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便笑笑,說道:“說起這個,還真好笑。”說著,他因不把傅家兩兄弟當作外人,又把今天瓊王的囑咐當成閑事一般說了,又道:“我竟不能和當官的做朋友了。”天略便道:“令尊是怕你受什麽嫌疑罷,且你說話這麽不顧忌的,若與有心人一處,不知能生多少事。就是今天這話,原也不該和我們說。”小王爺卻道:“我和傅卿什麽話不說?你又是他的至親,沒什麽妨礙的。”傅天浪卻搖頭道:“朝野之事,還是別跟人說好。”天略便道:“可不是麽,咱哥也不愛聽這個。”小王爺便笑道:“傅卿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了。都是傅卿愛聽什麽,我說什麽的。”天略受不得小王爺對兄長一副殷勤甜蜜的態度,隻覺渾身起雞皮疙瘩,又站起來,辭了二人。


    ====


    登陸難,難於上青天


    傅天略與銀山信步走著,竟不覺到了隔世院外。銀山笑道:“既然到了門邊,哪有不進去看看的道理?”傅天略雖然想進去,卻強著頭道:“他還真是個菩薩了,過門就要拜的?”銀山笑道:“自然不是,這原是當主人家的意思。”傅天略便讓銀山叩門,杏子來看門,通傳了一下,便讓天略進門了。


    傅天略進去了,仍見屋內隻有一個伏驕男,身著單衣,吃著茶。他見傅天略來了,便道:“才剛送來的水,你喝喝罷。”傅天略卻笑道:“徑山寺外要修太後的行宮了,怕你以後沒得再喝那山上的雪水了。”伏驕男卻道:“這誰又知道了?”傅天略坐了下來,又道:“你在塞外當那樣的營生,可說說有什麽奇聞?”伏驕男一笑,便道:“有呀。”傅天略便聽。那伏驕男說:“那原是這樣的早春……”傅天略便道:“你又編!”伏驕男笑道:“這個可不是編的,你聽著就知道了。”傅天略便聽了,那驕男繼續說道:“一個冬天的,咱們兄弟都餓得慌了,尋思著得怎麽開春發財呢。就在營寨裏,兄弟們一個個膀大腰圓的,卻啃大白菜的,怎麽好呢,就是那個時候,那巡山的小夥計吭哧吭哧的跑了迴來,說‘恭喜各位爺爺,咱們發財啦’。咱們都喜了,問什麽樣的,便說來了一個車隊,為首的人,雖是個男的,又騎著高頭大馬,又佩著劍,但卻妝扮得油頭粉麵的,必然是個繡花枕頭,又是世家子弟之流,便要去劫了!咱們滿山滿坑的伏著,便果見一個車隊,兩個馬車,十幾口箱子,但看裝飾都是大戶人家,咱們便樂了。卻有個伏我旁邊的大兄弟搖頭嘆息。”傅天略便問道:“嘆息什麽?”伏驕男說道:“他都嘆,說這個車隊看著怎麽沒個女眷?我便正要寬慰他,卻見車隊住了,是要歇息,馬車上走下來一個極秀氣的少年,他又說‘那我要這個,誰也別和我爭’!”


    傅天略笑道:“那個少年就是我哥了?”伏驕男卻笑道:“是你。”傅天略卻道:“少來編排打趣我了,我又不是瞎子,他那會子分明日夜惦記著誰,我不知道?”伏驕男笑道:“因我說跟那大兄弟說‘不錯,不錯,我也喜歡這個’,那大兄弟倒也豪慡,說道‘大當家喜歡,那就是大當家的’。說著呢,你哥哥也下車了,他便說要你哥哥。且又說你哥哥如何的好,比他見過多少風流人物都好一萬倍。”傅天略笑道:“辛苦他這樣想著,卻是一口沒吃到。”伏驕男卻也笑道:“你倒知道難為他。說起你,我也不是一口沒吃著。也不見你說什麽。”傅天略聽了,一顆心快的跳著,卻臉上冷笑,道:“癩蛤蟆還吃不上天鵝肉呢。誰又可憐他。”伏驕男便笑了笑,說:“自然,原沒這個福,不如不想的好。”天略聽了這話,倒覺得心口被堵住了一般,也覺得沒什麽趣味,便辭了出來,隻迴自己房裏算帳去了。


