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想起流傳在宮中的那些軼事,關於七皇子與青梅竹馬之間不離不棄,癡情相守的故事。


    倘若老宮人也知道這位鳶兒,鳶兒肯定與宮中脫不了關像,可那些故事中卻從未透露出她的背景來曆。


    繆容青笑了笑,低垂的美眸凝著一束殺意,良久未語。


    而她明白,他不願答的,往往藏著更深的秘密……莫非這個鳶兒……


    驀地,寢殿外傳來雜遝的腳步聲。


    「娘娘,伍殿前司在前殿等著,說是承德宮那頭出了點事。」


    門外傳來春蘭略微慌亂的稟報聲。


    冉碧心僵住,隨即從繆容青胸膛上翻起身,抓起散落一旁的衣衫,抖著雙手替自己著裝。


    該來的總歸要來……伍銘負責統帥皇城裏的禁衛軍,負責保護皇帝,他會找上這兒,肯定是發覺耿歡失蹤了……


    「你在這等著。」驀地,低沉的聲嗓自身後響起。


    她一邊抬起手欲將手裏的珠釵插上,一邊僵硬的轉過身,嬌顏泛白地迎向已著裝完畢的男人。


    他走過來,接過她怎麽也插不好的珠釵,穩妥地為她插好,然後俯下身,在那兩片顫抖的唇瓣落下一記吻。


    他黑眸深湛且堅定,用著不容她拒絕的強悍,命令道:「繆縈千方百計想找你的麻煩,你絕不能摻和此事。」


    在他嚴峻的目光之下,眼中有著掙紮的她,終是點頭答應了。


    「隻要那些人知道你整晚都與我在一起,這宮中沒有人敢動你。」


    「……繆縈呢?」


    他眸光漸寒,冷酷的承諾道:「特別是她,我絕不會讓她碰你一根頭發。」


    冉碧心怔訝,可還來不及捕捉他眼中那抹深意時,他已轉身離去。


    方才在他眼中閃爍的那抹精芒,分明是……分明是……


    恨意!


    【第九章】


    下半夜,守夜的太監發覺偌大龍榻上,竟然空無一人,獨留一件明黃色龍袍,本該睡在榻上的皇帝,不知去向。


    當值的太監慌了,隨即上稟祥寧宮。剛剛做完祈福法事的祥寧宮,還以為一切已平靜,這一鬧,當下可真炸開了鍋。


    繆太後下令,命殿前司率領大內禁衛軍,封鎖皇城,徹底搜查皇帝下落!


    霎時,各宮各院全讓禁衛軍進占,承德宮的太監宮人全被圈禁起來,準備受嚴刑拷問,短短幾盞茶的工夫,宮中宛若大敵入侵,一時之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繆容青剛下轎輦,正欲走進祥寧宮的正殿,屋裏驀然傳出鏗鏘一聲,隨後便聽見繆縈氣急敗壞的吼聲。


    「給本宮找出來!翻天覆地,鏟平這座宮殿也得把那個傻子找出來!」


    「娘娘息怒……」


    繆容青一踏入正殿,便見滿室宮人齊刷刷跪了一地,地上全是被摔壞的花瓷以及翻覆在地的賞玩盆栽。


    「娘娘,繆相大人來了!」一旁伺候的莊嬤嬤,同樣嚇白了老臉,一觸及繆容青高大身影,當下如見救世主。


    繆縈撇首望去,怒氣不減反更盛。「前兩日本宮分明囑咐過你,今夜祥寧宮要做法事,讓你一塊兒過來,你這是上哪兒了?」


    繆容青不以為意,從容迴道:「太後這是明知故問。」


    繆縈臉色更沉,可也明白眼下不是追究這事的時機,隻得將這口怒氣壓下去。


    「皇帝不見了,這事你總該知道吧?」


    「方才殿前司已向我稟報。」


    「承德宮的人已給拘禁起來,杜忠翰與餘仲已經召進宮,皇城隻進不出,本宮就不相信,那人有天大的能耐,把皇帝給藏起來!」


    望著繆縈指天畫地的大發雷霆,繆容青隻覺好笑,可他麵上不露半絲笑意。


    「娘娘且息怒,依臣弟來看,皇上恐已不在宮裏。」


    「這怎麽可能!」繆縈震驚不已。


    「娘娘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恐怕將會是一場硬仗。」


    見繆容青仿佛已摸清局勢,繆縈皺了皺眉,正覺古怪,欲開口詢問時,殿外一名太監連同殿前司,急慌慌地飛奔而至。


    「啟稟娘娘,朱武門的禁衛軍迴報,說晉王身穿龍袍,手握玉璽,領著大軍在朱武門外意圖闖入。」


    繆縈臉色一瞬刷白。「晉王?晉王怎會有龍袍與玉璽?」


    繆容青道:「還想不透嗎?肯定是皇上給的。」


    「這怎麽會……不可能,怎會有這樣的事!」


    惶亂間,繆縈想起前一陣子,晉王曾經上承德宮與耿歡會晤,那時探子迴報並無異狀,這對叔侄是如何搭上線的?


