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匈奴騎兵以最快的速度分成十陣,每百人一陣,分批不間斷連續衝鋒,形成一道道人牆馬潮,浩浩蕩蕩蜂擁而至,勢必在最短時間內撞爛那到看不見的鐵牆,將逃去的五十鎮北軍斥候屠殺殆盡。


    而這些和戰功無關,關乎於長生天下最英勇戰士的尊嚴!


    李元昊輕輕吐出一口紫金色的氣息,雙手如同遊魚一般在周身滑動,以她為中心一拳拳氣息波動而成的漣漪層層蕩漾,神遊萬裏之外,從高空俯瞰山川大地,觀日月星辰,以往那些懸而不決、艱難晦澀的感悟突然如同撥開雲霧,茅塞頓開,那些簡單的線條變成了玄秘莫測的麵,那就是另一個世界。


    其中感悟最深的是黃淳風的《淵遠亭洗劍錄》,這篇千字秘籍,李元昊已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可是即便踏入九品之上,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上人,李元昊還是懵懂無知,隻認為那是黃老頭故作高深的言語,如今看來整整千字的《遠遠亭洗劍錄》字字珠璣,毫不拖泥帶水,就連這名字也透露著玄機。


    三絕之首黃淳風為何能獨占天下風流,坐穩三絕之首?那是因為酒劍仙洗劍最風流,詩劍仙磨劍之法太過笨拙,顯然落了下乘,毒劍仙一柄毒劍,怎麽能和前麵兩位爭風流,即便你殺力最強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世人排在了最後?


    最前麵的百人騎兵快馬加鞭撞在氣牆之上,大地為之一顫,馬上調轉馬頭,每五十人為一隊,向著兩側奔騰而去,從新匯聚成隊,進行下一次衝鋒,這樣做一方麵可以為後續騎兵留出衝撞的空間,另一方麵也可以緩衝馬匹腳力。


    如此作戰方法是重騎兵對付修行武道高手最常用的方法。的確,九品以上天上人,有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的神通,但是終歸是人,隻要是人就會累,就需要換氣,而那稍縱即逝的間隙就是破開天上人防禦,一具將對方踏成肉泥的絕佳機會。


    騎兵撞向北魏天子,開始之時,李元昊以四兩撥千斤之勢,泄去匈奴騎兵的幾次攻勢,隨後氣息走到盡頭,再也沒有餘力氣息來精確控製力道,隻能硬抗兩次衝撞,壓住胸口氣血,腳下猛然一跺,雙手向前一推,荒誕得推著百人騎兵向前行了三步,伸手一攪,兩匹高頭大馬飛起撞在一起,然後跌落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這樣蠻橫的堅持了一刻鍾,十裏之外,五十人鎮北軍脫離危險,遙看北方風起雲湧的天空,一聲聲沉悶的衝撞聲不斷傳來,令人心顫不已。


    趙鳳勒緊韁繩,走到溫誌謙麵前,落後半個馬身,恰巧看不到他的臉色:“校尉長,鎮北軍相傳,您運氣很好,是因為有神仙庇護,原來是真的。”


    溫誌謙沒有說話,聳動一下肩膀,泣不成聲,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日你娘的趙鳳,你懂個屁!”


    李元昊散盡體內濁氣,身如長虹,向北掠去,天空下,大地溝壑縱橫,一片狼藉,一千匈奴騎兵丟盔卸甲,傷亡大半,有些迷惘望著遠去的長虹。


    一道朦朧的身影如同一陣清風一般穿過盛京城的城門,突兀出現在盛京城之內,沿著盛京城主幹道向著皇宮走去,城門筆吏眼前一花,隻當是年齡大了不中用,並沒有在意。


    大街小巷都能看到這道身泛青光的年輕人,有著中原人才有的精致五官,玉樹臨風。城內四通八達的望樓將這個奇怪的事情以最快速度傳遞給皇宮內。


    青瓷推著中行書走出大殿,站在皇宮最高處,看著那一道身影緩緩飄進皇宮,站在盛京城太和殿的飛簷上。


    郝連流水輕身而來,衣袖飄搖,眯眼望向飛簷上膽大包天的北魏天子,恨得牙癢癢。


    轟隆一聲,身材魁梧的匈奴戰神落在中行書身前,氣息外泄,氣浪滾滾,抬頭望向神遊天外的李元昊,一伸手,一柄血紅色長槍砰然入手,趙督領戰死在長城以北之時留下的長槍,如今是拓跋龍野的兵器。


