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他這孟浪的舉動,是真打算對她胡來,可當她觸及他眼中毫不掩藏的怒意後,總算明白他的用意。


    他唇一挪開,她嘴裏滿是火辣辣的酒味,雙唇亦因他的吮啃,豔若春櫻。


    拇指在她唇上摩挲著,他低垂著俊雅的眉眼,雖是笑著,眼中的怒火卻那樣熾盛。


    她心下發慌,一把握住他手腕,軟聲央求:「你別這樣……我曾向誠王妃許誓,無論如何都會保住耿歡。」


    「所以,你便不顧自己的安危,亦不顧自己的清白,打算色誘我?」


    「那也要你看得上眼,才算得上是色誘。」她紅著臉替自己開脫。


    「送你的信物可有收妥?」他驀然問及。


    她微怔,隨即想起那隻壓在衣箱底處的鳳凰紙鳶,遂又想起那一夜,他堅定不豫的許諾。


    心,一陣緊縮。


    迎上他星辰般璀亮的黑眸,她點了點頭,態度漸軟。「我知道你在氣我,可我知道你不會傷我,方會答應耿歡幫這個忙。」


    「你真希望讓晉王把他弄出宮?」他淡問。


    h也跟我不一樣,他就是個孩子,這宮中太多算計,太多肮髒的人心,他挨不下去了,就當是我求你了,幫他一迴吧!」


    他目光清冷,嘴角上揚,頗有幾分自嘲意味,道:「你怎麽就沒想過,我就是想幫他,才讓他當上這個皇帝?」


    她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靈帝一死,那把龍椅之於我,不過是唾手可得,我卻偏偏讓耿歡坐上去,你隻當我是想找個傀儡,怎麽就沒想過,我這是替耿氏江山守住最後一線。」


    「你有什麽理由要為耿氏守住這一線?」她迷惘地問道。


    繆容青未答,目光深沉的別開,投向他方。


    總是這樣,他身上有著太多難解的謎,他不願開口,不願給線索,那便無從解起。


    「不論你是存什麽心讓耿歡當上皇帝,我隻知道,他不樂意。」


    「他既然姓耿,又是誠王子嗣,樂不樂意都由不得他。」


    「我當真弄不明白,你與誠王毫無交集,更遑論是與他有過什麽交涉,為何你每每提及誠王,便是這般仇恨?」


    冉碧心總算將壓在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繆容青揚唇一笑,那雙眼眸卻好似一座海,此刻正翻騰著驚濤駭浪。


