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將丁思甜移在一邊,湊過去細看那口銅箱,這神秘的銅箱上滿是古舊斑駁的銅花,四周都是巫紋符咒,我半點也看不明白,隻是箱體上有許多顯眼的綠鬆石和金絲夾嵌,顯得十分華貴,一看就不是尋常的古物,那銅箱並非如我們所常見的箱子,箱蓋上沒有合頁連接,而是象棺材一樣,需將蓋子完全抬起來,才能開合見到裏麵的事物。 實際上這銅箱,也確實象是一口小巧玲瓏的古銅棺材,現在事情是明擺著的,在大興安嶺黃大仙廟中被泥兒會胡匪挖掘出來的。九成九就是這如同棺材的古老銅箱,再細看箱蓋上是麵目可憎的黃皮子,頭臉幾與常人相等,蓋子與箱身閉合的fèng隙間,尚有火漆殘留地痕跡,想必是曾經被人打了開來。 胖子好奇心中:「這銅箱可比先前想像的要小得多,這四舊裏麵裝的是什麽貓七狗四的雜碎之物?」他嘴裏念叼著就想揭開來看個究竟,以前破四舊時砸得多了,也沒太將此物放在眼裏。 我趕緊說:「別動,這箱子雖小,但我看它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夾在密道中那日本鬼子臨死前想從這逃出去,他為什麽要逃呢?咱們稍微反向推理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研究所中莫名其妙而死之人如此之多,怕與這銅箱和那女屍脫不了幹係,咱們能活到現在,肯定是有一件事沒做。那就是還沒有打開這口銅箱。一旦箱蓋再次開啟,恐怕咱們就沒辦法活著離開了,戰勝敵人的先決條件是先保存己方的有生力量。不能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胖子點頭同意,他也挺會找藉口:「為了防止階級敵人滅亡前,還會猖狂一跳進行反撲,咱們就別動這箱子了,我現在好象又有點力氣了,咱就抓緊給想辦法救思甜吧,老胡……你說她……她還有救嗎?」胖子說到最後甚至有些不敢說了,說出來的聲音更是含含糊糊,確實是替丁思甜擔心到極點了,心理上產生了一絲動搖。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已是罕見地不安了。 我對胖子說:「隻要咱們團結起來,隻要咱們有勇氣,隻要咱們敢於戰鬥,不怕困難,前赴後繼,堅持鬥爭,那麽,全世界就一定是屬於人民的,一切妖魔鬼怪最終都會被消滅。勝利的曙光很快就會照遍地球,這間地下密室裏東西不少,咱們先搜索看看……」 說著話,我又看了看丁思甜目前的狀況,自她出現中了蚦毒的跡象之時,按照以往傳說中錦鱗蚦的毒性推測,我們估計她最多還剩下二十四個小時的時間,現在雖然過了半天不到,但受了幾度驚嚇和外傷,毒已入骨,看來無論如何是堅持不了一晝夜了,多說再過兩個小時,隻要蚦毒攻心,臉色由青轉黑,即便拿來解毒靈藥也難以迴天了。 我知道事不宜遲,不得不發揚連續作戰的精神,趕緊讓胖子扶著我站了起來,眼下老羊皮已經指望不上了,他徹底脫了力,全身如同散了架,連站都站不起來,隻好由他在原地守著丁思甜,我們的工兵照明筒用了許久,備用更換的電池丟在了磚窯門前,還不知剩餘地電量可以維持多久,在這黑漆漆地地下密室,一切行動全都依賴光源,不到關鍵時刻,捨不得再去隨便使用,於是在衣袋裏找出兩節以前燃剩的蠟燭頭,點將起來當作亮子。 目前密室的門戶被那株死掉地妖參屍體堵住了,它根須上裹帶的腐爛死人散了一地,加上門前滿地的各種生物器官,以及都快流成了河的防腐藥水氣味,地下密室中的環境可想而知是何其惡劣,隻有我們所在的牆角處空氣流通,唿吸起來尚不為難,往室內一走,就會覺得眼睛發辣流淚,每用鼻勝唿吸一口,都象迎麵嗆到石灰。 