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沉如水。


    在朦朧的月色中,莊園似乎也安靜地睡著了。


    奧菲斯閉著眼睛坐在轉椅上,仿佛可以聽到遠處湖泊涓涓的流淌聲,森林中緩慢的落葉聲,不知道躲在何處青蛙呱呱呱的叫聲……


    混合著身旁壁爐裏,木柴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一切都是這麽的安靜。


    奧菲斯心裏模模糊糊地升起疑問:


    他的聽覺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居然能聽到遠方這麽多不同的聲音?還有,現在不是夏天嗎,為什麽要燒壁爐呢?


    但這疑問,隻是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身後沒有腳步聲,但奧菲斯卻能感覺到有一個人在慢慢地逼近自己,越來越近,直到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這麽晚了,他的房間裏怎麽還會有第二個人?


    奧菲斯想要迴頭,卻發現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


    怎麽會?!


    但好在,僅是片刻之後,他就能控製著轉椅迴過頭。


    是上官玉。


    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好像瘦了些。


    你什麽時候來我房間的?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著了?


    奧菲斯想要笑著問,他知道這樣問的話,上官玉一定會露出羞怯又帶點惱怒的神情。


    但他脫口而出的卻是:


    “我就知道這條裙子很適合你,不枉費我找了麵料,又找人了定做。你喜歡嗎?”


    怎麽迴事?!


    為什麽他想的和做的不一樣?!


    奧菲斯的第一反應,就是他中了惡魔的邪術。


    他心下惶恐的時候,上官玉迴答道:


    “我從來沒有穿過如此昂貴的裙子。”


    她的眼神平靜,但好像又藏著更深的東西。


    她隻是淡淡看了奧菲斯一眼,很快就錯開了眼神。


    如此答非所問的迴答,奧菲斯心中卻升起一種滿足。


    之前他耳畔聽到的所有聲音,都變得模糊,包括壁爐裏木柴的燃燒聲,他全都聽不見了。


    他心中似乎有一頭野獸,正想要不斷地掙脫束縛。


    理智、自控、利益、規矩通通拋下,剩下的隻有興奮、愛欲和眼前的女人。


    奧菲斯被心裏的感覺嚇了一跳,身體卻站起來,開始前進。


    一步、兩步、三步,直到和上官玉之間,隻剩下了一拳的距離。


    “你這樣聽我話的樣子,很美。”


    奧菲斯伸出手,握住上官玉的手腕,手指恰好搭在了她的脈搏處。


    他垂眸感受著手下這一片細膩的皮膚,滿足地歎息。


    這不斷跳躍著的、生機勃勃的脈動,可真是讓人上癮。


    隨著與上官玉的接觸,一直縈繞在奧菲斯心頭的焦躁和恨意也隨之消散。


    等等,恨意?


    他恨誰?


    奧菲斯一頭霧水,隻覺得整件事情都怪怪的,就連他自己都怪怪的。


    上官玉的手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眉宇間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很快又隱沒於平靜的外表之下。


    不對勁!


    這不是上官玉!


    姐姐怎麽可能會厭惡他?


    不是奧菲斯自戀,而是上官玉對他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等等。


    或許出問題的不是上官玉。


    而是他自己。


    因為奧菲斯,打死他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上官玉是自由且獨立的個體,他從來不希望,她真的變成了什麽世人眼中所謂聽話乖巧的模樣。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和其他人又有什麽分別呢?


    在奧菲斯想清楚的下一刻,他就仿佛被什麽東西擠壓出來了一樣,整個人的視角從第一人稱變為了第三人稱。


    一陣天旋地轉後,奧菲斯連忙站穩,匆匆地掃視了一圈。


    這個房間和他莊園裏的臥房不一樣,他從來沒有來過。


    奧菲斯看了一眼上官玉,又看了一眼在場的在場的第三個人。


    他的臉被濃霧籠罩,看不清楚到底長什麽樣子,但身材高大修長,看衣著也頗為考究。


    從剛剛他和上官玉的對話也能看出,他似乎身價不菲。


    奧菲斯默默地想:


    這難道是夢境?


    男人轉身,從一旁的盒子中翻出一條透白色的絲巾,薄如蟬翼,猶如一朵輕盈的雲朵,又好似薄透的霧氣。


    他指尖輕輕碾了一下絲巾,好似對這質感比較滿意,這才走上前,把絲巾係在了上官玉的頸間。


    上官玉本來就有一張美麗清冷的臉,白皙的臉頰在這淺紫長裙和透白絲巾的襯托下,多了幾分水墨畫的寫意柔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全程都木著一張臉,好像一個被擺弄來擺弄去的娃娃。


    “你喜歡嗎?”


    “很漂亮。”


    依然是答非所問的迴答,但男人似乎早就對這已經習慣,根本沒放在心上。


    他拉著上官玉到鏡子前,鏡子中如實地映照出兩人的形象。


    盡管看不到男人的臉,但光看身形氣質,兩人看上去倒也頗為般配。


    奧菲斯咬了咬牙,衝了過去,狠狠地衝男人的臉揮了一拳。


    他當然知道這一拳是打不中的,但心中的憤恨卻隻有通過這個方式來發泄。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拳不但沒有打中,還飛快地換了一個夢境。


    這一次,奧菲斯出現在了一場即將結束的酒會中。


    他看著男人攜著上官玉,遊走在各路西裝革履的人群之中,觥籌交錯間遊刃有餘。


    這是……


    奧菲斯忽然發現,這個酒會是在紐約一家非常有名的百年酒店舉辦,他曾經隨父親參加過幾次,所以對此有些印象。


    等等,這些人……


    “卡爾公爵,慢走。”


    奧菲斯看著男人點頭,向辭行的客人點頭示意。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認識的,至少是他知道的。


    怎麽會這樣呢?


    他看著卡爾公爵微笑時眼角的皺紋,和頭上找不到一根銀發的發絲,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夢境會真實到這種地步嗎?


    連對方的每一根頭發絲都清晰可見,人來人往間撲鼻的香氣都清晰可聞,哪怕他真的見上對方一麵,也不一定會看得這麽清楚。


    那如果不是夢境的話,這裏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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