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得小門,打算繞到大殿去,但是走了一段,發現這個院子有一段就建在懸崖上,是說什麽都繞不過去的。氣餒之下,他們隻能沿著那條小路走,走到哪裏算哪裏吧。


    這條小路又險且陡,兩人走得十分吃力。平安終於受不了了,吵著要迴去,明朗卻還想堅持一下。平安決定不理他,迴身向山上走,剛走了兩步,就聽明朗一聲大叫,迴頭剛好看到明朗摔下山道的身影。


    平安忙一路跟過去,看見一路上糙木被壓彎壓折了不少,不由得愈發擔心起來。那個坡很陡,幸好沒有什麽石塊之類,否則明朗一定是兇多吉少。平安一路拉著小樹,跟著壓過的痕跡往下走,好不容易才下到明朗身邊。


    明朗躺在一個小土丘旁邊,灰頭土臉的,神誌倒還算清醒,正在嚐試著站起來。平安用盡力氣才把他拉起來,自己向後退了一步,卻踩塌了一塊土,一隻腳陷到地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試著把腿提起來,放在地上。活動活動,好像沒有什麽問題。


    「沒事吧?」明朗問她。


    「我沒事,你沒事吧?」


    「腦袋上好像撞了一個包。」明朗答道,揉揉頭,卻掉下好多土來。


    平安看了直想笑,開始轉移話題。


    「好像有什麽東西。我剛才踩進去,有點軟軟的。」


    明朗小心地往那個洞前麵挪了挪。「這不會是個墳吧?」


    平安臉都白了。「你不要嚇唬我啊,我膽小。」


    「說不定有人在捉你的腳,哇,殭屍級別的屍體呢!」明朗繼續嚇她,就算是墳又如何,出來個鬼現在的他也可以對付。


    平安嚇得直往他懷裏鑽,趁機開始下手占便宜,還沒有得手,就被明朗推開了,平安的臉上露出了「性無能,冷感,同性戀」等亂七八糟的表情。幸好明朗沒有看到,而是伸手去挖那個坑,像是找自己藏了幾十年的嫁妝一樣。


    下午兩點鍾左右正是最熱的時候,明朗滿臉滲出汗來,和灰塵混在一起在臉上劃出一道道小溪。他往洞裏看了一眼,剛才平安踩破的好像是一塊蓆子,日久年深已經腐朽了,被踩出了一個大窟窿,暗黃的纖維枝枝杈杈地支棱著。太陽剛剛有點偏西,陽光恰好照到那個洞裏,隱約能看清是一個黃色的包裹,大概有一本雜誌那麽大。


    他揀了根樹枝,伸進去捅了捅,見沒有動靜,才輕輕地把它提出來。平安在旁邊看著,大氣也不敢出。直到明朗把那個包裹放在地上,她才長長嘆出了一口氣。


    那個包裹大概不到兩寸厚,外麵包著的好像是布,已經爛得差不多了,輕輕一撕就能撕開。裏麵是深褐色的紙包,緊緊地包裹著,有稜有角。


    「這是油紙,防水用的。裏麵大概是什麽怕濕的東西吧。」平安本有點賣弄地說。


    「打開看看?」明朗問她。


    平安看看四周。這裏都是樹林,怎麽看都不像有人家的樣子。身邊的那個小土丘,看起來形狀倒真是像個墳一樣,可是墓碑什麽的都找不到,是自然形成的也不一定。誰在這裏埋東西了呢?看起來年代久遠,可能早就被人忘記了吧。


    陽光正好,給平安也添了些勇氣。


    「打開看看吧。」


    那東西卻是一層包著一層,緊緊地裹著。明朗小心地一層層打開,平安蹲在旁邊幫他把一張張油紙整理好。眼見得包裹越來越小,都快隻有手掌那麽大了,卻還是一個油紙包。


    平安手裏拿著厚厚一遝油紙,不禁開始納悶。「這裏麵不會隻有一張小紙條吧?」


    「上麵寫著『撓撓』?」明朗也聽過馬三立的相聲。「這荒山野嶺的誰會開這種玩笑?」邊說著,又打開一層,裏麵卻還是一個油紙包。


    「或者是藏寶圖?」平安繼續猜測。


    「武俠小說看多了吧,你以為現在是在看金庸小說?省省吧!這裏很靈異的,不過這種想法倒適合財迷蘇。」又打開一層。


    「是本書。」明朗終於揭開了最後一層,手裏是一本書。月白封麵,白線裝訂,已經開始泛黃,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樣子。


    「別動別動!」平安學過文物保護,知道時間長了紙會變脆,忙提醒明朗。她站起來,把那遝油紙塞進明朗手裏,雙手輕輕捧過那本書。但覺觸手綿軟,才放下心來。


    那本書怎麽都不能算大,大概隻和平安的手掌差不多大。封麵和封底是稍厚一些的硬紙,封麵上有幾個寫得很好的隸書字,正在黑油油地閃閃發亮。


    平安一眼就認出來了。


    「《渡孽經》。」


    「打開看看,說不定是和尚把封麵換了一下,裏麵藏的是二十四春宮圖。」平安湊過來,打算伸手翻書。


    明朗用手撥開:「就知道你小時候愛幹那種事,現在還不行,迴去再看吧。」


    「為什麽?」


    「得找個平的地方放好,才能打開。」明朗解釋,「這本書不知道多少年了,說不定還是文物呢,裏麵的紙說不定早就碎了,如果丟了,找都找不迴來。現在先包好,免得強光加速氧化。」


