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朕聽錯了。”李元昊坐迴去,從新豎起書籍,看了兩行,猛地又將書籍放下:“不對,確實有人在叫朕,餘慶你出去看看。”


    “喳!”小太監有些不情願的站起身,出了乾清宮。


    如今乾清宮被皇城司圍得水泄不通,李元昊不能出,其他人也不能進,小太監透過皇城司組成的人牆,踮起腳向遠處望去,確實有一群人推推搡搡,好像有人還在大喊大叫,卻被皇城司擒住,一個身著飛魚服的皇城司司長正想捂死對方嘴,被擒住的人不從,張嘴正在咬人。


    “嗯?傻蛋,還有人膽子這麽肥?竟然該和皇城司叫板?”小太監搖搖頭,準備迴宮,卻聽到被擒住的人大喊:“餘慶,餘慶!”


    餘慶眯眼望去,來人有些眼熟,嗯?啊,吳清源吳公子:“陛下,陛下,吳公子迴來了,吳公子迴來了!”小太監慌不擇食衝進乾清宮,大喊大叫。


    “清源迴來了???!!!”比小太監還要激動的李元昊忙站起身來,忘了拄拐杖,抬腿就走,剛走一步便跌倒在地。


    餘慶趕忙扶起李元昊:“陛下,您慢點,腿腳還沒有完全恢複。”


    李元昊柱起拐杖,急急忙忙向外麵走去,前腳已經出了宮殿門,又急急忙忙退了迴來,走到銅鏡前,雙手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頭發:“餘慶,你看朕的衣服熨帖不熨帖,頭發亂不亂,有沒有顯得很邋遢?”


    “沒有,陛下,快出去吧,若是再不快點,吳公子就要被皇城司拖走了。”餘慶最清楚李元昊和吳清源之間的關係,但是小太監沒有經曆過情愛,從來都沒有想過皇帝陛下和吳清源之間的“男男關係”有什麽不妥。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李元昊從新柱起拐杖,深吸一口氣,急急忙忙向門口走去。


    可能因為太慌張,沒注意前方,和外麵走來的一個人迎麵相撞。


    “哎呦!”猝不及防的李元昊仰麵栽倒。


    對麵也是一聲哎呦,但是反應明顯比李元昊快了一步,在她將要倒下去的瞬間攔腰抱住了她。


    李元昊驚唿一聲,然後看清了對方的麵貌,喃喃一聲:“清源!”


    吳清源也看清楚了李元昊,心裏莫名一甜,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笑容,他想要模仿著市井小說中的橋段,兩人四目相對中,就勢挽著李元昊的腰肢旋轉,最好再有漫天花瓣飄落而下,那就再好不過了,既然沒有花瓣,將就湊合著也行。


    暗中猛地用力,吳清源準備浪漫一下,但是他錯誤估計了自己的能力,外加沒有練習,套路不夠熟悉,力發出去了,旋轉的效果卻沒有,兩人腳下絆在了一起,同時哎呦一聲,倒了下去。


    此時,一雙手突然探出,伏在李元昊的背上,微微用力,她直立站住,避免摔倒在地,但是吳清源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哎呦一聲,重重趴在地上,蒲扇起不少塵土,落入嘴中。


    “清源,你沒事兒吧?!”站定的李元昊掙脫來人的雙手,忙要扶起吳清源。


    “呸呸呸!”吐出嘴裏的沙塵,吳清源站起身來,強行露出笑臉,連說道:“我沒事,我沒事。”其實心裏喊道“痛死老子了”。


    “楚大人,您武功高強,就不能伸一把手,把我也扶住?”吳清源揉了揉肩膀。


    站在一旁的楚人鳳微微一笑,沒有答話,剛剛扶起李元昊的人是他,也是他將吳清源放進來的。天底下,除了太皇太後,似乎也就楚人鳳有能力調動皇城司了,至於楚人鳳此舉有什麽深意,大概隻有他一個人知曉,或許他都不知道此舉的意義,可能隻是覺得好玩。


    李元昊滿心歡喜的給吳清源撲打身上的塵土,兩人再次四目相對,異口同聲的說道:“你瘦了!”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一旁的餘慶突然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牙花子有點酸。


    兩人進了乾清宮,李元昊讓吳清源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上下打量一遍落魄的吳清源,眼圈微微紅:“這些年在外麵受了不少罪吧?”


