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很簡陋,隻有一黑色的老舊沙發,一張破了角的木質茶幾。牆角邊的木質家具都泛了潮,櫃子腳有些歪斜,搖搖欲墜。


    那盞舊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是臨時接來的,燈光有些不穩,一晃一晃的將沙發上的男人照的越發陰沉,手指交叉輕叩,麵無表情的看著輪椅上的人。


    後者慘白的臉上卻緩緩展開一抹笑,眼底似有嘲諷閃過,隻是額前的劉海遮擋,並未看清。


    屋子內靜的出奇,他的手下們都低垂著腦袋大氣不敢出。我將楚馨兒摟住,輕拍她的肩膀,讓她心安。


    臉頰的傷口依然很疼,雖隻是擦傷,但對這副小身體來說還是重了些。


    能這麽對待小孩,那個所謂的“老大”必定是心狠手辣之人。而他們口中的“東西”看來對他很重要,所以聽了之前的話,他還是有些許的顧慮。否則憑他的脾氣,應該會迅速丟出一個打火機。


    他抬起左手,很快有人為他點了煙。吸了一口,輕吐煙圈:“這也無妨,不管你答不答應,我有的是時間和你耗得起。”


    輪椅上的人似乎早料到他會那麽說,將身體往後靠了靠,半瞌著眼:“你火急火燎的帶來這麽多人,翻箱倒櫃的找,你一貫做事謹慎,卻也出現了這幅模樣。你的時間多,我的時間也多。”


    “都這個樣子,竟然還有自信,”夾著煙的手一頓,他不以為然,“你還認為你是當初那個祁隊祁清?現在的你不過是個被世人被警界遺忘的一粒塵埃,一個半殘廢!”


    輪椅上的人有瞬間的恍惚,淡然的臉上有了動容,黑色長衣下的手握緊又鬆開,展眉唇起:“在這之前我也這麽覺得,曾經的我是多麽的輝煌,現在這副模樣誰能想到。但是現在我覺得自己還是個有用的半殘廢。那個東西居然勞煩你華北辰親自出馬?”


    華北辰將煙掐滅,抬眼:“我不是來和你寒暄的,你若不把東西交出來,這幾個孩子還有你的弟弟,我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事。”


    我心內一緊,迅速的打量了一番對麵的倆人,不禁苦苦哀嚎。從始至終,與我們有什麽關係?


    “你雖帶了這麽多人來,但也隻是在屋子裏看守,外麵卻一個人沒有,”祁清的臉色恢複之前的淡然,“第一你不想引人注目,第二你不確定警方與我還有沒有聯係,第三……你顧忌著近藤。不過,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雖然是現在這副模樣,但好歹也是個退役警察。如果讓這幾個孩子無辜牽連,想必明天會引來轟動,而警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華北辰身體一僵,麵上有了狐疑,他不知道祁清說的是真是假,但看他一臉認真,自己也有了些顧忌。


    過了半晌,他抬起右手,站在他身後的一人走上前,微微彎腰。


    “把那幾個小鬼送迴去,”華北辰揮了揮手,那人退了下去,他手一指,“你留下。”


    他是在說我,腦中迫切的想找出脫身的方法,卻始終想不到合適的理由。這時,有人過來要拉楚馨兒走。


    楚馨兒緊緊抱著我:“不要,放開我,姐姐——”


    摟著楚馨兒的手收緊又鬆開。如果楚馨兒就這樣離開了也好,但是,那個男人所說的“送走”難免又讓我有些擔憂。


    “算了,你下去。”


    華北辰看了看我們,靜默片刻,手指交叉輕叩,陰沉的聲音響起:“你的弟弟現在應該是睡在冷藏車裏,那裏會出什麽狀況,你是最清楚不過。我給你時間考慮,至於是多久,你自己看著辦。把他們帶下去。”


    “你——!”祁清慌了神,大喊著,“你對我弟弟做了什麽?!我弟弟如果有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有沒有事,還不都是你這個當哥哥的說的算?”華北辰揮了揮手,馬上有人一個按著一個推著將祁清推了出去。


    “你放了我弟弟!華北辰——!”


    祁清的聲音被關上的門擋在了外麵,華北辰斜倚在沙發上,我也沒有細看,已被人推著出了屋。楚馨兒已經被嚇到了,連哭聲都沒有,一張小臉慘白的樣子,讓人看了就不免擔心。


    我們被人帶到二樓角落的一間屋子,裏麵更加簡陋,隻有一張方桌,幾個殘破的凳子和破布。


    一扇窗戶還是朝北方向,所以屋內很是潮濕,撲鼻而來的黴味讓我幾欲嘔吐。楚馨兒也不好受,拿著布娃娃捂著鼻子,大眼睛四處張望,又蓄滿淚水。


    那幾個人將我們推進屋子裏後,便將門鎖了起來。祁清情緒還是不穩,輪椅一轉,啪啪拍著門,口中喊道:“華北辰!你要對我弟弟做什麽?!你快放了他!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定會殺了你!——”


    聲音之淒涼讓人聽了不由生悲,到最後嗓子都變得沙啞。


    “華北辰…….不關他的事…….放了…….”拍打門的手也放慢了速度,輕輕顫抖,一下一下的拍著,“放了他……禮……”


    我找出一個還算完整的凳子,在上麵鋪了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布,讓楚馨兒坐在上麵。她剛坐穩就拉住我,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心一軟,想起她叫著姐姐的樣子,不由柔聲說:“馨兒,不要怕,這隻是在做遊戲,你不是要探險嗎,首先就是做到不要害怕……也不要哭哦。”


    楚馨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好,馨兒不害怕,也不哭,迪洛也是。姐姐,你也不要害怕,不要哭。”她伸出小手,想碰我臉頰的傷口,但還是縮了一縮。