我帶同胖子,用血汙骯髒的衣襟裹住口鼻,正要動身搜索,依在牆角照料丁思甜的老羊皮忽然扯了扯我的衣服,他一口氣尚未喘勻,無法說話,吃力地指了指那具橫臥在石台上的大鮮卑女巫屍體,看他臉上神色,一是惶恐不安,二是提醒我們千萬要捉防女屍乍了撲人。 我對老羊皮點點頭,心想現在救人要緊,那死屍既是始終未動,還是先別去招惹為好,抬腳把那口銅箱輕輕往遠處踢開,然後對老羊皮和胖子說:「大鮮卑巫女到底怎麽迴事,咱們都不清楚,可既然毛主席教導咱們說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到地力量,我活學活用,急學急用,隨時都用,於是就琢磨咱們跟那女屍也可以團結團結,象巫女這種身份,大概就是跟廟裏的尼姑差不多,雖然是一種屬於封建迷信範疇的工作,但畢竟她本身沒有產業。就如同尼姑庵裏的姑子一樣,庵廟寺院都屬於國家財產,並非她們個人所有,要照這麽分析就可以劃出成份來了,大鮮卑巫女的階級成份,很可能應該屬於無產階級陣營,嗯……如果……當然如果是自願當的巫女,那充其量也隻是自由職業者。小資產階級,跟咱們無產階級屬於人民內部矛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況這具屍體也許和這研究所中曾經發生過的那場滅頂之災有關,算是對抗日做出過貢獻的,她跟咱們之間就算是有點不太對脾氣,也應該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說是不是這麽個道理?」 老羊皮平時學習地理論知識遠遠不夠,聽不太明白我講地道理。瞪著眼隻是搖頭。也不知他是不同意我的觀點,還是讓我們不可掉以輕心,胖子階級鬥爭水平就比老羊皮高多了。他立刻對我的分析表示贊同,不過胖子同時也表示,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咱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必須多長點心眼,萬一那尼姑要是甘心為地主階級殉葬,妄圖變天,咱們手底下可就不能留情了,反帝必反修,我他媽砸爛她的狗頭。 由於當時社會背景在那擺著。我們一旦沒有主心骨的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四捲毛選中尋找指南,因為從來也沒讀過別地書,唯一的理論來源就是小紅本,紅寶書對我們來說就是戰無不勝的百科全書,從中提取出鬥爭綱領,一切行為就有了目的性,現在既然有了方向,分清了成份。也就不象剛見到那具女屍那般心裏發慌了。 我們打點精神,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密室中到處尋找,這裏設施物品極其繁多,除了各種人和動物的器官標本之外,另有數不請的藥瓶藥水,其實究竟要找什麽東西才能解毒,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隻是根本不能讓白己停下來眼睜睜看著戰友丁思甜死去,我們隻是認為解毒拔毒該有解毒劑一類的藥品,而且日軍研究所既然養了錦鱗蚦來研究,也應該會有相關的藥物,但看到那一櫃子一櫃子密密麻麻的藥瓶,我和胖子都有點傻眼。 我和胖子雖然在山區插隊了一段時間,掌握一些山裏急救地土方,但並不具備多少真正地醫學知識,也從沒在這方麵做過功課,光忙著參加世界革命了,哪有時間學習啊,除了少年時代出於遊戲的目的接觸過一些常見化學藥水之外,對那些種類繁多地藥片藥劑根本毫不了解,到底能解蚦毒的是針劑,藥水,或是藥片?又該是什麽標識?完全沒有一點概念,這事可不能憑想當然,是藥三分毒,吃錯了藥的話,說不定不等毒發就提前送了性命,就算我和胖子為了戰友能豁出去不要命了以身試藥,也試不過來這千百種藥劑。 