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僻的小農莊中人數不多,可每一個人都如同陀螺般忙碌不停。


    落日西垂時,天邊染了幾縷紅霞,景色美得令人心醉。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半挽著褲腿,提著一個散發著陣陣異味的木桶的蘇芳鳶抬手抹了抹額角的汗,眼角的餘光剛好瞥見了天邊的美景。


    蘇芳鳶立刻便被那華光溢彩的景色迷住了眼睛,腳底的步子也不由停了下來。


    “喲,這是還在拿自己當大小姐呢,活兒都幹不完,還有心思看天,真是半點也不知羞。”刻薄的女聲乍然從蘇芳鳶身後傳來,將沒有防備的她驚得身子一顫。


    跟在蘇芳鳶身後的下人們俱都發出了嘲諷的笑。


    “你!”蘇芳鳶認出說話的人是同在一個農莊幹活的粗使丫鬟可兒,她是蘇家的家生子,前年因為犯了大錯被趕到了這個農莊上做些粗活。看著站在可兒身邊的一眾麵色不善的下人,蘇芳鳶終是沒有開口為自己爭辯。


    她被趕到這個小農莊上已經好幾天了,因為是春季,農莊裏活兒多,這幾日她又是插秧又是澆水施肥,裏裏外外忙得團團轉,累得幾乎沒有胡思亂想的時辰。


    農莊上的人大都是蘇家犯了大錯被罰過來的丫鬟婆子,不僅沒有因為蘇芳鳶年紀尚小對她多加照拂,反而對她十分刻薄,得了機會便要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我看她呀,是想飛上枝頭做鳳凰想瘋了,在蘇府裏沒想成,到了莊子上繼續想呢!不然你們說她為什麽要往天上望?”


    “笑死老娘了,哈哈哈,就憑她這模樣,別說是鳳凰,就連麻雀也比不上呀。”


    “明明是條卑賤的奴婢命,偏生還肖像著做主子,這呀,就叫不自量力!”


    ……


    聽著身邊人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的話語,蘇芳鳶再也忍不住,提著木桶快速跑開了。


    迴了自己住的屋子,蘇芳鳶匆忙洗漱了一番,連晚飯也不曾吃便躺到了床上,將整個人都埋入了被子裏。


    蘇芳鳶從來就沒有做過一輩子被困在這個小而偏僻好農莊的打算,可,以她如今的能力,要想從農莊脫身,要想贏得榮華富貴,要想高人一等,談何容易?


    “聽說咱們莊子上今兒個來了個了不得的人物,可惜我那會在外頭幹活,沒有看到那人的模樣,好姐姐,你就跟我說說他的的模樣脾性可好?”


    “那人身上受了傷,據說傷得不輕,給的銀子又多,這會還在莊子上養傷呢,你若是想看,自己去看便是。”


    “哎呀好姐姐,我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裏好意思獨自去看一個男子,姐姐你就發發善心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蘇芳鳶支著耳朵,好不容易才聽清說話的內容,了不得的人物?這難道是上天送到她眼前的機會嗎?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打定了主意的蘇芳鳶也忙從被子裏鑽出來,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衣裳出了門。


    蘇芳鳶很快打聽到那個‘了不得的人物’在哪間屋子裏,待她趕到時,那人屋子外已是圍了好些雙眼放光的姑娘。


    “看他身上穿的衣裳,還有那行事做派,處處透著貴氣,這人出身必定不凡,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眼,那往後還愁沒有好日子過嗎?”


    “是啊是啊,可他的樣子也太兇了些,光是遠遠看著我就有些害怕。”


    姑娘們頓時一齊附和,對於這條大魚,她們都極有興趣,可誰也沒有膽量進去。


    這人最開始便說了,給他上好的傷藥、水和食物,他願意出銀子,隻是不要讓人在他跟前煩他,否則他定會對打擾到他的人不客氣!之前借著送藥進屋想歪纏在他身邊的一個姑娘就是被他不客氣的扔出了屋子,眾女雖不甘心放棄這條大魚,卻也不敢輕易出現在他跟前了。


    蘇芳鳶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握緊了拳頭。


    要麽一輩子為奴為婢,被困在這荒僻的農莊幹粗活,永無出頭之日!要麽就賭一把,賭那屋中的男子願意帶她離開,日後她還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思慮了許久,蘇芳鳶終於下定了決心。與其一輩子挨窮受苦、受人白眼,她還不如去死!倒不如賭一把,賭贏了就是錦繡人生,賭輸了,也不過就是多受些冷言嘲諷,再嚴重些也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在一眾姑娘驚詫的目光的目光中,蘇芳鳶推開了那扇緊閉著的木門。


    “滾出去!我不是說了嗎,不要來打擾我!”男子的聲音透露出他並不愉悅的情緒。


    “我是來跟先生做一個交易的。”蘇芳鳶不卑不亢,淡然自若,並沒有被男子狠戾的的表情嚇到。


    “哦?”看清說話之人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後,秦漠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眼底生出了幾分興趣。


    “若是先生願意帶我離開此地,我願意答應先生一個條件。”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能答應我一個什麽樣的條件。隻不過,你與尋常的女孩比起來,倒是有些不一樣。”


    借著說話的空當,蘇芳鳶已將麵前的男子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看起來倒也沒什麽稀奇的,可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氣息卻令蘇芳鳶覺得有些不適。


    “這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膳,你想得到我的幫助,就必須要付出代價,隻是我不確定這代價你能否承受得住。”秦漠麵無表情的開口,語調冷得仿佛能將空氣凍成冰。


    “被逼到絕處的人,往往有著令人意想不到的能力與決心,先生若是信不過我,大可以一試。”


    他這次來益州執行任務,不慎受了傷,沒想到還能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農莊中遇著一個這樣奇特的小姑娘。迴想起主子對他的囑咐,秦漠看向蘇芳鳶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想讓我相信你值得我帶你離開,就得先做一件事情來證明你的決心。你,可願意?”


    蘇芳鳶沒有半分猶豫的道:“我願意。”


    秦漠輕哼了一聲,身子如鬼魅般瞬間閃到了蘇芳鳶身前,“殺一個人,我就相信你。”


    蘇芳鳶頓時如遭雷擊般呆立原地,哪有人會提出這種蠻不講理條件?


    “先生何必開這種玩笑,並不好笑。”蘇芳鳶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來。


    “我沒有閑功夫同你開玩笑,明早我就要離開此地,你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記住,是你在求我,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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