒利度。
沒意義……真是完全沒意義的事……
結果，我們隻好拜托米魯蓋茲亞在劍身畫上紋樣，讓劍變得稍微鈍一點。
唉，反正用劍的人是高裏，即使出劍時沒有全神貫注，應該也可以斬開不算小的石頭。
撇開這件事不管，總之這下有了像樣的收入，實在太令人高興了。
「人類們，這次你們真的幫了大忙。
「要是以後又發生什麽事，可能還得麻煩你們。」
「沒問題。
「不過……
「會讓米魯蓋茲亞先生想要找我們幫忙的事件，還是不要發生比較好……」
「你說得沒錯。」
米魯蓋茲亞說著露出笑容。
「我們走了。
「謝謝你們幫忙。」
他靜靜轉過身。
「那，你們也多保重。」
梅菲說完眨了一下眼睛，跟在他的背後離去。
「希望有機會再見——」
我朝他們的背影喊道。
很快的。
黃金龍長老和身穿白色鎧甲的精靈少女，就隱身在行人愈來愈多的街道上。
「那你們呢？」
我轉身問道，路克抬頭挺胸地說：
「這還用說。
「我們可是尋寶者。
「就像以前一樣，還是一對在旅途中四處奔波的——」
「別說我們是『在旅途中四處奔波的親熱情侶』。」
「……」
米麗娜絲毫不客氣地吐槽。
路克的心思被她猜中，整個人一僵。
嗯，看來你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不過加油吧，路克。
「那就再見啦——」
「再見——」
不知道是誰先開口，總之我和高裏兩人，以及路克和米麗娜兩人，分別走往不同的方向。
「對了……」
沿著道路走了一段路之後，高裏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事。
「我們兩個接下來該怎麽辦？
「原本是說『要找一把能代替光之劍的劍』，可是現在已經找到了……」
「啊……」
聽高裏這麽說，我輕輕叫出聲來。
沒錯，這的確是我們原本的目的。
既然已經找到劍……
「嗯，也好。」
高裏說著，左手在我的頭上亂摸一陣。
「呃，什麽也好？」
「和你一起旅行不需要什麽理由。
「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旅行就好，對吧？」
「是啊。」
不知道為什麽，高裏那隻在我頭上撫摸的手，奇特地讓人有種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