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堊舊都”伏爾泰格勒。


    英靈墓園霧氣繚繞,聖女雕像手中的旗幟四季如一的飄揚。


    晨光透過樹葉灑在一塊塊青苔斑駁的地磚上,兩側粉白藍各色的風信子隨風搖曳。


    四月,在摩恩這是花開的月份,因此才被稱作花月。


    每年這個時期摩恩的人民都會不約而同前去掃墓祭祖,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地球的清明節大差不差也在這個時候。


    樹梢上,一隻白鴿悠閑的整理羽毛,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著下方那個頗為怪異的掃墓人。


    “哈哈哈哈哈。”


    十字大盾上的熊臉大漢指著來給他掃墓的青年捧腹大笑:


    “老弟你讓人扁的和豬頭一樣嘞!”


    “行了,你他媽從剛才笑到現在了,這篇還翻不過去了?”


    青年臉色漲紅,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你咋會想出這種餿主意啊?”


    “我這不是沒辦法了嘛,這次出去一不能帶兵二無法冒充勇者,連【七宗罪】可能都用不了,總得想辦法新增幾個技能啊。”


    “啊,這是為啥?”


    齊格飛瞥了眼撓頭不解的伏爾泰:


    “因為要途徑奧菲斯。”


    傻大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頓了頓:


    “所以嘞?”


    “……不是哥們,你不明白你哦個屁啊?”


    齊格飛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耐心解釋向對方解釋起來。


    …………


    通往洛斯林德的兩條路線,齊格飛最終還是選擇了危險但更加快捷的奧菲斯路線。


    其實如果從地圖上來看,兩條路線的距離實際差不了多少,比蒙路線甚至大半還都是平原草地,按理說應該更快才對。


    然而,隻要接受過九年製義務教育都應該知道物理學中那個關於運動的基本公式——時間=路程÷速度。


    是的,奧菲斯有一個比蒙難以企及的優勢——鐵路。


    這玩意兒的出現直接讓所謂的地形優勢成了笑話。


    哪怕無法直達,哪怕中途需要多次轉站,在奧菲斯乘坐列車前往洛斯林德的速度也遠比靠草原馬車夯吃夯吃的拉要快的多得多。


    這就是中世紀和工業時代的天差地別。


    可選擇從奧菲斯走,就必須麵對一個要命的問題。


    身份。


    真不是齊格飛自誇,他幾乎能肯定自己的名字絕對上了軍情五處的黑榜,恐怕整個奧菲斯國會從上到下都恨不得把自己幹掉。


    一旦他在奧菲斯暴露了身份……


    得,


    也不用迴來了,歡迎入住格林伍德收容所四平米豪華鐵窗房。


    白龍立地改叫牢龍。


    所以這一行必須改頭換麵、隱姓埋名,低調低調再低調,任何可能會引來注意力的舉動都要避免。


    冒充勇者這種事和葉文潔向三體星係發射坐標信號沒什麽區別,自然是幹不了了。


    在和會上露過麵的【七宗罪】也要盡量避免使用,尤其是【憤怒】【貪婪】【暴食】這三種形態當時可謂大殺四方,必須得藏起來。


    齊格飛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會打起奴役楊靜弄倆新能力的主意。


    “懂了嗎?”


    齊格飛長出一口氣,一番詳盡的解釋說的他口幹舌燥。想讓伏爾泰的大腦理解這些問題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


    “時間等於,速度……呃…嗚…咦…”


    伏爾泰掰著手指頭呢喃了許久,抬起一對智慧的熊眼:


    “老弟你剛才說了啥來著?”


    齊格飛頓時雙目圓瞪:


    “我可去你媽的吧!”


    …………


    “有沒有搞錯,我講了半天你一個字都沒聽啊!”


    樹梢上,白鴿困惑的歪了歪頭。


    它實在不理解這個掃墓人為什麽要對塊空無一人墓碑破口大罵。


    也不理解,為什麽掃墓人明明很生氣,臉上卻顯得這麽開心。


    半晌,


    齊格飛才好不容易止住罵聲,咧著嘴角疲憊喘氣。


    他娘的這種抓狂的感覺真是久違,上一次體驗到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嘿嘿嘿。”


    一抬眼,伏爾泰滿臉堆著憨笑活像個白麵團團,啊不,是黑麵團團,似乎依舊沒把剛才的話聽進去。


    “笑你媽笑!”


