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畏懼的,是貫穿我身體的東西會不會打中艾歐萊茵。


    然而那東西似乎僅僅擦過被我橫抱著的艾歐萊茵的劉海,往虛空飛去。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但要安心還太早了。我展開心意防壁,迅速轉過身來。


    白色積雲的角落處,似是點了墨般的黑影映入眼簾。


    那是個人。黑衣人影的長發與大衣衣擺獵獵飄揚,理所當然般浮在空中。伸向這邊的右手中握著像是大型手槍的物體。貫穿我右胸的似乎就是從那槍裏射出的子彈。


    領悟到自己中彈事實的瞬間,灼燒般的劇痛便驀然複蘇。往下一瞥,右鎖骨下方被開了足有一指寬的口子,鮮血正從裏麵噴湧而出。


    雖說心髒逃過直擊,但傷勢足以令過去的我失去半數天命、餘下一半也會隨著出血急劇下降。然而曆經與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以及暗黑神貝庫塔即加百列·米勒的戰鬥,我明白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肉體不過是靈魂的投影。


    想到曾被加百列砍飛下半身、挖出心髒,這種程度的傷勢甚至算不上負傷。我用自己的血作資源治好槍傷,順便把機士服也一並修複。


    若是在與administrator戰鬥時擁有如今至少一半的心意運用能力,也許就能讓優吉歐獲救了……我甩開刹那間的感傷,瞪視遠方人影。


    距離百米以上、加之對方背對朝陽而無法看清麵龐,但隻憑氣場都能知道那是在基地遭遇的《閣下》——伊斯塔爾本人。能在那樣的大騷亂中立即追上來固然令人吃驚,但那個人究竟是如何飛過來的呢。


    是選擇靠近以獲取情報,還是優先艾歐萊茵和神獸的安全立刻掉頭逃跑,又或者應該先發製人進行攻擊?


    像是看透了我內心的猶豫,人影突然動了。


    長大衣猶如黑色羽翼般翻卷,以遠超想象的速度接近而來。我立即延展心意防壁,連帶出力也一並強化。


    這樣下去那人會與不可視之壁激烈相撞,受到足以令全身骨頭粉碎的重創。就在我做出這般推測時,人影赫然做出似要燒焦虛空的急減速,在距離心意防壁僅十厘米處堪堪停下身形。


    間隔已經隻剩十米。那緩緩飄揚的黑發之下,冰藍色雙眸正散發著淩厲光芒。


    首次從正麵看清伊斯塔爾的樣子,果然美貌得不似人類。僅因其容貌就心生畏懼的這種情感,還是繼與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對峙以來頭一迴感受到。


    伊斯塔爾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地凝視我足足五秒,繼而看向失去意識的艾歐萊茵。那平緩眉間似乎終於露出些許像是感情的痕跡,卻又立即煙消雲散。


    隻見其再次抬高視線,終於輕啟朱唇。


    「我為不做警告而突然從後方進行射擊的事情道歉。隻是想在最初試試看這東西能否生效罷了。」


    語畢抬高握在右手的大型手槍,輕微傾斜示意。


    被致以明顯毫無歉意的神色、語氣和動作,我也終於找迴了足以感到不爽的餘裕。維持著心意防壁,首先迴敬以反擊。


    「瞄準右胸是故意而為?還是說原本瞄準了頭部或是心髒卻打偏了?」


    「從那種距離進行瞄準並不現實。能打中已經是好事了。」


    答複看似將我的挑釁隨意撥開,但仔細想來,這家夥可是僅憑一發子彈就能從百米遠的地方打中我。詩乃曾說過,現實世界中手槍的有效射程距離頂多隻有二十米,就算是在ggo,能有五十米都算不錯了。伊斯塔爾持有的槍支設計簡陋,散發著一眼就能看出是試作品的氛圍,目測射擊精度也高不到哪裏去。有在地下見識到的神速斬擊在先,說明這人連射擊技巧也是高手水準嗎。


    「……那支槍是以什麽原理發彈的?」


    迴想著「鏘」的奇妙發射音,我拋出第二個問題。還以為他再怎麽也不至於對此作答,伊斯塔爾卻往下看向右手中的手槍開口道。


    「以解放風元素的氣壓擊出子彈的單純構造罷了。隻是有往調整機關內做些功夫,多餘的氣壓會借由壓縮室進行排放。」


    「原來如此……」


    這麽說來,那陣刺耳的異響多半是由所謂調整機關所產生的。盡管相當在意具體構造,但著實沒法說出讓人借來看看這種話。


    話說迴來,即使站在這個距離下互相交談,我依舊沒辦法對伊斯塔爾的性別作下定論。略高的沙啞嗓音與驚為天人的美貌、身高與體型,連服裝都呈現著完美的中性,就算想胡亂推測都抓不著頭緒。