    伸手揉揉她的頭頂,笑了笑:“好,姐姐不害怕,也不哭。馨兒,你先坐在這裏,我去看看那個叔叔。”


    楚馨兒點頭答應,便和“迪洛”玩了起來。我輕笑下,心內又不免升起憂愁。現在已近黃昏,蘇希澤找不到我們肯定著急,萊恩大叔知道後會第一時間來找我嗎……不知為何,心裏竟然多了份期待。


    看了眼那邊還在敲門的祁清,他已經沒有力氣大喊了,喃喃自語著什麽。


    我走到他身邊,看著將頭埋在雙膝間的男人。即使成為這副模樣,那時的他至少還有一絲清高。現在這頹廢模樣,讓我心裏升起了憐憫。


    忍不住伸手放在他肩膀上,與想象中的不同,他的肩膀竟然這麽瘦削,仿佛隻剩下骨架。手,生生的疼了。


    他沒有抬頭,準確的說是沒有任何反應,拍著門的手隻是放在那裏。


    我猶豫了一下,來到他身後推動輪椅,雖然這人很瘦,但推起來還是有些費力。好不容易將他推到桌子邊,自己已經累的動彈不得,撐著膝蓋大喘著氣。


    祁清依舊低著頭,柔順的黑發直沒入脖頸內,病態的模樣帶著揮之不去的頹廢。其實他長的不難看,眉清目秀,若是像曾經那樣意氣風發,肯定是個瀟灑不羈的男人。


    似乎察覺到我打量的目光,他緩緩抬起頭,劉海後的眼睛撲朔迷離,似是才找到焦距,直鉤鉤的盯著我。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卻扯到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艾莉爾……”


    “啊?”


    “你們來這裏做什麽?”祁清語氣恢複了正常,嗓音還是有些沙啞,眼裏帶著探尋看著我。


    輕按臉頰的手頓住,扭頭,四目相對,還是我率先笑開:“因為聽說這裏是鬼樓,他們就要來這裏探險。”


    “鬼樓?……”祁清移開目光,撇了眼窗外,“這不過是我放出去的消息而已,為了是讓人不要接近這裏,不過,好像現在的人都是好奇心頗重……”


    原來是他自己製造的傳言,難道說,他住在這陰氣極重的地方不害怕嗎?如果他要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還能這麽淡然處之嗎?


    我沒有答話,他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本以為我熬不過了這淡漠年華,本想就這麽去了。因為他,我的弟弟,是他讓我找迴了生的希望。我卻一直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的不舍。”


    兩人不同父不同母,無非是在一次破案的時候,現場抓到的一個小偷,給當做了窮兇惡極的連環殺手抓了起來。沒日沒夜準備的計劃就這麽泡湯了,還打草驚蛇。雖然最後成功將罪犯抓了起來,卻是比預想中的要費力了許多。


    從此,這個破壞計劃的小偷成為了警界裏的眼中釘,犯一次案或者沒犯的時候都會被抓到。久而久之,這個小偷便耍賴了,賴在了當時重案組隊長家中。對待這個未成年甚至看起來年齡更小的孩子,祁隊長犯了難。


    “他很能幹,家裏活每樣都做的很好,他七歲便會做飯,知道我的口味後,卻總是變了法子給我做,”祁清視線飄到很遠,“一開始我更是瞧不起他,做什麽不好,專幹這偷雞摸狗的事。但是,他還是個孩子,經曆的困難險阻讓我產生了憐憫。”


    最後一絲陽光隱沒在了西山,屋子內陷入了黑暗。祁清的聲音不高,卻仿佛道盡了這世間的滄桑。言語間全是對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滿滿的疼愛,不是親人更似親人,親情往往就是在日積月累中產生。


    【作者有話說:祝大家聖誕節快樂~~謝謝親們一直以來對“大叔”的支持~~話不多說,附上小劇場。正文三千字。(雖然比昨天少了點)劇場不算字符】


    ——小劇場


    日本某別墅


    蘇希澤有些糾結,在房間來迴踱步。剛才接到北京打來的電話,而電話內容震驚程度,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時,房門被人拉開,身穿橘色暗花紅色和服的近藤信步走入,看到坐立不安的人,問:“你屬跳蚤的?”


    得,這人還挺記仇。


    蘇希澤無奈的搖搖頭,手機在手中轉動幾下:“是那個小丫頭,好端端的喝什麽酒,這可不能讓牧宸知道。”


    喝酒?這可真是稀奇。近藤頗為幸災樂禍,袖子在唇上輕捂掩蓋笑意,聲音聽起來發悶的:“不會是想念自己的叔叔,醉酒消愁吧?”


    蘇希澤明顯看到近藤頭上方飛過去一排烏鴉,還沒等說話,唰——門被推開。一身絳紫色和服的戚牧宸走了進來,臉頰還有些紅暈,顯然是剛喝過酒。


    “我侄女想念我,你有異議?”口氣帶著威脅的口氣。


    “哪能的,但是,小丫頭和個陌生男人出去,嘖,還喝酒,嘖,真危險——”後麵的話在男人越來越沉的臉色中頓住,近藤噗的一笑,揮了揮衣袖,“我接著喝酒去,賽喲——”


    絳紫色的男人坐在地上,手支撐在身後,這樣的慵懶的他卻有著別種風情。


    蘇希澤忍不住說道:“牧宸艾莉爾還是個小孩子,她——”


    “社長在找你,你去陪他,我等會過去。”男人幹脆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推門的手頓住,隻聽那個男人又說:“給我把近藤那家夥灌醉。”


    然後抱著這樣的心態,蘇希澤成功將近藤灌醉,並且醉的徹底。


    ——


    北京某別墅


    “艾莉爾,等我迴去就把你送進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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