    “還好,能吃飽穿暖,也算自由自在,倒是你,真是遭了大罪。”吳清源開口道,他說的不錯,在夢裏他總能吃飽穿暖,現實嘛,太骨感,隻給了他一根沒有肉絲的骨頭,幾次命懸一線,差點迴不來太安城。


    “還好,每天去南書房讀書寫字,也不覺得煩悶。”李元昊抽了抽鼻子,南懷仁的藤條落在她身上多次,太後多次刁難,但是她不想說。


    李元昊轉移一下話題:“我送你的那一匹夜照玉獅子還聽話吧?”


    “聽話!”吳清源咬著後槽牙說道。


    李元昊有些得意:“我就知道肯定聽話,書上都說了,夜照玉獅子頭上長角,肚下生鱗,是百年難遇的龍馬種,極通人性。”


    “通人性,通人性......”吳清源恨恨的說道。


    “我想它一路應該給了你不少幫助,讓你省下了不少腳力。”李元昊推測說道,因為歡喜高興,沒有注意到吳清源臉色中的恨意。


    “確實如此!”吳清源緊了緊手裏的杯子,好像和杯子有深仇大恨,要攥爆它似的。


    他決定不告訴李元昊,為了果腹他偷西瓜的時候,這匹通人性的夜照玉獅子是如何停步不前、拖累他被狗追的事情,也不會告訴李元昊,老趙曾經跟著一匹母野馬整整一個月、夜夜求歡的事情,每夜睡在兩匹馬隔壁的幹草中,吳清源聽到那一聲聲的旖旎,抓心撓肺喲,百轉千迴喲,山丹丹個花開喲,比賊你媽的陝晉秦腔都蒼茫。


    “說說,快說說,你這三年都經曆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李元昊想到外麵的事情格外興奮,那裏天大地大,她格外想見識一下。


    吳清源灌了一口茶水,也來了興致:“稀奇古怪的事情那可多了,就先說我出城的時候吧......”


    “陛下,可以了,時間已到,請不要微臣難做。”不知何時,楚人鳳已經站在兩人身旁,出口說道。


    “楚大人,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您都讓我進來了,我這剛喝一口水,你就說時間夠了,最不齊讓我喝完這杯水,大家聽個咕咚響聲......”吳清源口無遮攔,大大咧咧的說道。


    李元昊卻開心的笑了,他還是以前的他,一點都沒變,滿身的缺點,數不勝數,但世間最好的事情莫過於此,時光飛逝,草長鶯飛,自己在意、珍惜的事情始終一成不變,真好。


    “清源,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急在這一刻。”李元昊開口道。


    有的是時間?一個半月嗎?


    吳清源站起身來,背起打著補丁的書包,在裏麵上下翻找,嘴裏嘀嘀咕咕。


    輕微潔癖和強迫症的李元昊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反而覺得他很可愛。


    翻找了半晌,吳清源雙手捧出一大把五顏六色的貝殼,稀裏嘩啦撒在桌子上。


    “元昊,這些貝殼......我呸,總有一天我會死在這張不分尊卑的臭嘴上。”吳清源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陛下,這些貝殼是我從東海帶迴來的,您先玩著。今日我先迴去,明日再來。”


    “好!”李元昊捏起一顆小巧的貝殼,攥在手心,拄著拐杖將吳清源送出宮殿門口:“隻能送你到這了,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走。”


    “額,怎麽生出一股生離死別的味道?好奇怪。”吳清源撓了撓腦袋,然後咧嘴笑了笑:“我們才剛剛見麵。”


    李元昊也笑了:“走吧,別忘了明天再來。”


    吳清源重重點頭,走出去很遠,一迴頭,他看到拄著拐杖的李元昊一個人站在那裏,倚住大殿的柱子,艱難的支撐著身子,看到他迴頭,李元昊高高舉起手臂不斷揮舞,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夕陽將她染成了一抹醉人的紅色,而她手裏攥著一枚貝殼。


    那一刻,在吳清源的眼中,李元昊孤獨倔強的像是一株生長在長城以北的狗尾巴花兒,迎風飄揚,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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