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蘇七原是打算出門好生逛一逛,鬆一鬆近日以來一直緊緊繃著的心弦的,卻不料竟在府門前遇著了蘇芳菲。蘇七不願同她一般見識,卻也不可避免的被她嬌蠻無禮的言語氣著了。


    許蓮會瘋,也著實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蘇七如今仍不能對此事完全相信,所以她在蘇青淵麵前隱晦的提了將許蓮送走的意思,不隻是為了眼不見為淨,也是為了防止許蓮再生出什麽幺蛾子來。


    即便心緒受了蘇芳菲的影響,蘇七仍不打算放棄出府的念頭。蘇青淵帶著許蓮去了許家,她正好可以借著出府散心的名義去錦繡閣看一看,自從上次聽到宋無兩手底下的人出現在錦繡閣的消息後她心中便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之前中了毒又忙著想法子對付許蓮她自是無暇顧及錦繡閣,也不知這幾日錦繡閣究竟如何了。


    蘇七攜著翠蘿上了出府的馬車,特意囑咐車夫將馬車趕得快些,以期能快些趕到錦繡閣。


    隻是蘇七卻沒料到,她不經意的掀開車簾子朝馬車外一望,便見著了一個既熟悉而又令她心神激蕩的身影。


    許錦言。


    可,怎麽可能呢?按理說此時他不是應當在家中替秦氏守孝嗎?怎麽會出現在此處?


    自打他喪母迴鄉之後,蘇七便再沒與他碰過麵,說不憂心那是假的,盡管她已經決定不再與許錦言生出太多瓜葛,可念著前世許錦言待她的好,她無法做到全然以陌生人的態度對他漠不關心。


    蘇七早在見到許錦言的那刻便急聲喚停了馬車,目光透過車簾與車窗間狹窄的縫隙,盡數落到了站在路旁的許錦言的身上。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一身月白的袍子,烏發高束與頂,麵容依舊俊朗,卻少了幾分以往的味道。蘇七默不作聲的在腦海中迴憶起過去許錦言的模樣,不管遇著什麽事,他待人待事總是帶了三分暖意,並不刻意,直教人打心底裏覺得舒坦。


    可是如今,蘇七仔細瞧著,那股子暖如春陽的感覺,似乎從許錦言身上消失了。


    秦氏的死,帶給許錦言的打擊有多大,蘇七心裏十分清楚,因此許錦言變成今日這幅模樣倒是不在她的意料之外。蘇七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她一直覺得秦氏的死不簡單,可最終也沒查出什麽有用的消息,若非如此她倒會覺得心裏好過一些,畢竟不論是許錦言還是秦氏都是給過她溫暖的人,而她這人恰好又受不得別人的恩情。


    “錦言。”這一道獨具特色的嗓音,連同那個令蘇七分外厭惡的身影一同出現,氣得她忽的用手緊緊攥住了木質的車窗。


    怎麽迴是他?蘇七心中詫異,恨不得立刻就從馬車下去衝到那人麵前質問他,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與其打草驚蛇,倒不如先躲在暗處看一看情況,也更有利於她了解事情的始末。


    “無兩,你來了。”許錦言溫聲答了一句,看向宋無兩的目光裏帶了幾分憐憫。


    宋無兩嗬嗬傻笑了好幾聲,“錦言你在這,真好,真好。”


    仍舊是那副傻樣,言語動作看起來同個五歲幼童沒什麽兩樣,可偏就是這幅模樣看得蘇七心頭怒火橫生,她真想現在就衝上前將宋無兩的假麵從麵上撕去!


    也就是這時蘇七才猛然想起,前世宋無兩和許錦言是有交集的,不過那時她隻當許錦言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同宋無兩有了接觸,並非她高看自己,隻是許錦言和宋無兩,一個是名冠益州的大才子,一個是名冠益州的大傻子,這兩者之間能生出交集,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


    “今日我恰好得空。”令蘇七更為驚訝的是,許錦言同宋無兩說話時麵色竟是分外柔和,這語氣亦是同相熟之人說話時才會有的語氣,這讓蘇七愈發懷疑他同宋無兩之間究竟有何種不同尋常的聯係。


    不遠處,一道冷冽的目光忽然掃了過來。蘇七抬眸細看,卻並未來得及捕捉那道目光究竟出自何處。


    宋無兩早在見著許錦言的同時,也一並瞧見了距離許錦言不遠處的那輛青皮馬車。馬車的簾子微微敞開,一雙纖纖素手堪堪露出指尖,他隻是快速的一瞥,他未能看清那馬車中究竟坐著什麽人,卻看清了那輛馬車車身帶著的標誌,是蘇家的馬車。


    迴府之後便讓阿楓查一查今日蘇家有些什麽人出了府,這事應當不難查才是。顧忌著暗處的那雙眼睛,宋無兩愈發賣力的裝起傻來。他的確是想同許錦言這個未來大有出息的才子打好關係,可眼下正是他同柳氏相爭的關鍵時期,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了紕漏。


    “走吧。”蘇七低聲下了吩咐,不欲再查看下去,盡管辨不清那道目光出自何處,但她直覺自己暗中偷窺這事已被發覺,再看下去恐怕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蘇七對自己的情報網一直極有信心,讓錦繡閣的人好好查查,再暗中知會許錦言宋無兩這人不簡單,勸他離宋無兩遠一些,如此事情也算是得到了較為妥善的處置。


    許錦言和宋無兩碰了麵倒也沒做什麽不正常的事情,不過是閑說幾句,在街道上稍逛幾步,買了些吃食便各自迴府了。他們二人相處,似是朋友又似是兄弟。


    許錦言迴到許家時,早有侍從等在了門口。


    “公子這一次出府可有累著,這些東西便讓小的來拿吧……”侍從的態度極是恭敬,甚至比待許家的嫡出少爺還要恭敬,若是換了其他人可能還要困惑為何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可許家之中的家奴卻都十分清楚。


    再看其他侍從,大抵同這一位的態度是差不離的。


    許老爺所出,不論是嫡出還是庶出之子,在學業上連錦言公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錦言公子今年秋日便要參加秋試,憑他的才情中個舉人是再穩當不過的,屆時便可入京參加春闈,若得了進士,便有機會參加由當今皇上親自監考的殿試。真到了那時,錦言公子的前程必當無可限量,若是運勢再好些,就是尚了公主做駙馬也不是不可能的!


    身為許家奴仆的他們如今可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此時不加緊在錦言少爺麵前表現,待到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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