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迴家嗎?”


    我以為,她會跟著我們一起離開,但她卻隻是把印著超市字樣的袋子撿起來,拎進508房間。


    “小狸,我們不等你咯。”


    走道盡頭的陽遙朝我揮揮手,拉著白雪迅速地離開。雖然沒有傳說中的過橋抽板那麽沒有人性,但已經對救命恩人視若無睹了。


    朋友果然是用來麻煩的。


    “你走吧,我有事要辦,在這裏逗留幾天。”她走進房間,“砰”地把門關上。


    環視四周,才驚訝地發現連安淨都不知所蹤了,我急忙轉身往電梯方向奔去。


    “餵。”


    後麵傳來她的聲音,門被拉開了,她探出頭來:“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啊,不客氣。”我試探著問,“還喜歡嗎?”


    她露出非常滿意的表情。


    “沒想到你那麽慷慨,買那麽貴重的東西給我,當然是喜歡的。”


    我痛心疾首,為失去了一件價值不菲的禮物而悲哀。


    “你……喜歡就好。”


    我見都沒見上一麵,它就成為了別人的東西。緣分,真是說不出來的奇妙,曾經握在手裏,最終卻依然失去。


    有一句歌詞,我沒那種命啊。


    既然無福消受,借花獻佛也無妨。隻希望她能維持著被那份禮物打動的心情,在我生日的時候奉上同等的驚喜。


    急急忙忙追出酒店時,陽遙他們已經不見蹤影。我身無分文,站在沉沉夜色中,倍覺前路茫茫。


    這個城市的夜晚無論何月何日都一成不變的繁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覺得這是一座巨大的迷宮,稍不留神,便會迷失其中。


    那種感覺,此時此刻又真切地浮上心頭。


    被莫名其妙的丟下……一個人的無助。


    “狸貓,發什麽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淡漠卻不疏離。


    “學姐?!”我迴過神來,驚訝地轉身,看見酒店霓虹閃爍的招牌燈下,安淨罩著那件寬大的黑色太空衣,坐在腳踏車上,單腳著地,舉著一隻手臂朝我揮動。


    我們相隔不遠,五彩的燈光在她臉上不斷變換,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迷幻得如同麵具。


    居然有那麽一瞬間的陌生。


    “學姐,還是你對我最好。”我跑了過去,蹦上後座,伸手抱住她纖細的腰。


    她沒說什麽,腳一蹬,自行車飛快地向前駛著。


    晚上的風很大,吹在臉上有點麻,我把臉貼在她背上,閉上眼睛,想像著春暖花開的景象。


    “不要睡著了。”這樣子聽她說話居然帶有嗡嗡的迴聲,十分有趣。


    “喂,別給我裝死。”她動了動身子,微微撞痛了我的臉。


    “學姐果然是個溫柔的人。”我開心地用手指在她背上畫圈圈,隻聽見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我整個人往前一衝,粘在了她背上。


    “你是不是有什麽隱疾發作了?”安淨停了下來,轉過頭看我。


    我用力地搖頭。


    “給我下來。”她冷淡地命令。


    我繼續搖頭。


    這裏離家千裏迢迢,如果被拋棄的話,今天晚上必定會流浪街頭。


    “我們走一段路。”她說。


    我半信不疑,猶豫不決。


    “我數三聲。”她臉色一沉,眉宇間烏雲密布。


    “一……”


    我乖乖地跳下車來。


    “學姐……我剛才又沒有說錯。”並非情人眼裏出西施,而是我真的感覺到她的溫柔。


    隻是我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聽讚美的話。


    安淨向來與眾不同。


    “你剛才說什麽我沒有聽見,隻是想警告你,坐後麵時不要戳我的背!”她說得鄭重其事嚴肅認真。


    “哦……”


    我垂下頭來。


    “那麽,”她語氣稍微柔和了一點,“剛才你說了什麽?”