    又是開春夕宴之日,因小王爺要迴宮侍宴,傅天浪便隻在家裏靜靜的,傅天略知道他寂寞,完了教坊春宴之布局便迴後院來,讓提了好酒好肉,一邊到了天浪閣中。雲枕取了白瓷盤子裝了一品肉、三品菜,又添了一壺熱酒,置於桌上。天略便道:“今兒是春夕,還得吃好、喝好,也算討個彩頭。”便又命銀山添了幾品肉食。天浪執了箸,卻道:“雖如此,但又吃不了,不免浪費。”天略卻笑道:“正是要吃不完的,討個‘年年有餘’的彩頭。且你看我這樣的人,吝嗇貪財,焉能浪費呢,咱們吃不完的,賜給下人,下人還吃不完,便便宜咱院裏大黃、二黃,總不會辜負的。”天浪點頭,二人說著閑話,又慢慢吃著,天略又讓人在院裏彈琴拉弦,吹些好聽的曲調助興,隔著紗窗聽來,倒很雅致,隻是聽了幾曲,就被外頭的煙火聲攪亂了。天浪聞聲抬眼,透著水紅的紗窗,還可依稀看得天邊焰火燦爛的光影,便說道:“想必是為了太後迴宮高興。”想到太後迴宮來了,天浪又有些惆悵,隻道:“不知道母親怎麽樣了。”天略笑著去安慰道:“她現日夜與太後一處的,所謂‘宰相門前三品官’,怎麽不好了?怕是比你我的吃穿都好,也未可知。”天浪便笑了笑,又道:“也是這個理。”


    天浪卻又沉吟了一下,說道:“這說起來,我也曾從伏驕男那兒聽了幾句可怕的事。竟也應了瓊王的囑咐,看來還是讓小王爺別與小侯爺相交的好。你也是。”傅天略卻笑道:“我什麽時候要親近小猴了?我恨不得時時遠著他才好。”說著,傅天略抿了口茶,又說:“隻是伏驕男那兒跟你說了什麽事?怕的你這樣?”天浪暗悔,又道:“許是他渾說的,你自己問他去罷。我也不好講。”傅天略卻冷笑道:“他那肯和我說真心話。唯獨哥哥的事,他還多留心些。才要告訴你別人都說不得的事。”傅天浪苦笑道:“你這些無由來的話,隻會寒人的心。”天略也自悔失言,說道:“可不是我該死,我自然不是埋汰哥哥,我是說伏驕男罷了。”傅天浪卻道:“我怎麽不知道你是怪他?我正是說這個呢,他倒是對你不錯的,有些話不跟你說,也是為你好。”傅天略十分不服,卻隻笑道:“咱們兩兄弟在一塊兒過節,說這些不相幹的人做什麽?”遂滿了兩杯酒,又對飲了起來。窗外仍是禮炮之聲,打雷似的,轟隆了滿城。


    過了兩日,太後便要離宮至徑山修行。皇帝苦留,太後卻推辭,又笑道:“徑山就在京郊,也不遠了,有什麽說的,托個人就好。我有父兄在朝廷當官的,總怕人閑話娘家是外戚當政。這樣倒不好了。你聽我的,雖然心裏不服,人前人後得在瓊王麵前妝出個柔順的樣子來,要比以往更聽他的才好。”皇帝垂淚答應了。


