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斯再次發出一聲歎息。


    嗓音中的悲天憫人,幾乎要滿溢而出,但他的眼神中,卻透露出完全不同的瘋狂。


    “上官,你知道的,這樣是在惹我生氣。”


    上官玉飛快抬眼,目光觸及到他眼眸的刹那,她不受控製地攥緊了管彤的衣服。


    亞當斯探究地看向了她懷裏的人。


    上官玉剛意識到,就下意識地把管彤的腦袋往懷中塞得更緊一些。


    亞當斯的臉上,閃過一絲戲謔。


    他仿佛施恩般,居高臨下地開口:


    “現在,向我求饒,祈求我的寬恕,我還可以當做這一切都沒發生。”


    她不能認輸。


    上官玉咬著牙。


    亞當斯,他自己就是一個深淵。


    哪怕隻是站在他身邊,無形之中都仿佛有無數的雙手在拉著她下墜。


    一旦她的意誌有所鬆懈,就再也不能逃出去。


    “為什麽?”


    上官玉咽了口口水。


    “為什麽是我?”


    亞當斯擺了一下腦袋,好像不懂她在問什麽。


    上官玉有些慶幸,自己抱著管彤。


    盡管管彤昏迷不醒,沒有知覺,但光是這樣抱著,也能多給她一些慰藉,好讓她止住身體和靈魂的雙重顫抖。


    “來美國的中國留學生那麽多,不,你遇到的女人那麽多,為什麽要選我?為什麽要選我?”


    亞當斯伸出手,想要觸碰上官玉,卻被她後退著避開。


    對方也不以為意,優雅地收迴手。


    “太早揭曉的話,遊戲可就不好玩了。”


    亞當斯轉過身,雙手負在身後。


    “到現在為止,我還是很享受與你一起遊戲的感覺,就像我們迴到了過去,迴到了那段我們曾經親密無間的時光。”


    他張開雙臂,頭微微揚起,似乎真的在迴味什麽。


    瘋了。


    真是一個瘋子!


    上官玉在心中狠狠地咒罵。


    她瞄了瞄牢籠的出口,就在不遠處。


    她用目光丈量了逃離的路線和距離,一步一挪,悄悄靠近出口。


    高大的男人卻猛地迴頭,唇角上挑,笑意如從不融化的冰河。


    上官玉和亞當斯的視線碰撞在一起,兩人又同時收迴目光。


    沒有言語。


    也不需要言語。


    他們在這時候,展現出了驚人的默契。


    上官玉加快了腳步,不顧一切地向出口逃去。


    亞當斯則霍然出手,抓住了上官玉——懷中的管彤。


    “你!”


    上官玉扭過頭,氣憤難當。


    亞當斯陰冷挑眉,“選擇權在你。”


    要麽,扔下管彤、自己逃走。


    要麽,護住管彤、喪失良機。


    上官玉望著懷中的管彤,她無知無覺,嘴角甚至還噙著一抹甜美的笑容,渾然不知此刻自己的生命,就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間。


    要帶著管彤嗎?


    帶著她,肯定無法逃脫,她渴望已久的自由之路,將瞬間告終。


    要放棄管彤嗎?


    反正她本來也隻是一本小說中的人物,甚至連配角都算不上。


    用一個紙片人的死,來換取自由,即便隻是片刻的自由,那也是劃算極了的買賣。


    上官玉自私地想:


    動手吧,做出決定吧!


    放棄她,換自己一個出路。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也隻不過是做了一個,大家都會做的決定而已。


    可是,她的手為什麽顫抖得這麽厲害?


    上官玉沒有辦法抉擇,理智和情感在互相決鬥。


    她的唿吸聲越來越沉重,偶爾泄露出幾點顫抖的歎氣,就像痛哭前的預兆。


    亞當斯卻不準備再等下去了。


    他的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雪白的刀,刀口開了一道血槽,顯得猙獰而殘忍。


    那雪白潔淨的刀麵,也隻是加深了這一印象。


    “你狠不下心的話,就由我來代勞吧。”


    亞當斯嘲弄地開口,手起刀落,精準無誤地在管彤的喉嚨口開了一個血洞。


    鮮血順著血槽,慢慢地積聚起來。


    亞當斯嫌惡地甩了甩手中的刀,直到它重新變成雪白。


    “不——”


    管彤的血濺到了眼睛裏,讓上官玉不受控製地連眨了好幾下。


    她的眼睛刺痛,恍惚間又跌入了幾年前的旋渦裏。


    而那個旋渦之中,站著過去無助而懦弱的她自己。


    由於頸動脈被劃開,噴射出來的血液濺得上官玉渾身都是,連睫毛的上都掛著滴滴鮮血,順著白皙的臉頰滾落下來,恍若血淚。


    “管彤!管彤!!”


    上官玉整個人六神無主,重重跌倒在地。


    她看著管彤在短短的幾分鍾內,掙紮、窒息,身體逐漸冰冷,仿佛也帶走了她身上的溫度。


    “管彤……”


    上官玉壓抑地嗚咽起來。


    她沒有流淚,隻是滿眼通紅,但全身的顫抖,卻清楚地傳達著她內心激烈的情緒。


    男人的聲音由遠到近,聽上去像是蹲下了身:


    “上官,早在第一次給你上課的時候,我就說過:


    被人拿捏住,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透露的信息實在太多了。


    你暴露的越多,你可能遇到的危險,也就越多。我期待你的蛻變,和我一起……”


    亞當斯說了什麽,上官玉已經聽不見了。


    她抹了一把臉,攤開手掌,全是觸目驚心的豔色。


    “亞當斯……”


    上官玉放開了管彤,慢慢地爬了起來。


    她的聲音,帶著讓她自己都有些畏懼的恨意和殺意:


    “fuck you!你去死吧!”


    …………


    “亞當斯……”


    男人急切地俯下身,將耳朵貼到上官玉的唇邊。


    一股猛然爆發的興奮,順著他的脊背往上爬,帶給他一種顫栗的、悚然的興奮。


    這種興奮,甚至蓋過了其他所有的事物,帶給他的感覺。


    就連他那點不可言說的小愛好,都無法比擬。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地扣住床沿,耐心地等待著。


    “亞當斯……fuck you……你去死吧……”


    男人一動不動,仿佛化為了一座石像。


    良久,他才抬起身體,似笑非笑地歎了一口氣。


    “上官……嗬。”


    他的聲音非常的輕,語調典雅散漫,猶如自言自語,卻帶著一股子無法忽略的血腥氣。


    “要裝作沒聽到嗎……嗬,你果然最會惹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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