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尺素見眾妃無人應,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陌影,忙道,“因為懷景讓二皇子和七皇子入山,皇後擔心二皇子的安危,許是……沒心情談笑吧!”


    陌影僵握著拳,深知皇後是不願看到自己,才不肯來請安。


    皇後那盤梅花蛋糕,和滿帳的異香,還在心頭盤繞不去,一想到早上要去請安,不由得心頭發怵。


    太後諷刺地冷笑兩聲,“一座山,皇後竟也能怕成這樣?花樓裏出來的賤骨頭!隨她去吧。”


    陌影見太後臉色和緩了,才上前,“太後娘娘,剛才陌影晚膳吃的太多,胃裏堵悶地難受,想出去走走。鞅”


    太後擔心她因百裏玹夜離開心情煩悶,便擺手準了。


    百裏尺素忙叮囑道,“陌影,讓紫芸和紫燕陪著。”


    “是,祖母!旎”


    坐在百裏尺素身邊的嚴肅和嚴厲便跳下椅子來,“我也去。”


    百裏尺素扯住他們,“你們去做什麽?”


    嚴肅嘟著小嘴兒,頗有些得意地說道,“三姐和我們三角戀!”


    嚴厲點頭如搗蒜,“三姐也該親親我們了,香香的。”


    太後忍不住笑,看著兩個小娃兒,冷聲警告,“仔細老七迴來打斷你們的骨頭。”


    陌影有正事要做,自是不會帶兩個小拖油瓶,她披了披風,拿了桌上的紙疊好收在袖中……


    紫芸和紫燕緊跟在她身後。


    因嚴懷景和百裏玹夜都不在營內,兩人格外謹慎,腰間都配了短刀。


    禦醫院的大帳在西側,陌影出門便徑直朝那邊走。


    剛過晚膳,禦醫們大都還在各自的寢帳歇息,那邊巡邏的護衛,也正好輪值換崗,要偷取一點藥草備用,易如反掌。


    一路上,還算順利,陌影讓紫燕和紫芸在遠處的草叢裏把風,獨自進去。


    入了帳簾,藥草的氣息撲麵而來,四處一片漆黑。


    她剛要摸出袖中的小夜明珠照明,就聽到藥櫃那邊,傳來女子的嬌吟和男子低沉的悶哼……


    曖昧激烈的聲音,已然昭示一切。


    陌影一僵,忙蹲下去,謹慎地屏息著,不敢稍動。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重的牡丹香,其中夾雜了麝香,以及——擁有精純之血的吸血鬼,特有的奇異體香。


    眼睛適應了黑暗,她爬過通道,循聲看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藥櫃前的地上,那妖魅如魔的紅袍男子,正是鳳隱。


    他衣袍傾散,長發垂地,健碩的身軀迅猛動作著……


    他身下未著寸縷的女子,鳳冠在黑暗裏幽幽明滅,四肢盤纏他身上,極盡媚惑地迎合……


    兩人太過縱情,以至於都失了平日的敏銳,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人闖了進來。


    那曖昧地聲響越來越激烈,陌影慢慢地後退,從帳簾下悄悄地鑽出去,卻聽到帳內的女子輕泣似地懇求。


    “陛下,求你……求你……快……”


    “妖精……百裏珣半月沒碰你,竟這個樣子……”


    “那人怎比得過陛下……”


    男子低沉地邪笑,“哼哼……朕得了靖周,你可就不再是皇後……”


    “臣妾隻願陪陛下永生……”女子含混的話音,都成了嚶聲求饒。


    陌影心驚膽戰,渾身戰栗,隻想逃得遠遠的,卻恐懼地手腳無力。


    紫芸和紫燕見她手腳並用地狼狽出來,擔心地忙抽了刀,迅速迎上去把她扶起來。


    陌影忙把手指豎在唇前,示意她們噤聲。


    主仆三人慢慢地遠離,不敢有絲毫聲響。


    輪值換崗的時間過了,巡邏的護衛漸漸多起來。


    入了後妃營帳間,陌影手腳才迴暖,卻正見百裏珣正帶著一個小太監,慢悠悠地朝這邊踱著步子。


    她忙迎上去,帶紫燕和紫芸跪下,“給皇上請安。”


    百裏珣俯視著她一身月白繡梅披風,恍惚微怔。這出塵脫俗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極迤邐。


    “陌影?”


    “是。”


    “也散步?”


    “是。”


    “陪朕走走吧。”


    “是。”


    陌影驚魂未定,起身,見他仍是朝西走,忙擋在他身前。


    “皇上……朝南走吧,那邊……那邊空曠些。”


    百裏珣若有所思地朝西看了看,又疑惑看她,“西邊有怪物不成?”