    這柄血煞氣極重的長槍如同冥頑不靈的頑徒,能吸食人的神元氣息,韓先霸和趙督領曾經使用,兩人靠著雄渾氣息一麵喂哺一麵壓製,勉強能發揮出血色長槍幾分威力。


    這柄神兵利器被拓跋龍野所得之後,匈奴戰神依靠得天獨厚的玄黃之血喂食,一人一槍相得益彰,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說以前的拓跋龍野離著澹台國藩還有一線之隔,如今取了北魏禦貓這位超一品高手性命,並且得到長槍相助的匈奴戰神已經僅僅落後巔峰時刻澹台國藩一個肩頭。


    李元昊看到血紅色長槍,再看看拓跋龍野,眼神一冷,滿目殺氣。


    匈奴戰神渾不在意,未迴頭:“中先生,北魏天子入神天境,一魂來到盛京城,可以一攔。”


    中興書擺擺手,拓跋龍野讓開一個身位,示意青瓷將輪椅向前推一推,以便能夠更近得看清楚李元昊,等他看清楚李元昊的長相,展顏一笑,口水便流了出來,青瓷趕忙擦了擦,還不著痕跡望了望飛簷上北魏天子的表情。


    中行書渾身癱瘓,頭抬不了多久便低了下來,平視前方:“好不容易入了神天,不求活路專挑死路,來我盛京城作甚?”


    李元昊冷笑:“朕來看看你這老王八什麽時候死!”


    中行書笑了笑:“老朽熬死了你的奶奶,再熬死血氣方剛的你也並非難事兒,比起耐心來,老朽認天下第二,還沒人敢認第一,你以為十年布局誘殺澹台國藩就是耐性,差得太遠了,若不是老婦人和吳昌赫扶著你,你能取下天下第一的頭顱?白日做夢!退一步再講,天下有不下十人看出了北魏朝廷的計謀,他們不說,隻不過也是想澹台國藩死罷了,與其說是你們北魏誅殺了澹台國藩,不如說是天下人配合你們北魏布下了一個殺局。如今老婦人已經死了,你身為北魏天子又太過意氣用事、獨斷專行,吳昌赫、索碧隆、蘇克沙也已遲暮老矣,幾年之後,沒人壓著你,扶著你,碩大個北魏遲早毀在你的手中。李元昊,你迴頭瞧瞧身後,是不是死得人越來越多?孔唯亭、趙督領、黃淳風、老婦人,對了還有那個名叫丁一的少年,都死了。記住,為你而死、離你遠去的人隻會越來越多,到那時江山和親人,你一個也沒有,名副其實的獨家寡人!”


    李元昊輕蔑一笑:“奶奶說你這頭老王八最擅長言語譏諷,蠱惑人心,果然不假。中行書,你可還記得你漢中老家中家,嘿嘿,滿門皆死,九族皆戮!”


    中行書臉色一緊,目露精光,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李元昊望向一臉怒容的郝連流水,突然展顏一笑:“大嬸,別苦著一張大餅臉,不然會更醜。”話音愣時一轉,一字一頓,雷如炸聲:“你可還曾記得你的弟子柳青!”


    郝連流水心神一顫,草原江湖齊入太安城,柳青被北魏天子強行留在太安城,迴歸草原之後,眾人三緘其口,隻字不提營救之事,因為得不償失,郝連流水沉默不語,也就是默認了。


    李元昊指了指大殿前的眾人:“朕非純善的好人,你們似乎還不如朕,朕知道兄弟情誼,敢舍得身家性命,朕活到此時此刻,問心無愧。你們啊,終歸還是太愛惜自我,罵你們是未開化的草原蠻子,並非沒有道理。”


    說完,身形一閃,繼續北進。


    中行書穩了穩心神,苦笑一聲:“北魏天子才是那個蠱惑人心之人啊。”


    拓跋龍野將長槍豎在身後:“中先生,此時是拿下李元昊最好時機,為何?”


