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防五鎮,武川鎮。


    南下的草原鐵騎已經將武川鎮團團圍住,以往還網開一麵、留有南下逃跑路線的包圍圈此時密不透風,看樣子張元是準備攻下武川鎮之後,進行屠城了,武川鎮這一根難啃的骨頭確實啃了太長時間,已經改變了張元大將軍的作戰進度,也讓張元在草原朝廷中的威信有所下降,他聽聞有不少人在稽粥耳邊吹風,要換掉自己的南下兵馬大元帥一職。


    舉世伐魏,匈奴草原大軍於古涼州匯合,急速南下,長驅直入,首先越過長城一線,直撲北防五鎮,此時宋君毅還在太安城主持大局,趁著鎮北軍群龍無首,張元心存以秋風掃落葉之勢一舉拿下鎮北軍第二條防線,按照計劃,北防五鎮中其餘四鎮係數被拿下,草原騎兵穩紮穩打的同時速度不減,最快的騎兵已經能夠看到渭水,五條戰線齊齊南下,相互配合,但是卻被武川鎮阻擋了南下的步伐,其餘四條戰線受到阻撓,不得不減緩行軍速度,調頭支援。


    僅以物資而言,武川鎮當得上豐厚,作為當初的北防五鎮之首,老將軍宋君毅是將其作為關卡要塞來打造的,糧草武器不但配備充足,而且種類繁多,能夠有效抵禦各種方式的攻城,武川鎮雖然沒有險絕的地形,但是城牆高厚,除城垣和城門之外,還有城樓、雉堞、角樓,用以觀察監視敵人的動向,此外還增設了甕城,在城門外修築半圓弧形護牆,以增強防禦力。


    為了對付敵軍的常規攻城,武川鎮有木檑、石檑、拍杆,一條護城河環繞四周,護城河深處布置了鐵蒺藜、鹿角木,為了對付草原最為雄壯的騎兵,設置了陷馬坑,城中守軍每人一支拒馬槍,此外每一麵城牆之上都布置了三百重型床弩,又以木幔和軟簾保護,至於弩箭儲備,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十萬支。


    銅牆鐵壁不過如此。


    大雨下了十幾天,對於黃河兩岸的民眾來說是一次巨大的災難,但是對於武川鎮而言不失為一件好事兒,首先避免了草原以火攻的方式攻城,其次讓武川鎮本就鬆軟的泥土更加軟黏,杜絕了草原挖掘地道的可能性,雨水帶來最主要的好處是,城內具有足夠的淡水供給飲用。


    一座沒有平民的城池,也少了許多顧忌和取舍,生死置之度外,四千鎮北軍誓死捍衛中原北大門。


    不過,武川鎮始終都要麵臨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守城士兵人數太少,有銅牆鐵壁的城郭,充足的糧草兵器,但是最終還是需要人去守城,需要人去使用兵器,四千人馬幾次衝鋒守城,折損了六百餘人,如今城中還剩餘三千四百餘人,人手方麵捉襟見肘。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一臉絡腮胡子的溫誌謙斜倚著門框,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小雨,後院內一聲聲鐵劍磨礪的聲音,傳遍此間,在他不身旁不遠處,少年趙鳳以弩箭為筆,在地上不斷勾畫,正在默寫孟子的《逍遙遊》,張大彪以手摩挲著厚重彎刀,擦得比鏡子都亮,寒光閃閃,溫誌謙看一眼,都忍不住縮縮脖子。


    鐵血戰馬的血腥之中,有了難得的安靜。


    邋遢至極的溫誌謙瞄了一眼趙鳳的字,筋骨崢嶸,殺氣外露,這名男兒身女子相的少年幾年沙場磨礪,非但沒有磨掉身上的戾氣,反而助長了暴虐之氣,每次兩軍對壘,他總是不顧陣型,衝殺在最前方,出刀劈砍之時,極近殘暴,不是一刀兩斷,便是人首異處,殺到興起之時,少年眉心如同第三隻眼睛的胎記,仿若睜開一般。


    溫誌謙不由歎息,這小子是天降的殺神罡煞,以後人生路必定艱難重重,想要消弭這股暴虐之氣,要不出現一名女子,走入他的心間,慢慢融化殺戮之意,要不就有一名修行巔峰的高手時刻鎮壓,以前時未寒時副將足以壓製少年,現在?溫誌謙突然覺得,皇帝陛下十分合適。


    伸腿踢了踢趙鳳寫的字,溫誌謙開口道:“蟪蛄的蟪字寫錯了,少了一橫。”


    趙鳳小心翼翼起身,仔細認真磨平了錯別字,從新寫下“蟪”字,抬頭望著溫誌謙,一雙眼睛似乎會說話一般:“溫爺,這次寫對了嗎?”


    “嗯,寫對了。”溫誌謙從懷中取出旱煙,壓上煙絲,小心翼翼取出火折子,輕輕一吹,陰雨天氣,取火不易,要小心,火折子舔了一口煙絲,火紅煙絲驟然明亮,將溫誌謙那一張臉映襯的怪異之極。


    溫誌謙不醜,相反的十分俊美,但是自我衛生太差,抽煙時仿若變了一個人,用張大彪的話說是一隻屁股長在臉上、吃不到香蕉的鬱悶猴子,趙鳳覺得這個比喻很精致也很精確,溫誌謙聽罷,思考了片刻,破口大罵什麽狗屁勞什子。


    看到溫誌謙吸煙,張大彪又開始齜牙咧嘴了,他實在看不下去,扭過頭去。


    溫誌謙置若罔聞,美美吸了一口,將煙氣壓入肺中,一臉醉生夢死,腦袋抵在門框上,左右搖擺,約莫十息時間之後,那一口煙氣被他緩緩吐出,好像溺水之人,突然唿吸到新鮮空氣一般:“爽歪歪!”


    張大彪和趙鳳同時起身,一個嘬牙花子,一個不斷跺腳,後院的磨劍聲也不由得加快了頻率。


    一袋煙,抽了五六口,溫爺爽快了,將煙杆插迴腰間,整個大廳內煙氣彌漫,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趙鳳不住咳嗽,伸手撲打著煙氣,好奇問道:“溫爺,後院磨劍的那人是誰?”


    按照匈奴人的攻城力度,武川鎮堅持不了這麽久,就在武川鎮被圍困的第十日,已經有匈奴兵甲爬上城頭之時,那一名鐵劍青年出現在武川鎮城牆,一把鐵劍斬破雨幕,劍罡濃鬱如同實質,近乎於一人擊退了草原一次攻勢。


    “他啊,一個偽君子而已。”溫誌謙冷哼不斷,衝著雨中啐了一口,突然他的臉色怔了怔,後院磨劍聲戛然而止。


    溫誌謙使勁兒嗅了嗅鼻子:“風裏有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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