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溫誌謙吃完早餐,謹遵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的原則,美美抽了一袋,然後趁著李元昊不注意,含了一口雞舌香,去除一下口中的煙草和大蒜味道。


    丁一伸著懶腰走出房間,低聲和李元昊說了兩句話,也走進廚房,盛了一碗清湯麵。


    溫誌謙湊上前去:“丁一,陛下沒有給你說什麽?”


    丁一猛喝一口麵條,含糊不清得說道:“沒有呀,陛下該給我說些什麽嗎?”


    溫誌謙想了想措辭:“比如不讓你多吃荷包蛋的話啊。”


    丁一搖搖頭,覺得溫誌謙在質疑他的為人,憤恨的說道:“鍋裏一共就那麽幾顆荷包蛋,分明是一人一顆,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輕重謙讓,隻有畜生才多吃。”


    溫誌謙白了丁一一眼:“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討厭,嘴上一點都不留口德。”心頭訕訕苦笑:“原來在陛下心頭,落下這麽一個名聲啊。”


    等丁一喝完,李元昊吩咐他留在小院內,照看保護李秀策和曹禾,而她和溫誌謙一同出了小院,開始了解這一座小小的鎮子,這的確是一座小鎮子,比之嶽麓山下的小鎮還要小,前後不過兩百多戶、一千餘人,兩條南北東西走向的街道在小鎮中央交錯,將整個小鎮分成了四個部分。


    兩人行走在小鎮內,街道兩側有零星幾間商鋪,而且絕無重複,包子鋪隻有一個,針織鋪隻有一個,鄰裏之間十分熟絡,用著草原人特有的粗狂嗓音相互攀談。


    李元昊知曉草原人信奉長生天,但是在這個小鎮內,人們似乎對小鎮以北的狼居胥山更為敬畏,不少門戶開門的第一件事情,是雙腿雙手著地,對著神極閣的方向跪拜,親吻大地。


    最為古老虔誠的精神信仰,往往能夠在邊陲之地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


    “除了對神極閣敬畏之外,這座小鎮視合歡樹為圖騰,認為合歡樹是長生天安放在人間的眼睛,監視整個人間。”行走在街道上,溫誌謙開口說道,隨後又解釋道:“這座小鎮地處極北之地,除卻每年春夏時節能夠見到綠色之外,常年難見翠綠,即便中原四季常青的鬆樹在這貧瘠的地方也很難存活,反倒是這合歡樹能夠生長在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所以這座小鎮的人識合歡樹為神樹。”


    李元昊輕輕點頭,望向小鎮的正中央,一株合歡樹屹立其間,挺直的樹幹頂上,一個圓鼓鼓的花骨朵,的確像是一雙眼睛。


    兩人將整個小鎮逛了一遍,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溫誌謙展現了他強大的交往能力,三言兩語之間已經知曉了整個小鎮的大致情況,還和小鎮上唯一的屠夫勾肩搭背,相談甚歡,李元昊聽不懂他們兩人的話語,但是從以手做酒杯放在嘴邊仰頭的動作看來,兩人應該是約好喝酒了。最後,溫誌謙用寥寥三顆大銅板換來了一大塊肥瘦相間的豬肉,要知道這是在草原大漠,不似羊肉那般,豬肉可是金貴的很。


    李元昊走走停停,將整個小鎮的大街小巷記在心頭,哪裏有溝渠,哪裏有暗巷,全都記在腦子中,閉上眼睛,她便如同站在空中一般,俯瞰整個小鎮。


    兩人迴到小院,丁一正認認真真擦拭著機械弓弩,看到兩人迴來,露出一張燦爛笑臉,慌忙迎了上去。


    溫誌謙頗為感動,眼窩有些濕潤,雖然平日裏偶爾和丁一拌嘴,相處久了,感情還是有的。


    但是接下來丁一如同一陣風一般從他身邊唿嘯而過,直直得迎向李元昊,接過李元昊提著的兩盒糕點,埋怨道:“溫大人,您怎麽能讓陛下拿這麽多東西,太不應該了!”


    滿頭大汗的溫誌謙欲哭無淚,低頭看了看自己,扛著一袋麵粉,左手提著一桶油,右手提著一籃子雞蛋,嘴裏還叼著一塊豬肉,對了,口袋裏還有買來的地瓜,結果換來讓陛下拿的東西多的埋怨,你這麽有本事兒,你怎麽不去。


    “姐,你迴來了?”屋內響起李秀策的聲音。


    李元昊快步走進屋內,不一會傳出她的聲音:“剛剛出去了一趟,等急了吧,你看姐給你帶迴來了桂花糕。”


    屋外,丁一咧咧嘴角,心裏酸酸的,覺得被冷落了,他有點不太喜歡小王爺李秀策,心頭莫名有些敵意,覺得他占據的東西有點多,有些太幸福,太讓人羨慕嫉妒了,所以有些恨李秀策。


    李秀策身上的傷勢開始慢慢好轉,琵琶骨被穿透,雙手無力,連端碗筷的力氣都沒有,吃飯需要李元昊親自喂食,能在小巷內握刀刺透白靈,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


    李元昊怕李秀策氣惱,覺得自己沒用,是個拖累,說了很多勸慰的話語。李秀策嘿嘿一笑:“姐,我沒事兒,每天被你喂,其實我還挺高興的,若是能讓你喂一輩子,我兩條胳膊沒了都行。”李元昊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淡淡一笑。


    另一廂,曹禾的傷勢很重,至今依舊昏迷,從盛京城逃離到小鎮,整整十日,曹禾一直處於昏迷,小鎮安頓三日之後,他終於幽幽醒來,入眼的是三張臉,一張是溫誌謙抽著煙袋鍋子的點頭臉,一張是少年丁一的燦爛笑臉,最後一張是李元昊如釋重負的嚴肅臉。


    曹禾媽呀一聲,想起李元昊的身份,趕忙想要起身行禮,但是身上有傷,噗通一聲滾落在地,溫誌謙和丁一將他架起,丟在床上,齊聲埋怨他不老實。


    接下來的日子,曹禾誠惶誠恐,傷口縫合又崩開,崩開又縫合,因為每天給他這個糙漢子換藥包紮的都是北魏天子李元昊,關鍵是李元昊沒有絲毫不滿,換藥包紮的手法熟練輕柔,還關心得問疼不疼,已經疼到骨髓的曹禾咬著後槽牙說不疼,一點都不疼。


    現如今,李元昊一靠近他,流血不流淚的三尺漢子便開始默默的流淚,不斷喃喃一句話:“微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終於,有一次,趁著李元昊不在,曹禾忍不住吼道:“丁大人,能不能勞煩您以後給小人換藥包紮,讓陛下歇息歇息?”


    丁一攤攤手,頗為無奈:“我不會換藥包紮啊。”


    曹禾把眼神落在溫誌謙的身上,溫誌謙忙著揮手:“你別看我,我也不會!”


    曹禾流著淚,默默閉上眼睛:“各個理直氣壯,讓陛下屈尊照顧我這種槽人,你們死後是要下地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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