    因此,太後與皇帝便裝出個冷漠的樣子來,太後移居了徑山,又有寧侯修好了的日度宮可住,裏頭奢華典雅,不輸皇後中宮。且在宮外,來往消息也都方便。


    太後迴宮兼慶春夕這一場熱鬧,終於過了,小王爺便又閑了下來,本欲去尋天浪的,卻宮裏忽而降旨,忙的闔府跪迎。原來正是大封子弟的時候,寧府那邊已先得了恩典,寧侯加封為公,稱寧國公,因寧侯嫡子歿了,故讓小侯爺襲了侯,封了“縣侯”了,因他名“祁”,稱“祁縣侯”。本來都覺得寧公這個封賞太大了,卻不想這瓊王更是恩寵優渥,榮升了親王,賜號為“尊”,稱“尊親王”,小王爺封郡王位,得了賜名“玉”,稱“玉郡王”。因此,尊親王便攜了玉郡王一同入宮叩謝天恩。皇帝又讓工部擇吉日為各新封的侯爵興建府邸,又說:“既然有家了,就得有室了。”禮部便又讓呈交了各人的八字,備婚配之用。


    玉郡王便頗為高樂,又往傅天浪那兒去了。他甫一進門,那些僕人便滿滿的跪了一地,都喊郡王千秋。玉郡王笑的不停,又道:“這是什麽禮?”正這麽樣了,竟然傅天浪也出來了,隻見他穿著新製的銀灰長衫,腰懸青白玉佩,平日少見他這樣裝扮,如今一看,似畫裏仙君一般。玉郡王見了也愛之不及,正要上前,卻見天浪猛的折腰,也要拜見玉郡王。玉郡王哭笑不得的讓過了,又扶著他說:“你又湊什麽熱鬧?”傅天浪卻道:“以往不拜,原是為了你無封爵,不過是諢叫的‘小王爺’,如今得了賜名得了封郡,竟是個正經的的王爵了,便要拜的。”玉郡王又握住他的手,便道:“就是我爹迴府也沒你這個陣仗的!別人看見豈不笑死,說我才當個郡王就這樣輕薄起來。”傅天浪卻道:“也不為什麽,隻為賀一下。”玉郡王點頭道:“這樣就好。以後可別這樣鬧騰了,也不嫌累。”


    二人進了屋,傅天浪便為玉郡王除了罩衫,掂在手上,又說:“如今天氣雖然暖了,但春寒料峭,不仔細些又感著了,還是穿袍子的好。”玉郡王便笑道:“自然,自然。荊釵、佩環也都常這麽說我。”傅天浪便道:“那還不聽她們的。”玉郡王一把摟住他,笑道:“我聽她們的做什麽?隻要聽你的。”傅天浪與他說道:“你這話一套套的,也不知與人說了多少遍,才這樣爛熟於心,脫口而出。”玉郡王握住他的手,笑道:“你也說酸話了?我脫口而出,乃是因為心裏想的立時就說了,總不是你這樣,在我跟前說話也要小心。我說你白費這個心力做什麽?不如隻與我好好的,不想那些煩惱。也有你的好處。”傅天浪但笑不語,又命人送飯來。二人用了茶飯,那玉郡王又道:“今上已下旨,讓為我興修宅邸了。父親辭了,隻說不必破費,隻讓修葺一下叢王的舊居,因此很快就能好了。我既然搬了出去,倒欠了個管家人,且分了出去,未免冷清些。”傅天浪便知他又要提同居之事,但如何使得,且這又勾起另一樁心事來,便道:“今上既修了府邸與你,管家人自然也要為你留神的。到時候風風火火、熱熱鬧鬧的,也不怕冷清了。不僅不冷清,怕還有得高興。”玉郡王又笑道:“你為人和睦,這有什麽?且我現在也安心了,並不會像以往那樣一年納八個的,隻一起守著過日子,如何不好呢?”傅天浪又不語。玉郡王又說:“你不信我?你聽我的,早趁著這個搬家的名頭,屋裏那些沒名份的,我都散了。若是正經的收在屋裏的,自然不能隨意打發,你也是個有心胸的,不至於吃這個醋。”傅天浪笑道:“你倒說我多心,且不知我從不理論這些的。說起來,你那些歌人舞人,多少是從我這兒來的。遠的不說,就是近的,秋花便是我說給你的。”隻說到秋花,二人便又傷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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