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終於是走到了酉時,這個時候正是大家吃飯的時候,春曉急急忙忙去了南山巷,敲了門,開門的還是那個年輕姑娘,看到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笑了笑,讓她在院子裏等一會兒。


    沒多久就將她那個包袱拿出來遞給了她,一句也沒有多說。


    春曉趕緊打開包袱,裏麵就放著兩本戶籍書,一本是她爹跟她娘的,一本是她大哥一家子的,分戶的日期還是一年前。這事兒成了,她簡直喜極而泣。


    “大人隻讓我叮囑一句,不可讓外人知道,若有人問起,咬死去年分的戶。”


    春曉連連點頭,“多謝大人,多謝夫人。”


    “去吧。”


    何為激動地心顫抖的手,她現在就是,如今拿到新戶籍就是塵埃落定,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嚴大河看到新戶籍是也激動,他從來沒有覺得分戶是這麽好的一件事情,“走,咱趕緊迴去,迴去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走、走,路上你當心些,明日咱到鄉府把三戶的銀子交了,這事情也算是了了。”


    兩人一路激動地趕著牛車,今天一日的等待也算是值了。到村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兩人一路奔迴大山家,結果進門就看到了田家人,張家人還有嚴二妮。


    這些人居然今日都湊齊了。


    他們一日不在,之前大河沒有提,應該都是下午到的。


    幾家人看到他們並沒有什麽大的情緒,都眼睛紅紅的有哭過的痕跡。


    隻嚴家人看到他們十分的激動,但礙著有其他人在沒有多做表露。


    春曉看了看這些人,與他們一一打過招唿,原本一直跟鬥雞一樣的田二妮此刻也是無精打采。


    “爹,時候不早了,我先迴去了,等會你跟大哥去我那裏去一趟,有些地裏的事情要聊呢。”


    “你這缺心眼的孩子,你爹他們都要去送死了,你隻知道顧著地裏,你有沒有一點良心。家裏急的半死,你倒好,拉著你二哥亂跑,要我說二河也是個沒心肝的,自己沒事了就不管你大哥跟你爹的死活。”


    二河被氣得一口血堵在心裏。


    “誰說我爹他們要被征丁,他跟我大哥去年就分戶了,這迴交銀子就是了,幾十兩銀子,湊湊總是夠的。”


    嚴二妮有些懵,她看向嚴柄發,“大哥,你不是跟老大一戶嗎,去年你們又分了?”


    嚴柄發也是才知道自己分了,心中欣喜,但又不好表露,一旁的周氏卻忍不住了,她揚了揚唇,“怎麽,你還盼著你大哥上戰場還是怎麽的。”


    田氏一臉欣喜的看著站在院子裏的春曉跟嚴大河,這樣說的話事情肯定是成了,她想問又不好問。


    “你先迴去吧,吃了飯你爹他們去找你。”周氏將她打發走,自己應付這一家子人。


    春曉迴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幸福跟美滿都在堂屋等她,見她迴了忙給她添飯,倒水。她把包袱放到桌上,剛剛那麽多人就沒有交出去,等會她爹來了給她爹是一樣的。


    結果她點著燈,飯才吃到一半,嚴柄發跟大山就來了,後頭還跟著周氏跟田氏。


    “你們怎麽都過來了,家裏不是來了那麽多人,你們過來他們沒說。”


    幾人都自覺地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春曉讓幸福美滿收了碗。


    “沒事,都是過來借錢的,今日又沒有下文,這會兒天也黑了,讓你二哥還有書文書鳳他們招唿著休息去了。”


    “春曉,你那處是個什麽情況,大河中午迴來隻說了找到路子了,讓湊錢,其他什麽也沒有說,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你剛剛說什麽去年就分戶了是個什麽意思,你趕緊跟我們說說,我們這心裏也沒譜啊。”


    春曉忙把包袱打開,將兩份戶籍交給了她爹,“爹,大哥,記住了,日後有村裏人問,就說去年就去鎮上分戶了,明白嗎。”


    嚴柄發拿著兩本戶籍看了看,雖然不認識上麵的字,卻也明白了春曉的意思,他麵露驚喜,“你們今日一天就是跑這個去了?”


