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指尖,似凝了鳳仙花的靈魂,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橫向一撫,叮咚的響,驚豔了整座大殿。


    這鋼琴是用了大半年才做成的,音色絲毫不必現代的差。


    清骨鋒利的樂聲,高貴冷傲,強拍細碎,弱拍平緩,節奏強烈,狂野嫵媚,一如她的人,瞬間擄獲了眾人的耳朵蠹。


    夜明珠魔幻清白的光影下,那雪白的鋼琴似一顆珍珠,她錦袍冗長曳地,翹首鳳翼護肩下,是鳳唳九天錦繡華光,每一個音符都在璀璨的光芒裏跳躍。


    那高綰的發髻上,龍冠上的垂旈隨著在樂聲裏後仰的身姿,優雅輕擺。


    獨一無二的樂器,獨一無二的女子,愉悅了耳目。


    其後,八位絕美的男子,整齊優雅地隨著樂聲列成兩隊,長劍揮展開,漸次破空,那隊列騰飛變幻,如山連綿,如雲輕漾,如浪起伏,劍刃徐緩層疊,劃過一個巨大的圓。


    隨著音樂旋舞的身姿,皆是勁鬆般,俊秀挺拔,剛猛有力又不失飄逸,那舞步亦是新奇而別出心裁。


    樂聲似要升入雲端之際,八位男子踏著節奏騰空,轟然揮展羽翼,旋身而動,長劍湊向中間,忽而如蕩漾開的水,忽而如凝聚的火焰髹。


    或黑,或紅的羽翼,每一根羽毛都凝聚了瑰奇的生命精華,煞亮驚豔,光氳華美。


    他們眸光邪魅,似騰空的鷹,似優雅的天鵝,絕美的舞姿,震懾整座大殿,顫動了每個人的心尖。


    陌影揚起唇角,迴頭望了眼八個男子,對他們讚賞一笑,雙眸絲毫未看琴鍵,卻飛快地彈奏出更激狂的樂聲……


    這節奏明晰的探戈鋼琴舞曲,是她曾在父王的壽宴彈奏過的。


    八位男子所跳的劍舞,亦是她一手編排來給父王驚喜的。


    可惜,父王看過,一句話讚美之詞沒有,半分笑顏也無,隻斥她,“堂堂儲君,果然好本事!不務正業!”


    這會兒,這舞,這人,這曲,倒是都派上了用場。


    的確,似不務正業,可她喜歡這美。


    她的男人們,關在美麗的囚籠裏,不被眾人所見,委實浪費。


    隻是……恐怕明日的朝堂上,百官們又要上奏廢儲另立。


    冷宮裏的鳳頤,端坐席位上的鳳賢,甚至某一位親王世子,永遠比她這教授男寵們跳舞的儲君,更合適掌權。


    街頭巷尾又將傳出不堪入耳的話,說她偏寵了某位男寵,說她又玩出不知羞恥的新花樣。


    這樣的她,還能嫁給百裏玹夜為後嗎?


    百裏玹夜的計劃,從沒有敗過


    這迴,他若真的成功,她有何顏麵,端坐於他朝堂的鳳椅上,與他一起麵對百官朝拜?


    在他的臣民眼裏,她定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女。


    百裏玹夜卻是滿目驚奇地詫異與讚賞,欣賞著那前所未見的舞,也聽出那曲中桀驁不馴的叛逆與狂傲,不甘,他愛極這舞,更愛極這女子。


    這畫麵倒是覺得熟悉,他收到的暗人呈遞的畫冊上,曾畫過。


    那上麵隻言簡意賅,寫了一句話——嚴懷景壽辰,儲君獻舞獻曲,激怒攝政王與女王陛下,被斥不務正業。


    這曲,絲毫不像女子應該彈奏的,這舞,也隻適合男子跳。


    他記得,從前的嚴陌影,甜美溫婉,是他最美的解藥,她是皇祖母眼中最喜愛的孩子,是他放在心尖上疼寵的女子。唿吸著她馥鬱的香氣,他可以快樂一輩子。


    離別三年,浴火重生的她,不再信任任何人,在脆弱的靈魂之外,鑄造了銅牆鐵壁,成了一個殺罰予奪,連父母都不放在眼中的強悍儲君。


    曾經,她連一隻兔子都不敢殺。


    如今,她可以一手提著敵國君王的頭顱,一手扣著俘虜的肋骨,與他兇狠較勁。


    那身影,那笑顏,美豔驚心,拒人千裏。


    卻隻有他看得出,那顆堅韌孤單的靈魂,早已遍體鱗傷。


    那八位男子完全臣服在她的樂聲,被她駕馭,為她起舞,為她癡狂,此刻,她是不折不扣的無冕之王,指尖流溢著血之殤。


    她贏了!