    但由於其身體各處都沒有裝著小型螺旋槳或是噴氣發動機,至少能確定此人與我一樣,隻憑借心意力在飛行。


    某種意義上,心意力畢竟是《用自己的想象去覆蓋世界常理》的力量,在天空飛行這個現象盡管無比單純,背後所需求的心意強度卻是高得嚇人。這是因為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under world人,腦海內都根植著《人不具備飛行能力》這一條常識。


    據我所知,能完全使用心意飛行的隻有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和暗黑神貝庫塔,若我不曾經曆與他們的激戰,想必也決不可能抵達如今的境界。


    因此,伊斯塔爾不是擁有那種水準的戰鬥經驗,就是僅憑一己之力將精神力提升到了匹敵administrator的級別——


    在我緊盯那宛若冰塊的雙眸,陷入思索時。


    「我已經迴答了兩個問題,你也該給出同等數量的迴答才是。」


    伊斯塔爾邊把大型手槍放迴右腰間的槍套,邊做出如上發言。


    「……可以啊,隻要是我能答的。」


    不不,這邊可是吃了槍子兒的啊!我不禁腹誹,但既然能獲得情報,對話就有繼續下去的價值,也能讓艾歐萊茵借機恢複體力。盡管對尚且漂浮在身後的神獸醒來之際會怎樣懷揣不安,但隻要見勢不妙就用心意外殼將其包住,多少該能起到作用才對。


    聽罷我的迴答,伊斯塔爾立刻扔出了一個完全超出我預想的問題。


    「消滅abyssal horror的就是你嗎?」


    「是啊。」


    雖說並非我獨自的力量就是了。我姑且隱瞞下這個事實,讓此人持有過高評價並無壞處。


    「原來如此……」


    伊斯塔爾任由長發在冷風中飄揚,做出陷入思索的動作。


    在遙遠後方,赤紅朝日緩慢卻切實地升起。現實時間已經將近下午四點。我、亞絲娜和愛麗絲在五點就會借由神代博士之手被強製注銷。要趕在那之前迴到中央大教堂已經希望渺茫——說到底不修好澤凡就沒辦法飛迴去——但至少得創造出就算我突然消失也沒問題的狀況。


    再對話五分鍾就用心意防壁包住伊斯塔爾將其捕縛,先離開這個地方好了。


    在我下定決心的瞬間。


    「他在拖延時間。」


    臂彎中響起微弱的聲音。


    我猛然往下看去,艾歐萊茵麵具下的雙眼已經微微睜開。即便看上去仍有幾分辛苦,但力量已然逐漸迴歸那雙綠色眼眸。我暫且安下心來——但拖延時間又是什麽意思呢。


    像是直接讀取了我的疑慮,艾歐萊茵以嘶啞的嗓音繼續道。


    「地麵上基地的人員多半已經在進行撤離了。一旦撤離結束,想必基地本身也會遭到抹除吧。」


    「抹、抹除是……要怎麽……」


    我啞口無言地喃喃著,低頭看向腳下。


    即使視線為厚重雲層所遮蔽,隻要釋放微量心意就能感知熱源以及動靜。與基地鄰接的滑行道上,名為《阿弗斯》的大型機龍已經點燃引擎,士兵們則似乎在將物資源源不斷地搬入。


    竟然連這件事都沒能察覺,實在是有夠馬虎大意。我滿心要刺探情報,卻結結實實中了伊斯塔爾的計。


    「……真虧你能夠察覺啊。」


    正前方,冰冷中暗藏微弱情感的聲音響起。


    我抬起頭,艾歐萊茵也同時發出與至今為止聲調略有差異的聲音迴應道。


    「畢竟這就是你會考慮的事情啊,托科伽·伊斯塔爾。」


    「…………!」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這種說法隻能讓人認為他從前就與伊斯塔爾相識。而對方對這句話的迴應也如出一轍。


    「入侵的果然是你嗎,艾歐萊茵·赫倫茨。身體還是跟以前一樣虛弱啊。」


    雖說想必並非對這指摘感到不滿,艾歐萊茵再次看向我道:


    「已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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