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屬下扶您!”剛一進營帳,其他幾位相伴的將軍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墨禦容架在了自己肩頭。


    “噗!”隨著他的動作,一口鮮紅的液體從墨禦容口中吐了出來。


    他毒發又受傷,本就隻剩四份功力,剛才接宇文連奎那一箭,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要不是書棋剛才扶著他,他恐怕連城牆都走不下來了。


    可是,他又不能不接。


    這一箭,關係到北疆會不會即刻進攻,可關係到聖啟將士們的士氣。


    若是他倒下,恐怕不用北疆攻打,他這二十萬大軍都要散了。畢竟糧草全無,主帥受傷,是將士們最怕的事情。


    如今他接了那一箭,又借用書棋的手震懾了對方一番,希望北疆暫時不會發起攻擊,以便等待朝廷再派人、送糧草來。


    書棋大驚,再也顧不得墨禦容願不願意,一把抱起墨禦容就往床榻跟前跑去。


    “幾位將軍,你們先出去看看皇上有沒有派新將軍來,再巡視一圈,安撫好將士,我跟書棋有話要說。”墨禦容虛弱的睜開眼睛。


    “是,屬下遵命。”幾位將軍退了出去。


    “主子,屬下、屬下去找個女子來吧。好不好?”那幾個將軍一出門,書棋便壓低了聲音,語帶懇求的說道。


    主子的蠱毒發作,必須要處子之血才能壓製住毒性。


    “你給我閉嘴!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墨禦容怒急,一口血又湧了上來。


    在他攻下末城和甘城的那晚,他身上的蠱毒發作了。書棋要給他找女子來,讓他飲血,他拒絕了。


    他是吸食過人血,可僅僅隻限於寧紫夕的血。她是他愛的人,是他一生要嗬護的人。他願意對她敞開全部的自己,哪怕是自己最醜陋最可怖的一麵。


    至於其他女子的血,他不想喝也不屑喝。


    他的身體,隻能沾染寧紫夕的氣息和味道。


    而在給皇帝匯報喜訊的同時,他也告訴皇帝,他的人找到了可以解除蠱毒的方法,他必須親自去看一趟,讓皇帝重新派個將軍來主持這裏的事情。


    同時,他也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皇帝:糧草確實被毀了一半。為了混淆敵人的視線,也為了以後的戰局著想,他將此事告訴了全部將士。


    他告訴全軍將士,是為了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困境。他們退無可退,便隻有往前衝,奪迴末城和甘城,他們才能活。


    同時,他堅定的告訴將士們,皇上會在第一時間送來糧草,絕對不會讓他們挨餓。


    全軍將士確實被這件事激發出了鬥誌,他本想一鼓作氣攻下三城,誰知卻受了傷……


    如今,為了迷/惑北疆的判斷,他要求士兵都裝出糧草充足的模樣。


    然而,這終究是假的。過不了三天,他們就會一無所有。到時候若是北疆打來,他不敢去想象後果。


    書棋看到墨禦容唇角的血跡,再也不敢吭一聲。


    墨禦容輕輕閉了眼,道:“你幫我,給君傾晏寫封信。”


    “好,屬下這就寫,您要跟君太子說什麽?”書棋急忙去準備筆墨。


    墨禦容的眼眸閃了閃:“你就寫,讓他……讓他即刻來一趟聖啟,若是……他見不到我,就讓他,就讓他好好照顧……”


    書棋驀然睜大了眼睛,看向墨禦容:“主子,您想做什麽?”


    墨禦容閉了眼睛,半晌後,平靜的開了口道:“告訴君傾晏,如果他來了以後見不到我,就讓他照顧好紫夕。”


    “這個信我不寫!我已經通知京城的人,讓他們帶葉公子來了。等葉公子來了你的身子就好了,幹嘛要給君太子說這種話,你又不是知道他……的心思。”書棋急躁的將筆一丟。


    “書棋,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墨禦容平靜的問道。


    “迴主子,十一年。”


    “如果你不寫這封信,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再跟著我了。”


    “主子!”書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目赤紅:“屬下知錯,屬下這就去寫。”


    墨禦容微微頷首,輕輕閉上了眼睛。


    從這次離京的時候,他就察覺到潛伏在他體內的蠱蟲蠢蠢欲動,可因為往年夏天從不發作,他就存了僥幸心理,可是沒想到蠱毒會發作的這麽快。


    書棋正含淚寫信的時候,一位姓楊的將軍急匆匆的衝了進來:“將軍!屬下剛才在末城發現了一名神醫。”


    書棋驚喜的抬起頭來:“神醫?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這名大夫擅長疑難雜症,就連末城知府都很推崇他,屬下將他帶了來,讓他給您看看吧?”楊將軍期盼的看著墨禦容。