    齊格飛又是一陣氣結,沒忍住一巴掌就揮了上去。


    驀然,落了個空。


    手僵硬在半空,青年緩緩低下頭,整張臉突然在陰影下齜牙咧嘴的猙獰變化。


    傻大個從以前就是這樣,這家夥很會惹人生氣,偏偏你連揍他一頓出出氣都辦不到。


    以前打他不痛,而現在,打他不著。


    再多的氣都隻能自己咽下去,久而久之,就會被說成是“不高興”。


    齊格飛再次抬起頭,伏爾泰的大臉憂心忡忡。


    有意思的是,自己好像隻會在這麵大盾旁看見伏爾泰。


    有時候他真的會懷疑傻大個的英靈是不是就附著在這麵盾上,傻大個其實從未離去。


    但……


    “老弟你這麽聰明,咋會看不出這裏邊有鬼呢?連咱都知道,這肯定是假的呀!”


    嗬。


    不,


    他看不出的。


    這不是他會說的話。


    如果是他,


    他會說:


    “老弟,你是不是長高了一點?”


    他會說:


    “但好像瘦了許多。”


    他會說:


    “你這年紀要多吃飯才能長身體呀。”


    這個伏爾泰是假的,是精神的錯覺、癡人的臆想。


    他和傻大個根本他媽完全不一樣!


    齊格飛心知肚明。


    可是……


    “那萬一是真的呢?”


    他看著大盾上的漢子,扯開幹澀的苦笑:


    “萬一這次,我又錯過了呢?”


    去年十月,群獸圍城。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折返迴拜蘭堡救弗雷德裏克,或者哪怕再次折返馬不停蹄的疾行舊都,都可能趕得上,不,是一定能趕得上。


    伏爾泰就不會死了。


    陷不陷阱的根本無所謂,這是自己此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哪怕是火海刀山都得闖過去!


    追悔莫及這種事,絕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齊格飛用力晃了晃頭,揮開這些悲觀思緒。


    自己今天是來暫別的,不是來永別的。


    他席地坐下,重新露出笑容:


    “哎,傻大個,你有沒有發現曆史真的出人意料的相似,今年也是四月。”


    四月,在摩恩是花開的月份,是人們掃墓祭祖的月份。


    對於齊格飛來說更是格外有紀念意義。


    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伏爾泰忽然出現在康斯頓的酒館裏,不由分說的把他給綁票了。


    齊格飛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離開康斯頓,開始了旅途。


    那短短六十天的旅程,卻是他第一次睜眼看向這個世界。


    …………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紫衫鎮救下的那群村民,操,我現在想起來還來氣!”


    “後來你去把那窩強盜給滅了,又救下來一大幫女人。”


    “對對,其中有一個女的臉長得和馬一樣!嚇得我都以為是獸人混進去的,這群強盜是真餓呀。”


    “我當時還懷疑你小子圖謀不軌呢,哈哈哈哈。”


    白鴿撲騰了兩下翅膀,小眼中的困惑愈發濃重。


    它不理解一個人自言自語怎麽也能有這麽多話?


    白鴿就住在這裏,這地方很好,時不時就有人把吃的放在那一塊塊石頭前,就算找不到蟲子也不會餓死。


    墓守也知道它會偷吃貢品,卻也沒趕它走。還說什麽英靈會附在它身上,品嚐人們帶來的貢品。


    白鴿對此嗤之以鼻。


    它知道這片墓園裏住的都是古老的英雄,而不是人們的親朋好友。


    來這裏掃墓的大多是參觀的遊客,通常連貢品都不會帶,更不存在什麽哀痛,最多也隻是敬畏。


    所以白鴿才不理解:


    為什麽這個掃墓人,每次來都會帶這麽多貢品貢酒,每次都顯得這般悲傷?


    …………


    “好了,酒給你放這了,準備好幾個月的量慢慢喝吧。”


    齊格飛將貢品一一擺好站起身。


    “老弟,你要走了嗎?”


    “別搞得這麽寂寞的樣子。放心,我和這裏的墓守打過招唿了,如果我迴來的時候發現墓碑上有一根蛛絲我就打斷他一條腿。”


    “不,咱是想說……”


    伏爾泰撓了撓後腦勺:


    “小心點,這次隻有你一個人了。”


    齊格飛唿吸猛地一滯,愕然抬頭。


    卻再沒在大盾上看到任何身影。


    “……”


    怎麽偏偏這最後一句,卻是他會說的話。


    齊格飛抿了抿嘴,千言萬語化作一句:


    “嗯,我出發了。”


    …………


    掃墓的青年緩緩消失在遠處,墓園再迴寂寥。


    石碑後,黑鐵大盾煢煢孑立。


    樹梢上,那隻白鴿忽然焦躁了起來。


    它拚命拍打起翅膀,發出布穀布穀的聲音,宛如在極力挽留著什麽。


    終於,墓園再次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越來越近越來越快最終停在十字大盾前。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探出抓住盾身。


    陷入黃土半年之久的盾牌緩緩拔離地麵,抖落片片泥濘!


    與此同時,兩根白色的羽毛隨風飄上天際,白鴿振翅而起!


    “傻大個,我們走!”


    (白龍獨行篇,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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