    卻並非鳳荷不好。敢愛敢恨,熱情如火的女子,總是惹人喜愛的。


    可他的陌影,縱然強悍的美麗著,依然惹他喉嚨哽疼,心頭酸楚,愛戀不熄。


    他望著她,眼裏心裏都是滿的。


    一曲結束,他突然失控地走下丹陛,俯身握住她的後頸,吻住她的唇。他忍不住抱緊她,隻有將她揉進體內,深深地藏起來,才能安心。


    甘醇的酒香,兩人的體香,交融成曖昧濃烈的誘惑……


    她抬手環住他的脖頸,忍不住努力地迴應他。


    此刻的努力,不求其他,隻想抓住他的心,她……做到了,並為此心滿意足。


    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他,還是沒骨氣地怕再次失去他,她也清楚地感覺到,這男人對她的在乎,較之過去,有增無減。


    滿殿眾人愕然無聲,望著那不顧一切相擁的璧人,氣息全無,落針可聞。


    百裏尺素身旁的小丫頭嚴滿突然咳了一聲,悻悻端起血盅喝了一口,“好沒勁,陌影姐總是這樣沒有懸念的贏。”


    百裏玹夜這才鬆開陌影,兩人視線還是甜蜜膠著,打了死結,難解難分。


    “儲君殿下的曲子也好,舞也好!”


    說著,他便寵憐凝視著陌影,驕傲鼓掌。


    然後,滿殿掌聲雷動。


    陌影從容起身謝禮,滿身酒氣卻還沒有散。也隻有醉酒之下,才膽敢如此瘋狂。


    龍椅上的鳳迤邐拂袖而去,嚴懷景忙起身跟上她。


    鳳荷半晌才迴過神來,發現陌影的幾個男寵都俯身行謝禮,不禁抓狂地大叫,“陌影,你弄錯了,你糊塗了,百裏玹夜是我的!”


    她瘋子似地衝下紅毯鋪就的丹陛,不知被誰彈了一縷真氣,突然摔趴在地上。


    百裏玹夜湊到陌影耳畔,“不知今晚儲君殿下要誰侍寢?”


    陌影嫵媚笑看著他,視線掠過他的眉眼喉結,手卻伸向自己的席位,“薩爾,羿,我們走!”


    然後,眾目睽睽之下,她搭著兩個男子的手,愜意離去。


    百裏玹夜不自然地輕咳兩聲,從那背影上收迴視線,轉身去扶鳳荷,“好端端地,怎麽摔在地上了?”


    鳳荷氣惱地站起身來,腰身被他環住,話再說不下去。


    可她剛才明明看得清楚,他指尖一縷真氣彈過來,正打中她的膝蓋。


    這會兒膝蓋骨還是針紮似地痛,她隻得倚著他才能站穩。


    百裏玹夜一顆心,卻早已跟隨陌影飛到了殿外去,他以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時辰不早了,宴席也該散了,叫北寒王世子鳳明池送你迴寢宮。”


    鳳荷忙抓住他的手,“你不陪我?”


    “忘了我們的交易嗎?!”


    鳳荷啞然,“萬一……他不跟我怎麽辦?”


    “很簡單,你若做不到,我便不會納你為妃。”


    殺一個人的方式,有千百種,他不必浪費心神,大不了,滅了北寒王全族。


    此來納妃,不過是尋一個留下的理由罷了。


    宮人們恭送百官們魚貫散去,百裏玹夜倏然一轉,就不見了蹤影。


    鳳荷恍惚轉頭,尋找鳳明池的身影,朝著那邊走過去,。


    鳳明池一身絳紅錦繡華服,那容貌,比女子更驚豔。那俊秀的眉眼,亦是有著皇族最美麗的血統,以至於美到無絲毫邪惡的痞色。


    若是他的美再減一分,眼光挑剔的女王陛下,是不會點頭的。


    他對北寒王笑道,“父王,真想不到,鳳陌影竟有如此才情,那曲子她是如何想到的?”


    北寒王鳳臨山繞過桌案,搖頭笑了笑,“你可難倒為父了。你明知道,為父是個粗人,不通音律。”


    鳳明池跟在他身後,仍是一臉意猶未盡,“被她一比,那些歌舞坊的庸脂俗粉都沒了味道。”


    “歌舞坊的女子就別去惦記了,以後入了宮,她遲早是你的人。”


    “是。”


    鳳荷忙上前,看了眼北寒王的背影,勾住了鳳明池的袍袖。


    鳳明池一迴頭,正對上她一雙與陌影三分相仿的眉目,心湖悠悠起了一陣漣漪,卻還是謹慎地看了眼父王的背影,見那長發曳地的萬年老妖沒有迴頭,才對鳳荷揚起唇角。


    “荷姐姐,有事?”


