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術的鬱悶暫且不提,嶽飛興衝衝的迴到城中,向江楓複命。


    不出宇文虛中所料,這下戰書本來就是江楓的計謀。他原想派幾個身手好的青鳥或忍者前去下戰書,順便觀察敵軍虛實。但嶽飛卻執意要去,想借機打擊一下金軍士氣。


    江楓不願意自己手下大將冒險,但他選出幾人均被嶽飛輕易擊敗,最後隻得勉強同意。此時見嶽飛平安返迴,江楓欣喜的拍著他肩膀道:“鵬舉果然一身是膽,有古之名將風采!走,大家在等著咱們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議事廳,這裏已經坐了不少人。除了趙鶴壽、梁五、曹友諒,還多了後來趕來的韓鬆、張振玉、於萬裏等人,可以說平安軍所有主要將領齊聚於此。大家看到江楓進來,一起起身行禮。


    江楓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將軍,鵬舉剛才返迴,說那賊酋親臨前線,所部多為重裝鐵甲騎兵,應該是金軍精銳無疑。明天的戰鬥,咱們已經預演過多次,可以說,咱們平安軍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今天!但金兵在很多人眼中仍是無敵之師,我知道,咱們很多兄弟還是有所疑慮。”


    趙鶴壽聞言低下花白的頭,尷尬的搓了搓手。其實整個平安軍中真正跟金軍交手過的就是他們常勝軍餘部,但敵人的強大和殘酷給這些老兵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從知道要跟十萬金軍正麵交戰開始,很多原來的常勝軍老兵就產生了動搖,作為軍隊的骨幹,這樣的動搖很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


    江楓看出趙鶴壽的不安,繼續道:“我早就說過,江楓絕不讓一個兄弟白白犧牲,請各位相信我,我們不但要打,而且我們一定會勝!這一戰,韓元帥的兵馬負責左翼,我軍由鵬舉率背嵬軍為先鋒,子鳴領麒麟軍和天雷軍為中軍,玄武軍和招虎軍為右翼,韓鬆率海狼軍負責殿後策應。”眾將紛紛起身應命。


    “陸川!”


    “請王爺吩咐!”陸川站起來道。


    江楓道:“你務必在天明前將輜重隊布置好,天雷軍和海狼軍配合你的調度!這次在咱們選好的戰場與敵人周旋,決不能出紕漏!”陸川肅然躬身領命。


    “兄弟,這個什麽天雷軍和輜重隊是怎麽迴事?怎麽連陸川這個工匠頭兒都來前線了?”趙鶴壽悄悄問身邊的韓鬆。他常年駐守在登州,對突然出現的這兩個隊伍頗為陌生。


    韓鬆是水軍總教官,兼著海狼軍都統,對這件事倒是心知肚明,低聲笑道:“嘿嘿,咱們這會兒可是帶了些了不得的大家夥,你就等著瞧吧,那兀術絕對討不了好去!”


    悶熱的天氣,讓大戰前的氣氛更加窒息。很多人在這一夜無法入眠,因為或許這將是他們在世上最後的一個夜晚。而此刻駐紮在潁州的皇帝趙構,也瞪著發紅的眼睛,在燈下盯著一幅地圖發愣。


    趙構沒有真的直撲汴梁自然也有他的打算。趙桓畢竟是正牌天子,雙方都假裝看不見對方還好,若自己真的攻擊趙桓,無論如何說不過去,隻能寄希望於金人先到汴梁,動手為自己剪除這個禍根,因此他才故意命劉光世慢吞吞的行軍,隻將最精銳的王德所部騎兵推進到距離汴梁戰場百裏外的中牟,監視兩軍動向。


    根據最新的情報判斷,兩軍明天終於要正麵決戰了。可恨朝中呂頤浩、李剛等一幹人不明就裏,居然催促自己盡快行軍與韓世忠一起夾擊金軍,真是荒唐!等此間事了,一定要把這些腐儒掃出朝廷。


    “陛下,劉勝到了,正在殿外候著。”一個內官小心翼翼的道。


    “宣他進來。”“是。”


    劉勝進來單膝跪地道:“臣劉勝恭請聖安。”他魁梧的身軀帶起一陣風,將燭火吹得飄忽不定,讓燈影中皇帝的側臉顯得更為晦暗。


    “劉勝,你是朕最信賴的近臣,多次救朕於危難,你一片拳拳之心,朕豈不知。隻是朕身邊缺少可信之人,才一直把你留在身邊。眼下有一件事,關係到朕的身家性命和身後名聲,朕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依靠你了,若是能做好,這韓逆的位置,遲早是你的。你,可願為朕分憂?”


