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玹夜肅冷一撩錦袍,在她身邊坐下,貴雅不凡的姿態,更似端坐王位之上。


    “那些狼人護衛,當日的確都被殺了,可安凝卻還活著。


    自從本王把安凝從大牢中救出來,她誓死效忠本王。


    若是王太妃娘娘現在去告禦狀,本王親自帶安凝去禦書房,把一切說明白。


    四個小鬼謀殺多名皇子,已然等同謀逆,本王可有再叮囑安凝說,她親眼看到,是王太妃娘娘您,這樣命令四隻小鬼做的髹。


    依照靖周律法,屠戮皇族三人以上者,等同謀逆,將被誅殺九族。


    屆時,父皇收了南贏王的兵權,定然會交給他最疼愛的兒子。”


    嚴盈,嚴滿,嚴肅,嚴厲跪趴在地上,恐懼地小身子顫抖不止,著實沒想到,這陳年舊事,竟還能被用來大做文章,除盡府中所有人蠹。


    陌影這才明白,百裏玹夜不得不救安凝的目的。這狼人,竟輕而易舉,是捏住了南贏王府的一道命門!


    不過,他若是真的想奪兵權,何需如此大費周章,隻需得揮起翼龍神劍,和父王打一架便是了。


    見百裏尺素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鬆了一口氣,兀自在嚴如玉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歇息。


    嚴如皓始終不言,嚴如玉雖然聽得一頭霧水,卻也禁不住屏住唿吸。


    百裏尺素終是挫敗一歎,看了眼陌影,清冷駭笑兩聲。


    “禦熙王如此深謀遠慮,將來還有何人能阻擋?”


    “王太妃謬讚!”


    “嚴盈她們還小,他們闖禍,是我教導不利。禦熙王既然已經懲治了他們,就看在陌影,大事化小吧。”


    “大事化小可以,本王有個條件。”


    “你說。”


    “永不讓他們習武,永不讓他們習醫,若王太妃忤逆本王,本王不隻殺他們,也殺您老!”


    百裏尺素若有所思地點頭,對嚴如皓擺手,“如皓,你帶所有人都退下,陌影,如玉,你們去前院招唿客人,今日是府中的大日子,你們別給我當著外人的麵爭吵。”


    陌影起身應下,“是。”


    嚴如玉卻哼了一聲,率先走出門去。


    門板被嚴如皓親手關上,他卻沒有離開,而是蹲下去,偷偷竊聽著。


    陌影也折迴來。


    門內,百裏尺素抬手一揮,強大的真氣籠罩門外,阻隔了嚴如皓和陌影的探聽。


    百裏玹夜看了眼門板,眸中鋒芒微黯,這功力,隱藏於無形,足以叫所有狼人和吸血鬼膽寒畏懼。


    百裏尺素親手斟了兩杯茶,一杯遞給百裏玹夜,一杯自己端著,押了一口。


    “禦熙王,我們做一筆買賣。”


    “您說。”


    “南贏王府扶持你當靖周儲君,再把陌影嫁入禦熙王府,你保南贏王府永世安寧。”


    百裏玹夜沒想到她竟如此直白。


    “王太妃,我靖周有規矩,便是把皇位傳給人類皇子,本王是狼人,父皇絕不會聽任您老的安排。”


    “皇上如此想,您可不一定安分吧?禦熙王,或許,我應該喚你一聲,淩夙尊主才對吧?”


    百裏玹夜掀起茶盅蓋,優雅淺嚐,“王太妃娘娘,您的話本王聽不懂。”


    “你不要陌影了?”