    “借一步說話。”


    於是,兩人便到了寂靜無人的花園假山後。


    夜色黑濃,反而顯得明月皎潔耀目。


    鳳明池環顧四周,深知鳳荷亦是如他一樣貪戀美色,不禁自嘲一笑。


    他貪了一輩子的美人兒,想不到,竟也被當美人兒貪了一迴。


    看了眼半空的滿月,他唇角淺揚,張口便說道,“上一次,譽平王還在時,與陌影對詩,她那一句詩說的甚妙。”


    鳳荷站在他背後,忙於拆解衣袍,因他的話,手指微頓,卻幹脆,一把扯開了袍子的前襟,雪豔的肌膚,在月光下,瑩白如玉,袒露無遺。


    “明池,你還記得她的詩?”


    “她的一切我都記得。譽平王的那一句是,碧天連水水連天,水天一色。陌影對了一句,明月伴星星伴月,星月交輝。”


    說完,他嗅到女子彌漫的體香,轉過身,見鳳荷不著寸縷,不禁笑了笑。


    “荷姐姐,你不是和我賞星月的?”


    鳳荷撫上他絕美的麵容,“明池,跟了我吧。”


    “就身體而言,女子於我眼裏都是一樣的。聽過陌影的詩,賞過陌影的曲,親見陌影提了莎車國國君的頭迴來,我忽然發現,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


    鳳荷勃然大怒,雙眸頓時血紅,陰柔的聲音,也變得嘶啞。


    “明池,你這是鄙視我?”


    “荷姐姐言重了。我實在提不起興致,失陪。”說著,他優雅彎腰,行禮致歉。


    鳳荷本是對他不屑一顧,卻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她不屑一顧的男子,竟也偏向陌影那邊。


    “她有兩個孩子,還有十個男寵,陰狠歹毒,十惡不赦!你看到了,鳳純對她那麽好,她不聲不響就一腳踢開了,將來,你必定也有那一天。”


    鳳明池彎身撿起她的衣袍,給她罩在身上,湊在她耳邊,溫柔而堅定地道,“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誓死要死在牡丹花下,芍藥花,薔薇花,縱是好的,也不是牡丹!”


    說完,他行了一禮,轉身走出假山林。


    鳳荷轉身便追出去,自背後封住他的幾處大穴。


    鳳明池突然摔癱在地上,警惕盯著逼近麵前的紅眸,“鳳荷,我話說得很清楚……”


    “色*胚,裝什麽清高?!不識好歹!”


    “你……”


    “你當姐姐真的看上你了?今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說完,她鬼爪刺進他的胸膛,扣住他的肋骨,似拎一隻梅花鹿般,朝自己的寢宮飛去。


    *


    水晶閣內,窗簾飄忽微動。


    床榻上安睡的鳳驚宸警惕睜開眼睛,忙從枕頭下抽了小彎刀,奔去紫檀木碧紗櫥的另一邊保護妹妹。


    室內亮著一盞小小的夜明珠,鵝黃紗帳垂墜的小床前,那身著龍袍禮服的魁偉身影,卻不是刺客,而是父皇。


    他忙上前,提醒道,“別吵醒她,她鬧著要鳳純爹爹,兩個嬤嬤都沒哄好,娘親進來哄了半天,才哄睡的,哭得嗓子都啞了。”


    百裏玹夜雙臂環胸,為難地站在床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經意地側首一看,卻見身側的小家夥與他如出一轍,亦是雙臂環胸,凝眉瞧著床榻上的小人兒,似個小大人般,神情嚴峻。


    床榻上的小丫頭突然囈語著翻了個身,極是不老實,抱了抱枕,臉兒貼在抱枕上,柔柔地說道,“爹爹迴來……”


    站在床前的父子倆驚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交談。


    過了片刻,百裏玹夜才伸手給她掖好被子,瞧著圓潤的小臉兒,卻忍不住失笑。


    他終於想起,這丫頭睡覺,像她娘。


    陌影每次睡著都是對人拳打腳踢,四處翻滾,受了傷也不老實。


    所以,他每次都不放心離開,總要擋在床邊,防著她摔在地上。


    “值夜的嬤嬤和宮女呢?”


    驚宸忙道,“知道你可能來,娘親都把她們趕走了。”


    百裏玹夜笑了笑,小心地抱起小丫頭,“宸兒,走,父皇陪你們一起睡。”


    驚宸欣然一笑,帶著他返迴自己臥房,寬大的床榻,容下父子三人綽綽有餘。


    百裏玹夜脫了外袍,躺在中間,左邊擁著女兒,右邊擁著兒子,兀自心滿意足。


    驚宸拉了他的手臂為枕,看了眼渾然不覺換了床的小丫頭,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是想來和妹妹聊聊。”


    百裏玹夜無奈歎了口氣,大手摸了摸兒子的腦瓜,“沒關係,等明兒再說。”


    小家夥眯著眼睛,忍不住又道,“薩爾在娘親房裏。”


    “我知道。”


    “你不吃醋?”


