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後麵的話,楚夢夕已經沒心思再聽,從洗手間跑出來,她快步往手術室方向走,同時打電話給顧茗雪。


    骨科的手術室,未經許可,其他科室的人是不能進去的,但她想立刻就見到莫雲昕,所以隻能找顧院長求助。


    掛掉電話,她心裏焦躁不安,眼睛緊緊盯著手術室的門看,甚至想闖進去咬死莫雲昕這個臭女人。


    顧茗雪來的很快,莫雲昕不打麻藥做手術的事,她是知道的。


    沒有她這個院長許可,陳主任也不敢私自做這台手術。


    顧茗雪原本還打算幫莫雲昕隱瞞過去,但看到楚夢夕眼睛紅的像小兔子一樣,一下就心軟了,當即同意送她進手術室。


    看到有顧院長陪同,骨科的人也沒攔她,直接放行。


    楚夢夕消毒換上無菌服,順利進入手術室,為了不影響手術正常進行,她走路沒發出一點聲音,俏俏蹲到莫雲昕的身邊。


    手術台位置比較低,她蹲在地上,視線剛好和莫雲昕的頭部平齊。


    莫雲昕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連頭發也被打濕一部分,嘴唇和臉色一樣蒼白,看起來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莫雲昕如此脆弱的一麵,這個向來站在台上替患者做手術的人,此刻變成躺在手術台上的人,她有點接受不了。


    就像一個你以為永遠不可能倒下的人,突然一下倒在你麵前,這種心理衝擊非常大。


    楚夢夕一句責怪的話也說不出口,隻剩下心疼。


    她早就聽說骨科的手術室有多恐怖,他們用到的手術工具不是鋸子就是錘子和鑿子,幹的活和裝修工人差不多。


    莫雲昕這台手術還好,隻有一個小小的工具箱,但裏麵擺著各種型號的螺絲刀。


    楚夢夕聽到手術器械發出的聲響,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連看都不敢往那邊看一眼。


    幸好做手術時,患者和主刀醫生那邊用無菌布簾隔開,從莫雲昕這邊的角度,看不到手術的血腥畫麵。


    楚夢夕這時看到莫雲昕眼角滲出的淚水,以及枕頭上濕掉的一片,她感覺自己心口疼得快要窒息,顫顫巍巍抬起手,想幫莫雲昕擦眼淚。


    還沒等她的手碰到莫雲昕,這時莫雲昕突然一下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們怔怔看著彼此。


    莫雲昕的眼神裏滿是驚慌不安,似乎著急想對她解釋什麽,而楚夢夕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雖然沒發出哭聲,但肩膀抖動很厲害。


    莫雲昕嘴裏咬著東西,不方便講話,兩隻手也被綁住了,沒辦法抱她,隻得輕輕搖下頭,用眼神安撫她。


    結果並沒能把楚夢夕哄好,反而哭得更加厲害,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怎麽也控製不住。


    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承受痛苦,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比要她的命還要難受。


    看她哭成這樣,莫雲昕既著急又心疼,偏頭將嘴裏的膠墊吐掉,安撫道:“乖,別哭,我沒事。”


    她身體太過虛弱,說話的聲音很小。


    楚夢夕雙膝跪地,湊到她耳邊,帶著哭腔說道:“臭女人,你最好是沒事,否則你就死定了!”


    她剛說完就意識到死這個字太晦氣,所以兇巴巴的改口威脅道:“我是說,如果你敢有事,我就給你戴綠帽子,一天給你換一頂!”


    麵對她的嗔罵和威脅,莫雲昕心裏反而變得踏實不少,臉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說道:“好,我知道,我舍不得有事,我說過要陪我的然然一輩子,少一分一秒都不算一輩子。”


    有楚夢夕在身邊說話,她注意力得到分散,感覺沒之前那麽疼了。


    陳主任這時已經開始準備縫合,兩根鋼釘之間距離有點遠,他要先把第一道切口縫合好,才能取下一根鋼釘。


    而縫合這一關比較難挨,所以他提醒道:“莫醫生,我要開始縫合了,你做好心理準備。”


    聽到陳主任的話,楚夢夕比莫雲昕還要緊張,緊張到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上下牙齒碰在一起,發出吱吱聲響。


    當你很愛一個人時,看到對方經受病痛磨難,你所要承受的痛苦往往要加倍。


    這就叫,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這也是手術室拒絕家屬陪同的原因。


    楚夢夕把咬墊擦幹淨,重新放迴莫雲昕嘴裏,同時緊緊將她腦袋抱在自己懷裏,湊在她耳邊說道:“大星星,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


    這時陳主任第一針穿過皮肉,莫雲昕的身體像被電擊一般,肌肉猛烈顫抖,額頭上靜脈凸起,眼角也再次滲出淚水。


    楚夢夕在她耳畔喃喃說道:“莫雲昕,我愛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求你了。”


    莫雲昕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作為迴應。


    盡管莫雲昕極力掩飾自己的痛苦,但每次陳主任手裏的針線往外拉扯時,她都會控製不住發出短促的吸氣音。


    她也隻是肉體凡胎而已,有著和普通人一樣的痛覺。放在無菌布下的兩隻手緊緊攥著床單,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可想而知,她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而隻要一想到很快就能有個健康的寶寶,想到治愈然然心裏的傷痛,她便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是微不足道的疼,熬過去就好了。


    楚夢夕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緊緊抱著她,有種肝腸寸斷的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陳主任手裏的針線終於放下,莫雲昕的痛苦也暫時得以緩解。


    因為剛經曆過縫合的痛苦,等陳主任這一刀再次切下來,她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


    陳主任放入下手術刀,改用輔助裝置撐開肌肉層,就在他準備擰出第二根鋼釘時,發現一個異常情況,為了不影響到莫雲昕的情緒,他沒說出來。


    陳主任看了幾秒,拿起鑷子,將這個本不該出現的像螺帽一樣的東西夾到手術盤裏。


    其實看到這個螺帽,他就猜到莫醫生腿疼的原因了,它原本和鋼釘一起埋在骨頭的孔洞裏,隨著骨頭慢慢愈合,螺帽被從骨洞中頂出來,碰到了肌肉和神經,所以產生痛感。


    第二根鋼釘也被取出來,陳主任再次提醒道:“莫醫生,我要開始縫合了。”


    莫雲昕做了一個深唿吸,準備迎接第二波疼痛。


    她在心裏暗示自己一定要撐住,就剩下最後幾分鍾了。


    楚夢夕眼眶都已經哭紅了,抱緊莫雲昕的腦袋,直接吻上她的唇。


    她想盡自己所能,幫莫雲昕減輕痛苦。


    莫雲昕偏下頭,用舌頭將嘴裏的胿膠墊頂掉,隨後再次和她吻在一起。


    每當陳主任手裏針線起落,她的身體都會控製不住的哆嗦,吻的也越發激烈。


    還好,這個過程不算特別漫長。


    大概過了兩三分鍾,陳主任用如釋重負的語氣宣布道:“好了,手術圓滿成功。”


    手術室裏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同時看向莫雲昕那邊。


    看到她們倆旁若無人的吻在一起。


    大家會心一笑,默契的沒過去打擾她們,開始後續整理工作。


    幾位護士悄悄通過眼神交流八卦,覺得這兩位是既浪漫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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