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都已經累得氣喘如牛,大金牙身體本就不好,這時候累得他唿吸又粗又急,唿哧唿哧作響,好似個破風箱一般。 我一看再走下去,就得讓胖子背著大金牙了,從這石階向下走背著個人,談何容易,再說根本不知道還能不能走迴冥殿,這麽走下去不是事,於是讓大金牙和胖子就地休息。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子,對我說道:「我的天啊,老胡,再這麽折騰下去,頂多過幾個小時,咱們餓也餓死在這鬼地方了。」 我們來魚骨廟時帶了不少食物,有酒有肉,但是為了能裝古墓中的寶貝,還要帶一些應用的簡易裝備,便把食物都放在了魚骨廟中,並沒有隨身帶著,每個人隻背了一壺水。 雖然鑽進盜洞之前吃喝了一頓,但是折騰了這麽長時間,肚子裏都開始打鼓了,此刻胖子一提到餓字,三人肚中同時咕咕作響。 現在的處境更險,冒冒失失地闖上石階,被鬼圈牆一般地困在台階上,上下兩頭都夠不著,還不如在冥殿中另想辦法,可真應了大金牙先前說胖子的那句話,到時候後悔都晚了。 我唉聲嘆氣地暗罵自己太莽撞衝動,當初在部隊,要是沒有這種毛病,也不至於現在當個體戶,真想抽自己兩巴掌。 胖子對我說:「老胡你現在埋怨自己也沒用,咱們就算不上這條台階,也得被困在別的地方,你省點力氣,想想還有沒有什麽轍。」 我想了想說:「這條台階,好像每隔二十三階,便重複循環一次,上下都是如此,咱們現在無論是上是下,都走不到頭……」 胖子說道:「那完了,這就是鬼打牆啊,絕對沒錯,永遠走不出去,隻能活活地困死在這裏,就等著下一撥倒鬥的來給咱收屍吧。」 大金牙聽了胖子的話,悲從中來,止不住流下兩滴傷心淚:「可憐我那八十老母,還有那十八的小相好的,這輩子算見不著她們了……要是還能有下輩子,我……我死活我是不做這行了……」 胖子被他攪得心煩,對大金牙說道:「鬧什麽鬧,這時候後悔了,早幹什麽去了!死也死得有個男人的樣子,再哭哭啼啼的,我把你那顆金牙先給你掰下來。」 大金牙對自己這顆金牙視若珍寶,差不多和髮型一般重要,聽胖子要掰他的牙,趕緊伸手把嘴捂上:「胖爺,我可提前跟你說好了,咱們都是將死之人,你可得給我留個全屍,別等我餓到動不了勁的時候,趁人之危把我這顆金牙掰了去。」 我對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倆別胡說八道了,說什麽咱們也不能活活餓死在這鬼地方,這麽死太窩囊了,要死也得找個痛快的死法。」 胖子說道:「話雖然是這麽說,不過在這地方想死得痛快,倒也非易事。」說著拔出傘兵刀,對我說:「我看也就兩條路,其一是從樓梯上滾下去摔死,反正這台階沒有盡頭,說不定外邊都實現四個現代化了,咱還沒滾到底;還有一個辦法是割腕,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替你們倆割上一刀,一放血就離死不遠了,我看這是最痛快的法子。」 大金牙對胖子說:「胖爺您什麽時候變這麽實誠了,你沒聽出來胡爺話裏的意思?如果我沒理解錯,他的潛台詞應該是:咱們現在還沒到絕境,還不會死。」轉過頭來問我,「胡爺,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這意思?」 我對大金牙說:「剛剛我所說的話確實是氣話,不過我現在好像突然找出點頭緒了,你們安靜一點,讓我好好想想。」 胖子和大金牙見我好不容易想出點線索來,生怕再一幹擾就會失去這一線生機,二人同時住口,大氣也不敢喘。 我說就快想出辦法來,那隻不過是隨口敷衍,讓他們兩個人別再爭吵下去。此時安靜了下來,我把從進魚骨廟開始,一直到被困在這石階上的情景,如同過電影一般在腦海裏重新放映了一遍,完完整整,盡量不漏下每一個細節。 想了也不知道多久,我開口問大金牙:「咱們在這古墓中,真是如同撞上鬼打牆一樣,無論走哪條路,都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東西,金爺你聽說過鬼打牆的事嗎?」 