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建安宮太極殿。


    虎賁郎中令狐浚手執漢劍立於大殿門口,麾下百名羽林軍圍繞太極殿一圈,牢牢護住大殿。


    令狐浚聽著雒陽城內外的喊殺聲,耐心等待探子返迴。


    等到四更一刻,探子終於迴來,還帶迴了雒陽城內外的消息。


    根據探子匯報,此時此刻,楊彪和馬超的兵馬仍在激戰,勝負未分。


    令狐浚聽後露出微笑:“嗬嗬,沒想到天下大事最後竟然輪到我令狐浚來決斷。”


    左右羽林軍聽完都很疑惑,如今雒陽城大亂他們知道,楊彪和馬超的戰事陷入僵局他們也知道,但令狐浚說事情取決於自己,他們是真沒聽明白。


    雖說令狐浚官居虎賁郎中,手底下管著100號羽林軍,但這點兵馬不管是在楊彪還是馬超麵前都不夠看。


    令狐浚無視屬下們疑惑的目光,邁步進入太極殿。


    天子、伏皇後、董貴人都在裏麵,還有幾位公主和皇子。


    令狐浚雖從屬馬超,且他接下來要幹的事情屬於僭越。但他對天子還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他緩步走到天子跟前,躬身充滿敬意地說:“陛下,城內有宵小鼓動軍士作亂,請陛下降下聖旨,曉諭將士,讓他們迴到軍營,保京師和皇宮安穩。”


    天子坐在席位,一言不發。


    令狐浚又重複了一遍:“請陛下降詔,勸返諸軍。”


    天子閉口不言,隻挺直腰背,雙眼平視前方,繼續無視令狐浚。


    令狐浚見天子不為所動,起身看向中常侍穆順。


    從一更天、楊彪入宮開始,穆順就被天子罰跪不起,到四更天已經足足跪了三個時辰。


    令狐浚對穆順說:“穆大監,跪了這麽久實在辛苦,歇息歇息吧。喝口水,順便幫大將軍起草兩份聖諭。”


    穆順對令狐浚露出為難的表情,又看了眼天子。


    “嗬嗬,”令狐浚嘲笑穆順,“穆順,有大將軍為你作保,你又何苦為難自己?難道你真以為太尉會是大將軍的對手?”


    穆順有些動搖,勉強地對令狐浚笑笑。


    看著穆順惡心的假笑,令狐浚的臉皮微微抽動,內心鄙夷這閹庶。


    令狐浚昂起頭,傲慢地自言自語道:“我得到消息,楊彪讓種輯攻打大將軍的府邸,結果被大將軍的親隨部曲抵擋,戰鬥毫無進展。偏將軍張合正在攻打南城門,守城的步軍校尉耿紀沒打過仗,肯定不是張將軍的對手。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城外的軍隊就能殺進來清剿叛軍。”


    跪在地上的穆順聽後,終於不再維持跪姿。他身體前傾,雙手按在地上支撐住身體,抬頭憨笑著問令狐浚,消息是否當真。


    令狐浚迴答還能騙你不成?


    穆順鬆了口氣,用手爬到天子的案幾旁,熟練地拿出用於書寫的絹帛和毛筆,正要為天子代筆草擬聖旨。


    天子大怒道:“汝這閹奴竟敢背主!”然後揮手握拳砸向穆順的腦袋。


    啪。


    令狐浚伸手穩穩拿住天子的胳膊。


    天子看著死死牽住自己的胳膊的手,瞪大雙眼猛地看向令狐浚,斥責道:“爾要做什麽?豈不知朕乃天子!”


    令狐浚勾起嘴角,假笑道:“請陛下息怒。”


    “放手!”


    “請陛下息怒。”


    “朕乃天子!”


    “請陛下息怒。”


    “爾這是欺天,罪不容誅!”


    “請陛下息怒。”


    “你!”天子怒不可遏,差點被油鹽不進的令狐浚氣暈過去。


    而這時,穆順已經代筆寫完聖旨,告訴令狐浚可以了。


    令狐浚看了眼聖旨,見穆順寫的東西沒有問題後,控製天子的手鬆開,拿起聖旨轉身離去。


    在他身後,穆順趴在案幾上問:“令狐將軍,君侯他會贏吧?”


    令狐浚頭也不迴,嘴角帶著壞笑說:“當然!大將軍乃當世英雄,豈會輸?”


    “……但你這條閹狗就不一定了。”令狐浚小聲道。


    身後,穆順隻聽見令狐浚的前半句,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但他的心剛落下,額頭就挨了一記重拳!


    砰。


    天子一拳砸在穆順額頭,打得穆順眼冒金星。


    砰。


    天子又是一拳,把穆順打翻在地,然後騎到穆順身上,死命掐住穆順的脖子,嘴裏發了瘋地喊道:“背主狗奴!朕殺了你!朕殺了你!!!”


    砰。砰。砰……


    殿外,令狐浚用手指撓撓因熬夜而幹澀的眼角,無視太極殿裏的怪聲,吩咐羽林軍道:“你們保護好陛下,切莫讓陛下離開大殿,我去外麵處理大事,事後你們都會有賞。”


    站崗的羽林軍們笑著大喊:“諾——!”


    之後令狐浚點了十名羽林軍和他一起出宮,前往城內戰場。


    不一會兒,令狐浚來到馬府附近,麵前隔著一條街就是楊彪、種輯的軍隊,他們還在圍攻馬府。馬府周邊火光跳躍,喊殺震天。


    令狐浚見這陣仗,決定先躲在街道拐角檢查自己的盔甲是否穿戴整齊。


    做好萬全的準備後,他方才走出街道,靠近越騎營的後方。


    令狐浚站在大軍背後,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喊:


    “聖旨到————!!!!”


    在令狐浚麵前五米處,楊彪在士兵的簇擁中騎在馬上,聚精會神地盯著馬府戰況,完全沒有注意到令狐浚靠近。當令狐浚開口宣讀聖旨時,楊彪差點被嚇死。


    越騎營後方的將士轉過頭,一臉懵逼地看著令狐浚。


    令狐浚當著他們的麵,大聲朗讀聖旨:“越騎校尉種輯,私自率軍攻打朝廷重臣家宅,大逆不道,除其官爵,由虎賁郎捉拿看押!敕令越騎營返迴軍營,不得有誤!違命者斬!”


    越騎營後軍嘩然。


    楊彪坐在馬上,手指令狐浚大罵:“小子怎敢助紂為虐,千百年後史書上必有你罵名!”


    令狐浚聞言,麵色鐵青。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雖然幫了馬超,立了大功,但史官們將來肯定要在史書上記他一筆。


    楊彪見令狐浚被自己唬住,扭頭朝越騎營將士高喊:“將士們切莫動搖——!擒殺馬超才是陛下本意!此子膽大包天,矯詔來騙我等,你們快點抓住他,將來可以領賞!”


    經過楊彪的洗腦,越騎營將士稍微沒那麽動搖了。


    對麵,令狐浚發現情況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心裏有些慌,尤其有幾個越騎營的軍士盯著令狐浚的眼神有點可怕,躍躍欲試,好像想捉住他這份活著的軍功。


    令狐浚大唿不妙,對身後的羽林軍喊道:“撤。”


    然後撒丫子地往迴跑。


    太尉楊彪望著令狐浚小醜般的背影,老臉浮現出鄙夷的神情。


    但就在老太尉得意之時,南城門方向,火光異動!


    “耿紀已死——!”


    南城門,偏將軍張合單手高高托舉起一顆頭顱,怒吼道:“耿紀已死——!汝等還不速速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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