    「你不懂,也無須懂。」末了,他如是說道。


    見他無意解釋,她亦莫可奈何,隻好作罷。


    她垂下眼,莫名有些氣悶,卻又無處可發,繆容青察覺了,忽爾一把拉過她的纖手。


    她心口一抽,抬眼望去,望進他廣複無垠的眸海;那汪海洋,太深沉,太複雜,藏著太多危險的欲望,以及永遠碰觸不到的秘密。


    「我再問你一次,你真想讓耿歡離開宮裏?」他沉嗓問道。


    在他嚴肅的凝視下,她慎重的點了點頭。


    「好,今晚我不去祥寧宮。」


    「晉王若叛變……」


    「隨他。」


    「耿歡能順利出宮嗎?」她知道,向他問這些是過於得寸進尺,可她終是忍不住擔心。


    「這你得問晉王,我管不著。」他近乎冷酷地說道。


    在繆容青心底,他隻在乎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她。其餘的人,死活一概與他無關。


    冉碧心清楚他性子,他願意幫她,不過問今晚晉王等人的舉動,已是最大容忍,她不該再奢求他會伸出援手。


    「你要認清一件事,我是幫你,不是幫耿歡。」繆容青深望她一眼。


    一股暖意,如同水上漣漪,在心底蕩漾開來。


    冉碧心抽出手,替他重新斟滿酒,親手送近他唇邊,喂他喝下。


    他一動也不動,隻拿那雙眼深深地凝瞅著她,就著她的手喝完那杯酒。


    她放下酒杯,拿起一雙金箸,夾了一塊羊肉兜子,親自喂至他嘴邊。


    「色誘之前,先用手藝收買我的胃嗎?」他好笑問道。


    「爾不喜愛我的手藝嗎?」她抿嘴笑,眼角微彎,一邊喂進他嘴裏,一邊假意歎氣道:「唉,當初我真不該一時客套請你吃那碗麵,誰知道這一吃,從此誤了終身。」


    大手驀然握住她執箸的纖手,她一頓,看向他盈滿笑的眼。


    她亦笑,暖意湧上心頭,眼眶竟些微泛潮。


    在這座冰冷嗜血的宮廷裏,她死過一迴,如今重活一遍,又受困於此,不同的是,這一次,有另一個人願意真心相待。


    盡管他是繆縈的胞弟,是仇人的親者,亦是謀奪江山的逆臣。


    可這個人,一心一意的待她好,甚至欲以後位相聘,她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


    繆容青探手拿開她手上的金箸,並一把攏握住發抖的纖手,眸內那把烈焰,是熾熱的欲,清晰得教她不住發燙。


    「你還有猶豫的機會,隻要說一聲,我立刻走。」


    「走去哪兒?祥寧宮?」她笑問,壓下頰上的臊熱,壯著膽說道:「我都說讓你誤了終身,你怎麽還聽不明白?」


    他眸光深濃,語氣卻透著一絲冰冷,「這是為了耿歡?」


    「如果那人不是你,你想我會答應耿歡嗎?」她眸子清亮,嘴角那彎笑,嬌媚如春花初綻。


    他胸中一窒,手上一個使勁,下一刻,她嬌軟的身子已抱了滿懷。


    強壯的手臂緊緊箝住她,大掌托著衣料之下,纖瘦卻硬直的背脊。他太清楚這具身子底下,藏著多麽強韌的一縷魂魄。


    死過一迴的人,早已無懼死生之事,視榮辱於無物,為了守護自己渴望守護的,什麽都做得出來。


    不僅僅她如此,他,亦然。


    纖手抬起,撫過他俊麗的眉眼,她深深端詳著,目光入迷,喃聲啟嗓。


    「……在莫瑤然的記憶裏,曾見過年僅六歲的繆容青一次,那是在昭華宮裏,僅僅打過一次照麵,莫瑤然卻記得很清楚,那個孩童有著一雙不尋常的眼。」


    柔軟的手心覆在他眼上,遮蔽了光線,教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正欲拉下那隻纖手,怎料,唇上驀然印來一陣柔軟,玫瑰花脂的氣味沁入鼻息。


    雙眼被手心覆去,他無法視物,卻能感覺到她的唇是那樣香軟,那樣脆弱,仿佛一朵嬌嫩的花,稍縱即逝。


    周遭一片靜默,他閉著眼,看不見她麵容,她亦看不清他那雙複雜的眼,隻餘彼此的氣味,透過唇舌相濡。


    興許,有時事情看得太清,反而看不透人心;有時,把人心摸透了,卻看不清世間萬物。


    於是她遮去了他的眼,不去看,不去聽,隻是用她的唇去感受。


    把他那些晦深的秘密,那些捉摸不透的心思,全留給他自己,她不再去猜,不再去想。


    她知道,他為她做的,夠多了,夠好了,她不該再奢求其他。


    而她,亦無以為報。


    「繆容青,莫瑤然活了二十多個年頭,不曾愛過任何人,卻因被帝王看上,就這麽身不由己賠上一生,幾經流轉,莫瑤然成了冉碧心,卻又再次被囚於這座宮殿,我真的怕了……」


    聞言,他拉開眼上那隻手,眸深似海,她卻覺著永遠碰觸不著那片海。


    「我說過,我絕不負你。」


    「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


    早在一次次交涉之中,他們把彼此的性情摸透了,盡管各自心中有著秘密,可他們太清楚彼此之間化解不了的隔閡與防備。


    冉碧心望著他,嫣然一笑,湊上前吻住了他。「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不信。」


    「所以,你休想離開這座宮殿,休想離開我的身邊,我會證明我的諾言不假。」


    大手托住她無所依靠的後背,他反客為主,俯身深深索吻。


    她放軟了身子偎入他懷裏,一雙瓷白柔嫩的手臂,自綢袖中探出,挽上了他的後頸……


    遠處祥寧宮的方向,似有搖鈴聲與持咒聲傳來,若有似無,飄散於風中。


    這端的儀元宮,卻是一片寂靜,仿佛被這座皇城隔絕在外。


    寢殿裏,絲繡燈罩下的火燭在晃動,映照出紫檀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裏,那一雙交纏的身影。


    冉碧心背貼著繆容青的胸膛,微微弓著領口大敞的雪背。


    火熱的唇舌,似竄動的焰苗,自後方吻上了她雪白的耳廓,大手撩開剛剛卸下的一頭青絲,露出纖美白晰的頸子。


    他眸光黯下,湊上前,沿著秀美的線條一路往下吻,另一手扯弄著早已半褪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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