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杜遠跟自己坦白的內容,是否有所保留?


    不,不可能。


    王嶼不相信杜遠會害自己,更不相信杜遠時至今日還另有他圖。


    如果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全都是假的,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是值得信賴的。


    明明他有更多的機會,對自己做更多見不得光的事,可是他沒有。


    周振、吳曉、向遠峰的臉一一從他腦海中過濾,每一個都被王嶼否決。


    他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賽亮今天給自己下了一個心錨,他還真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如此疑神疑鬼。


    比起賽亮的話,王嶼更相信,身邊的夥伴不會背棄自己。


    經曆了那麽多,他們在王嶼心目中,早已經不是合作夥伴這麽單一的存在。


    那是值得自己以身家性命相托的一群人。


    王嶼暗自下了決心,有關賽亮說的、以及惠金知道的,他一定要查清楚所有真相。


    這種身陷迷霧中的感覺,太特麽難受了。


    剩下的時間,王嶼食不知味,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


    心不在焉隨著眾人結束了餘下的宵夜時光,迴到別墅爬上自己床的時候,王嶼的心還亂糟糟的。


    他自嘲的搖了搖頭。


    這樣可不行啊,自己的定力還有待提升。別人輕易幾句話,就能讓自己心亂如麻一整夜。


    折騰了一天,身體已經感覺到疲累,躺下沒多久王嶼就沉入了夢鄉。


    夢裏,自己的手玩件從一個慈眉善目之人幻化成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吐著猩紅的舌頭,朝自己卷過來。


    他拚命的逃、慌不擇路的逃,可是不管他逃到哪裏,那條可怕的舌頭就尾隨到哪裏。


    夢中,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條舌頭散發出的濕黏腥鹹的熱氣。


    就在他筋疲力竭放棄掙紮選擇認命的時候,耳邊傳來稀落的嗤笑聲。


    他狼狽倉皇的抬起頭,入目所及之處,就看到杜遠、吳曉、周振以及向遠峰幾人,正站在自己身後的一處高地上。


    “上來呀,王嶼。你快上來。那裏好危險。”


    他們用平淡無波的聲音訴說著最緊急的內容。


    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變了,變成楊霖的聲音,繼續衝自己唿喚著,“王嶼,你快上來呀。你怎麽還不上來?你不上來我們可就要走了哦。”


    王嶼拚了命的想要爬上去,可是用盡全力卻依然不能挪動分毫。


    低頭一看,原來自己已經被那條惡心的舌頭緊緊纏繞……


    “啊!”


    王嶼驚叫著醒過來。


    全身滿是粘膩的汗水,這種觸感讓方才的夢境顯得愈發真實。


    讓王嶼的胃一陣陣抽搐起來。


    踉蹌著跑到衛生間,抱著馬桶嘔了好一陣,這才感到舒服一些。


    看來被侯黎說中了,米酒後勁太大,這會兒身體終於開始了抗議。


    王嶼簡單衝了個澡,重新迴到床上,看了一眼時間,此時差一點淩晨五點鍾。


    以前自己還是單打獨鬥一個人的時候,差不多都是在這個時間段起床,趕去關外的市場,尋獲每一塊能為自己賺取差價的毛料。


    已經很久沒有重複過這樣的日子了。


    想著想著,感覺困意全消。


    王嶼穿好衣服,起身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裏。


    天色還是漆黑一片,跑池邊的氛圍燈還兢兢業業的閃著螢火般的光芒。


    王嶼很喜歡在清晨時刻,自己一個人獨自想事情。


    那種看城市還在沉睡,而自己已然醒來,有種仿佛竊得時間漏洞般,總能讓王嶼產生一種遺世獨立的清冷之感。


    他的手無意識的摸索著手中的把件,人順著鋪就的小路慢慢來到泡池邊的休閑椅上坐定。


    天光未至時分,小風刮來微涼的寒意,非常有助於他理清亂麻般的思緒。


    雙眼定定的注視著手玩件,記憶開始往後倒退。


    是什麽時候呢?


    記不清是哪一天了,自己如往常般騎電動車趕到關外,那天他得到消息,有新的蒙包料運迴邊城。


    那是一家如今已關店歇業的中介門店。


    原本一直好端端經營著,生意貌似也很不錯,就突然間關了店麵,也不知是為什麽。


    那天,自己搶到了一個很奇特的料子。


    說是奇特,其實並不是料子本身奇特。


    而是正常一料一包的蒙包料裏,王嶼拆出來兩塊毛料。


    那是一塊皮殼如墨的黑烏紗,被從中間一分為二,皮殼表現倒是還好,切麵的表現就差了點意思,隻能用中規中矩來形容。


    而另外那個,是一塊拳頭大小的水石。


    算是一塊明料,周身皮殼已經被剝的差不多了,不規則的橢圓形態,壽黃色的底色。


    是的,不是達馬坎慣有的霧層顏色,整個料子都是壽黃色的。因為是水石,種水都很不錯。


    這塊料子莫名打動了王嶼的心,他開口問了店裏夥計這蒙包料的價格。


    王嶼記得,活計報價十五萬,最後自己跟對方拉扯到一萬八。


    那時候的王嶼,經手的哪像現在這樣動輒好幾萬,甚至十幾、幾十萬的料子。一兩萬塊的料子才是他日常敢下手的品質。


    漲了皆大歡喜,垮了也能負擔得起。


    成交以後,夥計在幫王嶼打包的時候才注意到這塊達馬坎水石。先前他一直默認是黑烏紗的一塊散碎邊角,壓根沒有上眼多看一眼。


    可是價格已經談妥,東西確實是從一個包裏拆出來的。


    盡管不是同一個料子,夥計想賴也沒轍。


    也許是打包的時候隨手塞進去的,又或者是兩個包裹弄混了,陰差陽錯塞進了黑烏紗的包裏。


    總之能肯定的是,王嶼是以一萬八的價格買下了這個包裏的所有料子。


    王嶼將兩個料子帶迴去,當天晚上在德隆夜市就以兩萬四的價格將黑烏紗成交了出去。


    剩下這個壽黃色的達馬坎水石,王嶼是一開始就存了要雕個小玩意兒自己把玩的心思的。


    料子在手裏放了多久,王嶼也已是記不清了。


    還是在一次夜市擺攤的時候,偶然遇到個健談的貨主小哥。


    閑得無聊巴著自己侃大山的時候,無意中談及雕刻的師傅,王嶼順嘴問了那麽一句,這才得到了雕刻師傅的聯係方式。


    那是王嶼為了雕刻手玩件所聯係的第一個雕刻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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