    大山跟田氏也湊過去看,“咱真的分戶了?”,田氏拿著戶籍書,眼淚又出來了,“大山,大山,你不用去當兵丁了,太好了,太好了。”


    “春曉,你爹他真的不用去戰場了嗎?”周氏激動落淚,今日一日她的心就沒有像這般輕鬆過,或許是崩的太久,這一放鬆她便有些癱軟,幸好一旁的田氏眼疾手快才沒有摔下長凳。


    春曉趕緊也起身扶了她一把,“娘,咱家沒事了,明日我們把三戶的60兩銀子交了就成。”


    田氏有些尷尬的看了看春曉,“今日拿了100兩出來,我那裏隻有20兩銀子了。”家裏兩個人要40兩,這錢不夠。


    “我這裏有,明日我拿60兩去交,衙門我不好去,看是讓大哥跑一趟還是二哥跑一趟了。”


    田氏揪了揪手,有些為難的看著嚴柄發跟周氏,“爹,娘,今日的事情你們也看見了,也是實在沒辦法,我那邊大哥跟二哥家總共三個人,可免兩口人,這改戶的事情就不說了,200兩銀子不是說有就有的,我爹娘今日來,是想讓我借他們20兩銀子,若是錢小妹墊了,我想把手上的二十兩先借給他們,成不成?”說完她又看向大山。


    “今日都是來借錢的,我跟你們娘手上實則還有百來兩,原本是怕春曉那頭辦事缺錢,今日便沒有提,既然這個事情辦好了,明日的60兩也不用春曉出了,她一個閨女家哪有她出錢的道理,60兩我們拿,你的20兩借給你爹娘,餘下的40兩就借個你二嫂爹娘還有你姑姑,這樣也算是我們盡了仁義了。”


    “那如何說呢,先前就跟他們說沒錢了。”大山想起下午大家一戶接一戶上門的情景,他們手裏當時就隻有20兩,又擔心自己的事情,說了些什麽這會兒都想不起來了。


    “就說是從你妹妹這處借的。”


    大家點了點頭,統一了口徑,“等會迴去後就趕緊給大河他們送去,你二嫂爹娘可不是講道理的,若是鬧,晚上怕是不得安寧,今日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咱先迴去吧,明日白天再過來好好縷縷。”


    “大嫂,今日肉鹵了嗎?”春曉問,別剛得了別人的幫助就把別人生意停了。


    “你二嫂那邊鹵了,明日有貨送。”


    “今日這事多虧了酒樓黃老板,等風口過去了,我要好好登門拜謝的。”


    “原來是黃老板幫的忙。”嚴柄發感慨,“那到時候我與你一起去,這可是救命的恩了。”


    這日,大家都睡了一個好覺,除了張氏。


    一大早,家裏人全部過來了,看樣子,人是已經全部送走了,張氏抱著孩子頂著兩隻烏青的眼,看著就有些嚇人。


    “二嫂,你難不成是一夜沒睡,爹昨日沒給你拿銀子過去?”


    張氏連忙擺了擺手,美滿從她手裏接過孩子替她抱著在院子裏轉悠。


    “我原本手上還要十幾兩銀子,昨日迴去聽你二哥說家裏的事情辦妥了,就跟你二哥商量把那十幾兩走的時候借給他們,後來大哥給我們送了銀子,我就拿給我爹娘了,我娘昨日拉著我哭了一宿,說我兩個弟弟如今已經鬧翻了,誰也不想入征,她也不知道該讓哪一個去,就這樣鬧了一宿。”說完重重歎了一口氣,“我能怎麽辦,我唯一能幫的也就是拿20兩銀子給他們了。”


    “我大哥家也是一樣的,昨日我娘說了,去也是大哥去,孩子才剛15,啥也不懂,去了就是送死,大哥去或許還能有見麵的時候,家裏大嫂已經病倒下了,真是造孽。”


    春曉沒有見到家裏的男人,大山跟大河去鎮上了,怎麽沒有看到她爹人,“爹呢,下地呢?”


    “哪能啊,如今事情這樣,誰還有心思下地,剛來的時候又有村裏人找上門了,都是借錢的,咱雖沒錢借,但是也得好好的與人說,不能落了埋怨。”周氏歎氣,“你方嬸子家這迴可慘了,你福平叔還有你石頭跟木頭哥,三個人就要走兩個,如今家裏也是亂套了,幫又幫不上忙,我想去看看,幫不上忙去了也是徒勞。”


    “旺祖哥跟旺福哥也是要走一個,東升跟他爹也要走一個,我聽說東升他娘又病了。”


    大家都在歎氣,村裏這樣的事情太多,幾乎家家都有,他們有心想幫也幫不上。


    “娘,昨日拿的200兩咱三家平攤,晚一點我把銀子補給大嫂跟二嫂 。”