    劉勝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韓逆”指的是已封郡王和樞密使的韓世忠,那可是武人功名的巔峰啊!劉勝還從未見過皇帝對誰如此推心置腹,心神激蕩之下聲音都微微發顫了:“臣願為陛下效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天終於蒙蒙亮了,江楓輕輕捋了捋妻子鬢邊的發絲,起身走了出去。環兒睜開眼,靜靜的聽著門外鐵甲的鏗鏘碰撞聲,皮靴沉重的腳步聲,直到院子裏漸漸沉寂,才再次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向著列祖列宗默默祈禱。


    五更角鼓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在這個陰霾密布的清晨,隨著一陣陣低沉的鼓點,整個汴梁城中的駐軍開始行動起來。一場關乎天下氣運的大戰即將展開。


    宋軍陣型排布為偃月陣。中軍搭建起一座三丈高的將台,江楓和韓世忠就在台上指揮。開戰前,江楓和軍中諸將早已對金軍的戰法進行了仔細研究。金軍的戰術簡單而兇狠,基本上是隻攻不守。


    首先是用騎兵左右夾攻,不斷試探敵軍虛實,找到薄弱環節之後,兩翼騎兵就會以重騎在前,輕騎在後,以衝陣進攻撕扯敵軍陣線,直到敵軍被徹底打亂部署,然後金軍的中軍就會擇機發起總共,實現中央突破。


    在金立國之戰的達魯古城會戰中,金軍一萬對遼軍二十萬,正是完顏婁室、銀術可率兩翼騎兵一頭紮入數倍於己的遼軍大陣,靠著巨大的衝擊力和悍不畏死的猛衝猛打,硬生生擊穿了敵軍側翼陣列,最終擊敗了龐大的遼軍。


    如果敵人側翼沒有破綻或未能撕開缺口,金軍就會在正麵以具裝重騎“鐵浮屠”發動一波又一波決死衝鋒。正是靠著這種簡單卻無解的“三板斧”,金軍才能橫掃中原,平遼滅宋。


    通常情況下,十萬人的龐大軍隊,真正能與敵人產生接觸的並不多。這一仗的關鍵就在左右兩軍能否頂住金軍的突擊。平安軍和韓家軍各負責一側的防禦,新加入的數萬義軍和偽齊降軍被放在隊伍中軍的後方,以免他們頂不住金軍衝擊而潰散。


    在軍官帶領下,各部營伍按照編製分成一個個小方陣,在廣闊的原野上緩緩移動,經過一個時辰的調度,才終於完成了部署。與此同時,遠處塵土漫天,黑壓壓的金軍也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


    金軍推進到距離宋軍陣地一千步外停住,開始整頓隊形。不一會,一聲螺號響起,一千餘遊騎手持騎弓,縱馬向前,一邊往返馳騁,一邊對著宋軍不斷放箭試探,期間不斷在馬上變換位置,讓敵人無法瞄準。


    宋軍盡管有射程遠超騎弓的神臂弓,卻很難瞄準這些來去如風的輕騎,而且射完一箭還得靠大盾掩護上弦,因此兩軍互射,竟然損失不相上下。女真建國之前,部隊幾乎全是騎兵。甚至直到如今,步兵也一直處於次要地位,江楓大體估算,對麵騎兵至少占了五成。


    金軍在滅遼的戰爭中,能擊敗數倍於己的軍隊,全靠著無比強悍的鐵騎。江楓見金軍遊騎均是弓馬嫻熟,自己軍中加起來也沒有幾個如此出色的騎兵,不由暗自警惕,這樣的敵人,絕對不能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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