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騾子,站在嶽麓書院並不雄偉的正門前,李元昊抬頭看了一眼,大門左右兩側有一副對聯,惟楚有才,於斯為盛,講的是嶽麓書院廣納天下學子,群英聚會。


    而且嶽麓書院招收學生不分男女,以前還有男院和女院區別,後來經過來自太安城的大唐皇帝和來自蜀地的大唐皇後一陣折騰,男院和女院融為一體。


    在男女平等上,嶽麓書院遠超天下其他地方。


    李元昊以為牽著騾子有些嘩眾取寵,心頭不免有些擔心,成為他人的焦點,被人嘲笑,但是事實卻是北魏的皇帝陛下多慮了,嶽麓書院人才輩出,同時也培養出很多怪胎,比如夏日裹被、冬日搖扇,還比如脫衣裸體,狂奔疾走,實在太常見了。


    牽著一頭騾子,和真正的放浪形骸、嘩眾取寵比起來,實在是上不去台麵。


    嶽麓書院的正門並不高大,也不雄偉,尤趕不上太安城大戶人家的府門,但隱藏在青山綠水之間,別有一絲風味,李元昊上前,被兩個門子攔住,門子身著青筋大褂,頭上綁髻,落落大方的作揖施禮:“公子,請止步!”


    李元昊迴禮:“在下久仰嶽麓書院盛名,特來求學。”迴答的還算不卑不亢吧,北魏的皇帝陛下如是想到。


    “公子來早了,還有十日才是書院招收新弟子的時日,今日也不是假期,公子不能進入。”門子迴答道。


    李元昊知道嶽麓書院實行封閉式教學,半旬時間院門大開,學生方才能下山,所以出書院不容易,沒想到連進書院都不可以,李元昊隻能踮起腳訕訕看了一眼書院裏麵,父皇和母後當年是怎麽相識的呢?是在這院門前相視一笑嗎?還是在書院內不期而遇?


    戀戀不舍看了一眼書院內,李元昊牽起騾子下山。


    有個老者在門前快步走過,望了一眼李元昊下山的背影,嘿嘿一笑:“又一個傻蛋,白上山一趟吧!”


    嶽麓書院背靠嶽麓山,在山下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小鎮,依附著嶽麓書院,不算繁榮,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條街市貫穿小鎮,兩側林立酒樓和各種小門鋪。


    李元昊吃著煎餅果子,走在街道上,她要找一間裁縫鋪子,縫補一下衣衫,上山的時候不小心刮破了大褂。


    左拐右拐,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找到一個小小的門鋪,門鋪裏麵黑乎乎的,輕輕敲了敲門:“有人嗎?”


    “有!”一聲幹脆清亮的聲音從裏屋響起,一個麵容清秀的姑娘扶著牆根走了出來,一張燦爛幹淨的笑臉:“公子,您需要補衣裳嗎?”


    盲人?李元昊愣了愣,有些不太確信,伸手在姑娘麵前晃了晃。


    “公子不用試了,織染眼睛看不到,隻能朦朦朧朧看到一個黑影,但是手上的針線功夫可不差。”目盲姑娘名字叫織染,也並不在意李元昊的不禮貌行為,性格很是開朗。


    “對不起!”李元昊有些不好意思,脫下大褂遞上去,她怕織染找不到破洞,特意將破的地方放到織染手中,縫補不好也不要緊,大不了私下再換一家。


    “謝謝。”織染笑著招唿李元昊坐下,而自己拿出針線盒,極為麻利的穿針引線,縫補大褂,針腳即密又細:“公子是來嶽麓書院求學?”


    李元昊點點頭,想起姑娘看不到,開口迴答道:“嗯,一直久仰嶽麓書院大名,特意來求學。”


    “真巧,我家公子也在嶽麓書院讀書,門門功課都是上上佳,副山長大人都誇我家公子呢。”提起自家的公子,織染臉上流露出自豪之情:“說不定以後公子入了嶽麓書院,能和我家公子成為同窗。”


    李元昊笑了笑,僅從表情看來,這織染對她家的公子還應該多了一份情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從交談中,李元昊知曉了織染家的公子名叫張飛鯉,前些年家境還算殷實,後來突遭變故,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織染的眼睛便是在那場變故中失明的,張飛鯉帶著織染一路顛沛流離來到嶽麓書院,公子張飛鯉在嶽麓書院讀書,織染便在山下小鋪內做些縫補的活計,兩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苦,但是比起當年的顛沛流離,織染已經很滿足了。


    正聊著天,一個中年婦女走進小鋪:“織染,山上那群少爺的衣衫都洗淨縫補好了嗎?”


    “三嬸子來了,都洗淨縫補好了。”織染扶著牆壁站起身來,摸到一籮筐前,抱起重重的衣衫:“三嬸子,衣服都在這了,總共一百文。”


    “織染的手藝就是好,衣衫洗的幹淨,縫補的也好,我要好好說說張飛鯉了,這麽好的姑娘趕快娶了吧,省得被人搶了去。”三嬸子抱起衣衫,遞上一百文錢,又悄悄多放了十文錢,衝著李元昊做了一個噤聲莫說的聲音,就離開了。


    織染將銀錢收好:“三嬸子心好,每次都多給十文錢,其實三嬸子的家境也不好。”


    李元昊無聲笑了笑,突然在邊陲小鎮內看到了久違的善良真誠,平凡忙碌的生活中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善心流露出陽光般的溫暖,她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


    “好了,李公子,縫補好了,總共八文錢。”織染將針線收拾好,伸出八根手指頭,樣子可愛俏皮。


    李元昊套上大褂,陣腳不但密集整齊,而且依照破洞的形狀,根據篆書繡了一個“李”字:“織染姑娘學過寫字?”


    “我家公子教過一些,眼睛壞了之後便學的不多了,織染繡的不好,讓李公子笑話了。”織染笑著說道。


    若是我也有這麽心靈手巧就好了,李元昊這麽想著,取出一錠金子放在桌子上:“織染姑娘,小生告辭了。”


    織染摸了摸金子,她分不清金銀,但是無論金銀,眼前一大一錠銀錢,讓目盲姑娘的手猛地一哆嗦,死死抓住李元昊的衣袖:“不行,不行,李公子,這太貴重了,織染不能要。”


    李元昊想要扯出衣衫,但是又怕傷到織染:“你鬆手,織染,你快鬆手。”


    “不行,織染一鬆手,李公子就跑了。”織染抓著李元昊的衣袖更緊:“織染絕對不會讓公子跑了的。”


    李元昊歎了一口氣,自己好心想幫忙,怎麽好似成了沒給錢一般。


    “織染,閃開!大膽賊人,竟然當眾欺負織染,我跟你拚了!”一聲大喝在街頭響起,一個青年抱著棍子,氣勢洶洶向著李元昊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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