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容青也不知是怎麽了,見她態度冷熱分明,也不加以掩飾對他的厭斥,心中竟起了一種捉弄她的惡意。


    「陛下盛情難卻,微臣便留下來陪陛下一塊兒用膳。」


    聞言,冉碧心的臉都綠了。這人是怎麽迴事?臉皮堪比炊餅還要厚!不久前才吃光她一碗麵,眼下居然還有臉留下來?


    仿佛聽見她心中正在臭罵似的,繆容青那張俊顏衝著她,揚開了淡淡一笑。


    那笑,又跩又傲,擺明是故意要添她的堵。


    瞧見冉碧心秀眉打了個小結,暗暗瞪了他一眼,繆容青這才意會到自己做了件可笑的事。


    他居然在捉弄這個不值入眼的冉氏,他平素可不是會把心神放在女人身上的人,怎會做出這樣的舉措……肯定是那碗麵的緣故。


    看著冉碧心福身退下,轉身之際還不忘端走方才他吃光的漆金湯碗,更給了他冷冷一記斜睞,似在提醒他剛剛才吃了她一碗麵,


    素來不曾留意女子那些心眼的繆容青,當下竟不由自主地失了笑。


    不過是吃她一碗麵,她有必要這般記恨嗎?方才她不是還一副小心翼翼應對的模樣,怎會為了一碗麵露出馬腳?


    臨到殿門口的冉碧心,忽然一個停頓,半側過身子,又暗暗給了繆容青一記不悅的凝瞪。


    繆容青微怔,俊顏不由失了笑,不知不覺中,對這個冉氏的好奇多了幾分。


    三個月後,先皇孝期已滿,下葬皇京的東郊陵墓,移靈那一日,大梁舉國發喪,滿城老百姓全穿上素衣戴孝相送,場麵浩大,甚為壯觀。


    先皇入土沒多久,皇太後便召見了禮部,讓禮部著手安排選秀一事。


    在太後主導之下,冉碧心被冊封為賢妃,從昭華宮遷入皇城北側角落的儀元宮,並且分撥了一批有經驗的老宮人來伺候她。


    說是老宮人懂宮中規矩,能協佐賢妃盡早融入宮中生活。


    天大的笑話。那當下聽完聖旨,冉碧心在心底冷嗤一聲,隻覺這個繆縈在當上皇太後之後,越發的目中無人。


    繆縈把曾經伺候過她的宮人撥給儀元宮,根本是明目張膽的安插眼線,往後讓這些宮人盯住她的一舉一動。


    這與當年繆縈管治後宮的作法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是,如今繆縈已不再是皇後,而是身分越發尊貴一等的皇太後。


    而她,亦不再是當年的她。


    「娘娘,祥寧宮的秦公公捎了話過來,說是太後讓娘娘過去閑敘。」


    春蘭在寢殿外隔著一麵琉璃大插屏傳話。


    冉碧心剛換好衣裳,坐在菱花鏡台前,讓貼身宮人鈴蘭幫自己梳頭。


    聽見春蘭的傳話,倒映在鏡中的那張嬌容,緩緩地蹙了一下秀眉。


    「娘娘可是身子不爽?」鈴蘭年紀雖小,卻極懂察言觀色。


    「你沒聽見春蘭說的嗎?」冉碧心垂下眼眸,有些無精打采。


    聞言,聰慧的鈴蘭立馬會意過來。


    這偌大的儀元宮,隻有春蘭與鈴蘭是冉碧心自行擇選的宮人,其餘的全是皇太後繆縈撥來的老宮人,她讓那些人在外邊伺候,內寢這邊隻允許春蘭與鈴蘭兩人進房。


    「娘娘且放寬心,皇上這麽倚重娘娘,太後肯定不敢為難娘娘。」


    「正是因為皇上倚重本宮,所以太後才想為難人。」


    見鏡中的冉碧心麵露苦笑,鈴蘭也隻能無奈陪笑,不敢多話,畢竟這宮中滿是繆縈的眼線,若是不慎說錯話,保不定要掉頭的。


    梳好頭,插上金簪珠墜,冉碧心卻怎麽也不想起身,就這麽懶洋洋地坐在妝鏡前,發起呆來。


    「娘娘?」鈴蘭有絲擔憂地輕喚一聲。


    「本宮不想過去。」冉碧心歎氣。


    「可太後……」


    「本宮知道。」


    她隻是想發發牢騷,想耍耍賴罷了。怎麽也沒想到,她原以為一切重新來過,從此能遠離這座吃人的宮殿,結果一切又兜迴了原位。


    冉碧心無奈的起了身,出了寢殿,坐上了轎輦,來到祥寧宮。


    在秦總管等人的通傳下,冉碧心領著春蘭進到偏殿的廳堂,一進到裏頭還沒看清裏邊坐著誰,便聽見一串對話。


    「選秀之前你先挑過一輪,看看哪門哪戶較出挑的閨秀合你心意,再從中篩出適合的人選。」


    繆縈的聲嗓自裏頭傳出,與平日她發號施令時充滿威嚴的語氣大不相同,而是飽含了寵溺,甚至多少帶點懇勸的意味兒。


    冉碧心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不必了,你讓人把冊子送去禮部,讓禮部按照冊子上的人選去辦。」


