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彪看著唐宗飛親力親為,將一地的碎渣滓收拾妥當,安置在一旁,心裏百感交集,奇人都有奇怪的習慣,李慶元李兄弟如此,唐宗飛唐少爺也是如此。


    望了一眼已經在帥位上打盹的宋君毅,張大彪心頭一直有一個疑問,不吐不快:“唐參錄,大將軍和匈奴作戰,敗多勝少,而且多以防禦為主,在鎮北軍中威望為何如此之高?”


    剛剛的九位將軍在鎮北軍唿風喚雨,驍勇善戰,鎮北軍和匈奴作戰勝利的戰役也多是九位將軍私自指揮的局部戰役,按道理來說,宋大將軍應該受到很多非議,但是現實卻恰恰相反,三大邊軍若說誰的帥位最穩,非鎮北軍大將軍,若是因為老將軍和太皇太後是堂兄妹的關係,張大彪打死也不相信。


    對於張大彪的疑問,唐宗飛笑了笑,凝視掛在中軍大帳中的兩遼地圖:“渭水之盟,匈奴已經越過長城,打到渭水,離著太安城不過三百裏,是誰將匈奴打迴草原?”


    “是宋大將軍啊。”張大彪開口說道,自從來了鎮北軍,鳳凰山大當家性格中謹小慎微的一麵減少了,豪爽一麵爆發,順帶著智商似乎有些不夠用:“唐參錄,小人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唐宗飛迴頭望了一眼這位刀法越來越精進,腦袋越來越不好用的漢子:“大唐覆滅,大魏初建,能夠領兵和匈奴作戰的隻有三位,一是澹台國藩,二是西線大將軍洪龍甲,第三位便是咱們的宋老將軍,但是前兩位和匈奴作戰,在不傷筋動骨的前提下,都很難將匈奴推迴匈奴,換迴我大魏安寧,所以我的意思是,老將軍擅長打仗,不是僅僅擅長守禦,而且擅長進攻。”


    “擅長進攻?”張大彪眉頭緊皺:“但是老將軍近年來......”


    “以前我也不太清楚,最近翻閱鎮北軍的案牘,重新複盤當年的戰場,老將軍每一次調兵遣將,每一場戰役擊潰多少敵人,每一次戰場的選擇,對手的領兵習慣,以及其性情,是進是退,都是經過精心計算的。”唐宗飛開口說道:“大魏穩定,老將軍便開始在鎮北軍下一盤大棋,給匈奴營造一種保守的姿態,漸漸固化匈奴的思想。草原和中原,延續千年的戰鬥,若想吞並對方並不容易,近年來草原為了占領中原,開始不斷吸納中原人,而老將軍也有自己的策略,畢其功於一役,一舉打穿匈奴,永絕草原之害,到那時草原人會慢慢發現,吸納中原人利弊各半,原來已經有那麽多人打進了草原,所以這一場大戰至關重要,不能有絲毫差池。”


    張大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用數十年的時間製造善守不攻的假象,隻為最後一場戰役,這怎麽能不讓人心生佩服,令人敬仰。


    走到宋君毅身前,唐宗飛為這位兩鬢斑白的老人披上一件毯子,宋君毅閉眼呢喃了一句:“隻是不知道這把老骨頭,還有沒有機會等到那個時機,指揮那場大戰嘍。”


    唐宗飛不合時宜,也不合身份的拍了拍這位老將軍的手:“會的,一定會的。”


    不知是在睡夢中還是清醒的宋君毅笑了笑:“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的馬屁。”


    鎮北軍大將軍以“我”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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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人的一小隊斥候遊騎從柔然鐵騎的大隊伍中遊離出來,每人兩匹坐騎,趁著夜色在草原上奔馳,他們時刻注意著鎮北軍的動向。


    斥候長烏力罕心頭納悶不斷,以前柔弱如同綿羊一般的鎮北軍何時如此大膽了,竟然該引著草原狼在兩遼決戰,用中原話怎麽說來著,實在是不自量力,螳臂當車。


    附身在馬背之上,烏力罕駕駛著草原馬匹,如風一般飛翔,眼前的夜蔓延鋪展開來,前方一片黑暗,但是不識字的他知道那是中原的方向,在富庶的中原每個人都會寫自己的名字哩,那可是頂有學問的人才會的事情。


    突然,烏力罕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趕忙低頭附在馬背之上,一支弓弩貼著他的頭皮劃過,紮入身後的同伴身上。以多年的經驗,烏力罕知道不能退卻,他狠狠一夾馬腹,以更快的速度衝了上去,同時抽出身後彎刀。


    一騎迎麵而來,烏力罕從對方衣著甲胄上能看出對方的身份,鎮北軍斥候,忍不住露出一口雪白牙齒,烏力罕側身一側,半個身子已經離開馬背,和對麵的鎮北軍斥候迎麵相衝,草原彎刀和鎮北軍彎刀相撞,迸射出一陣火花。


    烏力罕忍不住一笑,手腕一抖,正握彎刀的手勢變成了橫握,一個簡單的橫刺,刺入鎮北軍斥候的腹部,果然,還是一群不長記性的家夥,百試百靈的一招,笑容還未收斂,他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不知何時,腸子已經流了一地的鎮北軍斥候將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入烏力罕的脖子。


    噗通一聲,烏力罕和鎮北軍斥候同時跌倒在地,後者已經死去,前者躺在地上,血水從嘴巴中不斷冒出,帶著泛白色的血沫子,腿腳抽搐,他大口吸進空氣,肺部火辣辣得疼,這群中原羊怎麽如此兇悍,然後死去,死不瞑目。


    更多的鎮北軍從夜色中湧出,將三十餘騎草原斥候團團圍住,斥候長烏力罕死了,副斥候長慶格爾一聲令下,三十餘騎集體抽出彎刀,在一聲衝鋒的命令下,如同草原狼一般衝向鎮北軍,悍不畏死。


    而鎮北軍也同時集體衝鋒,一輪衝鋒過後,三十餘騎僅剩一半,第二次衝鋒,再少一半,第三次衝鋒,隻剩下慶格爾,第四次衝鋒,慶格爾淹沒在鎮北軍的潮流中。


    匈奴斥候全部戰死,鎮北軍死傷五十餘人!


    牽起遺留的馬匹,扛起同伴的屍體,鎮北軍從新隱入黑暗,有眷戀已經死去主人的馬匹佇立不前,也被一刀捅入脖子,死在當場,然後被從黑暗中伺機等候的狼群蠶食幹淨。


    戰爭,從來都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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