    “……”


    最近,總是晚歸,在夜幕下行走,盡管有燈,卻還是看不清城市的真實輪廓。我稍微走在安淨的後頭,踩著她的影子,一步,再一步。


    “508房的那個,你生日那天我有帶她來。”她們的兩次見麵,都在晚上。


    “沒印象。”安淨推著自行車,走得緩慢。


    “學姐和她一樣,都是好人。”那天早上,我隻是想著要怎麽樣一走了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


    並沒想過她會擔心我,也許這就如同陽遙未曾想過我會擔心她一樣。


    “她是好人嗎……未必見得。”安淨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


    “但學姐不是要我向她道歉嗎?是學姐讓我發現到她的好意。”


    我以為那兩個氣質相似的人,會一見如故惺惺相惜情投意合。


    安淨不說話,隻有自行車輪子發出單調的“吱吱吱吱”聲。


    “如果你一直都那麽遲鈍,我也會覺得困擾。”她滿含無奈地嘆了口氣,“隻是寵物的話,就不會那麽傷腦筋了。”


    “啊?學姐想養寵物?”


    “聽別人說話時要弄清楚重點。”安淨跨上了自行車,“上來。”


    是意味著談話到此結束嗎?我動也不動,固執地站在原地。


    我總是在無意中觸怒別人。


    “學姐,我一定會成為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好學生!”到那個時候,請你愛上我吧。


    安淨維持著單腳著地的姿勢跨坐在自行車上靜靜看我,良久才咬牙切齒地道:


    “誰跟你說這個了!”


    “但你不是因為我不告而別這種失禮的行為有損你作為學姐的臉麵而困擾著嗎……?”


    “……”安淨眯起雙眼盯著我,表情仿佛在欣賞尼斯湖怪獸。


    “我知道的,學姐鞭策我也是為我好。剛才在酒店裏,學姐也有護著我。”因此我才沒有落得要luo奔的下場。


    “不用客氣。”安淨恢復了以往的神情,還外帶微微一笑。


    “我家以前養過一隻貓。”她抬頭看向月亮,在城市的街頭緬懷起遙遠的童年時光,“不怎麽漂亮,但還算可愛。”


    我始終相信,喜歡小動物的人都是善良的。安淨雖然有時候說話尖刻,但卻是個溫柔的人。


    “我每天都會幫它洗澡,然後用吹風機吹幹,再餵它吃我喜歡的薄荷糖,每個月還會定期幫它剪指甲。”安淨的神色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柔和。


    但……我即使沒養過貓,也聽說過貓討厭洗澡、吹風和剪指甲……


    “那麽……它在學姐的精心嗬護下茁壯成長了?”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能預測到那隻可憐的貓的命運。


    安淨不看月亮,轉而看我,柔和的表情漸漸消失。


    “嗯,長大後肥了很多,家裏沒地方養就送親戚了。”


    “……”請問它是有多肥……?


    “但不到兩天我又把它接了迴來。”安淨想了想,一手扶著車把,一手伸到褲袋裏掏出個錢包。


    難道……還有相片嗎?


    “是因為捨不得它?”如果安淨喜歡某樣東西,就會很長情吧?


    “親戚家的小孩強迫我的貓學遊泳。”安淨殺氣騰騰地盯著錢包,久久沒有打開。


    “……”雖然那小孩很過分……但每天洗澡和學遊泳比較起來……本質上應該相差不遠。


    “現在幾點?”安淨突然問道。


    “啊?十點。”我看了看表。


    “我的貓,自己怎麽欺負都可以,但是,”安淨彎起嘴角從錢包裏掏出兩張一塊錢來,“看到別人欺負它就感覺很不慡。”


    “學姐,你那叫獨占欲。”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將那兩張紙幣塞到我手上。


    ……為什麽不是照片?


    “你是住街心公園那附近的吧?”她把錢包折好,塞迴褲兜。


    “嗯!”我歡天喜地地準備坐到後座去。


    “那邊那邊。”她阻止了我。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大概五十米外有一個站牌,一輛56路公共汽車正放慢速度靠站。


    “那是你迴家的末班車,這是坐車的錢,現在,跑吧。”


    安淨的話猶在耳邊,再迴頭時,她的人和車卻已經飛一般地絕塵在人群裏。


    學姐……?!