    陌影忙擺手,“沒有,隻是……西邊草沒膝,露水重,陌影怕皇上的龍袍濕了。”


    小太監手上的燈籠不太亮,卻還是照見了她裙擺沾滿的草葉。


    龍顏複雜地笑了笑,和藹應了她,便轉身朝南走。


    陌影唿出一口氣,跟在他右後側,腦子裏惶惶地,還是剛才撞見的那一幕。


    父親不在,百裏玹夜不在,百裏蘊不在,百裏羿也不在……力量強大的頂尖高手都不在,鳳隱如此虎視眈眈,若抓了皇上和太後,直闖京城,易如反掌。


    百裏珣轉頭看她一眼,見她鳳眸轉來轉去,定不住,搖頭笑了笑,溫聲問,“在想什麽?”


    “沒……沒想什麽。”她握住顫抖的手,絞盡腦汁地想法子,忽然就想到自己那一大箱的毒藥。


    管他鳳隱是什麽舅舅姥姥的,一把毒藥毒死他,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百裏珣放慢腳步,等著她跟上來,又問,“和老七和好了?”


    “是。”


    “老七在乎你,大家有目共睹。安凝已經離開,若他凱旋歸來,朕給你們賜婚。”


    陌影不可置信地看他,“皇上……您……”


    百裏珣知道她想說什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遠眺著暗夜裏黑濃如墨的山巒,沉聲一歎。


    “說來奇怪,從前,老七總與老四形影不離,每日也都能見到你,不曾對你動過情……自從太後壽辰之後,就不同了。”


    太後壽辰?陌影記得清楚,正是那一晚,她死而複生,穿越而來……


    “皇宮裏,總燃避邪香,所有的吸血鬼和狼人,都氣血不暢,內力不通。老七能在這種境況下長大成人,實屬不易。


    老四被轉變成吸血鬼之後,尤其對朕提過,說皇宮裏的毒氣太重,隻有你的氣息,能讓他氣血暢快,恐怕,老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


    百裏珣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頭,就見陌影僵在一丈外。


    紫芸,紫燕,都站在兩丈外,擔心地看著陌影。


    百裏珣隻得折迴來,走到陌影近前,擔心地問,“丫頭,怎麽了?”


    “他是因我是一味解藥,才……”


    “陌影,朕不是這個意思。”


    百裏珣大手落在她肩上,無奈地拍了拍。


    “老七對你的感情太突然,老四為此對老七懷恨在心,朕是一國之君,也是一位普通的父親,兩個孩子反目成仇,朕不得不深究到底。”


    陌影木然聽著,淚落下去,不知該說什麽好。


    百裏珣看著她淚花婆娑的眉眼,忽然收不迴視線。


    “朕之前那樣對你,是想讓他們兄弟安寧,也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你母親,朕看到你,總是心痛。陌影,你莫要怪朕!”


    陌影看出他眼神不同尋常,忙垂首抹掉淚,心一橫,便跪在了地上。


    “既然皇上如此坦誠,陌影懇求皇上,不要再打擾南贏王府的安寧。”


    百裏珣大惑不解,彎下腰去,探看她的神情,“陌影,你這……何意?”


    “皇上在粉黛閣裏布置的一切,不就是想將南贏王府滿門抄斬麽?”


    “朕和你父王自幼一起長大,太後亦是嚴家人,朕身上也有嚴家的血,除了當年朕曾愛過迤邐,以及前幾日要將你遠遠送走,朕不曾做過任何傷害過南贏王府的事。你父王功勳卓著,捍衛靖周,朕怎麽可能將南贏王府滿門抄斬?!”


    “皇上還不承認嗎?”


    百裏玹夜被她憎惡的口氣震懾,思及她提到的粉黛閣,踱著步子焦躁地轉了兩圈,卻還是想不通。


    紫芸和紫燕擔心地看著陌影,不禁懷疑這小祖宗瘋了。


    南贏王領兵在外,皇上自然不敢碰南贏王府,但是,完全可以以汙蔑皇帝之罪,讓她身首異處。


    然而,百裏玹夜卻沒有暴跳如雷,反而蹲在了陌影身前,遞上手帕。


    “當日,遙兒指責朕羞辱皇後,朕不否認,那與皇後容顏相仿的女子,是朕派人尋來的。朕當年被催眠,鑄成大錯,卻不得不在人前與皇後相敬如賓……朕豈能不恨?!不過,朕將南贏王府滿門抄斬……陌影,你到底為何,如此汙蔑朕?!”


    百裏珣依舊聲音溫和,毫無指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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