    “我在窗外聽過了,讀佛經而已。”不吃醋是假的。畢竟鳳純讀了三年的佛經,和那女人讀出了感情來。


    “你知道就好。”


    *


    樓上,坐在床邊讀佛經的薩爾,坐得脊背有些僵。


    手上厚厚的書本翻過去了三十頁,到底讀了些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隻覺的頭暈腦脹,耳畔嗡嗡響。


    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更漏,已然是醜時。


    床榻上的女子已然睡熟,洗盡鉛華的睡容沉靜嬌憨,鳳眸閉合,修長的睫毛在眼下印下新月似地暗影。


    此刻的她,無半分冷厲懾人之色。長發流瀉枕畔,似團聚的曼珠沙華,光芒瑩澤。


    百花睡袍襯得膚若白雪,縱然蓋了厚厚的錦被,那身姿的曲線,依然明晰……


    他幹脆把佛經擱在地上,這就準備脫了靴子,躺上床榻。


    卻剛一起身,就見那側躺的女子,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睛——血紅的眼眸,森冷幽幽,妖媚刺骨,似一隻嗜血女妖。


    他驚得一震,滿身的疲憊都嚇跑了大半,悻悻咳了一聲,手無所適從地抬起來,指向桌案上的茶壺。


    “那個……讀了太久,口幹舌燥,我……我去拿點水喝。”


    陌影斂起眼中的血紅,“上來躺著吧。”


    “什麽?”


    “脫了袍子。”


    薩爾不可置信,見她不是開玩笑,忙踢掉靴子。


    好事在眼前,何必拒絕呢?除了她,他也沒機會再去找別的女子。


    幹脆,內袍外袍一並脫了,鑽進錦被裏,卻剛一躺下,外麵就有人敲門。


    “殿下,奴婢要進來了。”


    薩爾身軀微僵,在錦被下伸向陌影的手忙收迴來。


    他這才明白,她剛才之所以醒來,是聽到了外麵一行人的腳步聲。


    “殿下?”


    聲音很熟悉,是掌管儲君房事的總管嬤嬤吳桐。


    這該死的千年老妖怪,極其嚴苛地將他從上到下仔細查驗過,甚至還刺破他的皮膚試了毒,才允許他出來浴桶更換慶功宴的禮服。


    陌影聽到他咬牙切齒,側首看他一眼,將他窘迫地神情盡收眼底,卻揉亂了長發,才道,“吳嬤嬤請進。”


    吳嬤嬤進來,卻是帶著一群女子。


    她們都是從各個親王身邊選拔出來的,專門司職各公主的男寵事宜。


    這亦是血魔宮廷不可更改的規矩,自從鳳迤邐登基稱帝之後,這規矩也愈加嚴苛。半夜查房,也是為防止將來公主們有孕,辨不清子嗣歸屬。


    被一群女子看螻蟻般的俯視著,薩爾臉色頓時菜綠。


    吳嬤嬤帶著眾女官行了禮,直接到床前來,看了眼地上的佛經,又上前親自掀開錦被……


    薩爾忙拿被子護住身體,“你要做什麽?放肆!”


    他的錦被就被一把扯在了地上,宮女迅速上前,又去更換新的錦被。


    見吳嬤嬤若有所思地盯著床榻,薩爾疑惑看過去,就見陌影也移到一旁去……


    床單上,竟有濡濕的痕跡,床單也淩亂褶皺,叫人百口莫辯。


    吳嬤嬤這便又叫宮女上前來,拿了幹淨的床單更換,並給陌影擦拭身體。


    而薩爾就像是一隻蠶蛹,被兩個女子脫下床榻,拿一個厚厚的毯子裹了,橫著抬了出去。


    他高貴的自尊,就這樣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踩碾得粉碎成塵。


    而房內,吳嬤嬤等人行禮告退,命人在房事冊上記下薩爾名字,以及侍寢時辰,且務求精準。


    床榻收拾幹淨之後,陌影又舒服地躺下,隨手把一個盛水的小皮袋丟在了床邊的紙簍裏。


    想到薩爾那生不如死的神情,她無聲揚起唇角。


    一股涼風入了窗,她側首,就見百裏玹夜穿著睡袍站在床側,腋下夾著兩個熟睡的小人兒。


    她忙讓開位置,讓他把孩子們放進來。


    縱然床榻足夠寬大,他健壯懾人的身軀一躺下來,還是顯得擁擠,她隻能側躺著,半個身體舒服地趴在他身上。


    ---題外話---二更很快來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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