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聲委婉,放在平時,她的確希望能將他寵的多些有恃無恐,這樣,或許他能將心裏的想法全都告訴給她,可他今天做的這些決定,在做之前沒有一點的徵兆,往嚴重的說,他製造的爆炸機關,已經觸了法線。


    她語氣稍一嚴肅,他唇角壓得更蒼白了下去,還是沉默。


    永遠在這情況沉默。


    火氣蹭的上來,鹿安的目光逐漸冰冷而闃靜,忍著脾氣等,等到了他唇角動了動,擰起保溫杯,杯蓋一鬆,汩汩的熱氣升在兩人之間,他停了停,緩緩向她遞近。


    秋幹物躁,他的唇皺起了一層白皮,微微開合,沒有隻字片語。


    但鹿安讀出了他在努力表達。


    一上午以來沒吃沒喝,阿竹想讓她喝點溫熱的水,就是這麽簡單的意思,她控製不住眼眶酸脹,走了開,拎起他放在床幾旁的背包,坐上床沿。


    包裏的物品堆放的整整齊齊,別說是吃的,還有睡覺用的毛毯,床單,她看得怔住,輕扯了下滿是氣息的笑聲,沒有溫度,轉而拿出一袋麵包和礦泉水出來,充當午飯。


    下午四點不到,她腦海翻來覆去,填滿「被炸死」之後的選擇題,攪成了繅絲,直鬧得頭疼,便又鋪了床單躺平休息,戴上衣帽。


    見窗前的人影還在,一點點灰暗的天光將他籠罩著,鹿安背過了身。


    眼睛閉著,沒能睡著,一片清明中床墊有沉陷,濕潤的輕淺氣息在泛起,在她的頭頂上。


    他在她身後,鹿安不用想,知道阿竹在看著她。


    這一覺睡的很短,中間半夢半醒,她想翻身,腰上的束縛頓時緊張地加重,隨後又僵了起來,連帶她頭頂上極為輕的哽咽。


    冒著她醒來的風險,他仍舊不願意放手。


    鹿安立刻清醒,握上他手背,引得他清晰地一震,隨後她成功地挪開了他臂膀,從他懷裏起身。


    是夜漆黑,沒有星子跟月光,得要摸著黑翻找手機,她摸到了床頭小幾,冰冷的硬物硌著掌心時,她鬆了口氣,拿來點亮了屏光照向他。


    「嗯……」


    小竹子瑟縮,逃避一般胡亂地把自己埋進床單,在她枕邊蜷著,氣還不順,鼻音厚重卻沒有蓋上毛毯,在她的毛毯外麵,指節處青筋嶙峋。


    鹿安看出來了。


    他一隻手是按在腸胃處,以用力的程度推測,鹿安放下手機,沉默一陣,被怒火壓的語氣沉了再沉:「水沒喝,東西也沒吃,是不是。」她想,她的脾氣是從未有過的差了,她已經連自己都控製不好,幾乎咬牙切齒地把他狠狠地翻了過來,朝著她,手指也近乎掐進他肩膀裏。


    可是嗓音越見平靜,「你是要氣死誰。」


    話音剛落,他抽氣的聲音顫了一顫,哽滿了酸燙的淚,又像是發脾氣,睫毛抖得劇烈,她輕輕一撫,水珠溫熱,他臉龐是涼的。


    真是她的小祖宗。


    鹿安下床,在他背包裏搜羅著,消毒紙巾都有,把手裏裏外外地擦幹淨,找到一袋軟和的吐司,撕了硬邊,留下白白軟軟的部份,再揭開保溫杯,擱上床頭小幾,一邊拿手機照著,一邊往瓶蓋裏倒水,溫溫熱熱的一滿蓋。


    當她下床的時候,江默顧不得胃疼,一見著她似乎要走,忙跟著她一塊坐起來。


    結果一起身,看到她正撕著麵包。


    順著她的手接到瓶蓋,像是小小的茶杯,熱氣逡巡。


    江默眨眨,唿吸也忘了,按捺著活泛轉好的葉尖,一小口小口地喝著水,讓空胃有緩衝的時間,其間一瞬不錯,透過夜色盯著她的動作。


    鹿安撕好了兩片吐司,硬邊自己給吃掉,剩的白軟,放進他喝空的杯蓋中去,再添點熱水浸泡,讓他填肚子。


    她沒有坐太久,重新裹進了毛毯裏背對他,隻不過刻意勻出來一大半的毯子攤在那,明晃晃的提醒他蓋上。


    短時間內卻沒辦法入睡。


    秋末的午夜,房子深靜,天花板下阿竹一直很靜,偶爾的聲響,都是很輕。


    一聽他要靠近,鹿安還邁不過心裏那道坎,所以離得他遠了遠,判斷他似乎將要躺下來,她不自覺的冷了語調:「江默。」剛吃了就要睡,他是覺得胃不夠疼是不是。


    話到嘴邊,她壓了迴去。


    半晌,背後好似銷聲匿跡,憑空蒸發般,不禁心裏奇怪,說服自己坦然地轉向他,就見暗光發藍,他坐在床頭,眉眼低著,有聽話的蓋著毛毯,手裏捏著什麽,慢慢地放到她身邊。


    他還拿來手機,替她照明。


    鹿安掠了眼。


    ……原來是存摺和房產證。


    江默屏息,反而更多的不安隱隱綽綽在體內浮動,至少安安沒有拒絕,就試著,把它們再往她的方向推推……下一秒,被她狠狠地推迴來,她拉高了毛毯攏住肩頭,翻身迴去。


    市區內的夜色則是朦朧的。


    酒店高層,燈海繁華,如漂浮海上散落的明珠。


    傅老麵向窗前,從助手那聽聞了爆炸一事,鹿安目前不知所蹤,隻倉庫內發現了她被炸碎的衣服。


    聽到這裏,老人家把玩著佛珠微頓,置之一笑,俯瞰著夜景的視線卻漸漸恍惚,那窗上有著他悵然的影子,他透過影子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滿室明亮,助手立在他身後,二十左右的年紀,正是意氣風發。


    他不覺感慨地嘆了長長的一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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