大金牙說:「聽說過,沒見過。當年地安門大街那邊鬧過一陣,害得附近的人一到晚上十二點就不敢從那過了,要不一直轉悠到天亮,也走不出那一條馬路。還聽說過一些外地的傳聞,不過咱們遇到的應該不是鬼打牆吧?聽說鬼打牆就是繞圈,哪有這麽厲害,再說咱們身上戴了這麽多護身的法器,怎麽會遇到鬼打牆呢?」 胖子也說:「老胡你忘了,你不是說過嗎,風水好的地方,藏風聚氣,根本不會有不散的陰魂,也不會有殭屍粽子什麽的,怎麽這工夫又想起鬼打牆來了?」 我搖頭道:「我不是說咱們遇上鬼打牆了,隻不過想確認一下,確認現在的狀況不是鬼打牆,那麽我分析的便有可能是正確的。」 胖子問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那你說出來,我和老金幫著你分析分析。」 我想了想,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我好像已經知道咱們碰到的是什麽東西了,不過……我要說出來,你們倆可別害怕。」第十二章 塚魄 胖子說道:「鬼打牆咱都不怕,還怕什麽亂七八糟的,你盡管說吧,就算是死了,咱好歹也當個明白鬼,糊塗鬼到閻王爺那都不收。」 我對胖子大金牙說道:「我害怕你們倆理解不了,其實我也隻是根據咱們遇到的這些現象作出的判斷,我覺得應該是這麽迴事,我說出來你們倆看看有沒有道理。」 胖子和大金牙等著我把我想到的情況說出來,但是我沒急著說,反而先問了大金牙一個問題:「金爺,咱們在盤蛇坡旁的小村子裏,見到的一座殘缺不全的石碑,還有在冥殿中見到的宮女壁畫,以及前殿中那座製度宏麗的地宮,都實打實的是唐代的,這一點咱們絕不會看走眼對不對?」 大金牙點頭稱是:「沒錯,絕對絕對都是唐代的東西,那工藝、那結構,還有那壁畫上的人物、服裝,要不是唐代的我把自己倆眼珠子摳出來當泡兒踩。不過話雖這麽說,可是……」 我得到了大金牙的確認,沒等他說完,便接口說道:「可是偏偏在這唐代的古墓中,冒出了西周的石槨,繪有西周岩畫的墓道,盜洞半截的地方,還憑空冒出了西周古墓的外牆。」 大金牙和胖子異口同聲地說道:「是啊,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我說:「咱還別不信邪,說不定這迴就是見了鬼了,不過這鬼可能比較特殊。」 大金牙說:「特殊?胡爺你是說這墓主的鬼?是唐代的還是西周的?」 我擺了擺手:「都不是,也許我用詞不準,但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說鬼也確實不太恰當,因為我聽不少人說起過,這不是什麽迷信理論,屬於一種特殊物理現象,還有不少專家學者專門研究這種現象,暫時還沒有專有的名詞,我想也許用幽靈來稱唿它更合適。」 胖子問道:「鬼和幽靈不是一迴事嗎?老胡你到底說這是誰的幽靈?」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道:「誰的幽靈?我看是一座西周古墓的幽靈,不是人死後變的鬼魂亡靈的那種幽靈,而是這西周的古墓本身就是一個幽靈。這是個摸金行當中傳說的幽靈塚,依附在這座唐代棄陵之上的西周幽靈塚。」 大金牙也聽明白了幾分,越想覺得越對,連連點頭,大金牙說道:「傳說中有幽靈樓、幽靈船,還有幽靈塔、幽靈車,說不定咱們碰上的還真就是一處幽靈墓。」 胖子卻是越聽越糊塗,便問我和大金牙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能不能說點讓人容易懂的話。 大金牙對胖子說道:「我做了這麽多年古玩生意,深信一個道理,這精緻的玩意兒之中,匯聚了巧手匠人的無數心血,年代久遠了,就有了靈性,或者說有了靈魂。這件玩意兒一旦毀壞了,不存於世了,也許它本身的靈魂還在,就像有些豪華遊輪,明明已經遇到海難,葬身海底多年了,可偶爾還有人在海上見到這條船,它依舊航行在海麵上,也許船員們看到的隻是那條船的幽靈。」 