    另道低沉的聲嗓一出,冉碧心當即意會過來。


    繆縈這是打算趕在選秀之前,先幫繆容青挑媳婦兒……不過,繆容青年紀也不小了,怎會尚未娶妻?


    「不是姊姊喜歡在你麵前碎嘴,繆家也就你這麽一個子嗣,縱然你無心於男女情愛,可多少也得為繆家香火著想。」


    「我自個兒的事,我自有打算。」


    冉碧心聽見繆容青毫不客氣的迴道,心下不禁想笑,想不到繆縈日日算計人心,總想著擺弄宮中眾人,對上這個繆容青,卻連太後架子都沒了。


    「誰在外頭?」


    驀地,繆容青冷厲的聲嗓落下,裏頭的宮人連忙探頭出來查看。


    冉碧心斂起心神,垂下螓首,小碎步的入內。


    「妾身給皇太後請安,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見是她,繆縈收起了慈愛的麵孔,繃著上了豔妝的臉,目光嫌惡的睞向跪於前方的冉碧心。


    繆容青見繆縈不吭聲,便兀自揚嗓:「賢妃娘娘請起。」


    冉碧心聽話的站起身,故意不看繆容青。


    真好笑,他不過是個宰相,見著了她這個皇帝妃嬪,不行禮也就罷了,還反過來對她指手畫腳。


    一段時日未見,這個冉氏看上去似乎又有些微的變化……


    繆容青那雙黑眸饒富興味的凝瞅著冉碧心。


    「妾身來遲,還請太後娘娘饒恕。」她故意喊繆縈太後娘娘,怎樣也不願喊這女人一聲母後。


    「賜座。」繆縈冷淡地命令宮人。


    幸虧繆縈對她本就十分嫌棄,自然不願讓她借故親近,哪怕是稱謂上的也不願,於是也沒出聲指正她,順理成章的應了下來。


    老嬤嬤給冉碧心搬來了個琺琅鳳紋繡墩,她穩穩當當的坐了下去,才剛抬眼便對上某人那雙充滿探究的目光。


    她怔了下,畢竟先前這人罕少正眼瞧她,要不就是用充滿鄙夷或輕視的目光看她,像眼下這般正常的眼神,這還是頭一遭。


    不過,想起這人上迴連吃了兩碗她親手煮的麵,到頭來也沒給一句好話或稱讚,她氣就不打一處來。


    「本宮讓你過來一趟,是想知會你一聲,禮部已經著手操辦選秀大典,你若無事,亦可參與操辦事宜,畢竟你跟在皇上身邊最多年,你懂皇上的喜好,有你加入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這當然是表麵上的客套話,將繆縈的話攤白來說,那便是要讓她出麵去勸耿歡別抗拒選秀一事。


    耿歡的心智就是個孩子,孩子哪懂得男女間的事兒,當初誠王妃會幫耿歡娶妻,為的是堵外人的嘴,不願讓外人看笑話,順道給耿歡找個伴,外加照顧他的起居。


    可如今耿歡已不再是誠王府世子,而是大梁王朝的皇帝,哪怕他不懂男歡女愛,哪怕他不願去懂這些,終是會有旁人幫他操這份心,甚至用禮法逼他就範。


    「阿碧,他們說要幫朕充實後宮,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前兩日,耿歡下了朝便來儀元宮見她,一臉苦惱的問起這件事。


    她隻好耐著性子安撫他,「歡兒莫怕,往後就會有很多人能陪歡兒,她們都像我一樣,會對歡兒好。」


    「朕不信,沒有人能像阿碧對朕這般好。」耿歡的語氣大有撒嬌意味。


    其實,耿歡從沒弄懂媳婦兒的用處,隻當她是一個比下人要高一階的玩伴。


    「歡兒要記住,出了儀元宮,不能向任何人說及這樣的話,更不能隨便向旁人提起我,知道不?」


    聽她用起訓誡的口吻,耿歡麵色一肅,像個小大人似的猛點頭。


    「還有,記住我的話,甭管什麽人給你送吃食,都得先讓尚食先嚐過,確定沒事之後才能吃,懂不?」


    耿歡又是一陣猛點頭。


    「最後,記住了,要特別留心繆容青這個人。」她嚴正地警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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