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在得到羅素的保證,一定會把他「安全」地帶迴酒店之後,就與這位同事一道,離開酒店,驅車前往利物浦市中心。


    但是他答應羅素,並不是真的想去小酌一杯,而是想起了托雷斯對他說過的話:「你該來利物浦看看的,來看看列儂的家鄉,這裏是最搖滾的城市。」現在他真的來了。


    「你知道該去哪家酒吧?」人生地不熟的羅素下了計程車之後立即不辨南北,一臉懵圈。


    「當然知道!」安東隨手攔住一個路人,「打擾一下,請問『洞穴酒吧』往哪裏走?」


    路人打量了一眼安東,用濃重的利物浦口音迴答了安東的問題,見安東還是有點兒不明白,幹脆好人做到底,領著安東和羅素兩人,來到馬修街,指給他倆洞穴酒吧的位置,然後才離開。


    「真是熱情呢!」羅素嘀咕,下一秒他被馬修街上的人群嚇到了,「這座酒吧這麽有名的嗎?」


    安東點點頭,指給羅素看:「這是披頭士樂隊第一次演出的酒吧!」


    酒吧裏傳出現場樂隊的演奏,安東跟著輕聲相和:e together……」1


    羅素:難怪了……


    「酒吧前麵有一麵名人牆,牆上有不少鐫刻著搖滾名人名字的磚頭,所以有無數樂迷到這裏朝聖。」安東繼續解釋。


    羅素隻關心一個問題:「這裏的啤酒貴嗎?」


    安東白了他一眼,說:「今晚我請了!」


    羅素登時大樂,伸臂勾住安東的脖子:「安東我的好夥計,就知道你是個又慷慨又大度的好人!」


    「布萊克先生,為您效勞我十分樂意!」安東故意做了個英國紳士的動作,惹得羅素哈哈大笑:這個助理教練早已忘了安東初來時心裏的齟齬,全心全意地當他是個親密無間的朋友,甚至當他是自己家人一樣……隻不過羅素自己也未必能主動意識到這一點。


    兩人正準備進入洞穴酒吧,卻突然被馬修街上另一處一名男子的高聲演講所吸引了。隻聽那名男子高聲吶喊:「救救我們的球隊!」


    不用想,一定是利物浦的球迷。


    隻見那個男人跳上了酒吧放在路邊的一枚木製酒桶,再次大喊:「兄弟們,女士們先生們,請貢獻你們的力量。救救我們的球隊!」


    這是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人,髮際線和羅素一樣高,穿著一套癟癟的卡其布外衣和長褲,腳上蹬著一雙不知是什麽牌子的足球鞋,已經很舊了。


    「過去這一年裏,我們每個人都見到了,俱樂部現在的所有者是如何貪婪、如何虛偽,如何把俱樂部當成他們賺錢的工具的。他們承諾的投資,迄今為止一分都沒有兌現……」


    馬修街上聚集了不少遊客,可多半還是利物浦本地人。聽見這樣發自肺腑的吶喊與控訴,酒桶跟前聚集的人登時越來越多。


    「他們買下球隊的時候,俱樂部值一億七千萬鎊,現在有人要以三億英鎊買下俱樂部,他們竟然試圖阻止,說這個出價太低了。」


    明明吃得飽飽,卻還貪得無厭,漫天要價,難怪球迷氣憤。


    站在安東身旁的羅素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登時搖搖頭罵道:「貪得無厭的美國佬啊!」


    「就因為這件事鬧騰的,大家看看積分榜,五輪聯賽了,我們隻積了4分,50年來的最差開局啊……」酒桶上的中年人說得痛心疾首。


    「各位,明天的球賽已經被推遲,所有人都在等待最高法院的判決,如果明天最高法院裁決這場交易不能進行,這支球隊就破產了……」


    「我們有什麽辦法能幫到忙呢?」圍觀的人群裏登時有人問。


    「我們在網上發起了一項請願,請求這項合法交易能夠無條件通過。現在正在收集簽名。如果收集到十萬個簽名,政府就必須對我們的請求作出迴應。現在已經有將近五萬個簽名了。」


    傳單登時發了出來,上麵印著網址和請願的編號。


    「各位,請求大家,動作快一點!我們別無選擇,或許唯有這樣才能挽救我們的球隊……」


    「另外,明天在市政廳跟前會有一場現場請願。無論你是哪支球隊的球迷,哪怕你支持埃弗頓、或是支持曼聯,也請務必加入我們。資本可以撐起一個俱樂部,也可以毀掉一個俱樂部……這種時候唯有大家站在一起,團結起來……」


    洞穴酒吧繼續傳出熟悉的樂曲:e together……」


    人群立即做出迴應:「勞駕,請遞給我一張傳單!」


    「雖然我支持太妃糖2,但是我明天一定會來!」


    「……」


    羅素也接到了一張傳單,這個暴躁老哥此刻卻顯得很緊張,從口袋裏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機:「安東,這玩意兒怎麽上網,怎麽請願呀!」


    他胳膊肘一推身邊的人,卻見安東正仰頭望著那個站在木酒桶上、正在散發傳單的球迷,眼睛裏仿佛正有星芒在閃動。


    「星威的交易會正常進行,」安東突然說,聲音裏有點兒激動,「利物浦將被拯救。」


    在這座城市裏,搖滾不死,足球也不會死。


    不止羅素一個人聽見,好幾個人都帶著激動的表情轉過臉來,盯著安東。


    「為什麽?因為球迷的努力嗎?」羅素問,「請願會管用嗎?」


    安東這時候已經完全恢復了他平日那種優雅而溫和的氣質,轉過臉對羅素說:「其實是因為……那倆無良商人實在太高估他們自己,也太高估美國法庭的管轄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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