    “本王要,會自己取,用不著別人費心。”


    “罷了,我這老婆子鬥不過你。”


    “王太妃的話說完,本王就告辭了。”


    百裏尺素見他擱下茶盅,這就走,無力地搖了搖頭。她和滿朝文武都打過交道,後宮妃嬪也見過不少陰沉的,卻第一次,遇到了對手。


    “儲君之事暫且不提,咱們先商議陌影嫁入禦熙王府的事吧。我聽說,你在舞花樓弄了一個舞姬。”


    “是。”


    “那舞姬的身份難免被人詬病,將來有了孩子,孩子也會被人戳著脊梁怒罵。”


    “王太妃娘娘,這些事本王自會處置……”


    “我有一位舊識,是西域來的商賈,家裏專門經營絲綢與茶葉,名叫赤騰淵。


    他家的女兒,與陌影年齡相仿,而且,極擅歌舞,也有證可查。


    過兩日,便是昭花祈福節,京城百姓向春季的花神祈福,有不少年輕女子扮成十二花仙在乘坐花車獻藝。


    本妃可以為赤騰小姐弄一輛花車,在最起眼之處獻舞。


    她的容貌,將會被所有人看到,而且,她還會遇到一場刺殺……屆時,禦熙王英雄救美,事情便成了。”


    百裏玹夜不願被任何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孩子和陌影,他更不想欠城府高深之人的情,這樣的人往往最貪婪。


    “王太妃為何代我如此考量?”


    “天下大亂是遲早的事,我不想我孫女懷著身孕,還要站在風口浪尖上,更何況她腹中的還是我的曾外孫女。”


    “既然如此,就依了王太妃娘娘的計策。”


    “當然,我還有後計,能幫與禦熙王鏟除後患!”


    “你知道鳳想容藏身何處?”


    “不知知道,還知道,隻有你重傷到無力還手,她才敢出來囂張。不過,如此還請禦熙王你吃點苦頭。”


    “隻要除掉鳳想容,保陌影安好,本王做什麽都可以。”他又端起茶盅,利落地碰了下她手上的茶盅,如飲鴆酒,仰頭喝下。


    百裏尺素幾十年不曾落一滴淚,看著他擱下茶盅,莫名地老淚縱橫。“影兒是我南贏王府唯一得傳神力的血脈,若事成了,還請王爺你讓你和陌影的其中一個子嗣姓嚴,給嚴氏留一條血脈。”


    “如皓就是血脈……”


    “可是,大夫給桃香探脈之後,探查出,那胎兒是狼人。”


    百裏玹夜佯裝驚愕地看她,遲疑片刻道,“本王若是兒子多的話,不介意讓一兩個隨母姓。”


    *


    前院的榮禧堂內,歌舞升平,酒宴酣暢。


    陌影坐在南贏王身側,換了一身櫻紅的禮服。


    她身側是兩個大盒子——百裏璘和百裏祺帶來的壽禮,一個裏麵裝著雪白的波斯貓,一藍一綠的眼睛,寶石般美麗,另一個裏,裝著一隻長耳兔子,一隻耳朵垂在紅眼睛一側,萌態可掬。


    若在從前,她定然愛極這樣可愛的小動物,但是現在,養在身邊,卻隻會害得它們早亡。


    程韜繞過宴席外圍,上前來,“公主,王爺,宮裏來了太監宣旨,還帶了皇上和太後特意為公主準備的壽禮。”


    於是,歌舞驟停,眾人忙起身離席,太監近來,打開聖旨,眾人皆跪下去……


    禮部新定規矩,接下來甄選質子的賽事是蹴鞠,每個隊十二人,參選質子的皇子分為兩隊,另甄選武功絕佳的世子相輔。


    而嚴如皓,被甄選為鎮守風流眼之人。


    這個詞,陌影倒是懂得,擱在現代,便是守門員。


    眾人山唿萬歲,起身,陌影見嚴如皓接過聖旨,忍不住問,“公公,這上麵怎麽沒有寫,如皓是哪一隊的?”


    “公主殿下,比賽之前,諸皇子需要抓鬮分隊,所以,如皓世子和其他所有參賽世子,也要抓鬮分隊。”


    嚴如皓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別擔心……”


    陌影無奈地說道,“皇上如此做,是逼著百裏玹夜使出真本事!”


    嚴如皓笑了笑,“是呀,他再也不能交白卷,再也不能輸,他若輸,便是不把其他皇子放在眼裏。皇上這是在救他。”


    陌影冷眸看向正招唿眾人入席的管家程韜,“皇上已然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此等計謀,恐怕是父王出的。”


    *


    夜深人靜,雨花閣仍是燈火通明,樓下,紅煞和香茹等人還在忙著整理禮物,大堆大堆的珍寶,塞滿了樓上的三個客房。


    陌影在晚膳之後,就入了丹藥房裏。


    “怎會是蹴鞠呢?”


