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褚蒜子從睡夢中悠悠轉醒,卻嚇了一跳。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在窗欞上,將室內照得一片明亮。這,隻怕已經是巳時了吧。想到昨夜發生的事,她的臉上浮起紅暈,側頭看看了身側,卻是空的。


    「女郎,不,王妃,你醒了?」卻是玉硯熟悉的聲音。


    「嗯。殿下呢?」


    「殿下辰時便起身了,吩咐不要打擾王妃。」玉硯笑道。由於司馬嶽的母親,明穆皇後早已去世,此時也無公婆需要拜見。


    褚蒜子從榻上坐了起來,腰身還有些酸痛,道:「我要梳洗。」


    「喏。」


    玉硯等侍女端入銅盆,麵巾等物,褚蒜子稍事梳洗,侍女又請她用早膳。


    「殿下用過了嗎?」


    「稟王妃,殿下說,如果您餓了,就先用。」


    褚蒜子疑道:「殿下去哪裏了?他不在府裏?」


    侍女笑道:「殿下在庭院中種樹。」


    「種樹?」褚蒜子好奇心起,踏上絲履,道:「帶我去看看。」


    侍女答應一聲,在前領路,片刻之後,就到了庭院。王府庭院的一角,有一方小池,小池邊,司馬嶽長身玉立,幾個王府僕役正將一株海棠移種到小池邊的空地上。


    聽到身後的佩環輕響,司馬嶽迴過頭來,見是褚蒜子,急忙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怎麽就起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褚蒜子有些羞赧,便想甩開他的手,卻被司馬嶽緊緊握住不放,也隻好由著他。


    司馬嶽笑了笑,指了指海棠,道:「喜歡嗎?」


    這株西府海棠,比起之前他送到褚府的更高些,更大些,密密匝匝的綠葉,在地上投下濃濃的樹蔭。


    「殿下,樹種好了。您看……?」


    司馬嶽這才鬆開手,走上前去,從僕役手中接過鍬,在樹跟處,培了培土。他放開鍬,仔細地打量了下海棠樹,滿意地點點頭,便走迴褚蒜子身邊,溫柔而誠摯地直視她的雙眸,微笑道:「來年花開之日,我便和蒜子在此樹下,飲酒賞花,可好?」


    不知為何,褚蒜子覺得眼眶有些酸痛,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流出來。她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也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道:「好。」


    或許,她接受司馬嶽,接受這樁婚事,是害怕再受情傷,或者,是感動於他的溫柔與無微不至的關懷,又或者,這是出自於命運的安排,她無心、也無力再行反抗。但在這一刻,身邊少年那誠摯的眉眼,溫柔的笑容,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永誌不忘。


    流光如梭,轉眼間便到了鹹康五年。


    雖是七月末的天氣,已經入秋,但位於建康東南的會稽郡,卻依舊燥熱。


    剡縣縣衙的庭院內,綠樹成蔭,遮住了不少日光,但樹上的蟬卻用盡全身力氣嘶鳴著,叫囂著,平添了許多焦躁。


    謝奕煩躁地一推酒杯,道:「這蟬,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嗎?叫得如此聲嘶力竭。這叫我如何處理公務。」他隨手指著堂下的幾個吏役,道:「你們,快去把蟬粘下來。」


    吏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這差事並不好幹,卻知道這位縣令大老爺的暴脾氣,隻好苦著臉去了。


    謝奕這才看了看坐在下首的三弟謝安,卻迎上了他含笑的一雙眸子。


    「三弟,你笑話我?」


    「不敢。」謝安拱了拱手。


    謝奕「哼」了一聲,取過書案上的一封公文,卻是發自會稽郡的公文。會稽郡下轄十縣,剡縣也是其中之一。謝奕拆了公文,麵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他匆匆看完,將公文朝謝安一揚,道:「猜猜,出了什麽事?」


    謝安沉吟了片刻,道:「庾季堅可是要入京了?」


    謝奕驚訝地張大了眼,道:「你是怎麽猜到的?日子已經定了,就在後日,內史府已經諮文各縣,在長亭為庾冰擺酒送行。」


    謝安道:「其實也不難。七月初,王丞相去世,以潁川庾氏如今之聲勢、與帝室關係之密切,繼任人選必然是庾氏中人,否則他們又怎肯善罷甘休?庾氏家主庾亮,如今為都督江、荊、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兼領江、荊、豫三州刺史,駐守武昌,手握兵權,他必然不肯放棄兵權入京。除了庾亮之外,庾氏中最負時望的便是庾季堅。那麽,他捨去會稽內史的職位,入中樞,也就順理成章了。」


    謝奕聽得頻頻點頭,上下打量著還不到二十歲的三弟,忽然嘆道:「三弟,可惜了!」


    這話卻讓謝安有些不懂了,他微微揚眉,疑道:「什麽可惜了?」


    「我是說,你可惜了!你就真的甘心,一輩子在會稽隱居?」


    謝安笑道:「兄長,我平生最喜愛音律、山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家族裏不僅有從兄,還有你,還有萬弟。既然你們都可以出仕,有何必非要我呢?」


    謝奕點點頭,又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那後日,你隨我一起去為庾冰送行?」


    謝安急忙擺了擺手,道:「兄長,你還是饒了我吧,免得又被他征去當官。何況,我早就和支道林約好了,去他那裏盤桓幾日,談談玄,說說佛理。」


    謝奕不無艷羨地瞟了弟弟一眼,道:「你倒逍遙。」


    就當謝安辭別兄長謝奕,乘著一葉扁舟,前往餘杭尋訪支道林的時候,庾冰卻正在長亭與自己的屬吏們話別。他已經接到了朝廷的詔令,任命他為中書監、揚州刺史、都督揚、豫、兗三州軍事、征虜將軍、假節,與何充一起,錄尚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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