    那麽一瞬間,我似乎體會到了那隻貓的心情……


    第三十一章 第二次……吻


    一切都那麽順其自然……?


    陽遙這次順利迴家,皆大歡喜,除了她本人。


    寒假期間,她深閨寂寞,每天晚上都給我來一個電話,堅持不懈,樂此不疲。


    卻始終沒有讓我知道,失蹤的一天兩夜裏,發生了什麽傳奇故事。


    她隻是說:“小狸,你和安淨必定有戲。看那晚鶴蚌相爭是那麽的激烈,我一個旁觀者,看得分明。”


    陽大小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看見我與安淨一同現身,便以為是出雙入對,其實終究隻是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溝渠。


    放假之後,我沒有像陽遙那樣宅在家中,每天大清早就出去,陪著安淨穿街過巷,招搖過市。


    那是我答應過她的事情,一起去尋找藍魚失落在這座城市裏的男朋友。


    縱橫交錯的街道如同蛛網,而我們是被粘在上麵的小蟲子,被巨大的城市迷宮吞噬。


    沒有稻糙人可以指路,我們沒有方向地兜兜轉轉。


    “這是最後一封。”


    難得最近都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安淨蹬著腳踏車駛進公園,直接將車子放倒在柔軟的糙地上,然後躺下,將信封高舉到眼前,遮擋並不熾熱的陽光。


    我坐在她身邊,雙手抱膝蓋,專心地盯著那隻粉藍色的信封。


    她從來都不拆信,也許是不希望將別人的隱私泄露,但卻告訴我,這是一封情信。


    和所有的愛情故事同樣美麗,一個男孩子為了追求自己心愛的女生,不斷地給她寫情信。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封,一年的光陰,旖旎多情,繾綣流轉。


    安淨從沒解釋過為什麽那個男孩子要在同一個城市不同的街道寄出差不多內容的情信,我以為流浪應該有更廣闊的含義,即使不遠走天涯,至少也該踏足不同的城市。


    而那個男孩子,更像是在不斷地搬家,居無定所。


    “為什麽他不在固定的一個地方寄信?”我更想問,既然有這樣堅定的決心要表白,為什麽不麵對麵直接開口。


    安淨翻了個身,趴在糙地上,側著臉來看我。


    “你沒有注意到嗎,我們每一天出去,都比前一天要走更遠的路。”


    我當然能夠注意到,因為這是幸福在延伸。


    那對情侶最後無法完滿,但卻成就了我的癡想。


    “他是不是……越來越失望?”信封的地址一次比一次接近城市的邊緣,也許那個男孩打算在得不到迴應的一年後,離開這裏。


    即使距離越來越遠,愛戀卻越來越深。


    每個月寄出一封表白的信,每個月都失落一次。


    “不知道。”安淨搖搖頭,“藍魚是有迴信的。”


    我微微吃驚。


    “也就是說並非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如此說來,這分明是鴻雁傳書。


    “我沒看過藍魚的迴信。”安淨枕著自己的雙臂,手指稍微鬆開,信便跌落在淡綠色的糙地上。


    “如果是拒絕的話,對方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寄信了吧?”人都害怕傷痛,況且被拒絕的那種痛,一次就足以刻骨銘心。


    被傷害過,這一生都無法忘懷。


    無論是那個人,還是那段情。


    “也許。”安淨閉上眼睛,仿佛在享受陽光的溫暖。像這般晴朗的冬日,很有春天的感覺。


    “藍魚自殺前的那個晚上,把這十二封信交給我。”安淨的手指略微神經質地揉捏著地上的青糙,“她說,這是她男朋友寫給她的信。”


    如果隻是為了循著地址找人,藍魚大可以把裏麵的信抽出來,隻把信封交給安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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