    田氏搖了搖頭,“早上你大哥二哥已經說了,說是這錢以後都不要提了,就我們兩家出,原本就該是兩個兒子出的,你大哥的原話你辦了事就不該出銀子。說是不提了。”


    大哥的謹慎是正確的,既然是不提那就不提好了,就當沒有這筆銀子沒有這個事。


    “也好,我們兩家如今也空了,就當重新開始好了。隻是這地該怎麽辦。家裏的長工怕是剩不下幾個了,請人又是個麻煩事。”


    這確實是個麻煩事,春曉皺了皺眉,“等哥哥他們迴來咱們再商議商議吧,如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明日就是最後期限,不過了這一遭誰都沒有心思。”


    嚴柄發沒多會兒就過來了,過來就隻是搖頭。


    幸福今日去了莊子,雖然出了這樣的事,但是她們的地該種還是要種,她去是去拿棉花苗的,春曉很想自己去一趟,但是這兩天確實不是時候,隻能抽空才去了,她還得去跟東升碰個頭。


    中午的時候,嚴木生帶著旺祖過來了,看到一家人都在人顯得很是不好意思。


    “木生兄弟!”周氏招唿他進屋,“你是來找春曉的?”若是找他們肯定去村裏了。


    嚴木生點了點頭,“我也是舔著臉來的,想問問大侄女能不能借我10兩銀子,前些時我們掙了些錢都買地了,家裏怎麽湊都隻有10兩,本來這話我不該跟大侄女開口,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如今家家都缺銀子。”


    “木生叔您別說了,我這就拿給你。”


    “誒、誒,多謝你春曉。”


    周氏拿了凳子給兩人坐。


    “如今村裏都亂套了,我們才買了莊子,想幫都是愛莫能助。”嚴柄發看著父子倆,“商量好了沒有,誰去?”


    嚴木生歎氣,“都怪我,若是像你們一樣分了家,就沒有這樣愁人的事了,她娘如今說起這個事情就哭,旺福說讓他大哥留在家裏,他去,小兒媳鬧的厲害。” 他看了看院子裏的田氏跟張氏,表情似是很平靜,“你們呢,該是大山去吧。”


    嚴柄發咳了咳,“有個事兒村裏人或許不知道,我跟老大家去年就分出來了,我們交銀子就成。”


    嚴木生一愣,隨即苦笑,“可見老天是幫著你們家的,這樣的事情都算得到。”


    春曉拿了銀子出來,遞給喬木生,“木生叔,12兩,二兩是旺祖哥跟旺福哥的工錢,這銀子您也別急著還,寬裕了再說。”


    嚴木生拿著銀子歎了口氣走了。


    春曉也無奈,“爹,您陪我去東升家走一趟吧,他如果不在,莊子裏的事情我還得問問。”


    嚴柄發陪著春曉到了東升家,這是春曉第一次到東升家,院子破破爛爛,房間也很是簡陋,石柱見他們來,忙在堂屋找了個凳子給她們坐,“找東升嗎,他在他娘屋裏,我去叫。”


    “別叫了叔,聽說嬸子病了,我們去看看。”


    徐石柱歎氣,春曉如今聽得最多的就是人歎氣。


    幾人剛走到房門口就聽到裏頭有婦人嚶嚶的哭聲。


    “他娘,柄發兄弟跟春曉來了。”徐石柱在門口叫喚了一聲才打開門進去。


    房間擺設雖然簡陋,但還算整潔幹淨,東升就趴在她娘的床沿邊,見他們進來忙站起了身,“柄發叔,春曉姐。”表情不見喜怒。


    她娘則整個眼圈紅腫,這會兒見到人忙偏了偏頭,“我這個樣子實在是沒法見人,讓二位見笑了。”


    “嬸子,春曉走上前,可是犯愁銀錢。”若隻是錢那還好說。


    “20兩銀錢我們有,隻是一想到東升要去戰場廝殺,我這心就抽抽的痛。”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


    “娘,都說讓您別哭了,您再哭下去眼睛都掙不開了。這上戰場又不是一定就是個死,活著迴來的也不少,您該多想想您兒子的好,聽說仗打完了還有不少的補償銀子呢。”


    “我要那補償銀子做什麽,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你連個後人都沒有,我就說你爹,讓他趕緊給你說門親,就是昨挑右挑,如今好了,想找個都來不及了。”東升娘說著說著就咳嗽起來,徐石柱趕緊上前給她拍背,“是我不是,都是我不是,你不要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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