    「娘娘,如今宮中群龍無首,可該如何是好?」殿前司焦灼的請不。


    驀地,遠處傳來無數巨響,似是宮門被強行撞了開來,砍殺聲與宮人們尖叫聲隨後由遠至近的傳來。


    繆縈畢竟是婦道人家,長年待於宮中,饒是她再如何唿風喚雨,何曾麵對過這樣直逼麵前的血腥衝突,當下早已慌了手腳。


    「娘娘!」莊嬤嬤及時扶住身子輕晃的繆縈。


    繆容青隻冷冷瞥過六神無主的繆縈一眼,隨即召來等候在外的影衛段霖,並解下腰間的玉佩交給他。


    「把這玉佩親手交到宋太尉手上,他知道該怎麽做。」繆容青命令道。


    「是。」段霖接過玉佩,身影一出殿門便消失無蹤。


    「容青……這可怎麽辦?我們千防萬防,居然沒料到這個傻子會窩裏反,竟讓晉王給勾結上了,他龍袍與玉璽在手,又是耿氏之後,哪怕他造反鬧宮變,天下人亦會站在他那邊。」


    繆縈撲了過來,緊抓住繆容青的雙臂,情緒已有些失控。


    繆容青拉開了她的手,淡然安撫道:「晉王平庸無能,不過是背後有一班老臣在為他獻計出策。太後莫慌,我既是大梁宰相,更是統領大梁軍權的樞密使,我自當出麵力抗晉王。」


    「你說什麽傻話!」繆縈一把抓住轉身欲走的繆容青。「容青,本宮不許你去!你可是我們繆家的命脈,你若是沒了,整個繆氏都要跟著陪葬,你不能去!」


    繆容青側著身,垂眸睞著那一臉焦灼的繆縈,反問:「你想見到晉王稱帝嗎?」


    繆縈僵住。


    「晉王若稱帝,繆氏一定活不了,肯定連誅九族,當務之急,自當是擋下晉王。你且放心,我已讓人去知會宋昱,宋昱會帶援兵進宮。」


    「那不如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等援兵進宮……」


    「在那之前,晉王便會攻破這裏,殺了我們以儆效尤。」


    聞言,繆縈麵上血色盡失,眼前發黑,險些癱軟下去。


    「娘娘當心!」莊嬤嬤與其他宮婢上前攙扶。


    「這可怎麽辦才好……」繆縈閉著眼,嘴裏念念有詞。


    繆容青不以為意,隻吩咐了一句照顧好太後,便步出了正殿。


    儀元宮這頭——


    整座皇城的宮人太監全亂了套,看守的禁衛軍亦全被調走,冉碧心換上了宮婢裝束,不顧安榮等人的攔阻,堅持離開儀元宮。


    「娘娘,聽說晉王叛變,還挾持了皇上,眼下宮中無首,宮人們誰也拿不定主意,隻是各自逃難,其他宮的娘娘都躲著,不敢出來,您怎麽還想著要出去啊!」


    春蘭紅著眼眶勸阻,一旁安榮與鈴蘭亦頻頻點頭。


    這段時日,隻有這幫人對她最真誠,即便大難臨頭,這幫人依然護著她……


    冉碧心胸口一熱,眼圈亦泛紅。


    「春蘭,鈴蘭,安榮,你們幾個聽我說。」冉碧心本是想著自己一人冒險,別帶上任何人,可眼下見幾人這般忠心,實在放心不下。


    「艮下晉王叛變,大梁勢必又要經曆一次改朝換代,甭管是誰當皇帝,我這個前朝妃子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我得逃。」


    冉碧心冷靜沉著的分析起局勢,「趁著宮中大亂,沒有人發落,眾人各自逃命的時候,我才有機會逃出宮,你們想留想走,我都沒意見。」


    春蘭與鈴蘭互望一眼,又望了望安榮,三人雖未吭聲,可眼神卻同樣堅定。


    「娘娘,我們想跟著您。」三人異口同聲的啟嗓。


    見此景,冉碧心眼眶淤淚,卻不敢落下,隻是吸吸鼻頭,將那份感動擱在心頭。


    「那好,你們三人換好衣裳,收拾好寶貴的東西,一同隨我出宮!」


    朱武門那頭——


    屍首遍落滿地,有力抗叛軍的禁衛軍,亦有晉王領進宮的叛軍,更甚者,是那些無辜的宮人與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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