    這種團體賽,百裏玹夜的確不能躲避,但是,如何選出質子?父王莫非是糊塗了?


    陌影百思不解,第一百八十次咕噥著這個問題,也未能想到答案。


    她本想找百裏玹夜商議,午宴結束,才知,他竟從百裏尺素院裏出來,就不辭而別,臨走還拿走兩個剛出爐的壽桃糕。


    工作台上特製的圓形琉璃藥瓶裏,加入了一點冷凍保存的唿延祈佑的血液,她晃動均勻,看著沙漏,記下血液的變化,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一直在忙於尋找那小怪物長不大的秘密,卻過了已然整整兩月,竟也沒有找到答案。


    聽到敲門聲,她煩躁地抬頭看向門板,“誰呀?”


    門外沒有聲響。


    她疑惑地從工作台下鑽出去,隔著門板嗅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忙打開門……


    門口竟跪著兩個俊美的黑袍男子,長發曳地,風塵仆仆,微微一笑,白玉似地麵容,似穿透了雲層而顯現出的皓月。


    “任然,任離?!”她驚喜地跪撲上前擁住他們,“我就知道,今兒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們兩個!”


    兩人被她同時攬住脖子,皆是哭笑不得。


    任離不客氣地打擊她,“我們是聽出血魔王挖開了長公主的陵墓才迴來的。”


    “公主,被人看到不成樣子。”任然安撫輕拍她的脊背,“如果百裏玹夜看到,怕是會殺了我們!”


    “我知道,你們以長輩自居,不好意思被我抱,更怕母妃知道會吃醋,是吧?”她欣喜起身,把他們拉進門裏,隨手關上門,轉身示意他們坐,


    她親手給他們熱了兩盅血,端到茶幾上。“軍隊都安頓好了?”


    “是。”任然打量著她,見她竟比前些時日旁了一圈,也不禁歡喜。“屬下實在不明白,公主既然已經決定要那幾座城,為何又突然收兵?”


    “有隻狼早就撒尿圈地了。”


    撒尿圈地?任離有些疲憊地依靠在椅背上,“公主地意思是,那幾座城,都是百裏玹夜的?”


    “是。”


    任然歎道,“我們可是賠大了,這些時日的心血,竟都便宜了那隻狼人?!”


    陌影見他們喝完,又給他們添上,自己也倒了一杯。“沒什麽好惋惜的,眼下有筆大買賣,正用得著你們呢!”


    素來最愛損她的任離冷聲道,“你收天價醫藥費已然喪盡天良,該不會又想打家劫舍吧?”


    “盜亦有道,不要說得那麽難聽。”陌影嗔怒白他一眼,忙拿來一張地圖,“我查到,銀子就存在了這裏——雅膳堂的地下密室內。”


    任離盯著那樓閣,一口迴絕,“我不幹!”


    任然亦是不同意。


    “我們堂堂公主護衛統領,當嬤嬤,當丫鬟,當護衛,當跑腿,當暗人,當前鋒戰將,這些也都罷了,現在還要去當偷銀子……鳳陌影,好歹你也是鳳迤邐和嚴懷景的女兒,乖乖當你的儲君不好麽?”


    “鳳隱今日差點殺了我,我要他的錢,有什麽錯?”陌影直接說出數字,“三千萬,一千萬分給百姓,一千萬你們平分,我隻要一千萬。”


    兩人盯著她指尖的樓閣,眸光複雜。


    見任然這就要答應,任離忙按住地圖,“那銀子是血魔王的?”


    “他和虞貴妃惡意收納賭金,以百裏玹夜的輸贏為約,坑了靖周百姓的銀子。”


    任然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就開始勸任離,“所以,我們搶錢是義舉。”


    任離搖頭,“三千萬,砸在手裏可是死罪!我任離可以為情死,可以為義死,可謂為忠死,但絕不會為錢死。”


    ---題外話---二更畢,明兒繼續o(n0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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