胖子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我剛看那石槨的時候,就曾說過也許是這物件年頭多了就他媽成精了。你們倆也真是的,我那時候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你們愣沒反應過來,我跟你們倆笨蛋真是沒脾氣了。」 大金牙說:「聽胡爺一提這事,我覺得真是有這種可能。以前我們家有個親戚從湖南來北京豐臺辦事,在豐臺住在一個招待所,當時他開的房間號是303。那天太晚了,晚上十二點多鍾,他困得都快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地就奔三樓了,上了樓梯一看迎麵就是303,一看門還沒關,也沒多想,推門就進去了,一看桌上還有杯熱水,拿起來喝了兩口,倒在床上就睡,第二天早上,被人叫醒了,發現自己正睡在三樓的樓梯上。」 胖子問道:「老金你是說你那位親戚,也遇上幽靈樓了?」 大金牙說:「是啊,招待所裏的服務員就問他為什麽睡樓梯上,他把經過一說,開始還以為自己是夢遊呢,一看303室的門是鎖著的,裏麵的東西什麽都沒動,鋪蓋也沒打開,結果稀裏糊塗地就走了。後來又去豐臺,還住的那個招待所,閑聊的時候聽說這座招待所曾經失火燒毀過,後來又按原樣重新建的,除了規模上擴大了一些,其餘的都沒什麽變化,連門牌號都一模一樣,每年都出現這麽幾次客人明明進了房間,早晨睡在外邊的情況,但是也沒有什麽傷亡意外事故之類的事情發生,所以沒引起重視,大夥也從不拿這事當迴事。我曾經聽我這位親戚說起過,純粹是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的,我始終沒太在意,現在看來,咱們也是遇上這種幽靈墓了。」 大金牙又對我說:「還是胡爺見機得快,你瞧我都嚇暈了頭了,現在剛迴過神來,腦袋裏是一團亂麻,就算是讓我想破了頭,一個腦袋想出兩腦袋來,也根本想不到這些。」 我說:「慚愧,我也是逼急了才想到這一步的,我現在腦袋也疼著呢,所有的情況我都想遍了,覺得咱們應該就是遇上幽靈塚了,否則怎麽可能會有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古墓。」 兩朝兩代,都看上了一塊風水寶地,這種情況當然也有,尤其是這種內藏眢的形勢,真可謂是寶脈佳穴,極為難求。 想通了這最關鍵的一點,其餘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了。龍嶺這處內藏眢的寶穴,很可能在西周的時候就被人相中,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唐代那麽豐富具體的風水理論,但是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是自打有了人類的那一天起,便是人類追求的終極目標。 西周的某位王族,死後被埋在這裏,用人麵石槨盛斂。墓穴的構造就和我們見到的差不多,外圍築以巨大的外牆,裏麵分為三層,在最底下一層放置大批的陪葬品,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應以牛馬動物和器物為主;中間一層停放裝斂墓主的人臉石槨,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東西了,即使有幾件墓主隨身攜帶的重要陪葬品,也都應該隨墓主屍體裝在石槨之中;第三層就是連接嵌道的入口。我們現在所在的石階,便是位於上中兩層之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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