胖子喪氣地說:「完了老胡,就咱倆這水平,連在這裏麵找片止疼片也找不出來啊,就算把解毒劑擺在咱們麵靜咱也不認識,再說即便找到了解毒劑,是往胳膊上注射還是往屁股上注射?要是藥片的話吃幾片?什麽時候吃?咱哥兒倆對這些事是倆眼一抹黑,這可怎麽辦?」 我也彷徨無措,不過隻要還有時間,我絕不肯放棄努力,眼瞅各櫃中的藥劑多得今人眼花撩亂,我們甚至不知道櫃子中的這些東西是不是藥物,畢竟還是年輕,把問題想得太過簡單了,殘酷的現實,是不可能隨人之意誌為轉移的,我覺得不能再在這些藥品上浪費時間了。 細一思量,想起丁思甜曾給我們詳細講過許多他父親捕捉森蚦的故事,那錦鱗蚦行即生風,非是俗物,在森蚦中,大部分蚦是無毒的,它們雖然兇殘,卻隻能憑筋力絞殺人畜,唯獨錦鱗蚦是蚦中另類,其生性最yin,頭骨中有分水珠,尾骨有如意鉤,合在口中行房可日禦十女,黃帝內經稱其為至寶,這錦鱗蚦口中所吐毒霧,對女性地危害極大,其毒性與蛇毒相近,據說在毒蟲蛇蟻出沒之地,五步內必有解毒糙,但錦鱗蚦出沒之處,隻有它的克星「觀音藤」,觀音藤卻隻能驅趕捕捉錦鱗蚦,並沒有解毒拔毒的作用。 如果不找人工解毒劑,而另求其他生路,除非這附近有毒蛇出沒,找到毒蛇附近能解蛇毒的藥糙,也可活命,但要命的是百眼窟附近什麽毒蟲都有,唯獨沒見毒蛇出沒,我急得腦筋繃繃直跳,心煩意亂之下,漫無目的地繼續朝密室深處走去,不把這密室儲藏間翻個底掉,終是不能死心。 胖子籠著蠟燭頭跟在我身後,我身上的工兵照眠筒沒開,腦中一片混亂,黑燈瞎火地低頭向前,也沒在意身在何方,一頭撞上了一層厚厚的玻璃,我吃疼不已,一邊罵著一邊捂著自己的前額,抬頭往前看了看,借著身後胖子所捧地燭光,隻見麵前是個橫在牆邊的櫃子,裏麵豎立著一個又大又長的玻璃罐,隔了兩層玻璃,隻隱隱約約看見裏麵象是有副白森森的骨架,看形狀並非是人骨。 我和胖子暗自稱奇,既是骨胳標本,何必如此封存?胖子立刻上前連砸帶撬,掀開櫃門,原來這麵大的儲藏櫃中,有數十個用臘封了口的罐子,裝得都是一些奇怪異獸的標本,甚至還有一個古代小孩的幹屍,大概是些重要的東西,採用的是雙層隔絕封閉儲存,那儲了整具白骨的罐子尤為突出,罐高接近一個成年人的身高,大瓶子裏裝滿了淡黃色的藥液,一種類似蟒蛇的骨骼一圈圈盤在其中,白骨上一點多餘的肉渣也沒有。 第四十章 守宮砂(上) 我和胖子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念頭「蟒骨」?頭骨和蟒蛇非常相似,想不明白是做什麽用的,什麽蟒要這麽珍而貴之的儲藏?聽說蛇能泡酒,難道蟒骨也能泡酒,我們舉著蠟燭頭從上看到下,一見尾骨立即就明白了,是錦鱗蚦的骨頭,這比在焚屍爐裏遇見的可大得多了,看來百眼窟至少曾經有過兩條以上,掉進焚屍爐的那隻也算它倒黴,毒蛇毒蚦其實最懼油煙,它死在那爐膛內是遲早之事,原本我還打算,如果我們能撐過這關,就會去替那毒蚦收屍剔骨,它的價值極昂,能夠換外幣,對支援世界革命是巨大的貢獻,若能與損失牧牛之事功過相抵,也許老羊皮和丁思甜不會受到責難。 胖子問我這泡的是不是解毒藥酒?我搖頭道:「世上的生物,都是一物剋一物,沒聽說自己克自己的,蚦骨解不得蚦毒,這應該是個常識……」我說出這些話,一顆心也似沉入了海底,忍不住失望地抬手摸了摸那裝著蚦骨的玻璃瓶,不料燭光照在手上,我的手背上竟然全是細細的紅疹,胖子也急忙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跟我的情況一樣,我們二人頓時如被淋了一盆雪水,這大概是中了屍參的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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