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管王楚東,木那塔驅馬前行,來到城門之前,門衛已將光化門正門打開,弓腰低頭,恭敬迎接這位匈奴頂有名的鐵閻羅。


    遙望黝黑的盛京城,木那塔眯眼沉思,大汗隨著郝連可敦去了神極閣,卻獨獨留下自己這一千鐵浮屠,駐紮在盛京城以北,任由中行書調遣,今早突然接到迴城命令,在安寧坊截殺一位女子。


    木那塔心頭忍不住嗤笑一聲,一名女子而已,還用得著一千鐵浮屠,北院大王有些小題大做了。


    輕輕揮手,一千鐵浮屠開始井然有序的分批進城。


    重騎兵最主要的裝備是用來覆蓋全身的“甲騎具裝”,總共有麵簾、雞頸、當胸、馬身甲、搭後、寄生六部分組成,其中“麵簾”分為人麵簾和馬麵簾,用精鋼打造,用來覆麵,上開眼孔,“雞頸”是由甲片組成的馬頸護甲,輔以搭扣,可以前後相扣,當胸、馬身甲、搭後統一一體,組成馬匹前中後的大片護甲,寄生是整套甲騎具裝最為特殊的存在,形狀類似於掃帚,捆綁在馬尾之上,用以對付步兵悍不畏死的砍馬腿戰術。


    中原的北魏和南梁也有重騎兵,但是和草原重騎兵相比,差了許多,其中最主要是差在了馬匹負重量上,草原高頭大馬遠勝於中原馬匹,所以北魏和南梁很難構建起萬人之上的重騎兵,即便是紅鮮軍的重騎兵也不過堪堪過了一千,而這一千重騎兵單個負重量還要少於草原重騎兵十幾斤。西楚背靠西域,又有西域之主慕容峰全力支持,反倒是建立起了數量不少的重騎兵。


    匈奴草原嚴格控製馬匹販售,大凡有私自販賣草原馬匹者,賣一匹,流二千裏,賣兩匹,使以絞刑,死後土葬,所以草原馬很少流到北魏和南梁,中原名馬多來自西域,李元昊送給吳清源如今在盛京城北等候李元昊的老趙,便是西域頂有名的夜照玉獅子,極為貴重。


    鐵浮屠入城駛入安寧坊,在空地之上結陣,馬帶甲,人披鎧,馬匹之間以鐵鏈相連,草原悍不畏死的英兒手持長刀,配合上天然黝黑的鎧甲,在日光下發出瘮人陰森的冷冽光芒。


    木那塔一人一騎,一手覆在另一手上,食指不斷敲擊著手背,思緒紛飛,他不怎麽在意將要出現的女子,一千鐵浮屠,百人一隊,十位百夫長,結成陣型,集體前衝,那種殺傷力堪稱恐怖,別說一個小小的女子,就是咱們匈奴戰神拓跋龍野來了,都要喝上一壺。


    他在意的是盛京城以南的古涼州,這座草原重中之重的軍鎮,近日來不太平,以往死死咬住古涼州不鬆嘴的張元竟然主動讓出古涼州,帶領十萬柔然鐵騎長途跋涉去了兩遼和宋君毅決戰,真是想不明白這個頭有反骨的南院大王到底在想什麽,暫且不提張元是否能勝,即便他勝了之後迴歸,已經占據古涼州的郝連勃勃會心甘情願讓出這麽一座軍事重鎮?


    哎,木那塔忍不住在心頭歎了一口氣,草原男兒一腔熱血,悍不畏死,卻獨獨攻不破那一道長城,或許是天生骨子裏的相生相克,草原男兒到了山川縱橫的中原便施展不開拳腳,而懦弱如羊中原人也總是在草原鷹狼南下之時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極其強悍,讓人心畏。


    大汗心頭有宏圖大誌,已經看到這一點,所以重用中行書和張元,以中原人攻占中原,這需要大魄力、大決心,光是調和草原內部的權力製衡便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無疑大汗便是雄才大略的英主,至於現階段大汗對郝連可敦言從計從,在可敦麵前常露膽怯之色,那是因為......愛啊,男人嘛,在美色麵前,都一熊樣兒,嘿嘿。


    木那塔微微一笑,扭頭望了一眼王楚東,這個文弱書生心頭一顫,不自覺挺直了腰板:“膽小如鼠的廢物,除了一顆腦袋好用,一無是處的廢物。”


    鐵浮屠右將軍極看不上王楚東這位大唐賤民,每次看到王楚東,他都有一股忍不住抽刀砍下對方腦袋的衝動,而至今王楚東的腦袋還在脖頸之上,也不容易啊。


    再扭迴頭兒,繼續望向安寧坊拐角處,木那塔突然對剛要出現的女子充滿了興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會讓北院大王如此上心,不惜動用一千鐵浮屠也要拿下這名女子。


    他身後,一臉疲憊和狼狽的王楚東,突然不易察覺的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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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背著李秀策走在休詳坊,不遠處一隊巡侯走來,李秀策十分機警,指揮李元昊蹲在街角乞丐群中,向臉上塗抹烏七八黑的泥土,用麻衣蓋住臉麵,兩人蹲坐在牆角處,毫不起眼。


    巡侯趾高氣昂行走在大街上,向著小攤小鋪索要著銀錢,調戲著新婚不久的年輕姑娘。


    天下烏鴉一般黑,為官的不為民辦事兒,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無論是否改朝換代,掌握中層權力的上位者總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扯到民眾的對立麵,自古如此,亙古不變。


    一個吃著冰糖葫蘆的小姑娘急匆匆走過大街,被巡侯撞倒,冰糖葫蘆掉在地上,腦袋磕在石塊上,頭破血流,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姐,別衝動,要忍住!”已經義憤填膺的李秀策攥著拳頭說道。


    “忍住?忍住什麽?”李元昊問道。


    “忍住別出手啊,雖然那女孩可憐,但是我們也身不由己。”


    “哦。”李元昊不鹹不淡一聲:“我根本沒想出手。”


    李秀策一時啞然:“作為正義之士,要有鋤強扶弱的胸懷胸襟,要時刻做好和為民除害的準備。”


    “可是我不是正義之士呀。”李元昊說得理直氣壯,等巡侯走過,背起李秀策,向著安寧坊走去。


    “姐,你怎麽能不是正義之士呢?”


    “我本來是想成為正義之士的,總是適得其反,所以自那之後,我就決定放棄成為正義之士。”


    李秀策無語。


    “嗯,秀策,我們到安寧坊了,隻要跨過前麵的溝渠,轉過那一座酒樓就到了,安寧坊是盛京城最北一座坊,再向北就是光化門了。”李元昊指了指不遠處的酒樓,語氣中有難以遮掩的興奮之情。


    李秀策重重點頭,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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