    墨禦容點了點頭。


    軍醫將他的外傷治好了五分,可是真正折磨他的,卻是蠱毒。他甚至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一滴的啃噬著他的肉。


    雖然他知道,一般的大夫隻能醫治他的外傷,對蠱毒無力,可他還是想試一試。


    他可以舍下所有,卻舍不下她。


    不多時,一名麵容清秀、個子不高、提著藥箱的年輕大夫被帶了進來,見到躺在床//上,麵色蒼白透明的墨禦容時,那人的眼眸閃了一閃,眼底劃過一絲哀傷和擔心。


    “你就是那名神醫?快,快過去給主子看看。”書棋實在是被墨禦容接連吐血的狀況給嚇到了,急忙拽了那大夫的胳膊朝著墨禦容跟前拖了過去。


    那大夫卻怒衝衝的瞪了一眼書棋,甩開了他的手,徑自在墨禦容的身邊坐了下來:“你們都出去,本大夫診病時不希望閑人打擾。”


    大夫的聲音有點不自然的粗狂,書棋瞥一眼他,“不行,我要伺候主子。”


    “如果你們信我,我便治,不信就算了吧。”那人說著起身欲走。


    “書棋,你先出去。”墨禦容在聽得大夫的聲音時,睜開了眼。


    聽得墨禦容讓書棋都出去,先前那位楊將軍急忙拉著書棋走了出去。


    “你怎麽在這裏?”墨禦容神色冰冷看著眼前的大夫,周身的寒氣能將人凍僵。


    那大夫一愣,隨即眼底就閃現出驚喜的光澤來:“你,認出我了?”


    “柳小姐,這裏是軍營重地,不是你玩樂的地方。看在柳丞相的麵子上,我不為難你。請你立即離開這裏!”


    “我不!”柳若一把撕去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姣美的容顏來,委屈的看著墨禦容:“我知道你的蠱毒發作了,我是來救你的。”


    柳若說著隨手從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劃了一個小口,然後將手腕朝著墨禦容唇邊伸了過去,聲調柔軟:“你先喝點我的血,將毒性壓下去。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去找解除血雨魔火的方法。”


    “我不會喝的,你走開!”墨禦容一把拂開了柳若的手,轉過了頭。


    柳若的手被揮開,血跡頓時灑了一大圈。


    柳若麵色白了一下,站了起來從旁裏拿了一個杯子過來,將手腕搭在了杯子上。


    “書棋!”墨禦容喚了一聲,書棋迅速便躥進了營帳,當看到柳若的臉時,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剛才一聽柳若說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一時沒認出來是誰,沒想到居然京城第一美人兒。


    “請柳小姐即刻離開軍營,否則,軍法處置!”墨禦容聲音凜冽冰寒,不帶一絲情意。


    柳若咬了咬唇,看了杯子裏的血液一眼,拿出藥粉灑在了自己的傷口上,三兩下包紮了傷口後,將杯子舉到了墨禦容跟前:“隻要你喝了它,我馬上就走。”


    按她以往的驕傲,麵對他這樣的冷淡和排斥,她該轉身就走的。可是她卻邁不開腳。


    哪怕是他再討厭她,她也不想看到他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


    她愛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愛的卑微到了塵埃裏。


    墨禦容冷冷的看她一眼,袖子一甩,柳若手中的杯子就飛了出去。柳若楞了一下,隨即身形飛速掠起,一把將飛出去的杯子抓了迴來。


    “你放心,我的血裏沒有毒也沒有蠱。我隻所以來救你,隻是想還你當年救我的那份恩情罷了。”接迴杯子,柳若的情緒有點激動,雙眸裏也是水汽氤氳。


    “不用。你走吧。”墨禦容轉過身麵對著牆壁說道。


    柳若的嬌顏瞬時失了血色,雙唇也被她死死的咬住:“墨禦容,你別逼我恨你!”


    “書棋,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墨禦容冷喝一聲。


    書棋一個激靈,從看戲的氛圍中清醒了過來,輕咳一聲,“柳小姐,請吧。”


    柳若之前對墨禦容下蠱的事,書棋知道。那時候他很討厭柳若,也覺得這種心計的女人實在很可怕。


    可如今看到柳若為了墨禦容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跑到這裏來獻血不成,還被主子冷言冷語,書棋又覺得柳若有些可憐。


    柳若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滴落了下來,哽咽著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可是我這次是真心實意想要幫你的,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


    “書棋!”迴答她的是墨禦容的冷喝。


    書棋無奈的歎口氣,上前從床榻上拿起麵具送到了柳若麵前,示意她戴上麵具出去。


    書棋其實很希望墨禦容喝了那些鮮血。可是又擔心墨禦容喝了柳若的血以後,柳若又會再來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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