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終究是恐懼戰爭的。」


    「這倒是,可惜他們恐懼戰爭的表現為渴望取得勝利。」


    最近民意調查軍政府支持率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富酬從報紙上讀到。


    放下報紙,富酬看了看天色,準備出門。


    市中心繁華之最,成排的霓虹燈無法照亮夜幕下的池袋,一切都披著一層暗色。距離宵禁仍有兩個小時,店麵門可羅雀、行人寥寥的景象沒在這裏上演。


    有時限的事常令人緊張,權威規定的時限更是如此,因此激起了人們在時限倒數時期內的叛逆。


    沒有比混亂的環境更寬容的了,它在不自由的威脅下成了自由的所在,是極好的掩護。


    「我勸你放棄那個要為女人辭職結婚的神父,他的家庭關係大概是,」饒是作為情報販子,折原見多識廣,也不得不停頓了下以組織語言,「他兒子喜歡他新娶老婆的繼女,然後一個女邪教頭子橫刀奪愛,目前除了他兒子,他全家都在邪教。」


    「至於平和島靜雄,他迄今沒有前科簡直是奇蹟,陪審員的肥缺應該是他那弟弟給他弄的。」折原不等富酬迴話,注意力全在別的上,「因為禁止陪審員與案件相關人員私下接觸的法律形同虛設,比起廢紙都不如,這點應該不用我告訴你……你現在去見平和島靜雄嗎?」


    「不了,我去複查眼睛。」


    「你為什麽對著一個套了黑塑膠袋的路邊柱說話。」


    富酬伸出手摸以為是人頭的東西,果然是套了塑膠袋的塗漆柱子。


    診所的門沒鎖,富酬敲門進去時眼科醫生丹尼爾在。


    丹尼爾醫生用一隻眼睛抬頭看了眼恢復預約的來複查的病人,低頭撈起另一隻酒精中浸泡的眼球擦拭,動作間流露出些許煩躁。


    「請坐,描述一下你的症狀。」


    「視力差了。」


    「有沒有遵照處方吃藥?」


    「有時候忘。」


    「眼睛得到休息了嗎?」


    「最近有事。」


    「你知道,」丹尼爾醫生把眼球扔迴酒精,「我最厭惡的患者不是迴天乏術的,也不是大驚小怪的,更不是喜歡指手畫腳的,而是你這樣的。」


    顯然發生了什麽讓這位醫生情緒不好,把平時想說的說了出來。


    「充分了解嚴重性,還總有藉口,明明除了這具身體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比眼睛重要,那你來複診做什麽?」


    富酬想了想,說:「你隻有一隻眼睛不妨礙你成為眼科醫師。」


    他笑了聲,又嘆了口氣,擺擺手說:「對不起,情緒不好,我作為醫生不應該這樣對病人。」


    接著他給富酬複查了眼睛,寫了醫囑。


    「隻壞了一隻眼睛還不幸嗎?」


    臨走前富酬問,沒提陪審的事。


    「因為有一隻希望在眼眶,用少了三分之一視野看世界的時候,忍不住時不時冒出來『本可以不這樣』的想法,甚至還為假設的可能求證。我剛才,」他扶額,默想了片刻,方才繼續說,「我忘了這個取消又臨時恢復的預約,你進來時我在清洗假眼,我平時不在人前摘下眼球。


    「垂下眼那瞬間我感到我的眼皮是癟著的,提醒了我,我今時的一切都建立在殘缺之上。


    「我的童年、學業、工作乃至未來,都將圍繞著這個沒有沒有眼球的空洞展開,我簡直像個重返社會的被黥首的前科犯,這個洞就是神給我的刺字和罪證。你們這種完整的人永遠都沒法理解。」


    富酬點頭,表現出充分理解的樣子。


    實則富酬完全不理解他,就像他一點都不理解富酬一樣。


    更久的以前不去提,同樣在剛剛,富酬得知禁止接觸陪審員的法律無用。


    之前他以為他的敵手會遵守遊戲規則才玩這個遊戲,現在明知他們不要臉,他還能做什麽呢?


    當你能贏時,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篡改遊戲規則。


    第42章 四二章


    「陪審員是公民的義務責任,同時也是個肥差。一樁官司裏總有人出於私利,試圖憑藉財力人脈操控結果。但你我都清楚,民事刑事案子是一迴事,國安案子又是另一迴事了。」


    富酬尚在觀望,然而對方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他。


    走過來對富酬說這一番話的俊秀青年是木之本藤隆的兒子,木之本桃矢。


    「你是來找我父親吧?自以為正義,急於出人頭地有所建樹的律師我見過很多,你也不例外。我想你最好迴去。」


    「我發現,」富酬認真聽他講完才開口道,「這裏的櫻花是整座城市最先落的。」


    此人是報社編輯,富酬看過他全部文章,這是一個有真知灼見的年輕人,對社會運動秉持積極態度,故一開始富酬找的就是他。


    桃矢一怔,環望四周紛紛揚揚淋落花瓣的高大櫻樹,父親工作的學園門臉隱在了層層花雨之後,他略勾起唇角問:「你想說什麽?你跑遍了全城聯絡關係十分辛苦嗎?」


    「沒錯。」富酬撣了撣身上的花瓣,挪步到草木稀疏些的位置,「就是話裏隱含的意味。」


    桃矢自然地隨他移步。


    他能認出富酬,足以證明其關注著這樁即將審理的案子,他過來,盡管說的是趕人的話,但主動過來這個行為本身便證明了,他不僅關注,而且在乎。富酬明了於心又表現得巧妙,所以他會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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