    中行書緊了緊身上的毯子:“拿下又如何,無非是拿下北魏天子一魂,於大局無關,還不如讓李元昊酣暢淋漓神遊萬裏,了卻心頭未了卻之事,得一個完完全全的神天境,痛痛快快和慕容峰一戰。以老朽對毒劍仙的了結,即便李元昊完全神天境,也不是毒劍仙的對手。西楚將西域視作後花園,重要的戰略緩衝地,若是北魏天子能夠重創毒劍仙,毀了他的根基修為,令西域大亂,草原和西楚的第三次大戰就可以進行了。哎,歸根結底,西楚有兩大麻煩,一是諸葛唯我,二是天下用刀第一人啊。”


    拓跋龍野灑然一笑:“他趙玄極雖強,但不是麻煩。”


    “也是,有拓跋將軍在,所謂的天下第一並非麻煩。”中行書淡淡一笑,望向麵有愧色的郝連流水:“可敦,柳青之事......”


    郝連流水擺擺手:“流水貴為草原可敦,知道輕重,一切以大汗的千秋基業為重。”


    中行書歎了一口氣,心頭一惑,問向身旁的青瓷:“北魏天子並非無的放矢之人,難得神遊天外,不去了卻心頭之事,為何執意來草原,一路北去?”


    青瓷想了想:“北魏天子救下李秀策曾經北去狼居胥山下的小鎮,莫非李元昊在那小鎮有未了心願?”


    李元昊踏入神極閣下的小鎮,眨眼閃入小院,如風一般進了廚房,一眼便望向米缸,果然,忘了蓋蓋子!


    早些時日匆忙離開小鎮,一路南下之後,強迫症加潔癖的皇帝陛下時常迴想起米缸忘了蓋蓋子的事情,白爪撓心,抓耳撓腮,心裏像是吊著一塊石頭一般,有一次晚深夜做夢,還曾經夢到自己下旨對匈奴全麵開戰,目的就是為了踏平匈奴,蓋上小院內的米缸蓋子。醒來之後,李元昊恍然若失,也有了一絲感悟,把小太監餘慶拉上,鋪開地圖,勾畫進攻匈奴的方案。小太監以為皇帝陛下在開玩笑,還誇說陛下幽默,一抬頭看到皇帝陛下嚴肅認真的臉才知道,陛下沒開玩笑,後來那張地圖被中堂大人沒收了,不能由著陛下胡鬧。


    李元昊隔空禦物,蓋上米缸蓋子,長長唿出一口氣,心頭別提多麽舒爽了,看外麵的天空都蔚藍了許多,那一份神天境的玄妙竟然因為蓋上了蓋子,圓滿了些許。


    這份神天境的感悟也算天底下獨一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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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麓書院,天一閣屋頂上。


    周夢伸開雙臂,閉上眼睛,學著鳥張開翅膀飛翔的樣子,神情自然,姿勢舒展,好像下一刻真會飛起來一般。


    樓下莘莘學子忙忙碌碌,走進天一閣,玄辯清談的周夢師兄這個瘋樣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見怪不怪。


    “周夢師兄,飛累了,咱們落地歇會兒吧。”一道聲音從周夢身後的響起。


    周夢嚇了一大跳,趕忙轉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從屋頂上摔下去,多虧周夢沒有讀書人的繁文縟節,平日不注重形象,雙手抱住屋簷,貼在屋頂上:“嚇死我了,這麽高摔下去,可是性命不保!”


    李元昊無奈一笑:“周夢師兄,您是鳥兒,還怕摔?”


    周夢起身撲打一下身上的灰塵,露出一個看傻瓜一般的表情:“我是人,不是鳥兒!”


    李元昊驚奇了:“周夢師兄,您什麽時候發現這麽重大的秘密的?”


    周夢認認真真想了想:“昨天辰時吧。”盯著李元昊看了半天,周夢皺了皺眉頭:“敢問兄台貴姓?我們認識?”


    李元昊一摸眉頭,得,這不記人的老毛病沒改過來,即便說出李慶元三個字,周夢師兄也應該是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吧,想了想在嶽麓書院的兩年時光,似乎自己也沒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突然靈光一閃,周夢師兄肯定記著這事兒:“師兄,天地初始始於靜還是始於動?曾經有人迴答,即始於動,又始於靜,動和靜並非定量,而是意識決定?”


    周夢恍然大悟,一張臉滿是了然,伸出一根手指頭點點李元昊,張口欲言。


    李元昊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周夢欲說還休了半天,吐出一句“記不得了”。


    周夢師兄真給力,想了半天:“我想起你來了,我認得你!”


    李元昊得意:“對,對,師兄,我就是那個如此迴答的人。”


    周夢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哈哈,你是陳洛妍陳師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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