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下得意起來,“聽到沒有?料子我們不賣,給我切!”


    他話音落下,周振卻還是沒有動。


    他聽王嶼說的分明,也更相信王嶼的判斷。


    既然他說這個料子必垮無疑,那麽他還真做不到眼睜睜看老馬血本無歸。


    所以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男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歪歪扭扭的朝著周振走來,眼看就要走到近前的時候。


    杜遠突然彎腰抱起了會卡,他嘴角噙著一抹壞笑,“不就是四萬塊錢嗎。積累經驗的最好途徑,就隻有肉疼加心疼。看好了,我現在就給你切。”


    說完便直奔切機走過去。


    男人見料子上了切機,便晃悠著轉了方向,去盯著杜遠幹活去了。


    老馬伸手拍了拍周振的肩膀,“對不住啊兄弟。早知道這樣,今晚就不來給你添麻煩了。”


    周振搖了搖頭,“我倒是沒什麽。不過你要想清楚,我這個兄弟看料子一看一個準,他既然說垮定了,隻怕……”


    老馬搖了搖頭,說道:“賭石難,合夥賭石更難。跟不聽勸的人合夥賭石,難上加難。事已至此,他要切便切吧,是漲是垮,隨他便罷。”


    切機開始工作,老馬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然而賭石這種事誰敢拍著胸脯打包票?


    所以他心中下意識還殘留著一絲僥幸心理。


    老馬很快也湊到切機麵前,一臉緊張的盯著切機的進度。


    杜遠的第一刀是順著表皮上的大裂下刀片的,沒多久料子就切到了底。


    等到下了切機的兩半料子被攤在地上,老馬老鄉很快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他醉意朦朧的雙眼閃動著挑釁的光芒,“帝王裂?垮到家?神仙難救?老馬你看看,這一刀下來,是不是我說的水長起貨高?”


    王嶼幾人定睛看去,這一刀橫切麵的表現誠如他所說,並沒有極端垮跌的跡象。


    料子水頭很長,雖然種水隻是達到冰種上下,可是水頭卻遠遠超過了這個種水的料子所能達到的水頭極限。


    這種感覺就好比,被包裹在透明塑料薄膜裏的一汪水,好像隨便一碰就可以讓它流動起來一般。


    老馬的老鄉得意洋洋的說道:“年輕人,毛還沒長齊呢,就要教別人賭石,太嫩了點。做人要懂得謙虛,懂得低調……”


    “你怎麽說話呢?”吳曉橫眉冷對的打斷了男人的沒完沒了。


    男人冷哼一聲,扯著捋不直的大舌頭道:“我哪句話說的不對?栽贓他了還是誣賴他了?”


    王嶼沒心思聽男人的嘲諷,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料子的橫切麵,心裏歎息。


    如果仔細觀察, 就會看到橫切麵的底子表現出來的晶體結構顆粒明顯,這是底粗的表現。


    具體粗到什麽程度,肉眼難以辨別,但是以王嶼的經驗來看,冰糖底的概率不小。


    如今因為還是毛料的狀態,所以這個情況在沒打燈的時候看起來並不明顯。


    但一旦做成成品,經過拋光工序後,這個缺點就會被無放大。


    單憑這一點,這個公斤數的料子所能做出來的成品價值就遠遠達不到迴本的程度。


    況且,跟這個現象相生相伴的另一個特征,隻怕也……


    想到這裏,王嶼摸出電筒,打燈照了過去。


    在電筒的燈光下,玉肉的真實表現開始逐一顯現出來。


    確如老馬老鄉所說,這個料子的特點就是水頭特別長。


    這讓電筒的光很快就在裏麵映照成一個巨大的光球。


    如果沒有其他的狀況存在,那麽這個料子切出來的手鐲價值,能讓利潤翻倍也未可知。


    但是,在這水汪汪的光暈裏,還摻雜了一絲讓人無法忽略的灰味。


    這隻是賭石界裏一種通俗的叫法。一般是用來形容翡翠明亮度不夠的一個名詞。


    當一個料子的明亮度達不到通常的標準,就好比白色的顏料摻雜進一絲黑色,經過調和後,雖然黑色不見了,但白色也沒有起初那麽明亮了。


    灰味是影響翡翠成品價格至關重要的因素之一。


    然而這塊料子的問題還遠不止這些。


    王嶼手中的電筒此刻就像照妖鏡一樣,將這塊會卡真實的樣貌徹徹底底還原。


    層層疊疊猶如山巒一般的紋裂映入王嶼眼底。


    雖然會卡以裂多聞名,但是能開出這樣的帝王裂者,倒也不是能隨處可見。


    帝王裂不同於尋常紋裂。


    一般紋裂即便再密集,還或多或少能給人們留有一絲餘地。


    取不成大件還可以取小件,小件取不出來最不濟還能考慮壓珠子。


    而帝王裂就不同了。


    這種裂不但縱橫交錯,還交叉重疊,裂中有裂,層出不斷。


    就算不計紋裂強取小件,也會因為料子內部的暗紋而無限增大加工過程中崩裂的風險。


    以至於加工跟雕刻的師傅,基本上都不會接這種料子的活。


    這種料子也就逐漸達到無料能望其項背的存在。


    久而久之,“帝王裂”的戲稱也就被叫響了。


    後來出現很多無良商家,開始鼓吹“帝王裂”這個名詞,給消費者灌輸一種這樣的裂稀有罕見的概念。


    妄圖將這種紋裂吹噓成一種稀缺的表現,進而轉嫁風險,騙取錢財。


    但是,不管是帝王裂還是其他的什麽裂。裂就是裂,永遠都是瑕疵。


    能開出帝王裂的料子,也絕不是什麽精品,就是垮到家了,永遠不可能變廢為寶。


    看完這些,王嶼抬頭看了一眼杜遠,“還有必要繼續切嗎?到下麵還有可能存在變種的風險。”


    在他打燈的時候,杜遠是跟著一起看過去的,對於眼前這個情況,他所抱持的觀點跟王嶼相差無幾。


    他搖了搖頭,對著老馬說道:“不用切了,一刀定生死。這料沒指望了。”


    老馬雖然嘴上說的輕巧,但是真看到這樣的結果,說心裏不疼那是假的。


    他揉了揉太陽穴,悶聲對著周振說道:“料子先放你這,明天等他酒醒了再來拿吧。我們先走了。”


    說完,便悶頭拉起傻不愣登在那杵著的老鄉,騎上電動車走人了。


    吳曉不滿的嘟囔,“都是些什麽人啊!”


    周振搖了搖頭,說道:“好的合夥人會讓生意變得越來越好,遇到一個拉垮的合夥人,就跟老馬一樣,很可能萬劫不複。這才隻是一個開始呢,以後有的受呢。”


    吳曉深有體會,說道:“萬幸我入行不久就遇到了你們,不然以後且有彎路要走呢。王嶼就是我的福星。”


    杜遠附和,“王嶼對料子的掌握程度確實讓我都自歎不如。剛才的料子我也隻敢猜測有概率會垮。第一刀切出來在打燈前,我還以為……”


    他話還沒說完,一邊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冉靜發話了,“以為什麽?你們能不能不要再相互吹捧了?我一個大活人簡直看不下去。不是說讓我看蛋麵嗎?蛋麵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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