    平安點點頭,看著明朗又把那本書包好。兩人開始慢慢找到對路的地方,迴到廟裏。


    說這本書是文物,別輕易翻動,其實這隻是理由之一。明朗隱隱有點不安,真正的理由他沒有告訴平安。這個東西似乎非常有用,而且他有一種感覺,自己一定用得上它,這東西出來得如此詭異,難道真有這麽爛的情節來無巧不成書讓自己一下子就踩到一本古董書,如果有這麽幸運,為什麽前輩子他總倒黴。


    不像,像是這本書在一直召喚他,他們剛才的迷路,好像就是為了這本書。


    可是,這書到底有什麽用?迴去得好好看看。


    那本書被小心地放在明朗房間的桌子上,他小心地輕輕翻開第一頁。


    書頁薄卻柔軟,字體小而清晰,雖然有點泛黃,可是怎麽看也不像馬上就要碎掉的樣子。平安也輕輕撚了撚書頁。


    「竹紙。」


    「竹紙?竹子做的?」


    「嗯。質量上好的紙。陸遊說這種紙『滑、發墨色、宜筆鋒、卷舒雖久墨終不渝、惟不蠹。』」明朗向他解釋。


    「噢。」平安聽得一頭霧水,「那麽……」


    「那麽,這本書我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的,總之不是現在的。看看再說吧。」


    平安也好奇地湊上去看,隻見通篇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看得她叫苦不迭。「我才發現我這麽多字都不認識。」


    「我比你好不到哪去。」明朗合上書,「我差不多都認識,可就是不明白什麽意思。」


    「怎麽辦?」


    「交給寺裏吧。好像是經書一類的東西,可能是從寺裏流傳出去的。」明朗認真地把那本書包好,輕輕放在桌上。「不過我現在就是寺裏的老大,當然是放在我這裏。」


    平安鄙視地看著他,知道他已經起了獨吞文物的野心。


    天色昏暗下來,不一會兒又有個小和尚送了飯菜過來,問什麽也不迴答,隻是用一種五星級酒店的行李生的那種微笑看著他們。


    「怎麽搞的嘛!問他好像沒聽見似的。」平安一邊大口往嘴裏扒拉著飯,一邊抱怨。


    「說不定是不方便說。」明朗不知為什麽好像有點懨懨的樣子。


    「對了,你看到沒有,他頭上沒有香疤!會不會是假和尚?」平安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跳起來。


    「坐下好好吃你的飯吧。」明朗懶懶地說。「誰也沒規定現在的和尚必須得有香疤。現在大部分寺廟都不燙香疤了。你看我,不是也沒有嗎?」


    「是嗎?那是因為你頭不圓,燒的不會整齊,看起來不酷的緣故吧!」平安想了想。


    「真是懶得跟你說。」明朗長嘆一口氣,放下筷子。「梁武帝禮佛,大赦天下,把所有犯罪的人都送去當僧尼,才在他們頭上燙上香疤。佛教協會早就通過決議,和尚受戒時燒香疤因有損身體健康所以廢止。不過還是有些人自願燙香疤的。」


    「這樣啊。」平安聽得半懂不懂。「你真厲害。我要睡覺了。這幾天一直都沒睡好。」她把碗裏的飯都扒拉到嘴裏,伸了個懶腰向自己房間走去。


    「當然,我好歹還是個和尚啊!」


    明朗望著她的背影,目光又落到了那本書上。


    「自鴻蒙初開天地混沌中有巨人盤古是名……」明朗打開那本書,在燈光下細看。總覺得這本書出現得有些蹊蹺,看它被重重包裹的樣子,一定不是隨便就被埋在地下不見天日的,應該是待後人前來發掘。那麽現在既然已經拿到了,這本書有什麽用呢?


    《渡孽經》,如果直接解釋的話,應該是「超渡罪孽的方法」吧。明朗小心地一頁頁翻過去,瀏覽著內容。其實這本書的大部分內容他都能看得懂。


    「蓋渡孽之法有七曰感之曰由之曰動之曰懷之曰痛之曰靈之曰迫之……」沒有斷句的古文還真是麻煩。


    「蓋渡孽之術有七……」明朗越看越氣悶。


    他索性不看了。透過窗紙看到外麵的月亮,月色正朦朧,唉,看來小時候老師逼著學古文是有好處的,現在後悔有什麽用,繼續研究啦!


    明朗果然是獨吞了那本《渡孽經》,平安雖然有抗議,但一想到他是主持又沒有辦法,何況明朗遲早會是自己的人,東西也遲早會是自己的,哇哈哈,為什麽有人走過去會說「做白日夢的人居然還會流口水真難看」之類的話?難道是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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